抛开结果而论,在当时的斗争中,何进真的“优势很大”。

但再大的优势也架不住他自己的犹豫不决和身边那群猪队友不停地帮倒忙。

何进自己本来是想杀宦官的,可他缺乏决断力,尤其是在始终没得到何太后支持的情况下,整日在动手和不动手间摇摆不定。这对于一个要做大事的决策者来说已经很致命了,同样致命的还有他身边那群以袁绍为首、热衷于杀宦官的下属。

当时袁绍为了说动何进,便举前人的例子,以示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桓帝时前任大将军窦武就想诛杀宦官,可到头来反被宦官杀害。什么原因呢?两点:第一,泄露机密,让宦官有了警觉;第二,当时洛阳周围的士兵都畏惧宦官的权势,而窦武却想用他们来对抗宦官,怎么能不失败!”

袁绍不承想,自己的乌鸦嘴如此灵验,竟把何进弄成了第二个窦武。何进要诛杀所有宦官的消息同样走漏,而他私召地方军阀进京的事情则成了大臣和宦官产生激烈冲突的导火索。

何进所召的几位将军到洛阳附近后,发生了几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东郡太守桥瑁进驻成皋,把守住交通要道;武猛都尉丁原率几千人在河内郡烧杀抢掠,还点燃了孟津渡口,冲天的火光在洛阳城里都可以看到;袁绍则私下督促董卓带兵进逼洛阳城西的平乐观。

这下宦官们怕了,平日里飞扬跋扈的他们纷纷躲起来不敢出声。何太后也怕了,下诏罢免了所有宦官,而且不允许他们再留在宫里。但何进等人的要求并不是将宦官们罢免,而是要取他们的脑袋。以十常侍为首的宦官们为求自保,不得不硬着头皮垂死反击。

他们首先通过太后的妹妹——张让的儿媳妇(猜测张让的这个儿子应该是继子)——向太后求情,请求赦免宦官们的罪过。前一刻还受外兵威胁、感觉性命已经危在旦夕的何太后,这时候竟然同意了妹妹的请求,宣布准许十常侍重新入宫,使张让等人重新得到了翻盘的机会。

八月,何进再次进宫,要求太后诛杀宦官。张让等人知道何进进宫后,便尾随他到厢房偷听。确认何进确实要取他们的性命之后,宦官们决定孤注一掷。

等何进从太后那里出来准备出宫时,张让等已经集结数十人,并在殿外尚书们办公的尚书省截住何进。何进先是摆威风,对张让怒目相向,不料四周哗的一下围上来一群宦官。他不由得大惊,遂心胆俱寒,赶紧手扶剑柄,声色俱厉地呵斥他们:“你们想干什么?!”

宦官们哪里会和他分说,纷纷拔刀向前。何进毕竟只是杀猪的出身,杀猪和杀人总还是不大一样的。人要被杀是会还手的,而何进却没有以一敌百的武艺,更何况在尚书省的方寸之地,闪转腾挪都极为不便,想跑都跑不了。经过短暂的搏斗之后,尚方监渠穆一剑刺穿了何进的胸膛。

杀完人,张让等人趁消息还没走漏,赶紧找来尚书们拟诏,说得了皇帝的口谕,要下诏由樊陵出任司隶校尉、许相出任河南尹。

谁都知道,樊陵和许相都是宦官的人。尚书们对张让等人所谓的口谕产生了怀疑,嚷嚷着张让等人说的不算,要“大将军出来说话”。两方就这么僵持了下来。这时候,沉不住气的张让直接把何进的头颅丢到尚书们脚下,宣称:“何进谋反,业已伏诛。”

好家伙,这下尚书们直接炸了锅,哪里还敢留在原地,嘴里大喊着“大将军死了!”四散逃窜。

对宦官来说,本来应该被捂住的何进被杀的消息就这么被尚书们惊慌的叫喊声带出了宫门。在宫门外等候何进的下属们得知消息后同样大惊失色,但这些军人是莽夫,是一群持械的暴徒,非但没有如书生般一哄而散,反倒随手抄起家伙,撸起袖子就要给大将军报仇。

一场代表三国时代开始的骚乱就这样在洛阳城里上演了。

先是袁术和吴匡率人用刀砍断皇宫紧闭着的小门的门闩,放火烧了南宫的九龙门以及东、西宫,吓得张让赶紧带段珪等人挟持太后、天子以及陈留王刘协往北宫而去;然后,尚书卢植手持长戈一夫当关,喝退段珪,救下何太后;紧接着,袁绍先和叔父袁隗一起杀了樊陵及许相,后与何苗进宫,捕杀中常侍赵忠。

大家杀得兴起之时,突然发现能让他们尽兴的宦官不够了。奈何?吴匡便把矛头转向何进的弟弟、车骑将军何苗,认为就是因为何苗没能和何进同心协力铲除宦官,这才使得何进反被宦官所害,并由此进一步衍生出何苗是宦官同党的幻觉。于是,杀红了眼的吴匡联合董卓的弟弟、奉车都尉董旻,带着士兵又把何苗杀了。

那问题又来了:宫里的宦官成百上千,为什么会不够吴匡杀呢?

因为宫里已经有一位杀宦狂魔在肆虐。

这个人是谁?

不是别人,正是鼓动何进杀宦官,并且一手策划董卓进京的“脑有病”袁绍。

袁绍是个狂热的宦官仇视者和屠杀者。他似乎认定只要如外科手术般精准地将宦官杀尽,就能根治帝国的恶疾。于是,杀掉中常侍赵忠之后,袁绍便着令士兵们将北宫团团围住,由外至里,一寸一寸地进行地毯式搜剿,践行他消灭所有宦官的誓言。之后,他继续扩大打击范围,最后甚至到了这样的地步:只要是嘴上无须的,不管男女老幼,全当宦官处理。他就这样杀了两千多人,最后逼得那些不是宦官、嘴上又没毛的人见到拿刀的士兵便抢先脱裤子自证身份。

袁绍虽然杀了许多宦官,却让最重要的张让带着小皇帝和陈留王跑掉了。等到第二天董卓趁乱带兵进入洛阳的时候,事情已经陷入他无法控制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