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漪笑是个明白人,这一句不过是玩笑话。他这样狼狈地回来,分明像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哪里会是去风流快活的。他笑着把她手里的毛巾抽过来擦了擦头发,随后把她准备带去庵堂的箱子打开了。里面不过是几件普通的旗袍,他看着她把旗袍挂在了衣橱里,始终默不作声。她正准备把箱子存起来,却在箱子底下发现了当日林邱哲送她的那一条项链。
这些衣服都是林邱哲收拾的,那条项链必定也是林邱哲放在里头的。她心里一暖,让他帮着把那项链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碧玉项链的确很称她雪白的肤色,她从前竟然不觉得。彼时她穿着一件粉蓝色的真丝旗袍,那项链落在脖子上,倒令她无端生出几分妩媚来。
林邱哲不由自主地往她脖子上看去,她就像是一支含苞待放的芙蓉,鲜艳娇嫩。他专注地看着她,看得她脸上不由地漫出几分热意来。她正准备将项链摘下来,他忽地将她横抱起来。她到底出自闺阁,见他这样不由心里发慌,轻轻道了声“邱哲”,他已然将她放在了那张大**。
他依旧专注地望着她,手落在她前襟,开了一粒扣子,那轻柔的动作像是在试探。她并不反抗,而是闭上了眼。他的脸贴着她的,彼此交融着温热的气息。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她看着他,心里不自觉地流露出期盼来。
她忽地往他脸上落了一吻,他再也忍耐不住,利落地解开了她的衣裳。
林邱哲向来是温润如玉的,然而这一刻却像是在掠夺,他整个人散发着灼人的烫意。碰上漪笑略微冰冷的身子,就像是久旱逢甘露,想要把她一丝一丝融入到自己的身体里去。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这时候她似乎再也想不起另一个人,满心满眼竟只有他了。
彼此缠绵了许久,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她与他。林邱哲靠在床头顺了顺呼吸,穿了衬衫起来,说道:“这几日的生意都落实了,明天我就陪你去西山看海棠花。”
漪笑点点头,正要开口,楼下有个女佣人喊道:“夫人,沈家来了一个妈子,为您送来了一箱东西。”她忙穿上衣服起来,张妈站在客厅里,那女佣人正与她客气地说笑着。见漪笑走下来,张妈便微微激动道:“听说三小姐刚才回过府里了,我竟是没瞧见。”
“刚才走得匆忙,倒是来不及去看一看张妈,是我不周到。”漪笑拉着她坐下来,笑道,“张妈给我送什么好东西来了?”
张妈笑道:“还不是三小姐吩咐的,我听大太太说您回来是为了拿阁楼上那一箱东西的,走前却是落下了。”
漪笑茫然道:“哪一箱东西?”
张妈将那小箱子开了,漪笑原本脸上挂着笑,见了那些东西顿时就僵在那里。林邱哲刚从楼上走下来,也是步子一顿,整个客厅无端端安静下来,没有了半点声响。
她到底没办法忘了他,箱子面上那件紫色的乔其纱礼服耀眼夺目,林邱哲看着它,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他停了片刻,竟是头也不回地往楼上去了。漪笑不知所措地看着张妈,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大太太当真那样说?”
张妈点头道:“是的,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三小姐的面也见着了,那我就回去了。”
漪笑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她不敢去望那箱子一眼,那沉沉的匣子在她眼里就像是一只怪物,早晚会将她的一切吞噬。她不敢再看它,飞快地上了楼。
林邱哲一个人靠在书房的沙发上,歪着身子在看文件。漪笑原以为他会因此生她气,可她在他脸上竟找不出半点震怒的表情来。他坐在那里,成堆的文件叠在他面前,他的半张脸被埋在文件下,他看得那样认真专注。
漪笑敲了敲门板,本想进去,见他没有半点反应,只得悻悻地回了房。她靠在**想着该如何处理那一箱东西,留着必会令林邱哲不快,送回去反而会让大太太动别的心思。她翻来覆去地想着,竟这样睡了过去。
正睡得迷迷糊糊,她只觉得肩膀一凉,有个人贴着她躺了下来。她忙翻了个身,望了望外头的天色,已经似泼墨一般黑透了。她轻轻推了推林邱哲,说道:“明天一早记得喊我起来。”
林邱哲低低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却是问:“喊你起来做什么?”
“当然是去西山看海棠了。”她心里酸酸的,正要问他是不是忘了这件事,谁知他居然翻了个身,将背对着她一言不发。她看着他的侧脸,他却是冷漠地背对着她。漪笑呆呆地望了他一会儿,忽地从他背后将他紧紧抱住,她把脸贴着他的后背,说道:“邱哲,那只箱子是大太太自作主张送来的。”
她感觉到他的紧绷的身子猛地一松,却还是不说话。漪笑只得讪讪地松开手,谁知他竟是把她的手一把握住了,说道:“笑笑,我不介意过去,只在乎将来。”
漪笑点头道:“我一定会让你安心的。”
他轻轻应了一声,过了片刻终于耐不住,急忙转过身来将她拥在怀里,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那细密的吻已经落下来。
第二日早上起来竟是一场暴雨,窗外雨声滴滴答答地落着,敲打在玻璃窗上,雨珠子印得那窗户晶莹剔透,外面虽下着雨,却是景致极好。林邱哲亲自把早点送到床头柜前,舀了一勺糖吞蛋笑道:“懒猫,还不起来吗?”
她“呀”了一声,急忙从被窝里钻出来:“你也不喊我起床,这是要睡过头了呢。”
他笑道:“外面下雨呢,看你睡得香就没喊你。”他把煮好的糖吞蛋送到她面前,“快吃了吧,懒猫。”
她失望地看了看外头的雨,轻推开他的手:“还没漱口呢。”
“那有什么要紧的。”他说着就把勺子往漪笑口边凑,她没办法,只得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他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糖吞蛋,笑道:“刘妈今天煮的格外好吃。”说罢又送了一勺到她嘴里。
漪笑道:“你怎么吃我的?”
他笑道:“什么你的我的,刘妈就煮了一碗,难不成你要我饿肚子。”
“你真是狡猾,难道林府还买不起鸡蛋吗?”她轻轻刮一刮他的鼻子,又吞了一口糖吞蛋。
两个人将那一碗糖吞蛋吃完,窗外的雨渐渐转小,漪笑欣喜地下了床,穿着拖鞋奔到窗前笑道:“邱哲你快看,雨就要停了呢。”
他拿了一件外套给她披在身上:“看样子下午雨就停了,我已经让阿全备好了车,带上几件换洗的衣服,我们今晚就在西山住一晚。”
“我们要在西山的度假庄子里住一晚吗?”她欣喜地像个孩子,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容。林邱哲安静地看着满面笑容的漪笑,如果能看着她这样笑一辈子,一切都是值得的。
简单地收拾了一番,两个人就上了车。刘妈本挑选了两个佣人打算跟着去,可是林邱哲一再反对,就连阿全也不肯带,她只得作罢。
因是为了出门方便,漪笑与林邱哲特地穿了家常的衣裳,她穿着一件简单的西洋衬衫,下面配着深蓝的及膝短裙,正与林邱哲的运动衫相衬。两人坐在车上,倒真是一对新婚蜜月的小夫妻。
林邱哲选了一条幽静的小路去西山,路上繁华似景,漪笑坐在那里,拿相机拍着沿途的景色。他时不时地朝她看看,她的一颦一笑在他眼里都比沿途的风景要好看几分。她乐此不疲,偶尔对他望望,口里责备道:“不许开小差,专心开你的车。”
有几个孩子在山路上玩,四五岁的样子,正抢着一把木枪。林邱哲怕伤了孩子,特地把车速放慢了。他看着那些天真烂漫的孩子笑道:“将来我们生两个孩子好不好,男孩是哥哥,可以照顾妹妹一辈子。”
她笑道:“如果等他娶了妻,哪里还肯照顾妹妹一辈子。”
他做出一副严父的样子来:“如果他不肯,我便追着他打。”
漪笑忍不住“嗤”的一声笑起来:“你要是打他,我还不依呢。”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将手朝远方一指:“邱哲,停一停。”
他连忙停下来,就看到边上的小道上一对五旬的夫妻正相携着往前走。他们走得十分焦急,那婆婆的脚还打着软跄。因为上午下了一场雨,小路上的鹅卵石有些湿滑,车轮子滚在布了青苔的鹅卵石上,带着滑腻腻的滋滋声。林邱哲与漪笑连忙下了车,对远处的老夫妻道:“公公婆婆,你们上山去吗?”
那对老人回头见到他们,忙点头道:“我们的女儿丢了,正要上山去找。”他们说着又急急忙忙地往前去。
林邱哲喊住他们:“老人家,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令千金的相片,雨天路上滑,不如你们上车来,我们陪着一起找。”
那对老夫妻见他和漪笑衣着齐整,看着像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夫妻,也就不多言,感激着上了车。他们把女儿的相片交到漪笑手中,急道:“这就是我们的女儿,二十五岁,她是在码头算账的。昨天晚上没见回家,我们一早就在金陵各处找了。”
漪笑问:“这里偏僻,两位长辈怎么来这里找呢?”
“有人家见我女儿被人带来了这里……”说到一半,那婆婆就轻声啜泣起来。漪笑与林邱哲对看一眼,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转眼到了西山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