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夷与太子昭之间,本无过多的话可说,太子昭小坐片刻过后,也便起身告辞。
公子**亲自送走太子昭后,不顾夜深更沉,复又折返回来,迫切地拉着目夷的手解释道:“兄长,兄长莫怪,是我思虑不及,可……可我亦有无可奈何之处。”
这一番话下来,目夷很是莫名。
他未曾有过责备公子**的意思,倒是公子**想得多了。
可安歌与目夷不同。
目夷源于对公子**的信任,所以不论公子**做什么,他都生不出责备的意思,而安歌则更倾向于维护目夷的安危,所以对于公子**所为,颇有不满。
“三弟何需再与我解释?我既已知晓你与那太子昭的关系,且太子昭又有意掩护我等互通联络,今日会面,自是不可避免,我怎会怪你?”目夷耐心劝慰道。
公子**心中依旧不安,“兄长当真不怪?”
“不怪不怪……”目夷轻拍了拍公子**的肩膀,“天色已晚,你莫再耽搁,速速回去歇了,明日事情还多着呢!”
公子**反复确认过目夷当真不怪他贸然引太子昭来见的行径后,方才宽心离去。
明日……
是啊,明日的事情还多着呢,等待着他们的,不知又是怎样的刀斧加身。
太子昭回去后,辗转难眠。
想他在宋为质多年,宋国内事,他虽不说了如指掌,却也清楚大概。
昔年卫夫人与宋君如何夺位,太子昭亦从公子**处有所听闻,他自无意牵扯其中,可如今这位贤名远扬的公子目夷回来了,他可是卫夫人与宋君兹甫最为忌惮之人,不想多年过去,他竟还存活于世,且还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宋国……
看来,宋国今后的安生日子,怕是不复了吧。
太子昭叹道,他不想知道公子目夷回来的目的,也不关心宋国今后到底由谁执政,大权又将落入何人手中。
只是当他亲眼看到公子目夷其人时,不免叫他想起了那位痴情于他的妹妹,若是南儿知道公子目夷尚在人世,不知当如何高兴?
思来想去,太子昭终是托人给南公主去了书信,书信中自嗨夹带了公子目夷已经秘密返宋的消息。
他并不同于安歌与公子**等人,事事率先想到公子目夷的安危,太子昭所思,不过是想要自己的妹妹高兴,至于旁的,他无暇顾及。
好在,当公子**带着太子昭来见目夷之际,安歌便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自然也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这公孙府,他们终是呆不长久的。
然而,此时的齐国并不安定。
国相管仲自促成八国援徐后,回到齐国便失了生机一病不起,终于,在吊了几日汤药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齐国上下皆沉浸在管相逝亡的悲痛中,管仲弥留之际,恳求齐侯驱逐易牙竖刁二人,更紧拉着鲍叔牙的手不放,称将齐国同国君一道交托给鲍叔牙。
然而管仲并没有等到鲍叔牙的回应便撒手人寰。
齐侯遵管仲遗愿,有意任鲍叔牙为齐国新国相,然而,鲍叔牙却婉拒了。
鲍叔牙只称自己性格过于刚硬,不宜为相,但同时又表示,只要齐侯愿意将易牙与竖刁二人逐出齐宫,自己纵使不为国相,也甘愿一生留在齐国辅佐齐侯至死。
齐侯明面上感念鲍叔牙深意,可实际上却对他很是不屑,关于他那在牧丘一举成名的两个徒弟,齐侯早就心有芥蒂,如今,管仲一死,更无人能够制约易牙与竖刁二人,齐侯又何甘听从鲍叔牙之言?自是不愿驱逐二人。
不久后,齐侯便新任公孙隰为相,虽对鲍叔牙依旧礼遇有加,却分明是在打鲍叔牙的脸。
对此,鲍叔牙也只是暗自叹息别无他法。
他想再度离开齐国,可每每做出决定,又会忆起管仲弥留重托,心有不忍,不论是齐国还是齐侯,终是令他难以放下。
正当鲍叔牙愁苦之际,齐国再次发生了一桩大事——
新相公孙隰上任不过月余,却突然暴毙在了自己的府邸,经国医反复确认后,死因无异,只恐饮酒过甚而亡。
齐侯盛怒,本应以国相之礼下葬的公孙隰,不过是一卷草席裹了草草便入了土,再次无人敢提。
而彼时的齐侯,却不得不再次接见鲍叔牙。
他的手中已无人可用,且鲍叔牙甚得民心,若不拜鲍叔牙为相,恐齐国朝局不稳。
而鲍叔牙所提条件,亦如当初。
仔细权衡后,齐侯不得不痛下决心,将易牙与竖刁二人逐出了齐宫。
好在早先受安歌所托,鲍叔牙极力保下了公子刁,免其遭受竖刁牵连。
公子刁被鲍叔牙安排在自己的府上,二人相谈甚是投机,鲍叔牙这才明白为何安歌会反复向他提及此人。
“你竟是她的师父……”公子刁讶异不已。
鲍叔牙捋着胡子,“你果真与众不同,怪不得她对你甚是挂心。”
“她对我……”
“是啊!”鲍叔牙道:“若非她的重托,我又如何能想到要保你,只以为你与那竖刁是一道的。”
公子刁心中苦涩,“您如今是齐国的国相了,相爷唤我骆驼便是,旁的身份,我一概不认。”
鲍叔牙轻笑,当是应下了。
他又怎知,在他眼中看似不足为道的骆驼,竟是那了结了公孙隰性命之人呢?
安歌与目夷留在宋国亦有月余,他二人行动虽有不便,但也多次乔装出国公孙府。
只是对于如今宋国的变化,二人还是感到十分震惊。
宋国百姓们相互之间过分的礼仪和谦和让安歌感到可笑,“这到底是何人所授?”
昔年她来宋国时,可不曾见到这样的情形。
目夷自是无言,他也无法接受如今宋国的景象,并且,他们所见绝非偶然,而是经年累月的结果。
这难道便是兹甫那所谓的“仁义治国”吗?
二人回到公孙府,彼时公子**早早便等着了,见他们二人变装而归,便猜到了他们怕已经看到了外头那些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