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夫人杀意已决,所思所想,全然不顾兹甫心中那点“仁义”,她还欲劝上两句,然而兹甫却已无心再听。

面对卫夫人的步步紧逼,兹甫连连后退,似是见了令他极为恐惧的猛兽一般。

“母亲,儿子还有政务要理,便不搅扰母亲安歇了。”

话罢,不及卫夫人有所回应,兹甫便匆忙撤了去。

卫夫人直直地望着兹甫离去的门槛久久失神,蕊丫扶了她坐下,安抚道:“夫人,您适才未曾动过几筷子,想来这菜色也不合您的胃口,婢子再去为您备些您惯常爱吃的,好歹用一些,可别熬坏了身子。”

“不必了!”卫夫人伸手撑着痛得发胀的头,“我哪里还有什么胃口……”

兹甫的态度让她很失望,他能稳坐国君之位,怎知她这个做母亲的为之付出了多少心力,如今倒好,她苦心为他经营,他竟觉是她心思恶毒不似他胸怀仁义了。

卫夫人心中苦笑,尽管有些心寒,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他们母子,荣辱相连,她当为之除去一切隐患,哪怕背上“恶毒”的骂名又如何?

他不愿做的,那便统统由她来做罢!

徐宋边陲,公子**等人迟迟不肯率兵回城,为的正是目夷。

想来,他们今次已经下足了决心要将目夷迎回宋国,然而,如何归国却是一大难题。

且目夷的伤势还需仔细调养方能痊愈,如此关头,最是经不起再劳心力,也不宜大动干戈。

彼时,安歌正在为目夷调制药羹,外间,公子**等人围靠着目夷,正七嘴八舌商讨着当以何种方式迎目夷归国。

“要我说,咱们直接杀回去!”华椒猛拍了下大腿,“有大公子在,咱们名正言顺?”

“怎么杀?”华元驳斥道:“咱们手里这才几个兵?更何况,你当真要给大公子扣上一个‘谋逆’的罪名吗?”

“我呸!”华椒气不过,“真正‘谋逆’者正在上头那个位子好端端坐着呢!”

公子**一直未出声,而公孙固好似有意在等他的意见。

公子**望着目夷,目夷也在望他。

这几年,他们兄弟二人各自变化不必言说,唯独兄弟之间的情谊愈来愈深,从未有过分毫疏离。

“不论如何,**都再不敢以兄长安危冒险,我等还需商量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这时,安歌自内间端着药羹出来,小心翼翼递到目夷手中,示意他快些喝下。

众人也都安静了下来,有低头沉思的,也有侧目望着安歌与目夷二人出神的。

待目夷用过药羹,安歌欲离去时,公子**却突然叫住了她。

“安歌公主,还请留步。”

安歌脚步微顿,“三公子有事交代?”

“不敢不敢!”公子**忙摆手,又给安歌腾出个位子来,指着目夷身旁的空位道:“不知,公主可否愿意坐下与我等一同商议一二?”

这分明是不把安歌当作外人了,安歌颇感意外,尽管,她从其余众人脸上看到的皆是讶异与无奈。

好在并没有人提出异议,事关目夷,安歌自然乐于参与其中,即便公子**不叫她坐下,她在内间也会悄悄听上一嘴的。

犹疑间,目夷已经拉着她坐了下来,他那望向她时满眼里的宠溺又叫众人一阵讶异,至此,便更无人胆敢对安歌有所不敬了。

他们这所有人对于目夷归国一事都不曾商议出一个结果来,公子**则顺理成章地将这样的“难题”抛给了安歌。

华氏兄弟等人则以为,这是他们宋国内事,旁人又怎能说得上话,何况还是个女人?

可偏偏公子**对其十分信任,再看大公子,对其更是情谊颇深。

一个女人能叫他们两位公子如此,也不知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手段。

安歌静静端详着众人的表情,唯独公孙固面不改色,叫安歌难以琢磨,其余众人,哪怕稍稍蹙个眉头,安歌都看在眼里,自然,也都清楚他们心中到底藏着怎样的鄙夷。

安歌并不计较,左右看了看围靠着她的两个男人,一个本着多年生死情谊对她无比信任,一个则因着另一个的信任而对她另眼相看,这二人的信任她皆不忍辜负,遂坐直了身子,理顺了思绪,道:“三公子既叫我留下,便恕我无礼了,我还真有些话要说。”

“公主但说无妨!”公子**心中大喜,想来,她果真是个有主意的。

与此同时,目夷亦在暗示她有话便说。

安歌索性也就不端着了,道:“诸位眼下商议如何助你们大公子归国,可知另有一人危机将至?”

众人顿时竖起了脑袋,目光齐齐落在安歌身上。

安歌身畔,目夷那原本匿于袖中的手缓缓伸向了安歌,轻轻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安歌心中发暖,她能想到的,显然目夷也同样想到了,这便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若我料想不差,此刻宋君心中正埋着一根刺,需拔之而后快。”安歌看向显然毫无察觉的公子**,“三公子,这些年你在宋宫如何经营,又经此次一役,只怕再难叫人容下了。”

公子**反手指着自己,“我?”

却见公孙固一顿点头,公子**莫名:“公孙先生,这……”

“公主说得不错。”公孙固肯定了安歌的说法,“不仅仅是三公子您,今次回城,你我众人恐遭杀身之祸。”

公子**嗤笑,“他敢,他怎么敢?”

这几年,若无他苦心“辅佐”,宋国何来如今的太平,兹甫身边还有多少可信之人,他心中最是清楚,若无公子**,兹甫将寸步难为。

“他不敢,可你别忘了那一位,于她而言,有何不敢?”

安歌所指,自是如今深居宋宫的卫夫人。

提起卫夫人,众人难免恨得咬牙切齿。

那个女人……

这几年看似放权,诸事不理,可他们都清楚,兹甫手中能有的实权实在寥寥,多数还都紧握在卫夫人手中。

若是能有什么法子除掉卫夫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