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之梁小心地回答:“当然需要适航,不过,传统的适航条例都是适用于传统飞机的,其中哪怕最小的也是通用飞机,很多特性与飞行汽车的差异依然很大。我相信,局方会根据飞行汽车的特点颁布出更加轻量的适航规章,面对这样全新的规章,我们和那些航空业出身的企业,其实是站在同一根起跑线上。”

冯婕端起咖啡杯,双眼盯着杯中剩余的半杯咖啡,并未直接看向袁之梁,同时抛出一个新的问题:“您认为不管适航规章做出怎样的调整,安罗泰目前这款A1的构型,好适航吗?”

袁之梁嘴硬:“我认为完全没问题。再说了,创新本来就包含了试错的部分。”

冯婕抬起双眼,并未与袁之梁争论,转而问道:“您听说过一家叫做驰飞客的初创企业吗?”

袁之梁愣住了。

驰飞客?

孙秦?

怎么又是他们?

上回想挖李琦玉就没挖成,怎么现在跑SIN基金来,又听到他们的名字?

既生瑜,何生亮?

袁之梁有点头大。

不过,他也清楚,当着投资人的面去说其他人的坏话肯定是要给自己减分的。

于是,只能先小心翼翼地回答:“我知道,还跟他们的创始人见过面呢。”

冯婕眼里闪过一丝亮光,问道:“那您怎么评价你们两家公司的优劣对比呢?”

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

袁之梁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

他微微斟酌一番,回答道:“我觉得,这样的对比其实是没有必要的。eVTOL的市场前景很广阔,我甚至认为,我们与驰飞客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产生任何竞争。我们聚焦于珠三角,他们聚焦在长三角,光这两个市场,其实就已经很广阔了。”

冯婕嘴角一翘:“虽然面对市场,您这个判断是对的,但如果面对投资人呢?比如说,我们SIN基金子弹有限,只能投一家企业的话,您觉得我们应该投哪一家?”

袁之梁听罢,心头一紧。

真是层层压迫啊!

他强作镇定地端起咖啡杯,也喝了一口。

眼角的余光看向冯婕,内心快速思考着。

上回在上海与孙秦喝酒的时候,他得知,驰飞客并不急于马上融资,因为他们对于自身的技术能力和客户拓展能力都挺自信。

如果这个局面没有发生变化的话,冯婕多半是在诳自己。

“我可不能往套里钻!”

定了定神之后,袁之梁笑着回复:“显然是投我们。”

“为什么呢?给我一个理由。”

“我可以给您三个理由。第一,eVTOL的未来属于自动驾驶,而我们团队对于自动驾驶技术的积累是很深厚的;第二,珠三角的上游产业链非常齐备,尤其是受益于消费电子的发展,会有很丰富的供应商可供选择,成本上我们更优;最后,我们产品迭代快,肯定能更早推向市场。”

如果让袁之梁在短短几秒钟想到这些,是不可能的,但好在他从上海回广州之后,就一直在思考自己的优势。

倒不是为了刻意地去跟驰飞客比较,而是他深知,未来还会有一批航空背景的创业者出现。

驰飞客恰好是一个典型。

听完袁之梁的话,冯婕笑道:“您总结得很好。但是,我不得不说,我们也在同步看驰飞客,只不过,我们的投资经理还没有与他们的创始团队碰头,所以,您更有先机。”

袁之梁连忙趁热打铁:“您的时间也很宝贵,要不就定下来算了?还看什么驰飞客?”

话刚一出口,他便觉得有些不妥。

自己似乎有点操之过急。

果然,冯婕并未马上回答,而是看了看时间:“多谢您的理解,的确,我们只有不到一刻钟了,我在十点有一个hard stop,我也认同您的观点,如果在估值上您这边稍微放宽一些,我们就可以快速达成一致,我也用不着费劲去看驰飞客了。”

袁之梁有些后悔。

她这明摆着是用时间压力来压低安罗泰的估值!

在与SIN基金的投资经理交流时,袁之梁提出自己的首轮投后估值应当达到3到5个亿,如果按5个亿算,出让15%的股权,就相当于融资7500万。

而冯婕没准希望投后估值是3个亿,甚至更低,这样,她如果还投资7500万,就能拿到至少25%的股权,或者,依然受让15%的股权,却只需要出资4500万。

见袁之梁有些犹豫,冯婕追加了一句:“如果今天我们没法达成一致,我可能要两个月之后才有空了。后天我就要飞美国,然后与我们几个核心合伙人一起,在美国待一段时间,与美元的LP深度交流。”

继续施压。

袁之梁觉得自己的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浑身燥热。

不过,他依旧不愿意在这种强压下妥协。

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这样吧......冯总,我也能看出,您的确很有诚意。不过,估值这件事,十分重要,我需要与我的合伙人和核心骨干们商量商量。而且,如果只是确定估值本身,而暂时不涉及之后的条款,也未必需要我们面对面,通过线上方式,花上半个小时恐怕就够了......”

袁之梁越往下说,越觉得这个缓兵之计是个正确的决定。

最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前提还是我们双方都有足够的诚意。”

见自己的极限施压并未奏效,冯婕倒也不恼,摊了摊手:“没问题,袁总,如此重要的决定当然需要与团队商量。我们留一个联系方式,任何时候,您准备好的时候,跟我联系即可。”

说罢,将手机里的微信二维码调了出来,向袁之梁递过去。

袁之梁连忙也掏出手机,扫码。

两人互相加了好友。

这时候,门口响起敲门声。

那个前台小姑娘再次探进一个头:“冯总,您需要去开下一个会议了,最好能提前几分钟过去。”

冯婕挥挥手,示意她先离开。

然后,她才站起身,说道:“袁总,那我们今天就聊到这里,很高兴认识您,我们随时联系。”

“我也一样。”

袁之梁也迅速起身,与冯婕道别,离开她那间豪华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