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2020年,便遇上突如其来的疫情,孙秦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他今年的很多重要工作都建立在广泛的协作和沟通基础之上,但显然,短期内这些工作都将受到不同程度的冲击。
与此同时,他又从李翔处得知:羊城汽车和安罗泰都开始研发eVTOL产品。
对于袁之梁终于进入eVTOL赛道,孙秦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此前他就有过这样的判断,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是,羊城汽车的入局,让他感到了很大的压力。
创业三年多以来,他对eVTOL的认知也在不断加深,他越发认为,按照传统航空的思路去干eVTOL,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因为流程太重,成本太高。
所以,偶尔听到传统的航空企业设置子公司或者干脆自己下场干eVTOL,他一直都不太担心。
然而,汽车厂要是掺和进来,情况就不同了。
在与袁之梁的交流和这些年的调研当中,他对于汽车企业,尤其是有着新能源汽车基因的汽车企业是如何控制成本这件事,已经有了很深的了解。
他越发感受到进度压力。
驰飞客需要继续踩油门,但是整个环境却在刹车。
从大局着想,孙秦自然十分理解,他能够做的也不多,其中一件事,就是提前启动新一轮的融资。
因为在与冯婕沟通过之后,她如此建议。
“今年受到客观环境的影响,全球的经济活动都会受到冲击,所有的事情节奏都会变慢,所以,我建议你们早点启动下一轮。”
在天使轮融资当中,冯婕的SIN基金是领投方,还有另外三家基金跟投。
这也是对于高科技行业投资的常见方式。
因为这个行业的风险并不低,而且不确定性很高,所有的投资额全部由一家基金完成,万一成功了,受益固然很高,但万一失败了,亏的也不少。
更何况,失败的概率肯定会更高。
于是,就出现由一家基金领投,好几家跟投的模式。
以领投方为主,大家把投资额凑齐,共同进退,分担风险。
不过,在一些重要的决策点,往往就是领投方拿主意,跟投方也就顾名思义,跟着走。
所以,孙秦只需要与冯婕商量即可。
其他的几位投资人,基本上只需要告知。
一般来说,上一轮的领投方不会在下一轮继续领投,往往会找一些比较熟悉的合作基金来领投,然后自己跟投加注。
于是,孙秦在开始准备BP,计划与各路投资人开展路演的时候,冯婕也同步开始四处打探,看看有没有朋友恰好在看这个方向,手上又有钱可以释放。
李琦玉则在白鹤机场旁边安了家,为了节约成本,他不再每次过去都住酒店,而是干脆在机场旁租了一间三居室,并且在其中放了三张床,这样一来,他就与另外两个骨干常驻白鹤机场,冲刺FP100的首飞和各类飞行试验。
而李翔想尽各种办法,在协作方和供应商所在的几座城市之间奔忙,协调供货准备。
驰飞客的三驾马车各司其职,各显神通。
尽管有着降速的预期,孙秦却发现,各条线的进展倒还算平稳顺利。
FP100到了5月就完成了各项飞行试验,甚至除去常规的操稳、性能、全机振动和系统集成试验之外,还开展了多项故障试飞科目,比如单桨、多桨失效,链路失效等,充分将各种故障风险考虑在内。
于是,到了6月,他就带着李琦玉和一系列充分梳理的文档、数据和证据,包括FP100整个试飞过程当中的各种照片和视频,拜访了巩清丽。
巩清丽也感到十分开心。
毕竟,驰飞客是她从一开始就向领导们极力推荐的典型案例。
经过非常严谨的评审,她又带着领导赴白鹤机场的驰飞客机库进行了现场目击之后,他们正式受理FP100型号的适航申请。
孙秦第一时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庞雷。
电话里,庞雷哈哈大笑:“孙总,我佩服你们的韧劲!没问题,我们可以签署意向采购合同。我们南华通航意向采购100架FP100!”
“您说什么?100架?”孙秦怀疑自己听错了。
“就是100架!”
“谢谢庞总信任!”
挂掉电话之后,孙秦感到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喉咙口跳出来。
100架,那就是几个亿的意向订单金额!
有了这个新的合同,到了9月份,孙秦便顺利拿到了三家投资人的TS。
经过与冯婕共同商量,他们最终选择了与SIN基金一直友好合作,互相“抬轿”的成熟基金——因四维基金。
他们的名号是英文InsInvest的音译。
而英文含义则是:工业投资。
当孙秦与因四维基金的合伙人董建军在庆功宴上举杯相庆时,他没能料想到,自己会经历创业以来最大的劫难。
不过,那是几个月之后的事了。
就在2020年9月这个时间档口,又一个秋天来临的时候,他只会十分应景地感慨:秋天是丰收的季节。
事实上,这一轮PreA轮融资成功的时间点,已经晚于孙秦去年年底的预期。
要不是冯婕的提醒,他如果按原计划,晚几个月启动PreA轮融资,或许驰飞客就活不到几个月以后了。
而驰飞客之所以能够多活几个月,完全有赖于李翔过去大半年的四处运作。
他先是说服了朱清,让她和飞诣纤维对FP100机体的免费支持期限延至2021年年初。
原本的计划是FP100正式提交适航申请时,飞诣纤维就要开始收费。
因为这意味着产品的正式开发和适航工作的启动,飞诣纤维也需要提供更大工作量的支持,而不仅仅是几个部件。
然后,他又通过几次拜访,让刘动不但派人,还带着设备来到白鹤机场,在下半年支持了FP100的很多联合定义阶段的工作。
而原本刘动压根没有想介入那么深,但架不住李翔软磨硬泡。
到了年底的时候,孙秦、李翔和李琦玉三人再度回首这一年,反而感到,刚刚过去的2020年进展挺快,仿佛被按了快进按钮一般。
只不过,他们也都清楚地意识到,只要因四维基金的钱一天不进账,他们就在失血过多而死的路上多走了一步。
上亿金额的意向采购合同,局方受理适航申请的高光时刻和已经可以在白鹤机场的上空飞来飞去的FP100产品,所有的这一切,都将在公司现金耗尽的那一天,成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