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三炷香的时间过去,黎晚晚都快失去知觉了。
直到外头宫女的声音再次响起:“黎姑娘,要加热水吗?”
她才爬出浴桶,换上干衣,上了榻,装作一副早就洗好了的样子,道:“不用了,把水抬出去吧。”
宫女进来收拾时,水已经彻底凉了,她往榻上看了看,只当黎晚晚泡得太舒服,刚才忘了喊人,没当回事。
待她把东西都收走了,黎晚晚拖着不适的身子爬起来,坐到窗边,慢腾腾地擦头发。
晚风吹来,她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头涨得难受。
这样的程度,不但能逃过给太后请安,连带着萧晏容的“求见”,也一并推了。
擦干头发,她上榻,把被子都掀开,闭眼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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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宫女来伺候梳洗时,黎晚晚毫不客气地连打了三个喷嚏。
她看着铜盆里水面倒映出的憔悴的自己,步伐摇晃,重新躺回了榻上。
“我好不舒服,能不能给我请个太医来?”
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整个人有气无力的,看着十分难受。
小宫女不敢怠慢,立马去请太医。
书文斋中其余人此时已经梳妆完毕,准备往慈宁宫去了,听说黎晚晚病了,都来关心。
她病的时间太巧,也太突兀。
一群人中,最真情实感的是钱舒华。
“怎么会忽然病了?昨夜风大,你是不是没盖好被子,着凉了?”
黎晚晚勉强撑着身子,否认:“昨天下午回来就有些头痛,我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忽然发了高热。”
钱舒华伸手探她的额头,触及温度时忍不住惊呼一声:“这么烫!”
她连忙给黎晚晚掖好被角,抿唇道:“你这样也无法去请安了,便好生歇着吧。”
袁春站在榻边,一直以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昨日说给太后请安,黎晚晚表现得波澜不惊,却一夜之间病了,她不信有这么凑巧的事!
钱舒华刚说完,袁春便摸向黎晚晚额头,因为手劲太大,发出一声响。
黎晚晚感觉脑浆差点被打出来。
“……”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委屈道,“往日你最喜欢跟我攀比,生怕我强过你,可我现在都这样了,你就别下黑手了。”
“我不是故意的!”袁春辩解,也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小了些,“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我让伺候我的宫女也来照顾你。”
周芷安静静地看着黎晚晚,直到袁春确认她真的发热了后,才跟着说几句场面话。
原本打算让她在太后面前失仪,眼下却做不成了。
黎晚晚道:“多谢诸位关心,烦请帮我跟太后娘娘说一句,改日我单独去拜访她老人家。”
嘿嘿,单独拜访,既不用掺和女主女配,也不用提防别人,还能跟太后说更多的话,哄她开心!
她们走后,不一会儿,太医就来了。
诊断为伤了风寒,开了方子,宫女熬药给她送来。
然而黎晚晚说:“我自小发热都得我娘陪在身边,伤风寒估摸得几日才能痊愈,不敢请母亲入宫,你能不能寻人去帮我传个话,就说我病了,恐传染其他伴读和公主,求皇后娘娘准我出宫休养几日。”
都病成这样了还在为别人着想,小宫女为黎晚晚人品感叹一番,然后紧着传话去了。
半个时辰后,黎晚晚坐上了出宫的轿子。
她的身份在宫中是没资格乘小轿的,但皇后娘娘仁慈,念她病着,特许她可以乘轿子去宫门。
她抱着暖炉缩在角落,算着时辰,萧晏容应该还没下朝。
然而没过多久,轿外传来男人的声音,她的软轿随之停下。
“这是出宫的路。”萧怀野问道,“轿上是哪位贵人?”
后宫有身份的人,都是不许出宫的。
“回八殿下,是公主伴读,发了高热,要出宫养病。”
听说是萧怀野,既然遇到了,黎晚晚想着怎么也要打个招呼。
于是她撑着身子掀开侧帘。
看见了……
萧怀野身旁的萧晏容。
靠,早知道她就装死了!
她只好表现得比实际更加虚弱,作势要下去行礼:“见过两位殿……”
“不必了不必了,你不舒服,便免礼吧。”萧怀野忙说,斜看了萧晏容一眼,问:“怎么发着高热还折腾,就在宫中养病不好?”
“八殿下说的是,可说出来怕殿下笑话……”黎晚晚一扁嘴,险些哭出来,鼻音极重,“我从小没离开过父母,一生病,更思念爹娘,才忍着难受,也想赶紧回家去。”
她模样柔弱又委屈,俏白的脸蛋上烧出淡淡的红,看得人心头一软。
萧怀野“哎哟喂”一声,忙道:“快走吧快走吧,在外面耽搁久了,别更严重了。”
黎晚晚委委屈屈道谢,放下轿帘,被抬走了。
萧怀野看着软轿远去,站在原地啧啧称奇,“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这么有意思,生个病都会哭鼻子。”
萧晏容目光深了几分,语气淡淡:“是吗。”
这病突兀又做作,正赶在见太后之前,见他之前。
要说里面没有蹊跷,萧晏容一万个不信。
她难道又预见了今日他要说的话,没想出应对之策,临时逃跑了?
“是啊六哥,你和我小时候生病,哪会想娘亲啊?”
萧晏容收回眼,扬起淡笑:“哪有孩子会不想娘。不过是知道,就算想,也无法从娘身上得到任何怜爱罢了。”
萧怀野生母是贵人,五岁时被送给贤妃抚养,毕竟不是亲娘,相处起来并不亲昵真挚。
经历相似,萧怀野与萧晏容慢慢玩到了一起。
黎晚晚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与他们当然不一样。
他说完,萧怀野沉默了下来,半晌扯开一笑,“走吧六哥,父皇还在议事殿等我们。”
萧晏容眸底划过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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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晚晚发高热,一回府,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半个府邸的下人都忙活了起来,要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黎晚晚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满屋的人转得她眼前窜花。
终于,黎晚晚拉住尤秀云的袖子:“娘,药已经喝了,你就让我安静休息一会儿吧,真用不上这么多人,你也回去歇着吧。”
尤秀云再三犹豫,最后松口,留了三个丫鬟伺候她。
“青青,你们出去候着就行。”
“多留意,要是府里来了什么客人,第一时间来禀告我。”
黎晚晚额上顶着冷毛巾,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又一觉,终于,青青推门进来。
“小姐,六皇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