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歌瞳孔一缩,看见抓住她手臂的这双手,青筋暴露,手背上有褐色的斑点,尖利的指甲内满是草屑和污泥,这双手看上去有力,实则虚弱,连她的手臂都抓不稳,在寒风中不住的发抖,尖利的指甲却死死掐住她的手臂。

沈清歌伸出左手,往那手背上一弹,那鬼爪般的手赫然缩了回去,伴随着一声嘶哑的尖叫,在空寂的室内回**,声音未散,沈清歌已经推门走了进去。

室内果然比她想象中的还破败,一看就是个疯子住的地方,用具东道西歪的倒了满地,地面面一层厚厚的灰尘,那女子身穿一身看不出颜色的破烂衣衫缩在墙角,满脸灰尘污泥,满头乱发披散下来,周身散发着酸臭的味道。

沈清歌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稻草上,看到深一块浅一块的斑痕,气味熏人,走近一看,才发现是排泄物的痕迹。

那女人惊慌地看着她,乱发遮挡下的双眼疯狂迷乱,眼神里闪烁着青紫暗沉的光芒,似要灼伤一切。

“司徒贱人……你这乱臣贼子……胆敢伤害我儿……”

细弱尖利地声音飘**在空寂地房间里,鬼气森森而又充满仇恨,一字一句,从牙齿缝里蹦出来,让人忍不住想,如果司徒父子在这里,这女人一定扑上去把他们撕成碎片,一口口吃下去。

沈清歌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这个女人是谁,怎么会这般模样被禁锢在城主府这样一个破败不堪地院子里,又怎么会和司徒啸天父子结怨?

既然这是个危险人物,胡言乱语诋毁司徒啸天有谋反之心,按说司徒啸天应该杀了她以绝后患,或者派人严加看管,可这里却连看守的人都没有,任她自生自灭。

她下意识的向前一步,想看清这女子。

沈清歌停住,眯眼望进那疯女人瞪大的瞳仁,那里面映出的人影身材修长,白衣洁净,是林轩。

奇怪地是,林轩明明对着她轻咳示意,却并不是对着她的背影,从疯女人的瞳孔里,可以看出,他的眼神直直地落入疯女人的眼中。

沈清歌的眼光再次从疯女人身上略过,突然笑了笑,慢慢退了出去,出门前,她还轻轻地关好门。

转过身来,林轩平静地看着她,语气也很平静,说出来得话却让沈清歌火冒三丈。

“纵然只是我的贴身小厮,也该懂得做客之道,例如,未经主人允许,不要在别人家乱逛乱闯。”

沈清歌的目光立刻如刀锋般冷厉,磨了磨后槽牙,恶狠狠道:“果然是个自大的杀猪,不问青红皂白就乱下结论,如果夜国的官员都如你这样,那监狱里都得人满为患——冤假错案太多!”

林轩淡淡地看着她:“哦?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了,你是不是要说你迷路了,迷路到随意推开人家的屋门,闯进人家的屋子,抱歉,我怎么没想到。”

他居然还微微低头,表示歉意。

沈清歌气得鼻子都快冒出烟来,半晌负手昂首挺胸大踏步地从林轩身边走了过去。

擦身而过时,她突然用右肩一顶,林轩正在出神,不小心被她撞得打了个趔趄。

沈清歌立刻回过身,粲然一笑,她沐浴在阳光下经过易容的脸看上去平常,一双眼睛却流光溢彩,熠熠生辉,摄人心魂。

“哎呦!这怎么稍微一碰就倒了,抱歉,没注意,这弱柳扶风的样子,哪里有个男人的样子,难怪如此小肚鸡肠。”

她弯弯腰,一个装模作样的道歉礼还没有完成,便大笑着跑远了,留下林轩呆立当场,若有所思。

风里还有女子未消散地处子淡香,那香气似有若无,如果不仔细去闻再也闻不到,却令人只觉得心情愉悦。

半晌,林轩淡淡笑了,想起她那故意的一顶,阳光从她玲珑地身段滑过,滑出四彩飞虹,滑进他的眼中,竟然迷惑了他,令他一时失神,让他被撞了个趔趄。

林轩的笑,一节节如这寒风中的花,内敛而动人。

“其实,你一点也不干瘪,更不像芦柴棒……”

夜幕降临,今夜微星淡月,西角巷尾一座酒楼的灯光远远照射过来,把沈清歌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射在地上。

沈清歌蒙着面纱,抱着一堆从集市上买回来的林轩需要的药草,一路神思不属,若有所思。

她在想昨日季江提起的司徒羡父子的事儿。

遇见疯女人后,当晚城主司徒啸天那里便来了人,不知和林轩说了什么,林轩再三警告她不要在接近那个院子。

沈清歌本来对这件小事没太在意,这下激起了沈清歌的兴趣,忍不住问消息灵通的季江,知不知道那个疯女人和司徒啸天之间关系的内幕?

谁知道季江一听这件事和司徒啸天有关系,立刻说了一大堆话,迫使沈清歌听了司徒啸天一晚上的八卦。

这司徒啸天和司徒羡一样,也是庶长子,原本没有继承城主的资格,司徒啸天年轻的时候也和现在的司徒羡一样,武功超群,骁勇善战。

建宏十六年,龙城北部地羌族联合东部的氐族大举入侵,司徒啸天和当时龙城的大将吴雷兵分两路,各率五万骑兵,抵挡羌族和氐族的入侵。

羌族方面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消息,他们将辎重后撤,让羌族军队在大幕边上严阵以待、以逸待劳。

司徒啸天与羌族进行了一场堂堂正正的主力决战,司徒啸天运用了“车骑协同、车守骑攻”的新战法,随后利用风沙天气进行两翼包抄,将羌族主力尽数包围。

羌族见打不过,率领几百名骑兵突围、逃跑,决战就此分出胜负,司徒啸天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骠骑将军吴雷出安邑郡后,在东路狂飙突进两千里,打的沿途氐族的左贤王等人抱头鼠窜,据说一直打到了瀚海,战果达到惊人的七万,随后举行了辉耀千古的封狼居胥!

不过,这里有件事众说纷纭,有人说

司徒啸天进军途中,通过俘虏得知了羌族头领的具体位置,他不想让嫡兄长司徒鸣去打羌族的头领、抢走功劳,就强制命令司徒鸣绕远路,导致司徒鸣迷路、失期、触犯军法。

司徒鸣最后愤而自杀。

这间事的真假也无从考证。

司徒鸣是城主唯一的嫡子,按照朝廷律法,城主位只有嫡子能继承,司徒鸣死后,在众将的游说下,尤其是在吴雷的力荐下,城主只能上报朝廷,把司徒啸天记在城主夫人的名下成为嫡子。

最终司徒啸天在众多兄弟中脱颖而出,登上了城主之位。

从此,龙城上下,再无人敢有丝毫异议。

二十多年来,北部的羌族也再没能力来犯。

正因为司徒啸天击退了羌人的进攻,维护了边境的安宁,于国有大贡献,皇上才破例准了前城主的要求,让他成为继嫡子,最终登上城主之位,这在幽冥大陆是绝无仅有的特例。

季江用最后一句极其感叹的话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司徒啸天乃天下枭雄。

这简直就是一部庶长子成功逆袭的奋斗史,不知道司徒羡这个庶长子是不是受到他老爹的启发,也想来个逆袭。

沈清歌眯着眼睛,回想着季江夸张的语气,不由一笑。

等她笑完抬头一看,傻眼了,她一路乱晃,竟然不知不觉间晃到了西城门外,人烟逐渐稀少,道路逐渐宽阔,而前方山峦之中隐隐有一栋栋精巧华丽的建筑,但是看样子又不像是宫城,周围是高大坚固地围墙,四处还散落着一些民居。

沈清歌来到龙城也有几天了,还从来不知道这西城有这么一个地方,她拉住一位路过的问那是什么地方,老人和善的笑看着她说道:“姑娘是外地来的吧?那是皇帝的行宫。”

“皇帝的行宫?”沈清歌雅然,“皇帝怎么在这偏远的龙城弄了处行宫。”

“皇上是天下之主,在龙城有座行宫有什么奇怪的,还是姑娘觉得我们龙城不配有皇上的行宫。”老人有些不悦。

“姑娘是来取药的吧,看到行宫外那些花草没有,方便没钱的百姓取用。”

沈清歌哦了一声,嘀嘀咕咕道:“一点不设防,也不怕贼人进去偷窃。”

老人道:“姑娘此言差矣,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说起来这是太子殿下的恩德。”

怎么又和阿尘扯上了关系,沈清歌忍不住问道:“老人家,太子远在千里之外的帝都,有皇上在,怎么能说是他的恩德。”

老人道:“这是十年前的事了,太子殿下八岁那年,随同皇上微服私巡来龙城,就住在这座行宫之中。

一日皇上与城主一起去狩猎至夜未归,独留太子一人在行宫,不知道羌族人怎么得知了这个消息,带了三千人偷袭行宫,想绑架太子。

也不知道太子是怎么做到的,带领三百多近卫,死守行宫,愣是让他们攻不进去,最后他们抓了附近的百姓威胁太子,如果他不主动出来,就把这些百姓都杀掉。

太子为了百姓的安危,主动走出行宫跟他们走了,所有人都以为太子有去无回,没想到三天后,太子被羌族的一个部落首领亲自恭送回城。

当时八岁的少年负手而立,他的身形最矮,却令三千羌兵在他脚下齐齐矮身屈就,无人敢高他一头。

这座宫殿从此便成为了皇上的行宫,说是皇上的行宫,其实皇上把它赐给了太子。

太子殿下离开之后,那些被太子殿下护佑的百姓感念他的恩德,行宫便成为了他们心中的圣地,哪怕行宫夜不闭户,也没人敢擅自闯入。”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没想到阿尘在龙城百姓心目中很受爱戴呀!

老人说完,匆匆前行,“姑娘,你就在这里看吧,这行宫是个清净之地,平时很少有人来这里,不要在近前,以免亵渎了行宫。”

沈清歌“哦”来一声,在四周转啊转,果然见到很多药草,沈清歌突发奇想——偷点出去卖,不就是钱卖?

半炷后,窜进药圃的沈清歌直起腰来,沈清歌最近跟着林轩,识

得了一些药理,选得都是些值钱的药材,想想空间里那些药材,盘算着回去后卖给林轩,一定要狠狠地宰他一大笔。

偷了半天,有点热,手上也粘了不少泥,沈清歌左顾右盼,想找点水洗洗手,看了看高大地围墙,一个纵身跃上墙头,一眼看见前方有一座假山,假山后面隐隐约约有一方清池,清池的对面隐约有一颗黑色的树,开着红色的花朵。

沈清歌皱皱眉,觉得这个有点像林轩曾提过的菩提树,这树一身都是宝。

它的树皮能固本培元,对修炼内功有帮助,它红色花朵是上好的疗伤圣药,传闻对于美容养颜也破有奇效。如果把它用在养生坊,肯定令那些夫人小姐趋之若鹜,立刻起了觊觎之心,偷偷摸摸地靠过去。

还没靠近,假山后突然出现两个黑衣侍卫,双剑交叉一拦,道:“往里是皇上行宫外殿之所,有来采草药的,请止步于此。”

“哦。”沈眼珠转了转,笑嘻嘻道:“我不过去,但是两位大哥,我是外地人,好不容易来一趟龙城,听说了这个圣地,能不能让我爬上假山,看看行宫的样子?回去后也可以说给我的小姐妹们听听。”

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因为时常有百姓对于圣地的仰慕作此要求,已经见怪不怪了,宽容地笑了笑,叮嘱道:“那你爬上去看一眼,小心一点,莫要掉下去。”

“好,谢谢两位大哥了。”沈清歌乐颠颠地去爬山,经过他们身侧时,手一抖,一阵无色无味的粉末飞扬,两个侍卫应声倒地。

“哎,真乖,说倒就倒。”沈清歌四处看了看,四周一片空寂,居然一个人都没有,空****地无人看守,还真是夜不闭户。

沈清歌心中大喜,三步两步爬上假山,根本就没看行宫长什么样子,二话不说就往下跳。

夜空之下,假山之上,黛色的身影高高跃起,空中旋转两圈半,姿势标准,直直地向着假山后面的池水自由落体。

沈清歌身在半空中,手指一弹,一截断木枝落于水面之上,沈清歌一个空中反转,足尖轻点,已经轻飘飘地落在了树枝上。

这么冷地天,傻子才真跳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