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啸天的庶长子司徒羡,是司徒啸天手底下数一数二的悍将,掌管着龙城对北部蛮夷的征讨之事,机缘巧合被祁连华收为弟子,祁连华的月光之华是武林中很少有人能完全接下来的一招,上一届的功法交流会,司徒羡靠这一招杀手锏名列第三,从此得到司徒啸天的重用,所以现在论武功,司徒羡在龙城乃至整个幽冥,也能排前十了。”
“那你呢?”沈清歌偏头,嘴角擒着一抹调皮的笑意,“我一直以为你医术了得,没想到你的武功也这么好,你一招破了他的月光之华,你该排第几?”
她偏头间的笑意如午夜绽放的昙花,虽然短暂,却幽香四溢,神情里夹杂着小女儿的天真肆意和成熟女子的大方爽朗,林轩看着她,眼神星光般地柔和,却微笑不答,转身往前走。
片刻之后,林轩温柔如春风的声音再夜风中响起。
“小心,司徒羡心胸狭隘,而且极其好色。”
回到逐风院后,林轩的笑意渐渐淡去,身后却有黑影忽然出现,黑衣男子微微躬身,低声道:“主子,你的伤……”
林轩抬起手,整个手掌已经全部染上一层青灰之色,他神色如常,淡淡道:“无妨。”
半晌道:“派人注意着,尽可能保护她。”
“是。”
“不过,只要她能处理的,都让她自己解决。”
“是。”
“我这几天要闭关,城主问起来就说我上山采药了,司徒羡的月光之华非同小可,我也不能掉以轻心。”
“是。”
轻轻回转身,林轩看着沈清歌的房间,半晌一笑离开。
留下黑衣人伫立当场,神情复杂的看着前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主子说过的一句话。
“我希望优秀的女子,在人生的历练中,自由自在的成长,可以与男子比肩,而不是被厚重的羽翼层层保护起来的金丝鸟,永远不知道在天空中飞行的快感。”
看到林轩屋中熄了灯,又等了一盏茶地时间,沈清歌悄悄摸出房门,来到季江的房间,拎起他就往外走,季江吓得嗷嗷叫唤,“闭嘴!跟我去趟客云楼。”
季江拍拍受惊的小心脏,恨铁不成钢的说:“我说姑娘,你还要去找那个戏子,他有什么好的,让你这么惦记。”
“今晚司徒羡吃了大亏,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他找不到我,万一把气撒在蒋行舟身上,我救人不成反而害了他。”
“姑娘你对他可真好。”
“我对你不好吗?”沈清歌把季江狠狠往地上一丢。
“哎吆,摔死我了,姑娘你就是这么对我好得。”季江站起身揉着屁股,嘴上抱怨着却紧跟在沈清歌身后。
看到毫发无损去而复返的沈清歌,班主诚惶诚恐道:“公子有何吩咐?”
沈清歌坐在太师椅上,喝了一口凉茶道:“蒋行舟在这里闹成这个样子,他再留在这里也是给你招祸,你说是不是?”
那人一头冷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们也是混口饭吃,求公子给小人留一条活路。”
沈清歌坐在那里声色不动,半晌觉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我今晚把他带走,赎人的银子分文不少可好。”她和颜悦色的对那人道。
班主把脑袋磕的咚咚响,“不敢,不敢要公子的银子,蒋公子的身契小的这就拿来。”
沈清歌道:“那倒不必,我也不仗势欺人,你仔细算好账,我把银子付给你,人今晚我就带走了。”
班主忙不迭的点着头,“就按公子说得做。”
沈清歌停了一下,拿出一封信交给班主说道:“如果今天那位来找你要人,你把这封信交给他,我保证他不会找你的麻烦。”
班主接过信,连忙直呼:“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沈清歌不想在这里多废话,看向门口,蒋行舟这时候走了进来,他神色平静,脸上木木的。
沈清歌看他一眼,起身准备往外走,蒋行舟忽然出声叫住她:“公子。”
沈清歌回头,侧过身,蒋行舟直直地看着她,“公子,我可以带一个人走吗?”
沈清歌看到缩在蒋行舟身后的少年,又看了蒋行舟一眼,点点头。
蒋行舟微微点下头,“多谢。”
“嗯。”沈清歌站在原地,看着他应了一声。
蒋行舟再次开口,“我在这里多年,有些身外之物,可否容我去收拾一下。”
蒋行舟笔直地站在原地,他的瞳仁在这昏暗的灯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泽,他的眼睛里有一种东西,而且沈清歌发现,直到现在他一再向她提出要求,他的腰背都是挺的直直地站在她跟前,而且目光始终直视着她。
沈清歌终于感兴趣地转过身,直视着这个人,然后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蒋行舟带着少年出去了,沈清歌一直坐在喜神的画像下面喝着冷茶耐心地等着他,班主站在旁边坐立不安,时不时恐惧地看两眼布帘,仿佛里面关着一个魔鬼。
蒋行舟很快就回来了,他和少年手里一人拿着一个不大的包裹,这就是他们半生所有的家当,看着有些凄凉。
蒋行舟神情还算平静,少年却是一脸掩饰不住的喜悦。
沈清歌起身而去,蒋行舟自动的跟在她身后,班主恭送他们出门,一脚踏出客云楼的后门,前面是漆黑的暗巷,天上挂着一轮明月。
沈清歌走出去回头,蒋行舟卖出门槛的一刻微有停顿,最后大步迈了出去,没有回头,他的身后锣鼓喧天中,林亦宣优美高亢的唱腔搏得了满堂喝彩,沈清歌看他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是否这就已经逃出生天!
幽暗的街头站着四个人,三个人都看着沈清歌,等着她拿主意。
沈清歌站在街头认真道:“今日天色已晚,我让季江给你们找间客栈先住下,等明天一早我让季江送你们出城,龙城这是非之地,你们还是早早地离开为好。”
蒋行舟从暗处走出两步,站在沈清歌的身前,半弯着腰道:“全凭公子安排,公子的大恩大德,行舟无以为报,只求上苍保佑公子一生平顺健康。”
沈清歌看着他点点头,转身对季江吩咐了的几句,就打发他们走了,看着季江领着二人消失走远,她也转身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沈清歌回到逐风院,洗漱完毕后坐在灯下等季江,姬江一炷香后回来的,带着一身寒气,介于成年和少年的一张脸上带着一抹释然。
季江道:“我把蒋公子安排在了城西的固原客栈,我亲自要的房,他们从后门进去的,应该没人看见。”
“嗯。”沈清歌随口应了,拿出一个包裹递给季江,“这里是三十两银子,明早交给他们,务必把他们送出城。”
“好!”季江接过包袱,点头保证,送走了清净,省得姑娘惦记。
季江走后,沈清歌吹灭了油灯,回房躺进了黑暗里,暗夜中她望着帐顶,更深夜重,她长长叹了口气,翻了个个身闭眼睡去。
翌日清晨,沈清歌起床,没看到林轩,问捣药的小童,才知道他进山采药去了。
第二天开始全城戒严,城主府里的侍卫和衙门里的官差全体出动,挨门挨户地搜查,说是抓逃犯。
过了两天,沈清歌明显地发觉城主府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司徒羡开始带着人频频在城主府四处乱转,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眸在每个人身上扫来扫去,沈清歌知道厉害,每天不敢出门,特意在身上做了伪装,现在就是一个平胸黑脸干瘪瘦小的小厮,一点不起眼,几次司徒羡遇到她,都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这日沈清歌去后园的药圃里去采药,一路走一路盘算着,看司徒羡那不依不饶的架势,似乎认定了那晚脱他裤子的人就在这王府中,她应该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可是她又不甘心,她还没找到阿尘,连司徒啸天的面都没见着,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实在不是她沈清歌的做事风格。
沈清歌神思不属的一铲子挖下去,药材没铲到,突然听见一声清脆地碎掉地声响。
与此同时,伴随着女子惶恐地低呼,在药圃外的凉亭响起。
沈清歌回身去看,从花丛的缝隙中看到外院的侍女思思,正蹲在地下,慌乱地收拾满地的茶杯瓷片,上方司徒羡坐在座位上,脸色阴沉,怒斥道:“笨手笨脚,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滚下去。”
思思吓得浑身颤抖,跪趴着飞速地往后退去,沈清歌眉头皱起,心中不愉。
司徒羡最近心情烦躁,阴晴不定,谁遇见他谁倒霉,说起来还是她连累了思思。
司徒羡目光沉沉,一想到暗夜中那双明若秋水,华光璀璨,带着煞气与艳丽的眼睛,他就心痒难耐。
那一刻他险些忘记愤怒,脑海里只留下那惊鸿一瞥的震惊。
那一刻,他放弃了想将沈清歌一片片刮了的打算,想将这个胆大而又狡黠地小子掠获。
如果他那双璀璨地眼眸只对着他微笑,那将是何等的风华,如果他那修长玲珑地身体在他身下婉转cheng欢,那清亮脆嫩地嗓音在他身下娇媚吟哦,那还是何等的***?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龙城帮迟早是他的。人有旦夕祸福,城主夫人已经疯了,至于她那个八岁的嫡子能不能长大成人还是两说。
至于那个接下他那招月光之华并逼他落墙的神秘男子,司徒羡心中冷笑,月光之华是那么好接的?内含噬心散,沾着肌肤即刻渗入心脉,吞噬人的血肉,那人现在想必已经死无全尸了吧?
即使他侥幸没死,那也会落得更惨的下场,只要让他找出他是谁,必将他碎尸万段,让他知道祁连华的弟子不是谁都配招惹的。
他心中心思千转百回,面色也阴晴不定,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后,才起身离开。
司徒羡走后,沈清歌觉得这后园药圃也不保险,不敢再逗留,急匆匆地往回走,她天生路痴,城主府很大,走来走去走到一处废园。
那处废园在王府的西南角,远远看过去墙壁斑驳脱落,飞檐残缺,围墙却结实坚固,干枯的枝丫跃过围墙在风中瑟瑟颤抖,落叶遍地,一看就是好久无人打扫,一片破败的景象,在这寒冷阴霾的天气里,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象。
沈清歌觉得晦气,刚想转身离开,忽然发现在一处树枝上挂着件白色的里衣,大概是被风吹起来挂上去的,不由得怔住了。
她满脸胡疑的停住了脚步,难不成这废园还住了人。
这辉煌大气的城主府,居然有一处如此破败的地方,已经很奇怪,里面竟然还住了人,就更令人诧异。
沈清歌上前几步,下意识的去推门,门是锁着的,门锁已经生了锈,她想了想,一个纵身跃上围墙,跳了下去。
沈清歌跳下围墙,院子里面的景象比外面看到的黑丝破败不堪,满地的野草,遍地的枯枝,主屋的门半掩着,沈清歌一步步走过,四周很静,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脚不小心踩在枯枝上轻微地咔嚓声。
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了门环上,那不是普通的门环,而是一对银铃,精巧细致,有着莲花雕刻的花纹,只是那花纹中塞满了污泥,线条黢黑。
风吹过,银铃却不响,以至于四周静地异常,只有地面的枯叶在微风地吹佛下,互相摩擦,发出老鼠爬过的呲呲声。
骤然间,一声凄厉地哭喊惊破这刹那间地死寂。
“司徒羡!你这阴险毒辣的小人,你不得好死,司徒啸天!你这个谋国的奸臣贼子,你诅咒你们通通下地狱,哈哈哈!”
声音凄凉,叫声高亢,如杜鹃啼血,充斥着人的神经,耳膜。
“呼啦!”一声,沈清歌身侧的窗户突然伸出一双泛着青筋的枯廋的双手,刷的一下抓住了她的右臂!
与此同时,那破碎而尖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终于抓住你了!终于抓住你了!这次我不会再放过你,我们同归于尽!同归于尽!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