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程师傅洪亮的声音响起,“出门在外难免有点小病小灾,我们这些经常出远门的皮货商基本上都懂一点,大妹子还有哪不舒服,我帮她看看。”说着掀帘走了进来。

沈清歌甜甜笑道:“多谢程师傅,不用了。”

程师傅道:“出门在外都有个不方便的时候,千万不要客气,有事说话,那我先去忙了。”

“你可以出去了,今晚我住这个帐篷,麻烦你另寻它处。”

黑衣男子透过斗笠看着她,沈清歌道:“怕我逃走?我这个样子,人生地不熟的,这山路又如此难行,既没吃的也没喝的,能跑到哪去?”

沈清歌微笑道:“原来你这么没有自信,对我一个病怏怏的女子都如此忌惮。”

黑衣男子静静的看了沈清歌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她坐在软垫上静静的思考,龙城一定出事了,她必须赶紧逃出去才行。

金蝉子既然派黑衣男子押送她,这个人应该武功不弱,她先把身体养好,然后仔细绸缪见机行事。

看到帐篷角落里的水盆,她勉强站起身想洗把脸,看到水面上的那张脸,沈清歌惊得差点叫出声,以为自己又重新穿越了。

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不是人皮面具,应该是一种特制的药汁,肯定是黑衣男子怕有人认出她,让人给她易了容。

两天一夜没有休息好,沈清歌躺在软榻上,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一夜好眠,沈清歌清晨醒来觉得身上好多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是有点发热,眉头皱起,这副身体底子实在太差了。

早饭季江送来的是羊肉汤,沈清歌笑眯眯地说:“小季同学,你家主子姓甚名谁,能告诉我吗?”

季江脱口而出,“我不知道?”

“奥,你不知道呀?”沈清歌淡淡道,“去告诉你家主子,我有事找他。”

季江犹疑地看了沈清歌一眼出去了。沈清歌端起碗强迫自己吃下去,味道很一般,但喝完浑身暖洋洋的,很舒服。

黑衣男子走进帐篷,隔着斗笠上垂下黑纱审视的看着沈清歌,“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沈清歌道:“我一个弱女子能耍什么花招,我只是身体不适,想多休息一天再出发,不行吗?”

“死不了。”黑衣男子转身而去。

沈清歌望着他的背影冷笑,敢绑架我就要付出代价,老娘到时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吃完早饭,皮货商们把货物重新驼在马上,然后吆喝着出发了。

沈清歌骑马跟在程师傅身后,敲旁侧击的了解到,如果天气好不耽误行程,她们在山里走大约七八天的行程,就能到直达青城的官道。

沈清歌叹道:“程师傅,这山路本就难行,有比较平坦的官道不走,为什么非走这山间小路。现在经春末了,万一在遇上暴风雨,可能会有泥石流,多危险。”

程师傅见沈清歌的气色好了很多,终于有一个人陪他聊天说话了,本就健谈的他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姑娘说的泥石流是什么我不清楚,山路虽比官道难行,可我们的货都是从这山中的各个村寨收得,收完货走出大山再去官道太耽误时间,不如穿过群山直达青城的官道,这样能节省一半的时间。”

“这山路我走了很多年了,熟悉的很,姑娘尽管放心。”

“程师傅是哪里人?”

“老家是南方的莲郡,现在和环娘一起居住在青城。”

程师傅摸摸头笑道:“环娘是我婆娘,她本是青城人,不适应南方炎热潮湿的气候,一年到头总是病蔫蔫的,我就带她回了青城。”

沈清歌赞道:“程师傅,你一心为环娘着想,是个好夫君,环娘能遇到你真是好福气。”

后面的黑衣男子听到沈清歌的话,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程师傅这样一穷二白的皮货商,在她眼里就是好夫君,她对好夫君的定位也太低了吧!

没想到程师傅听了眼圈一红,叹道:“我不是个好夫君,环娘跟着我吃苦受累,没享过一天福。

我年轻的时候脾气暴,当初和人起了冲突,环娘为了护我不慎摔倒,不但失去了我们的孩子,还伤了身子,以后再也无法生育。”

程师傅擦擦眼睛,不好意思的说:“让姑娘见笑了,如果我们的女儿活着,和你差不多一般大,看到病重的你,我就想起我那没来得及出生的女儿。”

沈清歌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勾起了程师傅的伤心往事,忙劝慰道:“少年夫妻老来伴,有孩子又能怎么样,如果孩子不争气,一辈子为他受累,如果孩子不孝顺说不定等你们老了,他还会把你们背到墙头上。”

“背墙头上?”程师傅哈哈笑道:“你这丫头的话虽有失偏颇,仔细想想也有些道理。”

“你和环娘两个人能互相扶持走过这么多年,说明感情深厚,你们就是对方的孩子,两个人一起慢慢变老,就是世上最珍贵的缘分。”

程师傅目露沉思:“姑娘,你说的真好。”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

听听音乐聊聊愿望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

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

沈清歌跑调地歌声回**在山路上,皮货商们还是忍不住认真倾听,想到家里的辛勤操劳盼着他们回去的婆娘,心里一阵暖流涌过,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对自己的婆娘好点。

黑衣男子心里一阵枉然,他无父无母,后来被圣主收养,扔进深山训练,当初进山的一共三十三个孩子,只有十六个活着出来。

他从没想过将来,他这样的人有将来吗?和一个人一起慢慢变老,这样美好温暖的人生离他太遥远了。

程师傅哈哈笑道:“丫头,你唱得这小曲调子虽怪,但这词是真好。”

“不过,为什么把老人背墙头上?”

沈清歌本就随口一说,没想到程师傅还在为那句话纠结,笑道:“那是我们老家的一出戏《墙头记》。”

“张木匠妻子早亡,辛勤劳动独自将两个儿子大乖二乖拉扯成人娶妻成家。”

“张木匠年老体衰,无法劳作。大乖与二乖各怀私心,约定以半月为期轮流供养其父。由于月份有大有小,兄弟为此常发生争执,二乖夫妻心怀不满。”

“一日,大乖送父到二乖处,二乖夫妻暗恨大乖屡屡占便宜,便装聋作哑,任凭大乖叫骂,就是不开门。”

“大乖不愿将父亲带回家中,索性将其父撮到二乖家墙头上,拔腿离开。”

程师傅唏嘘道:“父母一生为了子女操劳,没想到临老落得个如此结局,唉!这样的孩子有还真不如没有。”

旁边的人笑道:“这世上有不孝之人,自然也有纯孝之人,不能以偏概全。”

大家说说笑笑间,一上午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中午,队伍停留了仅仅一刻钟,简单的吃了点干粮就继续赶路,争取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落脚点。

沈清歌道:“行路寂寥,程师傅你给我讲个故事呗!你经常出门做生意,见多识广,应该听说过一些奇闻异事吧!”

程师傅神秘道:“故事吗?是听过不少,既然丫头想听,我就给你讲讲少女屠龙的传说。”

沈清歌惊讶道:“和一个女孩有关?我从未听闻。”

程师傅道:“有一次,我去山上的一个老猎人那收皮货,他孤身一人常年住在山上,打的一手好猎。刚要下山的时候突然天降暴雨,老人说这是老天爷在留人,就劝我在山上住一晚。

晚上天寒,我拿出自己珍藏的好酒陪老人喝了几杯,闲聊中,他给我讲了屠龙山的传说,他说除了他,现在很少有人知道这个传闻了。”

沈清歌期待道:“我最爱听这些传闻异事,今天终于可以一饱耳福了,程师傅你赶紧讲来听听。”

程师傅笑道:“你这丫头还是个急性子。”

其他人也附和道:“是呀程师傅,赶紧讲讲呗,我们的好奇心都被你勾起来了。”

程师傅道:“那我今天就给你们讲一个少女屠龙的故事,据说很久以前,这屠龙山本没有山,是一片水渊,水里住着一条庞大的长着翅膀会飞的怪鱼,这怪鱼为了修炼成龙,导致水患不断,淹没了无数良田。

当地百姓无法耕种,几乎颗粒无收,只能去附近的山里猎些野味来维持生计,可以说是苦不堪言,对那条怪鱼更是又恨又怕,后来,村民们无奈,便在附近的山上给那条怪鱼修了一座庙宇,供奉香火,期望它能看在乡民如此诚心的份上,不要再制造水患。”

沈清歌道:“水患还是时有发生。”

程师傅道:“丫头猜对了,在怪鱼眼里人类渺小如蝼蚁,它只管一心修炼,哪管人类的死活。”

沈清歌暗道,看来又是蠃鱼背锅了。

河床升高,乱砍乱伐,战乱导致生态平衡遭到破坏,都会引起洪水泛滥。

人们不了解,看到会飞的水中怪物,就把洪水泛滥的成因扣在了它的头上。

“不知道是因为享受了人们的香火积累了功德,还是那条怪鱼的时机已到,它居然真的修炼成龙了,你猜后来怎么样?”

沈清歌道:“洪水还是时常泛滥。”

程师傅道:“丫头又猜对了,乡民本来以为它已经修炼成龙了,应该飞升上天,离开这个地方,他们也不会再受到水患之苦了。”

“可没想到,那条怪鱼修炼成龙以后并没有离开这里,每次洪水爆发都能看到它在空中盘旋,吟啸长鸣。”

沈清歌心想,它以前没预知能力,修炼成龙以后有了预知水患的能力,是在提醒人类早做防范,偏偏人类误以为水患是它造成的。

程师傅接着说:“人类一气之下砸烂了怪鱼的塑像,从此不在供奉它,并且对它恨之入骨。

偏巧就在怪鱼修炼成功那日,村里有个女孩降生,一出生就克死了父母,而且出口能言,村民认为她是灾星,把她扔到破庙里自生自灭,有个别好心的村民不忍心看着大家把怒气撒在一个无辜的婴孩身上,让她活活饿死,就偶尔偷偷跑到破庙里喂她点吃的,那女孩也算命大,勉强活了下来。

从此,女孩就以破庙为家,慢慢长大,长大后的女孩为了报答村民们的养育之恩,决定只身前往水渊,除掉恶龙。”

众人屏住呼吸,紧张道:“一个女孩竟然敢只身前往与恶龙搏斗,她不怕死吗?”

程师傅道:“那女孩找到恶龙与之打斗了三天三夜,勇猛无比,后来力竭之际,恶龙口吐五色彩珠想吞噬女孩,结果五色珠发出璀璨的光芒把女孩笼罩在其中,女孩立刻浑身充满了力量,最终把恶龙杀死。

恶龙死后身体化为一座高大的冰山矗立在水渊中央,水渊也被冰冻,从此这里在无水患,女孩单手屠龙,此冰山被后人称为屠龙山。”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沈清歌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抬头看了看,天边乌云密集,犹疑道:“程师傅,我看这天气不对,可能有暴风雨,咱们最好尽快找个安全的落脚点,不要再赶路了。”

旁边的瘦脸汉子道:“小姑娘,一片乌云而已,风一吹也就散了,我们行走此地多年,遇到过累似的情况,用不着大惊小怪。”

沈清歌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常在河边走,谨慎不湿鞋!”

程师傅看了看天色,沉思片刻道:“离天黑也就一个多时辰,早点歇了也好,耽搁不了多少时间,我记得前面正好有个山谷,地势平坦,四面背风,咱们就在那安营扎寨。”

沈清歌一听忙道:“不可,那地势太低,万一出现泥石流,我们这些人和货物都逃不掉,这附近有没有地势较高的适合落脚的地方。”

瘦脸汉子被沈清歌当众驳了面子本就有点不愉,如今见她又提出异议,禁不住讽刺道:“你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小姑娘懂什么,我说程师傅,你才是领队,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不会被一个小姑娘的三言两语吓破了胆吧?”

黑衣男子瞟了瘦脸汉子一眼。

似乎觉察到他的目光,瘦脸汉子缩了缩肩膀,闭了嘴不在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