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之后,夜轻尘出现。

“殿下过了几轮?”印宿眼巴巴的看着夜轻尘问道

“六轮。”

印宿垂头丧气,怎么就他弱。

姬真真一掌拍在他的头上,“今天的机缘前年难遇,你就知足吧。”

突然,一阵龙吟响彻山谷,似悲鸣,似激**,似解脱,一阵金光闪过,金龙的影像慢慢消失。

山谷中的温度骤然下降,冻得几人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沈清歌从空间拿出棉袍大氅让他们穿上。

几人健步如飞,身轻如燕,出了山谷一路往西而去。

半个时辰后,他们站在山脚看向身后的屠龙山,心中百感交集。

他们终于出来了。

印宿道:“早知道西面上山的路如此平缓,我们何必从北面峭壁上山。”

沈清歌笑,“西面的路是神龙影像消失后,破了结界才出现的,以前你是看不到的。”

山脚往西有一条大路,正好是通往龙城的路,夜轻尘望着沈清歌淡淡道:“咱们就此别过,我去龙城,你们护送冰蚕王茧回青云门。”

“咱们就此别过。”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沈清歌心中一怔,感觉夜轻尘话里有话,难不成他还在气恼当初我和他分道扬镳之事。

沈清歌道:“我陪你一起去龙城。”

“为什么?”夜轻尘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

是何缘由让她突然改变了心意,她不是一直不想跟他有太多牵扯,一直有意无意的在疏远他吗?

沈清歌心中一动,抬眼看进夜轻尘的眼眸,他眼底深处地犹豫、不安、以及隐隐地疼痛令她心底也生出微痛。

沈清歌深吸口气,掀起密密长睫,她的眼神清亮干净照进夜轻尘因为长时间等待,已经微微带上失望之意地眼眸

“你是阿尘。”

仅此而已!

夜轻尘定定地看着她,良久,缓缓吁出一口长气,听到这个回答,他眼睛里的紧张和失望都突然淡去,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淡然。

一声鸣叫响起,玄黄落到夜轻尘的肩上,对着他唧唧个不停,夜轻尘脸色微变。

身后屠龙山外的夕阳自山尖远远投射斑驳淋漓,落于背光而立的夜轻尘全身,他的语气淡漠而坚定:“龙城我自己去。”

顿了片刻,似解释般道:“冰蚕王茧对钟师兄至关重要,阿清你亲自护送回去。”

沈清歌望着他沉默不语。

……

夜轻尘走后,她们一行人去了龙门客栈,打算休息一晚第二天出发。

沈清歌把银子放进了雪魄冰盏,找了个理由提前交给崔吉保管,晚上趁他熟睡后,在他门缝里塞了封信,偷偷溜出了龙门客栈。

哪成想,她前脚刚出来,后脚一个黑影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沈清歌身后,轻描淡写的一掌敲在了沈清歌的脖梗后。

沈清歌吭都没吭,当即软倒在了地上。

片刻之后,距离龙门客栈不远处的一栋民宅里,沈清歌躺在地上意识全无。

一个瘦削干瘪的黑影坐在唯一的椅子上,阴森森地看着地上的沈清歌,道:“有没有找到雪魄冰盏。”

“已经搜过她的全身,并没有发现雪魄冰盏。”

“孔武,圣主可是交代过,既要人也要物,坏了圣主的大事,你可知道有什么后果?”

孔武诚惶诚恐道:“是属下办事不利,请长老责罚。”

黑影看着他厌烦道:“我又要事,不能再此地耽搁,交待你的事都办好了吗?”

“办好了,是一些散户组成的商队,不走大路,专走山中小路,会绕过逍遥镇和逍遥门,直达青城。”

沈清歌刚一清醒,就知道自己大概率是被绑架了。

她一个机灵从地上坐起来,结果又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妈蛋!竟然给姑奶奶下药。

“呦!醒了。”一个沙哑的男声道。

这声音听上去好熟悉,沈清歌猛然抬头,对上一道森冷地目光,“是你?”

这人正是曾经追杀金初研的金蝉子。

“小白兔,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上次你救走了另一只小白兔,这次你可没有她的幸运,没有人来救你了。”金蝉子桀桀笑道。

“我问你,雪魄冰盏在哪儿?”

“你是不是特别想知道?”沈清歌笑眯眯地说,“你过来,我偷偷告诉你。”

金蝉子吃过沈清歌的亏,知道她狡诈多端,一想到他失去的一半内力都是拜她所赐,就恨不得一掌劈死他,咬牙切齿道:

“你以为我会再次上你的当,既然圣主要活得,我暂且留你一命,等你对圣主没用了,我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带下去,给她好好收拾收拾,一路上要把她看好了,务必把她完整地交到圣主手上。”

孔武手一挥,立刻有黑衣人上来把沈清歌拖下去了。

“你也下去做好准备!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是”,孔武应声而去。

沈清歌被关在柴房,她坐在柴草上,托着下巴开始思考。

书灵安安静静地问道:“主人,此时此刻,你有什么想说得?”

沈清歌冷静道:“我觉得这应该是穿越者的正常剧情,不被绑架怎么能体现穿越者丰富的人生经历。”

书灵觉得自己的主人死鸭子嘴硬的样子还有点可爱(智障)

它微笑道:“你开心就好。”

沈清歌突然一拍大腿,“毛球,你怎么不事先提醒我。”

书灵:“……”

果真是智障。

我要是事事都能未卜先知,要你何用,再说我也没那个本事。

何况你从我这抢走我的玉镯空间已经是违反了原则,没受到惩罚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书灵幽幽道:“主人,我最后一次提醒你,是你做任务不是我,OK。”

……

蜿蜒的山路上,十几匹马组成的商队正在缓缓而行,山路陡峭,每匹马的身上又都驮满了货物,大都是皮货,还有少量的药材。

马主人都在一旁牵着马小心翼翼的行走,生怕稍有差池,这可是他们的全部身家,万一有什么损失就血本无归了。

这些都是皮货商,一个季度往返一趟,有时候是一个商队的,有时候是散户结伴而行。

北方山多林密,交通不便,山路难行,在林子周围的一些村落,村民很少下山,每年把他们辛苦猎来鞣制好的皮毛卖给那些皮货商,从他们手里换取一些米面,油盐等生活必须品。

这次的商队就是一些散户结伴而行,临时的领队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人人都喊他一声程师傅。

他换了一马皮上好的皮货,满脸笑容掩盖在浓密的胡须下,心里美滋滋的想着,等把这些皮货贩卖到南方,这次他肯定能大赚一笔,到时候就有钱给环娘买一对银镯子了,在给她扯一批上好的布料,让她做条新裙子。

他看了眼身后骑着马的一男一女,男子一身黑衣,头上带着黑色的斗笠,看不清面容。

后面的小姑娘脸色蜡黄,满脸病容,眉毛稀疏,下巴上还有一颗黄豆大的黑痦子,看上去丑的怪异,让人不忍直视,旁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帮她牵着马。

“我说大兄弟,你怎么一点皮货也没带,你这样白跑一趟不亏大了。”程师傅忍不住道。

黑衣男子静默片刻失望道:“我这次出来主要是为舍妹求医看病的,听说这山里有位神医,谁知道我带着妹妹寻遍了周围的村落也没找到,大哥可曾听说过。”

程师傅听了热心道:“我来往这么多趟,从来没听说过这穷山僻壤的地方有什么神医,你一定是被人骗了。”

说完才惊觉自己失言,心道人家没找到神医心里正懊恼呢,自己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转而笨拙的安慰道:“唉!病急乱投医,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对自己的妹妹这么关心,好人有好报,你妹妹的病一定会治好的。”

沈清歌听完心里“呵呵”两声,识人不清。

天渐渐暗了下来。

沈清歌一天一夜没吃饭没休息,又在崎岖的山路上被颠簸一路,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摇摇欲坠。

程师傅是个热情又健谈的人,虽然黑衣男子从不主动说话,对于他的问题也只是回以“嗯”简单的词语,他还是乐此不疲的扭头和黑衣男子说话。见到沈清歌的样子担忧道:“兄弟,你妹妹看上去可不大好,她是不是犯病了。”

话没说完,沈清歌身子一歪从马上跌落。

程师傅惊叫:“小心”,旁边牵马的少年一把扶住沈清歌。

程师傅心有余悸道:“还好,山路陡峭,万一你妹妹掉下去,滚落山崖那还了的,会出大事的。”

他本想说非死即伤,可想到这话不好临时改了口。

沈清歌看了少年一眼道:“谢谢。”

程师傅看着沈清歌蜡黄的脸上一片通红,担忧道:“你妹妹肯定发烧了,天色已晚,前面有个背风坡,咱们今晚就在那过夜,你的赶紧给你妹妹吃点药。”

黑衣男子回头看了沈清歌一眼,一脸不耐,女人真是麻烦,指着旁边的侍从不耐道:“先去前面的背风坡把帐篷扎好”

三个侍从都是单人单骑,不像皮货商们马上驼的都是货物,很快消失在原地。

一柱香后,皮货商们才慢悠悠的到了背风坡,把货物从马背上卸下来,开始安营扎寨生火做饭,井然有序,一看就是经常出门做生意的人。

马儿卸掉了一身的货物,轻松的抖了抖马髻,悠闲的吃着草料。

侍从已经把帐篷扎好,黑衣男子翻身下马,一把提溜着沈清歌把她扯下马,沈清歌忍不住挣扎道:“放开我,我自己能走”,才发现自己能说话了,只是声音细软无力。

黑衣男子冷冷一笑,手猛地一松,沈清歌跌落在地上。

这时程师傅拿着一包药走过来道:“大兄弟,还不赶紧把你妹妹抱进去,山里一早一晚天气寒凉,可别在受寒了。”

“这是退烧药,赶紧熬给你妹妹喝了,今晚记得给她吃点易消化的米粥。”

黑衣男子半生在刀尖上生活,杀人无数,平时很少和人交流,也从没有和陌生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

面对一路上以来程师傅的健谈和热情,他本想如果这些人妨碍了他的任务,他会毫不留情的把他们都杀掉,扔进山沟里,人不知鬼不觉的。

但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弯腰抱起地上的沈清歌,目光闪了闪道:“我替小妹谢过程师傅,她太犟了,身体如此虚弱,还非要自己走,让你费心了!”

不知道堪堪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程师傅笑道:“大兄弟太客气了,出门在外,谁不会遇到点难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一个为了妹妹不辞辛苦兄长,一定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黑衣男子讽刺的一笑,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他是好人,那些死在他刀下的亡魂都曾骂他是魔鬼,咒他不得好死。

程师傅说完转身去忙自己的了,黑衣男子把药交给牵马的少年,让他去熬药。

黑衣男子把沈清歌抱进帐篷,放到软垫上,沈清歌问道:“你是谁,和金蝉子是一伙的吗?为什么抓我?”

黑衣男子道:“我劝你好奇心不要太重,知道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

这时少年端着一碗药,一碗粥走进来。

沈清歌摸摸自己的额头,很烫,偏偏这时候病了。

她接过药碗大口喝下去,她的尽快养好身体,有了力气才有机会逃走,喝完药,她又端起粥喝了一口,皱眉道:“米没洗干净,有点牙碜,米粒也有点硬,下次注意。”

黑衣人道:“伺候你吃喝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你真以为你是来做客的,你是人质,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

沈清歌道:“既然你们没杀我,说明有所求不想让我死,那就好好照顾我,我病了身体很弱的,万一我有什么好歹,你怎么给你的主子交待。”

黑衣人被沈清歌一副颐指气使,理所当然的表情气得胸口起伏不定,隐忍道:“你再如此嚣张,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这时,程师傅洪亮的声音响起,“出门在外难免有点小病小灾,我们这些经常出远门的皮货商基本上都懂一点,大妹子还有哪不舒服,我帮她看看。”说着掀帘走了进来。

沈清歌甜甜笑道:“多谢程师傅,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