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胖橘用一种四平八稳的声线道,自顾自来到一边坐下。

安陵容起身,略带一丝紧张地看向皇帝。

她向来懂得隐藏,所以即便当下发生了如此奇怪的事情,见众人没有一丝反应,她便也伪装得天衣无缝,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

“安贵人生了一副好嗓子,朕素来喜欢。”胖橘盘着手中的玉石串子道。

安陵容立刻会意,福了福身子道:“皇上喜欢,臣妾自当荣幸。”

而后素手一捻,悠扬歌声信手拈来,胖橘斜靠在椅子上,闭上眼凝神细听。

安陵容一边唱着歌,一边分神寻找着那声音的来源。

叶灵霄趴在胖橘脑袋上,听着小鸟唱歌,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有一说一,安小鸟确实是有一副好嗓子。”

“就是可惜了,后面被人毒哑了。”叶灵霄冷不丁说道。

正在唱曲儿的安陵容听见这话直接倒吸一口凉气——啥?后来自己会被人毒哑?

耳边歌声忽然断了,胖橘不耐烦地睁眼,一睁眼就看见一脸惊惧的安陵容,登时皱起了眉。

安陵容吓得连忙跪下:“皇上息怒,臣妾方才一时走神,扰了皇上清净,还望皇上宽恕!”

而胖橘只是在想,今儿这嫔妃们都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怕朕?朕有这么吓人吗?

胖橘一脸严肃,全然不知此刻他脑袋上戴着的小金帽子还在叭叭个不停。

“嗓子没了,还要继续侍寝……”

听见这话,安陵容心中疑惑。

嗓子哑了还能继续侍寝?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皇上最开始宠幸她,就是因为她有一副好嗓子。

她心里清楚,没了这副嗓子,她在皇帝心中便什么也不是。

可下一秒她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这是不是意味着,皇帝日后与自己日久生情,即便嗓子哑了也还是召她侍寝?

想到这里,安陵容不自觉向前微倾了倾身子,想听见更多。

可下一秒,她的心就落到了谷底……

只听那声音又道:

“可怜安小鸟,被皇后利用,为了争宠,又是息肌丸瘦身,又是迷情香流产,整个皇宫里,属她最累最辛苦,爬到了妃位又怎样,不到三十岁就撒手人寰了。实在是惨啊,惨!”

那一字一句落在耳中,直烫的她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不到三十岁就撒手人寰?

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命?

安陵容跪在地上,颤抖着手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如今她已经二十岁了,也就是说还有不到十年的时间,自己就会走完这短短一生。

回想她这一生,父亲不喜,母亲不爱,全家人都指着她出头,将她送入这深宫,却没人给过她什么支援,也没人管她在这紫禁城过得是如何如履薄冰。

胖橘就坐在安陵容面前,看着脚边女人颤抖的样子,心生厌烦。

他最不喜欢勉强,起身,他向延禧宫外走去:“朕勤政殿还有事务要忙,这两日就不来看你了。”

“恭送皇上。”安陵容送走了胖橘才起身,刚起身,身后的宝娟便迎了上来。

“小主别灰心,小主再不济也有一副好嗓子吊着,皇上断不会舍弃了您!”

安陵容回头看向她,往日里温和的眼眸此刻变得凌厉起来。

宝娟吓了一跳,不明白安陵容为何这样看着自己。

安陵容睨着她,扬高了声音厉声质问道:“什么叫再不济也有一副好嗓子?你倒是说说,本宫哪里不济?”

“小,小主……”宝娟一下被问傻了眼,忙低着头抬眼瞅着安陵容:“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安陵容坐回自己的主位上,抓着扶手的手微微发颤。

她不敢相信,宝娟竟然是皇后的人。

那声音来的蹊跷,可若是仔细一想就能明白,菊青与自己接触的时间极少,房屋卧铺也都是宝娟经手更多,若真有人能发现自己扎小人的秘密还报给皇后,那也是宝娟的可能性更大。

而宝娟和皇后二人明里暗里都说是莞姐姐送来的菊青报的信,这便进一步说明,两人的关系并不清白。

甄嬛断没有害自己的理由,而皇后却有足够的手段在各嫔妃刚入宫时每人安插一名眼线,抓住把柄便将她当刀子使,利用菊青再顺手挑拨她与甄嬛之间的关系,瓦解同盟皇后便可一家独大……

安陵容越想越是心惊,要不是这来源蹊跷的声音点醒了她,她恐怕至今都还蒙在鼓里!

想到自己信任了这么久的宝娟,竟然如此背叛自己,安陵容狠狠将手边的茶盏摔在宝娟脚边,厉声骂道:“贱奴才!明褒暗贬,谁给你的胆子!掌嘴!”

宝娟不可置信地抬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主不是最信任自己了吗?现在竟然要扇她耳光?

看宝娟呆愣在原地,安陵容冷哼了一声,危险的眯起了眸子:“看来,本宫的命令你是不大愿意搭理,来日我该向皇后娘娘禀明,求皇后娘娘为我重新分配个听话的奴才了。”

闻言,宝娟这才慌了,连忙跪下,狠狠两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惹恼了这位安小主事小,若是影响了皇后的计划,那她就完蛋了!

安陵容不喊停,宝娟便一直不能停。

听着这响脆的巴掌,安陵容痛苦地合上了眸子,心中有一种名为信任的东西,轰然倒塌。

宝娟还在继续,手中的巴掌已经不敢再用力,两片脸颊更是肿的猪头一般,直哭诉着:“是奴婢错了,小主哪里都好,都怪奴婢多嘴!”

安陵容长叹了一口气,上前扶起宝娟。

眼下还不能和宝娟撕破脸,否则打草惊蛇,皇后必定会安插新的人进来,与其这样,倒不如让这宝娟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方便提防。

她拉起宝娟的手,一双纯良如小鹿般的眸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语重心长言辞恳切道:“宝娟,我在这深宫里孤苦无依,身边只你一人可以信赖,今日之事是我罚得重了,你莫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