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说了那句话之后就住了口,殿内又安静下来。

沈苁眼神仔细盯着太后的脸色,又行了一遍针。

她目光放在太后枯瘦的手上,那手指有些干。

将针扎在她的手指,甚至需要挤一下才出血。

待挤出两滴血后,太后的眼皮就有了动静。

一直注视着她的皇后立即发现了异常:“母后……”

太后眼皮颤动两下,就睁了开来。

沈苁将针拔了,起身站在侧边收拾,将空间腾出给皇后。

外面的承乾帝兴许是听到了动静,悄声走了进来。

皇后惊喜地拉着太后的手,随即又抬头看向沈苁:“宁安侯,母后的身体……”

沈苁:“已无大碍,臣开个方子,喝上一日即可。”

承乾帝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松一口气,他走近的时候太后已经醒过来了。

帝后离得不远,但太后的目光第一下却看向了在床头整理银针的沈苁。

声音带着丝虚弱:“这位是……”

皇后拉住她有些发颤的手,介绍:“这是皇上刚封宁安侯,她医术高明,所以被请来给母后看看。”

皇后温声细语的解释,看得出两人平时感情很好。

沈苁冲着太后福了福身:“太后娘娘。”

太后拍了拍皇后的手,目光却是定格在沈苁脸上:“是个好孩子。”

那慈祥的目光,能看出太后是位和蔼的人。

沈苁没有跟这般年纪的女性相处过,也不知作何反应,只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乖巧的笑意。

太后到底是年纪大了,没讲两句话,那声音就弱的有些听不见。

沈苁自觉的请辞,这次是皇后亲自将人送出来。

她似乎有话要说,一路上欲言又止。

沈苁也没催,直走到第二道宫门时,她才主动停下:“宁安侯……”

“嗯,娘娘请说。”

皇后拉住她的手:“本……我能否拜托你替阿兰诊治一次?说出这话其实有些唐突,但阿兰她许久没有出门了……”

她也出不去宫门。

“阿兰?”

沈苁还真不清楚这是谁的闺名。

皇后有些失笑:“瞧我,一着急又忘了,阿兰便是箫王妃,她这些年深居简出,要不是我偶尔打听打听,都不清楚她是何现状。”

每次她都是拜托承乾帝向箫王爷打听方才知晓一二。

自从萧逸出事之后,箫王妃这个人就跟离开京城了一般,很难有人再见着她。

迄今已经十多年了。

要不是箫王爷名声一直盛,怕是大家伙都忘了京中还有这么个人。

大约真的是感情不错,皇后说起箫王妃时满脸的担忧:“上次邀皇上打听,只知道入冬之后又病了,萧王府也请了不少医者,但都没有效果。”

沈苁反握住她的手:“娘娘别担心,昨日出宫已和王爷说过了,过上两日就去王府替王妃看。”

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了昨晚肖瑾笙对箫王爷的担忧。

大抵是英雄相惜吧,两人虽是第一回见却很聊得来,兵法各种。

昨日谈话的后期就是承乾帝都没有插上话。

听到沈苁的话,皇后有些惊讶的看过来:“真的吗?”

沈苁肯定的点头。

皇后就激动的落了泪:“多谢……”

似乎是极其相信沈苁的医术,皇后整个人都松懈了不少,回去的时候就连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等夫妻俩回到府中,已经差不多到了子时初,墨墨都睡着了。

在主卧的大**睡得四仰八叉。

沈苁给辛苦哄孩子的金盏比了个手势,让她下去休息了才去洗漱。

本以为这么晚了会很困,谁知躺下的时候反而很清醒。

担心吵到中间的墨墨,她小心的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

最外侧就传来了肖瑾笙刻意压低的声音:“睡不着?”

沈苁“嗯”一声,手就被上方绕过来的手握住。

两人在墨墨的头顶牵住手。

肖瑾笙的声音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温柔:“今日辛苦了,不过别担心,听闻皇后和太后都是好相与的人。”

沈苁再次“嗯”一声,就听肖瑾笙继续道:“苁儿不问问我为何想让你替箫王爷医治?”

他一直都是有分寸的人,这是第一次没有问过沈苁就主动提了医治的话。

沈苁微不可闻的轻笑一声:“你定然有你的理由,再者箫王爷是大夏的英雄,身为医者既有能力便会相帮,阿笙不用觉得歉意。”

没错,歉意。

这人在主动提了之后或许是觉得有些自作主张,那双眸子里一直带着隐隐的歉意。

沈苁早前就想说了,但可惜被太后的事情打断。

肖瑾笙握着她的手一紧,心情似乎放松了少许:“谢谢。”

“其实在洛河村的时候,我曾见过箫王爷一面,当时我七岁。”

那个时候箫王爷早就不打仗了,虽不知为何人会出现在偏僻的洛河村,但曾救了肖瑾笙一命。

“你当时……”沈苁连心就揪起来了。

她原先只知肖大夫人将肖瑾笙撵出去自己做工养活自己,却不知还有性命之忧。

肖瑾笙安抚性的捏了捏她的手心:“别担心,那都过去了。小时候我曾怨过命运为何不公,倒霉事都让我遇上了。”

肖瑾笙在七岁以前很倒霉,出门遇着惊马掉花盆的意外多的数不清,就连吃个馒头都有可能吃到变质肉而上吐下泻过……

七岁那年的一晚,他从李家面馆出来回家之时,却遇上了两拨人在街上打架。

原本已经躲在角落的他被发现,那群黑衣人要将他灭口,被路过的箫王爷救了。

他也是今日见到箫王爷时才认出来。

当时担心那些人还有埋伏在暗处的,箫王爷还将他亲自送到了家门口,并告诉他如果想要好好活下去可以去参军。

不知是不是因为箫王爷的缘故,肖瑾笙从那晚之后遇到的“意外”突然变少了。

三天两头的惊马也没再发生过,除了偶尔还是会被砸一下之外,倒也算平平安安。

“原来如此,那咱们是得感谢箫王爷。”沈苁听的心里泛酸,却没有表现出来。

她小心探过上半身,摸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柔和:“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那些都是阿笙成功路上的难关,过了那些,阿笙以后定然平安顺遂,健健康康。”

轻声的话语落在耳侧,仿佛情人间的呢喃。

肖瑾笙心头一热,他干脆将墨墨往里挪,将沈苁搂了过来,唇在她的唇上碰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些许哑意:“苁儿也是。”

就像沙漠中的旅人找到了绿洲,他的归处便是沈苁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