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明帝登基那年,赵澹十五岁。
陛下走完登基大典流程,次日赵澹就成了太子。
一晃十多年,太子恪守古训礼法,实乃储君之典范。
御史盯他如同鬣狗锁定猎物,始终寻不到弹劾的机会。
而今好容易寻得机会,可不跟吸血鲨一样蜂拥而上。
势必把这水搅得更浑,为自家主子谋福利,亦或是踩着太子为自己营造好名声。
满朝文武各怀心思,都在掂量着陛下会如何妥善解决这件事。
直到那位勇士说出“太子德不配位,不堪为储君”的蠢话。
金銮殿上一片死寂。
弘明帝一双冷目锁着那大放厥词的官员,十二旒冠冕垂落而下的玉珠遮住眉心深刻的折痕。
“朕没听清,你方才说了什么?”
辨出陛下危险的口吻,苏源余光瞥向那官员。
中年发福,嘴上留着两撇胡子,眯眯眼里冒着精光。
苏源自觉有些眼熟,思忖良久才勉强想起——
可不正是和他同届参加会试的举子!
只隐约记得此人未入翰林院,而是被外放到地方上,从七品县令做起。
估计是熬满了资历,刚从地方上调回京城,否则也不会这么冲动行事。
无论是急于出头,还是被什么人指使,都不是明智之举。
下场注定是成为那个冲在最前面,死得最早的那个炮灰。
思绪流转间,那位同届的勇士昂首挺胸地又重复一遍:“微臣以为,太子连侧室的娘家人都管束不好,委实不堪重任,恐怕更不能掌管偌大的江山,还请陛下三思啊!”
说完,他美滋滋低下头,等待陛下的夸赞。
太子正当壮年,有东宫班底的鼎力支持,更不缺百姓赞颂。
反观陛下,他如今已垂垂老矣,没几年可活。
试问哪位天子在看到比自己健壮的太子时不会心生忌惮?
当今定然也不例外,只是顾忌太子母家势大,不敢发作罢了。
既然如此,他唐际中何不主动站出来,好让陛下顺水推舟除掉太子这个如鲠在喉的存在?
届时陛下龙颜大悦,主子也好趁虚而入,一举占得高地。
等到那天,说不准他也能捞个伯爷当当,可不比那什么苏源风光。
唐际中光顾着激动,却忽略了百官看他一言难尽的眼神。
这人怕不是浑身是胆,说一遍也就罢了,还真傻不愣登地说第二遍。
没见着陛下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吗?
无语至极,默默向唐际中手动再见:好走,不送。
果然不出所料,只见陛下操起就近的东西,咻地朝唐际中砸过去。
“放肆!”
帝王盛怒,百官齐齐下跪:“陛下息怒。”
“息怒?”弘明帝冷笑,“朕看你们一个个巴不得气死朕!”
“尔等这般为朕考虑,朕是不是要感动得无以复加,泪流满面才好?”
陛下感不感动不知道,反正他们是万万不敢动。
同时在心里把唐际中叠成十八段,用绣花针扎成筛子。
要不是这厮突然发癫,他们何至于这样战战兢兢。
众人的怨气,唐际中是半点感受不到。
他捂着被奏折砸中的额头,依稀感觉有什么黏腻的东西糊进指缝里:“陛、陛下?”
弘明帝直接从龙椅上站起来,指着唐际中喝道:“太子乃社稷之本,你说我儿不堪为太子,可是想动摇靖朝之社稷?”
一口大锅“咣当”砸下,砸得唐际中魂飞胆裂。
哪还顾得上什么赏赐什么委屈,连滚带爬地跪下:“陛下明鉴,微臣并非此意,只是......”
弘明帝此刻什么都不想听,只想喷死这个糟心玩意儿!“朕问你,你姓甚名谁,又是何官职?”
唐际中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不情不愿地答:“回陛下,微臣唐际中,乃刑部员外郎。”
“唐际中,唐际中......”
弘明帝越听越是耳熟,于众目睽睽之下从袖中掏出一物。
名单上的第三个,可不正是唐际中!
弘明帝当即怒从心起,他这好儿子小动作不断,养的狗腿子也不是什么安分的。
也不择日再作处置了,索性今日事今日毕。
“唐际中,朕记得你。”
唐际中心底升起不祥的预感。
弘明帝将名单递给福公公,重又坐回到龙椅上:“你们想要朕严惩太子侧妃的娘家人,严惩太子,朕允了。”
一时间,无数道诧异的目光投向立于最前面的赵澹。
这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啊!
赵澹似无所觉,依旧垂手肃立,只袖中蜷曲的手指泄露出真实的情绪。
听着父皇冷漠的语调,解释的话语哽在喉头,哑然无言。
无视了舅舅还有东宫拥趸焦急暗示的视线,眼观鼻鼻观心,等待着父皇的最后判决。
“但是。”
一个转折词,成功吊起众人的好奇心,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弘明帝以拳抵唇,重重咳嗽了两声:“在此之前,朕要先处置一批人。”
说罢一挥手,福公公扯着嗓子宣读起来。
“吏部郎中方青健,于去年纵容奶娘之子抢占农户土地,并失手打死两人。”
“户部员外郎张通天,擅自挪用朝廷钱产,共计五百三十八两白银。”
“刑部员外郎唐际中,外放期间与当地商户沆瀣一气,剥削压榨百姓,擅自抬高赋税,中饱私囊。”
“......”
一个接一个的官员被点名,后面紧跟着他们的罪行。
连着二十八人,有十二人无上朝资格,反应如何不得而知。
反正这十六个被点名的五品以上官员,当得知自己或家人所为被当堂揭露,一个个吓得惨无人色,两股战战啪叽跪倒在地。
唐际中也没想到自个儿隐瞒多年的秘密被弘明帝知晓,差点吓尿了:“陛下明鉴,微臣没有做过这些事,这都是假的,是污蔑!是污蔑啊陛下!”
弘明帝怎会轻信这些两面三刀,跟赵洋狼狈为奸的贼子。
待福公公一一宣读完毕,弘明帝淡声道:“以上所有人全部打入大理寺,视情况判刑。”
这话落入赵洋的拥趸耳中,便是判刑≈砍头。
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把头磕得哐哐响。
“微臣冤枉啊陛下!”
“陛下到底听信了何人所言,微臣从未强抢良家子,微臣是清白的!”
“陛下饶命,饶命啊陛下!”
求饶和辩白声此起彼伏,几乎冲破屋顶。
谁还记得一刻钟前曾有御史大夫弹劾太子,两眼直愣愣看着罪臣们。
陛下还是头一回在早朝上发落这么多官员,还真是一怒冲冠为红颜......啊呸,为太子啊!
苏源一眼扫过这十几人,眸底划过思量。
弘明帝不会随意处置臣子,这回突然大动干戈,连贪墨了十两银子的官员都打入大理寺牢狱,搅得人心惶惶。
太子是一个原因,但不是最主要原因。
会是什么呢?
苏源敛眸沉思,忽然灵光一闪。
这些人官位不高,可都处于举足轻重的位置,部门内大小事宜都能打探到。
凡事积少成多,当所有人的力量汇聚到一起,将会酿成惊人的后果。
他们八成是参与了夺嫡。
至于谋求从龙之功的人选,极有可能是怀王。
也只有那位跟这些人前后脚出事,怕是不止他,在场很多人都能猜到。
殿上吵吵嚷嚷,吵得弘明帝头都大了:“尔等口口声声喊冤枉,真以为朕没有证据?”
哭饶声陡然滞住。
“大理寺卿何在?”
大理寺卿出列。
福公公从一内侍手中取过厚厚一沓纸,沿玉阶而下,交到大理寺卿手中。
“这就是证据,是真是假,一审便知。”
大理寺卿的双手被坠得略微下沉,犹如捧着什么烫手山芋,声线紧绷:“微臣遵旨。”
觑着两并指宽的证据,朝臣们脑中警铃大作。
陛下连唐际中在地方上的所作所为都一清二楚,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的一言一行也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
这样一来,他们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诸人细思极恐,忙不迭拾掇起自己做过的亏心事,又是否扫干净尾巴。
就连苏源也努力回想,可曾说过什么大不敬的话。
幸好他素来谨言慎行,从未落下什么把柄。
那些背地里道过弘明帝是非的官员全都缩成了鹌鹑,努力降低存在感,生怕被陛下拎出来当典范处置。
在场的皇子们脸色红了青青了紫,跟开了染坊似的。
那些针对赵澹还有其他兄弟的计划和阴谋,岂不都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
难怪任他们的计划再如何周全,最终都以失败告终呢。
反倒是赵澹,这一刻心底的焦躁惶惑尽数散去。
万幸,父皇知他不知情。
金銮殿上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趁屏息凝神的空当,再三告诫自己安分老实,莫要再做那出头鸟,省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有御林军进来,将十六名罪官押去大理寺,顺便逮捕另十二人归案。
弘明帝心里头舒坦极了。
砍去赵洋羽翼,让他再无兴风作浪的可能,顺带着还能警告臣子和儿子一番,简直一箭双雕!
陛下勉强抑制住翘起的嘴角,言归正传:“这批国之蠹虫已处理完毕,接下来继续谈太子的事。”
“事情的来龙去脉朕已知晓,太子侧妃的娘家人确实罪名累累,罄竹难书,太子作为东宫之主,理应......”
不等陛下说完,一位大学士出列,斗胆打断他的话:“陛下!”
弘明帝眼中闪过一抹笑,面上装作再严肃不过的样子:“秦爱卿有什么话要说?”
“微臣以为此事太子殿下并不知情,强抢民女,草菅人命,贿赂大理寺官员以脱罪皆为太子侧妃的娘家私下行事。”
弘明帝哦了一声,尾音上扬着:“秦爱卿何出此言?”
秦大学士了然于心,陛下这是非要他说个所以然呢。
苦水直往肚子里咽,还得摆出一副义正词严的表情,真让人叫苦不迭。
怪只怪他方才一时激慨,脑子一热就跟着御史大夫后头起哄。
“太子殿下惯来秉公无私,若一早知道此事,定会上报大理寺,让大理寺秉公处置,何须给自己制造麻烦。”
弘明帝捋了捋胡须,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嗯没错就是这样,秦爱卿不要怕,大胆说出来!
接收到陛下鼓励的眼神,秦大学士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微臣以为,先让大理寺严查此案,查明太子殿下是否参与此案,而后再下定论也不迟。”
跟秦大学士站一排的孔次辅甩给他一个眼刀子:你这厮何时这般伶牙俐齿了?怕不是背着咱们偷学如何给陛下拍马屁?!
秦大学士:“......”
别问,问就是眼泪逆流成河。
虽然秦爱卿说的正合他意,弘明帝还是得装装样子,又看向御史大夫:“胡爱卿以为如何?”
经历方才那一番轰轰烈烈的发落大会,谁还敢在这时候冒头。
饶是头铁如御史大夫,多少也得顾忌着些。
更何况他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可不能没有顶梁柱。
他绝不是屈服于强权,而是屈服于对家庭的责任感。
“回陛下,微臣以为秦大人不无道理,还请齐大人尽快查明此案,给陛下、太子殿下还有大家一个交代。”
大理寺卿微笑着点头,表示他一定会努力的。
至于弹劾赵澹的那番言论,当然也要解释一二:“微臣也是听那主犯当街喧嚷,误信了他威胁大理寺官员的话,还请太子殿下原谅则个。”
赵澹深吸一口气,声音略显沙哑:“胡大人言重了,这案子耽搁了几年,受害者尚未安息,逝者亦未平反,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至于查案期间,大理寺若有任何的质疑,皆可来询问孤。”
赵澹都已摆明态度,他绝不会沾手这件事,也会积极配合调查,大家也不好揪着这件事不放。
至于问不问责,还得结果出来再说。
弘明帝权当没看见那些个糟心儿子遗憾的表情,朗声道:“太子说的就是朕想说的,要真查到此案与太子有关,朕定将严惩不贷。”
君无戏言,陛下也表明了立场,有再多因陛下偏护太子而升起的不满也都散得差不多。
众人脸上的表情舒缓不少,齐声道:“陛下圣明!”
弘明帝轻嗯一声,为自己描补一句:“朕向来不偏不倚,帮理不帮亲,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切按靖朝律法办事,绝不徇私。”
朝臣们嘴上嗯嗯啊啊应着,心里却是:“啊呸,我信你个鬼!”
论起偏心,您老自称第二,这世上没人敢称第一。
一颗心都快偏到胳肢窝了,也就糊弄糊弄三岁娃娃。
至此,太子侧妃娘家的案子揭过不谈,又有官员出列:“微臣有事起奏......”
后半截早朝一片风平浪静。
前有太子遭弹劾,被指不堪为储君,后有陛下发落二十几个官员,搞得他们那叫一个筋疲力竭。
若非必要,全程充当木桩子也不是不行。
好容易熬到时辰,伴随福公公一声“退朝”,紧忙着鱼贯而出。
......
苏源和王一舟并肩往外走,当呼吸到外面新鲜的空气,前后吐出一口浊气。
王一舟摸了摸脖子,喃喃道:“真是太疯了。”
并非陛下,而是那个叫唐际中的员外郎。
“太子殿下待人宽厚亲和,整日里忙于政务,哪顾得上一个侧妃的娘家,他们未免也太强词夺理了。”
苏源看着脚底抹油的御史大夫,意味不明笑了下:“只要能证明他们有在监察百官,管他真相如何,自有大理寺和刑部操心。”
王一舟想到他被御史盯上的那些年,连上值时衣襟未抚平都能拿到朝堂上弹劾,也真是没谁了。
“不过陛下这回属实下了狠心,连着发落了二十八人。”王一舟咂舌道,“二十八个空缺,接下来一段时间又有好些人打破头往吏部钻营了。”
苏源不可置否,拍拍他的肩膀:“咱们做咱们的,大门一关管他们如何。”
该烦恼的是大理寺和吏部。
“是这个理。”王一舟点头应和,两人奔点卯处走去。
这边两人很快把金銮殿上发生的事抛诸脑后,那边太子赵澹盯着各异的目光跨出殿门。
望着冉冉升起的红日,赵澹无声轻叹。
既为父皇的无条件偏信,也为借他之命为娘家行方便的马侧妃。
“皇兄真是好性子,他们如此无礼,皇兄竟也能忍。”
这话乍一听像是在为赵澹鸣不平,可仔细一品,里头有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赵澹转过头,来人是皇六子禹王。
禹王生母乃一宫主位,位列妃位,外祖是朝中二品大员,两位舅父分别是从三品和正四品。
母族势力不容小觑,这便是禹王内涵赵澹的底气。
当然了,禹王可不敢正大光明地幸灾乐祸。
要是被他亲爹知道,估计二话不说就抡起大棒锤死他了。
面对挑衅,赵澹神色平和,眼中一丝变化也无:“马侧妃娘家犯法是事实,孤多少也有责任,等事情尘埃落定,孤会向父皇请罪。”
禹王撇了撇嘴,话说得好听,最后还不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有本事你自请废除太子之位啊!
赵澹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缓声道:“六弟还有何事?若无甚要事,孤还要去御书房批折子。”
“御书房”三字一出,禹王更酸了。
这几年父皇越来越不问事,大半朝政都由赵澹决断,实在拿不定主意才会征求父皇的意见。
眼看着赵澹的储君之位越来越稳固,其他皇子真是又眼红又心酸。
其实不止赵洋不甘心,禹王又何尝不是这样。
在父皇心里,十四个儿子捆一起也比不上赵澹。
而所剩不多的父爱,又被赵琼那臭小子分去大半,留给他们的只有指甲盖那么多。
为了保住赵澹,父皇甚至不昔冒着朝政动**的风险,用那二十八人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于是乎,禹王更阴阳怪气了,酸里酸气地说:“皇兄可得谨慎着些,莫要再被人揪住小辫子,也省得又一个二十八人跟着倒霉。”
赵澹眯了下眼,一时无言。
禹王在他那些兄弟里算是乖顺的了,至少跌了几次跟头后就学乖了,不再同他对着干。
若非必要,赵澹还真不愿欺负这个脑袋空空的弟弟。
见太子一脸宠溺地看着自己,禹王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冷哼两声拔腿就走。
赵澹摇了摇头,乘上轿撵赶去御书房。
好好一个弟弟,可惜长了张嘴。
接下来的半个月,整个大理寺快速运转起来,又是审问马侧妃的叔伯,又是审问二十八个罪官,忙得脚不沾地,走路都打飘。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在弘明帝给的期限最后一天结案,并递交认罪书。
当天下午,弘明帝就张贴出马侧妃叔伯的认罪书,陈明此案太子毫不知情,是马侧妃假借太子之名给娘家人开了后门。
主犯从犯一律斩首示众,马侧妃也被降了位份,成为无名无分的妾室。
要弘明帝说,若不是马氏为皇家开枝散叶,单凭她利用太子为娘家牟利,直接一条白绫了事。
为以儆效尤,咱陛下还罚了太子殿下半年俸禄,美其名曰这是失察的惩罚。
朝臣们:“......”
好了好了,咱们都知道您老是最公正的,对太子也不偏不倚,您就别再整这出了!
马家叔伯被斩首那天,二十八罪官也得到各自的判决。
或坐牢,或流放,或斩首......判决两般三样,总之都不好过就是了。
行刑的第二天,京城又有消息传出——
坏了脑子的那位王爷病情又加重了,大半夜爬起来啃树皮,连墙头上的野花野草都不放过。
苏源听后置之一笑,在赵琼生辰的前一天差人把打磨得光滑细致的远靖舟暗地里送过去。
赵琼得了远靖舟模型,高兴得无以复加,连亲爹送的宝弓都丢到了一旁。
抱着观赏一整天,才依依不舍地放到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
转眼又几日过去,苏源估算着顶多再有个二十来天,红薯就该成熟了。
可惜他公务繁忙,又不好掺和到户部的差事里,只能分出一二心神关注着。
这天午后,苏源一边喝着凉茶,一边处理船舶司的文书。
就在这时,一人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大人,咱们船舶司可还有多余的天薯?”
苏源没多想:“你若想要,回头等皇庄上的收获了,咱们也能分到几个。”
“不是啊!”那人哭丧着脸,“户部有人过来,说是皇庄上的那批天薯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