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到这一个份儿上, 已经是望鹤最大的让步,她之所言当中,是隐隐蕴含着会依言, 配合大理寺查案的意思了, 虽然受到质疑, 她也并不动怒,面容平静如水,温廷安亦是不再多赘言,说:“既是如此, 那便依循着师傅的意思去做。”
适时,望鹤吩咐两位侍身的扎脚尼过来,逐一吩咐她们一些事情, 一位去取两勺黄埔米过来, 一位去差人搬了炉膛,以及烹米要用的诸般厨具。两位扎脚尼忙碌之时, 望鹤也没闲着,她从案几之前徐缓起身, 去屏风背后更衣,这应当是要换御厨所用的衣裳了。
烛影摇红,画屏深深,温廷安与杨淳自觉的离开院子避嫌而去, 高低错落的簟帘身后, 传了一阵窸窣的衣料摩挲之声,少时,温廷安听到望鹤一声淡响:“两位檀越可以进来了。”
二人这才依次入内, 望鹤换下了宽松的晚衣,更上了一身梨花白枝纹滚镶春衫, 她两条纤细的胳膊处,俱是缠缚上了一条细长的襻带,宽大的云袖,被这条襻带恰到好处的收束在腰背后面,也勾勒出她姣好的身量,不过,因为收束了腰线,也能明显地看到她显怀的曲线。
望鹤带着温廷安与杨淳,去了后院造砌的小厨房,那个地方已然是一片起锅回炉的景致了。
“二位檀越坐在此处观候便可。”望鹤道。
温廷安与杨淳闻罢,俱是摇了摇首,望鹤有孕在身,为了配合查案不得不起身烹米劳碌,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告座呢?
望鹤也并不强请,尽了待客之礼后,她便是真正忙碌起来。
首先,她信手掬起笸箩里的一捧细白的米,放入一个圆身的筛子里,接着去北墙搁放的水缸之中,用木勺舀起了一瓢澄澈的水,均匀地淋洒在筛子的上方,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静置在筛子之中的黄埔米,被接踵而至的澈水,冲**得一干二净。
“这是烹米的第一道工序,濯米。”望鹤一晌抻手反复揉捻筛中米,一晌淡声解释道,“这濯米所用的水,不是寻常的井水,也不是珠江水,而是经过低温蒸馏过的山泉。”
温廷安款款地行上前去,仔仔细细地观摩山泉水的面目,这山泉水的色泽,与寻常的井水、江水似乎不太一致,色泽要更为剔透与雅炼,空气之中仿佛还弥散着清郁的露水香气,仿佛汲饱了一整夜的夜霜水露。
似是洞悉出了温廷安潜在的思绪,望鹤会心一笑,温声地解释道:“这大米,种植在黄埔的息壤之中,虽然汲饱了泥壤之中的养料,但米农将它们收割入仓运,再运送入夕食庵的米仓之时,此中是没有「濯」这一道工序的,有且仅有去谷壳这一个步骤,所以濯米,只能有庖厨来负责了。”
“选用寻常的井水,会容易伤害黄埔米的质感,选择珠江水,中规中矩,除了濯去黏附于米粒外身的灰霭与斗米虫,便无旁的裨益。是以,夕食庵千甄万拣,在前期选用了大量各种各样的水,最终觉得罗浮山上的山泉水为最佳,一日拢共十二个时辰,唯有初旭时刻以前的那一个时辰,山泉水的质感才是最佳的。”
望鹤揉抚着这筛子之中的米,细直的指尖穿过米粒的罅隙处,一行一止,仿佛在揉抚着自己的婴孩,她的眼神分外柔和,面容之上泛散着一抹母性的浓厚光辉,是只有内行人才能读懂的喜悦与亟盼,这教温廷安眼前出现了一丝恍惚,不知为何,她竟然是想起了丰忠全。
这一位广州知府,在白昼喝早茶之时,话里话外都反复提及望鹤,提及她的时候,这位七十一岁的男子,露出了一抹别样的慈爱、欢喜,他对望鹤所做之事,皆是如数家珍,他论及她的这一份语气,藏着一些腆然与憨居,他明明对女儿家的事是讷于表达,但出于一种别样的感情,他又有些急于表达的样子。
丰忠全那时候说过,他是看着望鹤从小长到大的。
也难怪他会对这般了解她的过往。
丰忠全带温廷安浏览镇河塔的时候,提及过一个人物,是一位朝姓的工部官吏,下野岭南,创设了夕食庵,望鹤与这位朝姓大人,似乎存在一种联结,当时丰忠全论及二人关系之时,囿于某种隐晦的缘由,便是匆促地收住了话茬,不再开口。
丰忠全,以及那位朝姓大人,同望鹤之间,存在着什么样的关联呢?
“这一个时辰的水,日出时朝露散尽,我们便是收录了这些朝露之水,用它来濯洗黄埔米……”望鹤娓娓道来之时,却发现对方并没有适时回应,不自禁抬眸望去,却是发现温廷安正不错不错地凝视她。
温廷安道:“这些烹米的法子,乃系是师傅一人所创么?”
望鹤下意识摇了摇首,温沉地道:“自然不是。”
温廷安道:“师傅口中的「我们」,除了师傅,还有谁?”
“自然是夕食庵的主持,以及各位掌事庖厨之事师傅。”
温廷安深深的凝视她:“那么,创设了夕食庵的朝姓大人呢?”
「砰」地一声,不知是不是因为力道陡地不稳,用于筛米的筛子,在望鹤掌心之间,险些跌坠而落,好在她适时回神,险险地摁牢了筛子那樟木质地的手柄,将它往上回托,筛子不慎磕撞在了陶瓷水缸的边缘,发出了极为醒目的一声响。
温廷安不着痕迹地凝了凝眉心。
在她的眼中,望鹤素来是一位心思沉定之人,俨似一位擅下稳棋的棋手,极少会有失手的时刻,而方才所提及的「朝姓大人」,是让她乱了阵脚的变数。
好在望鹤是一个聪明人,听明白了温廷安的话外之意,她没有停下手中濯米的动作,将三番濯洗干净的黄埔米,盛放入鬲、鼎、釜等组合而成的炊具之中,往釜中底部扫入一小捆薪柴,她这才抬起了眼眸,淡声问道:“温檀越有什么话,不妨直问便是。”
杨淳悄然揪住了温廷安的袖裾,用气声:“温兄,这个朝姓大人,乃属何许人也,我怎的没听闻过?”
温廷安道:“不实相瞒,近午生发了第二桩命案,知府带我们去过一趟珠江下游之处,寻溯线索的过程,途经镇河塔,丰知府说起了镇河塔的掌故,便简略地提到了一位下野的朝姓大员,他在三十多年前创设夕食庵,也对三江的疏浚之业颇有建树,不知望鹤师傅对这位朝姓大员,可有了解?”
廊庑之下那一盏竹笼六角骨灯,里中攒着一掬幽微的光芒,风一拂,那一缕光,便是匀散地穿透过支摘窗的窗格,在望鹤师傅的眼睑处跃动了一下,她的容色在这一刻,淡到几乎毫无起伏,她用平寂而沉实的口吻说:
“朝檀越创立了夕食庵的掌故,贫尼怎会不晓,十多年前,在贫尼年岁尚浅之时,便常见到朝檀越,朝檀越说女子得要同男子一样,往大气的格局上发展,不仅要精诵四书五经、琴棋书画,还要懂些陶朱之学、庖厨之道,这些皆是朝檀越所授予贫尼的学识,贫尼收益颇丰,一直对朝檀越,禀持一份高山仰止的敬意。”
望鹤谈及朝姓大员时,语气从容缓和,淡寂无澜,就像在谈一位陈旧的山河故人,这一份平淡的思绪,教温廷安一时有些看不懂她了。
望鹤看起来,与朝姓大员,似乎完全不熟。
但丰忠全在那个时候,谈望鹤与朝姓大人的关系时,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强调,仿佛望鹤与朝姓大员二人,关系极是匪浅。
这到底她的错觉吗?
但直觉告诉温廷安,这三人之间的牵绊与纠葛,似乎远远并没有这般纯粹与简单。
但碍于当下的情势,她不好再究根溯源,同时也敏锐地发现,望鹤也没有继续深谈的趋势,只是保持沉默,观望着好釜底之下的诸般火候。
温廷安听她继续说:“这米饭,功夫最是讲究一个「熬」字,这过程是文火慢烹,让米粒与火气、热度充分接触,才能在光阴的挥发之中,臻至饱满、圆润、柔细。”
“煲米饭,亦谓之熬米饭,熬得是米饭,也是心志,要日积月累的锤炼与磨砺,贫尼还记得十几年前,自己所煲的第一碗米饭,朝檀越是第一位食贫尼所煲米饭的人。”
杨淳嗅到了一丝不同凡响的气息,好奇道:“滋味如何?”
温廷安亦是生出了一丝好奇之心,望向了望鹤。
“朝檀越尝了一口,并不置评,反而让贫尼尝一尝,”望鹤的神态露出了一种空远,仿佛回溯到了畴昔的一片记忆之中,“贫尼以为煲米饭,总不至于会煲得太差劲,但咽下的第一口,贫尼便觉畏寒,自己所煲下的米饭,同地面上的石头无异,易言之,这是名副其实的夹生饭,主持当时命令贫尼将这一蒸锅的夹生饭食下去,教贫尼好生长一长记性。”
温廷安与杨淳皆是食过夹生饭,这种滋味委实不算太好受。
望鹤执着一面绢扇,不疾不徐地轻扇釜底处的火焰,额心之处被烫热的雾气蒸出一片虚汗,她眉眼牵出一丝清浅的笑纹,倏而望向了温廷安,眼神深邃处,悠悠然浮显起一大片明细的光亮:“少卿可知晓,朝檀越是作何反应的?”
温廷安有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像是探听一份闺中心事,明明方才故作若无其事,但现在谈到一份故时的记忆时,望鹤倒是显出了一份倾诉欲。
前后两种反应,分明是在自相矛盾。
明明不欲谈及那个人,但一切景语皆情语,望鹤熬煮米饭时,都能自然而然地联想起那位故人。
温廷安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什么,望鹤与朝姓大员,合该是关系匪浅。
温廷安失笑地问道:“朝檀越是作何反应呢?”
望鹤道:“朝檀越说贫尼是新人,所煲的米饭,若是不夹生,才是真正的不同寻常,这人间世之中,没有任何事,是能一蹴而就的,此则朝檀越同贫尼所讲述的第一份道理。至于贫尼所煲的这一锅夹生饭,他竟是带回了广府衙署,跟其他同僚们一人一海碗,分食了。这件事,丰知府应当是也有印象的,他初到广州府,还是一位很有年青的知府。”
杨淳听罢,很受动容,这时候,他看着釜底的火焰:“这黄埔米,该熬多久才适宜?”
望鹤道:“一般而言,要半个时辰,但今次,贫尼只下了两人的份量,是以,只消一刻钟便足够。”
火候到了,望鹤便是熟门熟路地熄了火,执起紫檀质地的木杓,于一片腾腾热气之中,她吩咐扎脚尼拿来两只陶瓷质地的碗,用以盛饭。
这瓷碗之上的花鸟格外古雅,纹路是古色古香的天青,杨淳观察得很细致,问:“这是贺成师傅捏的天青瓷碗吗?”
望鹤点了点首,有些讶异杨淳竟是会晓得,她说:“杨檀越所言甚是,这两只天青瓷碗,确乎是贺先师傅所捏,夕食庵的各种食具,很多都是陶制,皆是出自贺师傅之手。”
望鹤延引温、杨二人,去了小厨房的木橱前,揭开一扇木门,伴随着「吱呀」一声,在沥水架之上,他们看到了被油纸所包裹的,一捆一捆的天青瓷碗,其碗身匀腻磅礴,碗盏之上的徽蓝写意,青蟹木棉杂糅在一起的花纹,教人窥出万千气象。
杨淳不可置信地驻望这一切,道:“夕食庵所有的陶瓷碗盏,竟然皆是出自贺师傅之手。”
“贺师傅据闻是出身于江西景德,一座盛产瓷物的县镇,他拥有优渥的手艺,这瓷盘之上的花纹,据闻也是他亲自绘就,也促成了广彩的兴胜。”
望鹤执来两只天青瓷碗,均是盛了半碗米饭,纤指轻轻指着左边:“此碗出自贺先之手。”
再指了指右边:“此碗出自他的一位徒弟郝峥之手。”
温廷安与杨淳,俱是有些怔然,彼此面面相觑,一阵默契的缄默。
第二桩案件的两位死者,师徒俩,居然同夕食庵存有这般一种潜在的渊源,他们所烧冶而出的瓷器,都变作了夕食庵待客所用的食器。
这到底是一种偶然生发的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一份隐秘的联结?
温廷安问望鹤:“师傅可有见过师徒二人?”
望鹤眉眼露出了一抹慈悲之色:“每月中旬,师傅二人都会送新绘摹的瓷碗过来,其中有不少还是稚子的作品,贺师傅是个良善之人,虽无香火,但捏陶制瓷、织金描墨的手艺,终归是后继有人了。”
谈及师徒,望鹤道:“这月很快便是中旬,师徒二人会来送瓷,两位檀越当是能够见到他的。”
温廷安听得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杨淳面色也是复杂,想要告诉望鹤师傅,关乎贺先师徒的噩耗,被温廷安一记眼神阻住了动作。
暂先不能对望鹤告知贺成师徒的噩耗。
杨淳露出了一副匪夷所思的神色,脸上写着『为何不能告知望鹤师傅』,温廷安趁着望鹤转身去整饬水缸之时,对他摇了摇首,没有做进一步解释。
望鹤回过身来,眉飞色舞的二人,神态登时恢复成原样,望鹤似是无所觉察,温声道:“贫尼熬煮了两碗米饭,动箸罢,趁热食,凉了的话,口感可就散了。”
温廷安与杨淳呈谢以后,便是执著而食。仍旧是白昼时分那一种软糯到了极点的滋味,入口的初味,极具韧劲,但第二味便是悠悠缓缓地入了舌苔来,不软不糯,在舌尖上粒粒分明,一口大开大阖的活气,不管不顾地直冲肺腑而去。
不过,这一回,温廷安却是没有出现一种近乎迷醉的幻象,她特地去观察杨淳,杨淳的神态亦是与白昼所区分开来。
这黄埔米,好食是好食,但总觉得比起白昼,俨似差了一两份味道。
望鹤觉察二人神色有异,遂是问:“是口感不对么?”
温廷安:“师傅可有尝过自己烹制的米饭?”
望鹤点了点首,道:“我经常尝食,膳食很少会有失味的时候。”言罄,她执起青瓷杓柄,额外舀盛出一小碗盏,浅尝了一小口,细致地轻嚼慢咽起来,眉心一直是舒平地展着,继而用广州白话道:“就系这个味,冇错啊,没不对味。”
望鹤居然觉得这一碗米饭没有不对味。
这教温廷安颇觉匪夷所思,白昼早茶的姜丝笋片米饭,与目下的这一碗盏米饭,味道是近乎一致,但不知为何,就是缺了一股很微妙的余韵,是能教人回味无穷、魂牵梦萦,吃一口就忍不住吃第二口,一直食下去,好食到想要坠泪的食味。
虽然没有看到望鹤在米食之中投蛊,但白昼与夜晚之间米饭的味道,是真真发生了一抹微妙的变化,但望鹤居然没有品尝出来。
这教温廷安生出了一丝潜在的疑心,她悄然执起了一罐山椒孜粉,扣在手掌心,洒出几些粉末,接着抻手的姿势,有意无意地将粉末,匀撒在望鹤的瓷碗上,待椒粉完美融入了米饭之中,她复敛回了手,对望鹤道:“师傅,不妨您再尝尝?”
望鹤也再浅尝了小半勺,“莫非是熬得久了些,变得齁了?”
一抹异色掠过了温廷安的眉庭,她心底是一片匪夷所思,但明面上不动声色,摇了摇首,道:“合该是我多虑。今夜因为案情,特地来叨扰望鹤师傅,师傅本是要休憩,却连夜为了案情而熬制米饭,是我们的礼数欠妥不周了。”
望鹤笑道:“也盼能给两位檀越办案一些裨益。”
这般来回一折腾,夜色复又深了些许,温廷安与杨淳离开了夕食庵,但也没即刻赶回公廨,而是去了近处的一处茶肆暂行歇脚。
一株木棉树的香气,正从夜里无声的走出来,缭绕在茶棚内外,就连端上木桌的信阳毛尖茶,亦是隐隐平添几分酴釄甜口的香气。
温、杨二人还要等周廉与吕祖迁,后二人潜入了夕食庵,去寻找酒瓢的下落。
在此之前,温廷安需要耙梳一番线索。杨淳最先将困惑问了:“温兄为何方才要阻止我,将贺先师徒坠亡一事告知给望鹤师傅?”
温廷安道:“望鹤接受消息的途经,比我所想的要迟滞,晌午生发之事,她到目下的光景都还不晓得,但连企堂尼、扎脚尼、主持都晓得这一桩命案的生发,但她居然不知情,你难道不觉很可疑么?”
杨淳细细忖度,点了点首:“确乎是有古怪,按温兄的意思,难道是庵主刻意要瞒着望鹤师傅?”
“这就不太知情了,”温廷安道,说回正事,“再说回黄埔米,白昼与夜晚分别所食的味道,虽然说都好,但白昼更胜一筹,不过,望鹤尝不出差异。”
杨淳倒觉得这个没什么:“久事庖厨之人,味蕾普遍会退化一些,更何况,望鹤师傅干这一行十年有余,对于米饭甜味的细微差异,难免有所倏忽。”
“假令我说,她那一碗米饭,其实是下了山椒呢?”
杨淳猝然一滞:“什么,山椒?”
“纵然久事庖厨,味蕾会无可避免地退化,但总不至于,连『辣』与『甘』二者之间的味道,都无法区分吧?”
空气有一霎地死寂,杨淳反应过来,诧异道:“温兄是如何得知,望鹤师傅分不清『辣』『甘』两味?”
“我方才将一小握无味的山椒孜粉,洒入望鹤的瓷碗之中,但她尝了两回,没有尝出辣味,反而还试探问我,这米饭,是不是有些齁甜了些?”
刹那之间,有一枝木棉花,幽幽坠落在茶案的边缘,香气酴釄,二人的心声,也随着这一枝木棉花幽然跌坠而去。
“望鹤师傅,难道没有味觉?”杨淳震撼道。
“既是如此,她是如何掌事庖厨之事?”温廷安道:“我有个猜测,白昼烹煮米食的,不是望鹤,而是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