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程昕回家发现,那五百块钱从门缝塞她屋里了,她去敲葛一青的门,里面不耐烦地问:“干吗?”她问:“这五百块钱是你的么?”葛一青道:“给你妈的。”听着特别像骂街。程昕愣了愣,问:“什么钱?”里面没动静,半天才回道:“我睡觉呢!”为难间,秀蜜推门回来,程昕赶紧把五百块钱塞过去,秀蜜直接过去敲门。一会儿门开了,葛一青头发都乍着,非常不高兴:“吵死人了!干吗啊?”秀蜜问:“这五百块钱是?”葛一青各种没好气道:“你帮我打扫房间的。难道我能让你白打扫么?”秀蜜也瞪起了眼:“当然白打扫了,怎么能收钱?还有那个裤子钱。”葛一青直接把门拍上,秀蜜欲再敲,被程昕拉住,说:“算了。她不会要的。”秀蜜十分不忿,这成什么了?程昕说还不是你爱干活,秀蜜问:“这还是错啊?”程昕说:“反正没多对。”两人回屋坐了会儿,程昕问秀蜜觉得葛一青这人咋样,秀蜜脱口而出:“好人。你觉得呢?”程昕运运气,答:“我也觉得是。”又问崇文呢?秀蜜还是说:“好人。你觉得呢?”程昕说不知道,秀蜜撇嘴道:“那你这是装糊涂了。”

黄广告又搞了些福利给同事,花布质地,两层,里面画着30个格子,还有颗可撕粘的小红心。小熊死活没猜出是什么,黄广告揭秘是装卫生巾的小布包。伊娜把那玩艺摔到桌上,喝问:“你什么时候能离开下三路啊?什么时候给我们脸上整点福利啊?”黄广告经过容萱时,却塞了盒lamer面霜,程昕只当没看见。黄广告说别着急,谈妥了一家护肤品牌,样品够女同事们擦五年的,伊娜说她脸大,黄广告说那也够三年了,实在不行还可以擦脚。“不过呢,”他停下,看着众人笑,没人接话,只好自己说下去:“人家也有个小小的条件。”听到这儿,所有人都埋头干活儿,不想和他沾上关系,只有小熊兴灾乐祸:“我猜你这次要麻烦谁啊——伊娜。”伊娜抬头问:“凭!什!么?!”黄广告果然冲她媚笑道:“也是为了大家嘛。”伊娜说大家都在这儿呢,你问问。黄广告赶紧说:“不用问,咱们这儿每个人都特别NICE特别懂事。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个护肤品老板的女朋友想出境。”果不出伊娜所料,直接拒绝,黄广告急道:“人女朋友也是中戏的,不磕碜!你就拍个片子,又不用麻烦容萱做专访。”容萱笑道:“想得倒美。”伊娜也是个假爆脾气,真好说话,便让黄广告把女孩照片先发过来看看。黄广告无情赞美道:“我就说你最NICE,大尖果儿!将来指定嫁豪门!”伊娜脸红道:“你怎么这么庸俗啊?”黄广告做个鬼脸,说:“爱听了吧?其实大家都爱听庸俗的,我知道。”

败败说到做到,带安去参加celine的酒会。安来不及回家,把单位备着的一件Pleats Please换上,也算精心打扮另走一路。两人各举一杯酒,假装上流社会,笑得特别矜持,跟几个面目模糊却精致的男的扯些有的没的。某男接过她名片,赞道:“啊《尖果儿》,我听说过,很不错的杂志。”安也不以为意,只说THANK YOU。那男的还说:“这名字太别致了,真幽默。”败败看不惯,问真看过么,那人说:“看过啊,在哪看的我忘了,就是,封面范冰冰那期?”败败说:“反正封面不就那几个人么,你就编吧。”她,一扭头,脸一僵,刚要拽安走,安也扭过头来,也一僵,D**ID跟一个女大学生状的女孩挽手进来。安扭过脸去,对某男说:“希望以后还是一如既往多关注我们《尖果儿》。”男的浪笑道:“你放心,是‘尖果儿’我们都关注。”。再回头,D**ID已经换了个路线走开。败败说:“你们俩来之前应该互通有无一声啊。”安笑道:“没这义务。”败败问那女的谁,安说:“管丫。”脸上仍笑着看,败败只等她一句话,跟他码不码,安咬后槽牙说:“给丫那脸呢。”

好死不死,晚宴时四人同桌,正对面,败败说:“这么巧?“D**ID有些尴尬,很正式地介绍道:“巧。苏西,我的助理,这位是安,《尖果儿》杂志的主编,那位是专栏作家李败犬。”安冲苏西笑,苏西笑得比她还稳。败败沉不住气,说:“安还是你太太呢,这么重要的社会关系怎么不介绍?”苏西开了口,声音清脆可人:“这还用介绍,我知道啊。”败败问:“你们夫妻俩不坐一块儿么?”安还是露了火气,说道:“不用,对面坐,看得更清楚。”D**ID以手摆弄下巴,半张脸都遮住了,苏西落落大方地说:“我刚刚毕业,还在实习,几位论年纪,都是我的前辈,请多指教。”话是没什么挑儿,但重音落在“年纪和前辈”上,非常刺耳。败败刚要还击,苏西娇憨地歪头一笑:“李老师,我对您久仰大名。”倒把败败将那儿了,正不知方不方便得意,苏西对D**ID说:“我是看着李老师的专栏长大的。”D**ID“唔唔”两声,以示了解,苏西说得还特别细:“真的,好象最早是我上小学的时候吧,看到最早的一篇,是讲失恋的感受,我虽然小,不懂,但是文章中有一种特别痛苦的劲儿我还是感受到了。没想到今天能见到真人,真是荣幸极了。”说完向败败举杯,自己喝了。败败手已经握了起来,被安摁住,她镇静了一下,笑道:“你真年轻。”苏西得意道:“是啊,年轻真好。”败败又说:“希望你一直这么年轻。”苏西不大摸底,谨慎道:“那敢情好,借您吉言。”败败问:“你知道怎么永远保持年轻么?”苏西到底年轻,着了她的道儿:“请您赐教。”败败说:“你现在嘎蹦死了,就永远年轻了。”说完哈哈大笑着也向苏西举杯,苏西气急败坏地看D**ID,却见这对在婚夫妻好象什么都没听见,深邃地凝视对方。

伊娜拉容萱拍摄前抓空逛超市,看见有卖黄广告给的卫生巾包,问容萱用过么。容萱听见“黄广告”就一激灵,听她问的内容才放下心来,说:“用了啊,挺好哒。你没用么?”伊娜说给她妈了,容萱奇道:“昂?你妈够年轻哒?还用得着这个哪?”伊娜一想,可不么,她怎么还用这个呢。容萱闲闲问道:“你觉得黄广告这人怎么样?”伊娜从一个思索进入另一个思索,信口答:“不就是一裹乱的么。”容萱是想听听伊娜对这个人人品的结论,伊娜还真没想,不知道容萱问他干吗,容萱说:“咳,不是突然聊起他来了么。我觉得他挺讨厌的,整天给咱们添麻烦。”容萱又问起小王到底是干吗的,伊娜说是混子,容萱问:“你男朋友?”伊娜断然否认:“太不是了!怎么了?你有兴趣?”容萱说她对混子可没兴趣。

到棚里,大家就位,就差正主儿。程昕给黄广告电话,说马上就到。TOMMY说:“他的话才不能信呢。上回他迟到,我问他在哪,他说就在楼梯上。结果一小时以后才到——敢情在他们家楼梯上呢。”正笑,黄广告进来了,一看他身后的女孩,众人脸色都是一沉,小熊倒吸一口凉气,说道:“这老板还真是重口味。”只有TOMMY喜形于色,喜滋滋地迎上去,直接勾起女孩的胳膊,他就喜欢化腐朽为神奇。

见崇文闷头喝酒,程昕说:“别喝了,待会儿怎么拍啊?”崇文说:“壮胆儿呢。”伊娜把黄广告拽到一边,急道:“这真是中戏的?成教班儿的吧?”黄广告也急,怎么就不相信他呢:“真中戏的!中央戏曲学院的,唱花脸的。”

拍摄过程不叙。拍完,女孩走,崇文眼皮都没抬,门一关就烦躁地说:“寒碜没关系,怎么那么笨啊,活活拍一宿。”程昕成心说:“新人,哪能一上来就熟练?”崇文毫不客气地说:“又替自己说话。”程昕问道:“我说的不对么?”崇文不理她,闷头收拾器材,伊娜问这组片子能用么,崇文说:“能不用就不用!”容萱也说:“是啊,人一看,山寨杂志怎么连模特都找山寨里的,倒配套。”程昕听着不入耳,脸上难看。小熊看出来,解释道:“确实太难看了,看得我双脚直抠地。她男朋友不是做化妆品的么?太不像了。”伊娜颓废地说:“她是中央戏曲学院花脸系的,她男朋友是票友。”TOMMY说咳,怪不得起范儿都起得别具一格呢。这毕竟是伊娜负责的版块,总得想出对策。最后崇文说还是拍产品,只搭一张人像,侧脸,完全P成另外一人儿得了。伊娜只得同意,帮着小熊把东西摊开,粉倒了一桌子,唇膏撅了,崇文指示还必须是很粗暴地撅,越狼藉越好,看得程昕这叫一心疼,伊娜说拍完都给她,她还谦让,让伊娜也拿些去用,伊娜说:“我可不,我怕用完也只能唱花脸了。”

拍完片,程昕捧一袋散装化妆品坐上出租车,司机爱聊,一路启发她各种话题,她很戒备,问三句答一句,司机无奈说:“姑娘说话跟捧哏似的。”她脸疼似地笑笑,还没到家门口,就让司机停下了。下了车,车灯光一直照着她,她边走边警惕地回头,直到进了单元,司机才把大灯关了开走。秀蜜刚躺下,想起来聊几句在安家的心得,程昕却说:“刚才我回来,那出租司机一直没走,用灯照着我,不是坏人吧?”秀蜜说:“哪那么多坏人。”翻身睡了。程昕把袋里的东西挑挑,找出支没毁得太厉害的口红,放到秀蜜床头,秀蜜已经打起了呼噜。

安刚躺下,电话响,未知号码。接起来,不出声。如此三四回,每次安都耐心地说“hello”,最后一次,对方咬牙切齿道:“哈你妹个罗啊。”安对衣柜把手上挂的Pleats Please笑了一笑。

次日秀蜜收拾屋子,看到这件好多褶子的裙子,赶紧拿去洗了,洗完再看,还是皱巴巴的,拿去问安妈。安妈正给智平打电话,被秀蜜打断,非常宾着地对电话那头儿说:“请稍等。”回头看一眼,也没往心里去,让秀蜜熨熨试试,又回到电话上。

伊娜去“连卡佛“借了几袋衣服,正往电梯走,迎面撞上张丹。他一脸友善,说:“HELLO。”

伊娜马上忘了前嫌,一改平时的骂骂咧咧,不好意思地说:“HELLO,这么巧?”张丹打量她手上的袋子,深情地问:“这么多衣服?”见她脸红,笑道:“蛮有品位的。”反正她说不出句整话,张丹主动邀约道:“找个地方坐坐?”他伸手,并没直接帮她拿袋子,是做个姿势:“我帮你?”伊娜慌乱地把袋子放到身后,死活说不沉,张丹不再勉强,说地下有个地方不错,便径直走向电梯,伊娜忙相跟着。程昕电话好死不死恰好打来,问用不用来帮她拿东西,伊娜压低声音说:“我能拿。你猜我碰见谁了,张丹。对我特别好,完全不像有事的样子。我觉得是那女的发疯。我是不是太坏了,还说人家偷皮带,把他想成什么人了?”张丹回头,她赶紧收线:“先不说了,这样。”

到咖啡厅,两人对着笑了会儿,张丹问:“最近好么?”伊娜忸怩道:“还行。你呢?”“还行,对了,你叫什么来着?”张丹问。

伊娜僵了足足有十秒,人还一直特别绅士地微笑等她回答。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机上,正是她送的那个iphone。她站起来,愤怒地也是手忙脚乱地抓起各种袋子,叮铃咣铛撞着桌子角离开,还硬伸出一个手指头怒不可遏地指着张丹说:“我叫iphone!”张丹想起来了:“哎,那谁。”周围有人看过来,为了保持明星风度,张丹放弃了。

金融街那儿著名的不好打车,伊娜拎一堆袋子,更抢不过人家,尤其她还在哭。一辆车停下,冲还在往远处看出租车的她喊:“哎!哎!”她没听见,直到旁边有一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提醒她,她才扭过脸来看见。小王问她去哪,她说回家,小王下车,接过袋子放到后座。上车前,伊娜还抹了把泪。

小王拉着伊娜在四环上跑了五圈,从晚高峰一直开到一路畅通,车都没油了,伊娜愣一个字没说。小王试探地问:“你好了没有?”伊娜看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小王开玩笑道:“你怎么吃冰棍拉冰棍——没话啊?”伊娜说:“你不也没有么?你怎不问啊?”小王说:“我问什么啊?你要想说自己就说了。”

伊娜先把刘溪找她的事说了,不解道:“你这人,要不是有俩糟钱儿,还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小王就不能听这话,一听就急,伊娜的意思是,说喜欢钱的,算是真诚的,说喜欢人的,可别让她骗了。“人刘溪还挺喜欢你,挺爱你的,跑我这儿托孤,说着说着还掉眼泪,你们要有真感情,你怕你爸妈什么?就跟她好呗。”看小王不吭声,到底人拉她散心,她不想他生气,劝道:“你就不能演一出富家子为爱情离家出走最后大团圆结局人也得了钱也没丢的故事么?”小王翻着白眼问:“你看么?”伊娜一想,她还真不看。小王说:“我今年喜欢她,明年就不一定还喜欢,明年喜欢,后年还喜欢么?”他问:“什么叫爱情你懂么?”把伊娜气得:“你懂?”“爱情就是新鲜劲儿,都有个保质期。现在没下劲儿,我妈强给下,还能给她钱。过两年再分,她能落下什么啊?我一想也就不生气了,也没什么不好,现在分了,我还能一直记着她,想起来的还都是好回忆。非要到俩人都觉得对方倍儿讨厌的时候再分,你说有劲么。所以我妈可能在某种程度上也做了件好事。”伊娜听得口吐白沫,什么叫无理搅三分啊:“你要说这个我同意,你要说钱的事我不能同意。她现在分,等于一次性拿钱,要是等两年自然分,属于分期分批拿钱——你和她在一块儿不给她消费么?算下来哪个拿得多还不一定呢。你也不能说现在拿了钱就好。”小倒没想这么多,反正分了就分了。不分,天天跟家里人爆吵,要真搬出去住,和父母把关系弄僵,没有经济来源,心里也不痛快。伊娜讽刺道:“你还挺孝顺。”“那你是高看我了,我就是怕麻烦。说实话,她要是不要这钱,把这钱拽我妈脸上,我兴许还有点触动。”“什么意思?只触动?那还再好么?”伊娜问。小王说想明白了应该也不会,会触动是觉得她有性格,能这么不现实,可那他就更配不上她了。小王让伊娜说说自己,伊娜脸一沉:“我有什么可说的。”小王赞道:“行,嘴够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