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杏南在她说话期间打量她,肤色蜡黄,两腮没有半两肉,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加上全身肌肉无力,就只能靠在椅背上,一时也找不到靠枕,梅杏南便翻出几块破布裹在一起,让对方靠在身后舒服些,一边问道:“未来姑娘,你是一直住在这里吗?”
“嗯,算是吧,我虽然不是在这出生的,但确实是从小在这长大的,前几年离开过几年,之后又回来了,你们应该是外地人吧?”
她的声音很轻,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梅杏南还想再问,贺幽寒打断她,“这姑娘纯粹是饿的,咱们还是先出去找些吃的东西吧。”
梅杏南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打开包袱,掏出路上吃剩下的点心,道:“未来姑娘,如果饿了,我这还有些吃的!”
虽然点心已经有些发干了,但这女子真是饿狠了,两口就吞了下去,真的是吞了下去!根本就没怎么咀嚼,连点心纸里的残渣都被舔干净了。
可几块点心根本不够填饱肚子的,加上梅杏南也饿了,贺幽寒便决定将这位姑娘安置好,先出门找些吃的再说。
可这镇子很是荒凉,店铺都已经空了,什么都没有。
梅杏南和贺幽寒又连着敲开几户人家,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家里粮食本就不富裕,两个人只得放弃,想不到来了这镇上兜里揣着银子,硬是花不出去。
幸好有户小康人家,两口子都是壮年,见到有生人来,又出手阔绰,便同意卖他们一些吃食。
“大娘,这镇子上的人怎么这么少啊?是打仗了吗?”梅杏南问。
大娘长长叹息一声,摇头道:“是灾荒!从几年前,也不知为什么,地里的粮食都死了,也没有蝗虫什么的,也没有缺雨水,就是突然不长了,不止粮食,连草都很少了,没有了吃的,就开始有人往外面搬家,刚开始是穷人搬,后来有钱的也搬了,慢慢的,镇子上人烟越来越少,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梅杏南听了暗暗点头,知道这可能都是受到了那口井的影响。
大娘的老伴也是个随和的人,坐在院门口,正敲着烟袋锅子。
贺幽寒也有些好奇,问道:“我看两位年纪也不大,为什么没有离开这里呢?”
大爷闻言转过头,声音沙哑道:“故土难离啊,小伙子!”
说完后,大爷重新装烟,点上一锅,用力吸了一口,丝丝烟气将他围绕,使他看起来有几分不真切,看向远处的目光透着某种令人敬畏的沧桑,缓缓道:“这里我们已经居住了几代人,自打我有记忆起,最高兴的,最难过的,全是在这里,有时候坐在这啊,身前身后还能看见爹娘的影子,再说,我们都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儿女们带上我们就是累赘!”
大黄对大爷很有好感,就乖乖蹲在他身边,蓬松的大尾巴晃来晃去,好像也在听老者讲述自己的过往。
大娘刚好带着梅杏南从厨房出来,瞪了自己老伴一眼,道:“老头子,你看你,又说什么呢,咱俩在这一待,多自在啊!逢年过节孩子们也知道回来看看咱俩,老话说得好啊!远香近臭,要是真住到一起啊,反倒嫌弃呢!哈哈,不说了,来,这些干粮啊,够你们小两口吃一阵子的了!”
梅杏南的脸上又开始发烧,倒也没有辩解。
贺幽寒也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话题道:“对了,刚才我们进镇时遇见一位姑娘,叫任未来,你们认识吗?”
大爷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眯起了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大娘却是心直口快,“知道,她都可以说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娘带她来的时候她还在襁褓里,哎,命苦啊~那孩子打出生起啊,就废了,四肢根本使不上力气,大家一提起,都说那姑娘天命不详,身边的亲人都被克死了,哎,真是个苦啊!自从她娘过世,也就没人管了,我有时候家里有剩下的饭时,就给她一份,大家帮她搭了一个窝棚,现在虽然空出的房子多,但她自己进出也不方便,我前天还帮她收拾了一下卫生,有时她自己饿了就爬到垃圾堆找找能吃的东西,一直就这么凑合过着。”
大爷也道:“谁说不是呢,要我说啊,要是我有一天瘫在**,我就让我老伴给我一份耗子药,一了百了。”
大娘听了又不高兴了,开始说他,直到梅杏南和贺幽寒两个人都出来了,还能听见二老的吵嘴声。
梅杏南会心一笑,老伴老伴,老了就是伴,要是自己老了也能像这两个人一样就好了,可转念间,她又想到了那位姑娘。
贺幽寒看她面带忧色,就猜到她在想什么,“怎么,你想把人带回解忧山庄?”
梅杏南点头,道:“一个姑娘家孤苦无依的,的确不容易,她这个样子,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这镇上能走的人都已经走了,剩下的都是不想走的,她也是被抛弃的人,看看吧,等查清楚她的身世,如果......算了,到时候先问问她的意思吧。”
贺幽寒颔首,与梅杏南并肩往回走,手里还提着一个大袋子,道:“逍遥岛上的人都是这么来的吗?”
梅杏南想了想,道:“差不多吧!原来呢,就是觉得自己住着没意思想找个伴,结果人就越来越多,现在都有一百多号了,其中还是因为他们大多数是拖家带口的原因。”
贺幽寒没再开口,兀自前行。
梅杏南却一把拉住他,牵起他的手,目光流连在他手腕上的那串佛珠,轻声开口:“我有时候在想自己是不是老了,这些年越来越信因果循环,佛家不是总说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能帮就帮一把吧,反正也不差这一个人的饭,不过,你放心,我会等你的事情解决了再处理这件事情的,免得徒生事端。”
贺幽寒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宽慰道:“不要担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梅杏南看着他,一脸骄傲道:“是,我知道你厉害,这世上有什么能难倒你啊!”
贺幽寒看她笑得甜美,嘴角也忍不住上扬,但还是叹了口气道:“不是我泼你冷水,她这个样子,即便此后好吃好喝,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恐怕也熬不了几年。”
梅杏南意外,“这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