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岀世,老葛和夏虹坐在长途汽车上。
郭文良站在车窗处叮咛着,我已经联系好了,台阳有我一个朋友叫陈大毛,他在乡镇当派出所所长。再有实在有危险,就找人大的吴主任,他退了但还有实力。没有当地人你们就等于进了死胡同。老葛没理睬郭文良,捧着一本西方侦探小说选翻着。夏虹拍拍郭文良的脑门说你那烧还没退,快回去吧。你的电话坏了,晚上九点,我把电话打到文春那。郭文良不厌其烦地,晕车药我给你搁在提包里层,一次吃两片吃多了你就甭想醒过来了。再有,吃药不顶用,你就把橡皮膏贴在肚脐眼儿那也挺管用的。那苹果和鸭梨我都给你洗好了,吃时你再好好擦擦……老葛不耐烦地,郭文良,你有点儿太过分了。
郭文良不解地,我怎么啦?
老葛嫉妒地噸着嘴你在这像鸽子一样咕咕咕的,都是冲夏虹说。我呢?你怎么不嘱咐我老头子几句?你也给我洗个苹果鸭梨什么的?郭文良拍拍脑袋,从挎包里拎出一个纸包你看我这脑子,想着想着还是忘了,这是给你买的道口烧鸡,我知道你兜子里带了两瓶酒正好下酒吃。老葛高兴地接过来,闻闻,都香到我骨头里了。郭文良反复叮嘱道,老葛,出门在外你经验丰富,要照看点儿夏虹。另外夏虹爱吃翅膀和鸡大腿鸡胸脯,你别独吃啊。老葛悻悻地,合算就光让我啃鸡头啊。
夏虹大笑。
长途汽车开动了郭文良恋恋不舍地跟着长途汽车小跑,太阳把他的影子拽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影痕。他瞩咐着,别忘了,我的电话坏了,今晚九点我在文春那等你电话。夏虹在窗户里探出头使劲儿喊着,你回去别忘了打针……老葛嚼了一口烧鸡摇着头感叹地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长途汽车在蜿蜒的山道上盘旋,在夏虹和老葛的身后坐着一个中年人,穿着很一般,戴一顶大帽子,留着两只眼睛钾着他们。夏虹拿个塑料袋在呕吐老葛在旁边无可奈何地啃着鸭梨。
一条大河的桥被冲塌了一段,修路队正在抢修。长途车停在桥上,旅客们纷纷下到河畔玩耍。夏虹跑到河边用水撩着脸,她发现后面那个中年人在拿着手机打电话,眼色不时地溜着她和老葛。老葛小心翼翼地挖着一束野花夏虹走过去说那人不对头啊。老葛笑笑你神经过敏。桥垫好了,长途汽车继续开。夏虹听到后面那中年人与一个小伙子聊天,天花乱坠,说现在台阳的黑社会有多厉害。省城那起车祸,就是把检察官老婆撞死的那起车祸肇事的司机事后就干拿走十万呢。旅客们都偷偷递过耳朵听把那小伙子吓得直吐舌头。有人插话,这公安局怎么不管啊?那人笑笑,这年头谁管谁啊,有钱就是爷爷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老葛在一边打着瞌睡,夏虹觉得还没到台阳市就闻到血雨腥风的味道了。
深秋的夜晚说到就到,天刷地黑起来。
钟表指针指到八点五十分。
在时装店里,郭文良和强、文春围一张小桌上吃着饺子,桌上摆着几瓶啤酒和小菜。郭文良下午给夏虹打手机,是一个沙哑男人接的,说,你打错了。晚上再打又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调笑,说你想和我上床吗,我的功夫不错。郭文良觉得事情不妙,便和台阳的陈大毛联系,陈大毛说,你吩咐我以后我就等夏虹,可夏虹根本没有找他。而且他到车站问了,有一男一女下车后就不知去向。郭文良很懊悔,觉得对这事太大意,应该自己去台阳。他对陈大毛说,你无论如何要找到夏虹和老葛,暗中保护他们。陈大毛歉意地说对不起,我马上要到省城,你们的检察长要找我,我实在照应不了你的两个下属。郭文良说,检察长找你干什么?陈大毛说,据说省城的政法书记从北京回来,要研究张早强的案子。你的事快见太阳了,张早强手下的人也在找我,我现在的处境也很艰难。文良你要多保重。郭文良焦急地在屋里转他又给吴主任打电话,吴主任的家属回电,说老吴去省城了,也是检察长电召去的。
强抱歉地说,没想到给文良哥惹这么大麻烦夏虹和老葛若是出了事,我怎么能担待得起呢。于红在强身边,她的脸色很不好琢磨来琢磨去,朋友不该这么出卖自己。她从强口袋里掏出手机便打,始终打不进去。强瞥瞥于红,于红说你别觉得是我做的扣,我没那么卑鄙。强没说话,就是喝酒。
郭文良不时看着钟表。
半月前,夏虹瞒着郭文良偷偷去了趟台阳,因为她听到了肇事司机的下落,说是在台阳的一个旧货商场。她去后,发现旧货商场的那个肇事司机已经去广州了,连老婆孩子都带走了。郭文良知道后说,我的事你不要管,美歌已经让他们撞死了,我不想再赔一个倒霉的。夏虹高兴地说,那你就把我和美歌一起看待了。郭文良生气地说,我自己的危险我一人承担,不想连累你。夏虹说,我已经和你拴在一起了,你的危险就是我的,你的幸福也是我的。我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干涉不了我。郭文良说,那你也应该考虑考虑我高兴不高兴啊。夏虹满不在乎地说我只考虑自己,女人有了喜欢的男人不管他究竟喜欢不喜欢。女人就是风,愿意飘在什么地方就瓢在什么地方。为此,郭文良别扭了好久。他喜欢夏虹的洒脱和活泼,这是美歌和琴没有的但也无奈她的个性。他闹不清楚,那些温馨的女人总是在书里看到,而现实的女人总是离开床以后就只顾重新抹匀嘴上的口红。可当夏虹果断去台阳时郭文良觉得她为自己那么执著和勇敢。长途汽车开动的一刹那,夏虹在郭文良心目中的位置骤然丰满了。
文春给郭文良盘子里夹着饺子,哥也可能是夏虹的手机被人偷走了,台阳那太乱,我去过那几回,這来的衣服不是被偷了就是被抢了。你自打走进了我这店,就一劲儿盯着表,可一句话也没说呢。夏虹在你心目中既然占那么大地方,你们就恋爱吧,不要总想着美歌。美歌不能复生,而夏虹就在你身边。何必你折磨她,她折磨你。我不像你还玩情调,我找老婆就为结婚,就意味着回家有人给你做饭到时候就有人给你生孩子。
强咂着嘴,文春,你说得太俗,亏你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到美国这几年我总结出这结婚就是买鞋,脚舒服了就多穿一阵子穿不舒服就再换一双。这舒服不舒服,只有自己的脚知道。
于红又打电话,对方依然是关机。于红愤然她觉得被别人耍了她感觉自己是个木偶,男人见了她就爱耍把几下,耍够了就拽下。其实她和台阳的对手在公司同事时早就上过床,疯狂时两人也是海誓山盟。后来对方给了她四万块钱,说于红的父母太穷,怎么也修整修整房子。于红抱着对手放声大哭哭得对手也在呜咽。于红拿着四万块钱去炒了股,想再多赚些钱,结果全赔进去,还亏了一小笔。而这时,那对手去了台阳他惋惜地抚摸着于红的臀部说,于红,你是个馋猫,不能当老婆,只能做情人。所以,当对手找她,要做房地产这笔生意时,于红立刻就找到强,施展出女人所有的魅力,终于使强把这生意做给对手。对手感激地对于红说,我听说你父母的房子到现在还没解决,生意做成我不给你钱了,在台阳我给你一套房子,三室两厅。于红摇头拒绝,我不要我只想回报你那四万元钱的情意。
于红顽强地再打,手机通了。于红问,你为什么关机?对方搪塞说,我在吃饭,吃饭时我从来不开机。于红再问,你为什么欺骗我?对方大声说,于红,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假话。于红说,你想吃那五百五十万的独食吧,胃口不小。对方说,你听谁说的我疯了,你怎么连人格都不相信我了。强在你身边吗,让他接电话。于红把手机给强,对手吼着,你是男人吗,你怎么会怀疑我骗你。不就是一个业务章吗,我下午已经传真过去一个公司的章。强找不到话题说,僵住了。郭文良接过电话急切地问,我是郭文良,看见我们公证处的人了吗?你和张早强是什么关系?你有什么企图?对手冷笑着我不和你这小人说话,我也不认识你,就算认识你也不想和你交往。你不要拿张早强的眼光看我,我不是他那种坏人。完后手机关上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
强说这小子嘴还那么硬。郭文良眨着眼睛我估计这笔买卖你做不成了但不敢保证他就是欺骗你。强问于红,你的判断呢?于红站起来,我的判断就是我周围都是一群坏人。
郭文良摆摆手,强啊,你们和台阳市房地产公司草签合同时,就没留个心眼儿。比如说,找老板要个名片啊什么的?强从口袋里拿出名片,递给郭文良,缉了,我也给他打过电话联系过我也在生意场混过这么多年了',倒是一切正常。他就是总催我把保证金汇去,说,不汇保证金说明我们这方没诚意。郭文良翻着名片,终于看到这个对手的大名,郑重,台阳房地产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郭文良接过名片嘲笑着,郑重,看这名字显得挺像那么回事,问题就是他郑重不郑重。
郭文良瞄了于红一眼,于红黯然神伤。于红和郑重在**疯狂**时,郑重信誓旦旦地说,我这人就是不会撒谎。于红摸着他的胸脯说,你发誓不会抛弃我。郑重举起右手说,我发誓我要抛弃你将是我的末日。于红动情了,说,你是爱钱还是爱我?郑重笑了,怎么所有女人都爱问这个庸俗的问题。于红说我就庸俗。郑重说,我爱钱,但只有我赚到钱,你才会更爱我。于红为郑重这句话难过了许久,任凭郑重百般劝解也无济于事。
强赞赏地说郑经理这人太有经验了,签合同前,他拉着我和我们公司的副总到饭店吃饭吃龙虾喝红酒。然后唱了一通卡拉OK一边唱一边海聊。郑重这人知道的东西很多他能用日语和英语唱歌唱到半夜,回到宾馆,又接着喝酒。转天,我们都晕乎乎地签着合同,可郑经理却精神抖擞对我们公司的情况了如指掌甚至财务谁管,工地谁抓,都张嘴就来弄得我们目瞪口呆。等郑经理走了,我们才明白过来,那天半夜喝酒时,全是我们副总告诉他的。于红插话,他在美国和日本的公司都呆过一阵子。强说,这小子没把美国人的规矩学来,倒把中国人的规矩也破坏了。
郭文良思索着说越这样,我越觉得里面不对。他既然这么精明和内行,为什么盖业务章,很显然是个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