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虹和老葛到了台阳,已经是午后了。老葛领着夏虹转了几家旅店,都进去就出来。他说太豪华了,住一家小门小户的清静,这样引不起注意。夏虹想给郭文良打电话,掏手机时,发现背包被人划个长口子,手机不翼而飞。夏虹气得直跺脚骂道,哪个王八蛋偷走的。老葛撩起衣服说,你还是嫩啊你看我,所有的东西都系裤腰带上了谁都偷不走。夏虹突然想起那个在车上的中年人,懊丧地拍着脑袋。
时间一晃就到了晚上,老葛领着夏虹找到一个大车店,夏虹是个追求完美的女人,进到乱哄哄的厅里,就捂着鼻子。而老葛却乐呵呵地。夏虹在一个睡着十个人的简陋客房里翻阅着一摞材料。客房里人来人往,像个集市。有个东北女人笑着对夏虹说姑娘啊,一看你就是文化人,一准是大城市的。你说这女人化妆这眼影是重点儿还是轻点儿啊?夏虹抱歉地笑笑我从来不化妆。东北女人惊呼,你这么个漂亮人,咋不化妆呢?不都说,这男人是创造世界的我们女人是美化世界的吗?
夏虹继续翻着材料,没吭声。
东北女人坐在夏虹的床头真是的,像咱们这么有身份的女人在这挤着,一屋子臭脚丫子味儿。告诉你,我哪回来台阳,都住喜来登饭店,那是四星级宾馆。这回算是惨透了,沦落到这牲口住的地方。
夏虹没理她,她被材料中的蛛丝马迹所吸引。到公证处这些日子,她一直想干出个名堂,她讨厌老葛背后说她是郭文良的花瓶,总摆着让人欣赏成不了大业。夏虹从学校转到公证处虽然是局长说了话,但更主要的是她考上的,而且在两百人的考试队伍中她考了第二名。她进入公证处的原因就是喜欢公证两个字。
东北女人饶有兴趣地,我看你和你爷们儿来的,不怕你不高兴啊,可又老又丑的。别不是大款吧?
老葛敲敲已经打开的房门,我进来了。说着老葛端着大茶缸子一脚迈进来故意大声地说夏虹,真难为你了,就这住房条件,要是让郭文良看见,不得心疼死。怎么办呢所有好点儿的旅馆都住满了。你别说,这台阳市发展得够快的,才几年的工夫就高楼林立。那阵子我来时,这里穷极了。有句顺口溜一条马路住岗楼,动物园里两只猴,漂亮姑娘看不见,满街都是小老头儿。
东北女人离开夏虹的床头,拍拍夏虹,妹子,我打电话去了,你让你爷们儿在这坐吧。老葛瞪了东北女人一眼,你胡说什么?谁是爷们儿!东北女人笑笑,我也知道,你不是她的爷们儿。这年头爷们儿不会带着老婆出来。东北女人往外走,老葛欲追,被夏虹一把拽住。夏虹指着材料问,凭您的经验,这合同里有鬼吗?老葛气哼哼地嘟嚷着,这鬼地方,什么鸟都有。夏虹翻着材料,我觉得郭文良分析得对,情况不是那么简单。老葛喝着茶水,张早强的事弄得文良有些偏激,一个城市的建筑和经济虽然发展很快,但未必人的素质就马上提高上来。看台阳市的发展速度,我觉得这份合同很吻合这里的情况,好像不会有什么鬼。
夏虹疑惑地问,草签合同上的业务章怎么理解?
老葛挥挥手,就是法盲呗,我说过,你以为现在的公司老板都懂合同法呢,不信咱调査调査,十个有九个都是一脑子概糊。
夏虹摇摇头,我觉得台阳这些人做这笔买卖是精心策划的。还记得半个月前吗,一家公司要做贷款公证,说由英国一个财团发函过来,贷款五亿人民币,由武汉一家银行提供担保。这家公司把营业执照、法人证明各种手续都拿来了,我和郭文良在那欢
呼跳跃,觉得能办成这么一大笔贷款公证好是骄傲。结果,还是你让我给武汉那家银行打电话询问,人家回答根本没这回事儿。
老葛笑着,那回有问题,不见得这次就有问题。你不能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
夏虹看看表忙说,我得给郭文良打电话了。
老葛不满地皱着眉,他郭文良有什么不放心的,有我在这……他醒悟到什么,指指自己说,别不是对我不放心吧。
夏虹烦躁地挥挥手,你哪跟哪呀。
时针指向十点钟。
郭文良在电话机旁来回走着。
文春劝慰着,哥,没事,夏虹又不是小孩儿。再加上有老葛陪着,老葛可是块老姜,什么世面没见过。弄不好俩人在歌舞厅唱卡拉OK呢。郭文良瞥了弟弟一眼,你以为夏虹像你一样,挣点儿钱就会往歌厅里跑,那嗓子跟宰猪似的,还一劲儿嚎,吓得旁边的女服务员直哭,还以为你那自杀呢。文春不满地你夸奖夏虹也别贬我啊。
强过来,过意不去地说,为了我的事……于红突然做个手势万一你们预料的完全错了郑重那边一切都正常是我们大惊小怪的呢。我琢磨郑重不是那种小人夏虹那手机很有可能是被小偷偷窃的和郑重没任何瓜葛。我和他共事,他是做大事的人不会那么苟苟且且。于红说得很激动,她怎么也摆脱不了郑重那深沉的眼神宽阔的肩膀。于红与几个男人做过爱,惟有郑重最投入,没有任何的自私,显得那么有男人的力量。而强就显得有些龌龊,嘴上说一些风花雪月的话,酸酸的,像是发毒的一筐葡萄。而一旦兴奋完了,就倒头大睡,弄得于红很扫兴。强说,你那么信任他?于红说,他不是靠欺骗赚钱的男人。强说,他没欺骗你你是不是欺骗我啊。于红瞥了强一眼,你这人这么没意思。
在大车店的服务台前坐着一个老大爷,那个东北口音的女人正缠绵地打电话,夏虹在旁边焦急地等待。东北女人持着话筒你哪想我啊?光心想行吗?你得全身心地想我才行。我可为你跑这要债来了三十万,我给你要来了十八万,你说老娘我怎么样?你问我怎么要来的,我就在背后贴一张报纸,上面写着,我是讨债的,这个男人欠我三十万。他走哪,我跟着去哪。没两天,他就给我十八万……
夏虹看着表催促着请你快点儿。
东北女人根本不理睬夏虹,继续我行我素地冲话筒,对,我羞羞他。我让台阳人民看看这个男人欠女人的钱不还。这可是你说的,给我回扣百分之十,十八万就是一万八。那好我就从这十八万里扣了。你嚷也没用钱在我手里呢,好,拜拜吧。东北女人放下电话,看看夏虹,你荷着急,也得让我把话说完啊。老大爷对东北女人一伸手,六十块钱。东北女人虎着脸这电话费咋这么贵啊,你要杀人呀。老大爷不紧不慢,我都睡两觉了,你那还没说完呢,这是长途电话懂吗?
东北女人甩钱,气哼哼地走了。
夏虹急渴渴拨通电话,郭文良吗?
时针指到十点半。
郭文良在收拾着衣服强和于红都倚在沙发上睡着了,强一只手还攥着于红的衣襟。
郭文良拿着话筒深思熟虑地,夏虹,我觉得有问题真的,不是靠直觉,而是感觉。我不是因为张早强就不信任台阳的所有单位。这个郑重不简单,他在网上和我对话,对我的情况很熟悉。而且我怀疑他和张早强也有瓜葛。明天一早,你们要到担保银行去仔细调查。六千多万是个很大数目了,有了闪失就麻烦了。
这时,服务台的老大爷睡着了。夏虹深情地,文良,离开你才知道,我不能没有你。上回你欺骗我而逃离了我,现在我不能再放你走了。我一闭上眼睛都是你的影子,我睁开眼睛也是你的面容。离开你,才知道感情的珍贵,才发觉你挺可爱的,我是认真对你说的。别看我们平常打打闹闹的,现在回想起来也是一种享受……
老大爷睁开眼,瞅瞅夏虹。
时针指到十二点。
郭文良继续拿着话筒?别说那么多疯话,这时候不是谈感情的时候。我的烧退了真的不骗你。听你这么说我心里也暖烘烘的,我一个人孤独多了,有时候是支撑不住的。但你要给我时间,我要是在你心里有影子那我心里的影子就是美歌。我承认,以前对你太偏激了,作为一个男人也没能照顾好你。特别是上礼拜下雨咱们吵架你没有撑雨伞就走了,我也没送你,还咒你出门让汽车撞死……我得有个接受你的过程P
文春躺在椅子上打着鼾声。
强揉揉眼,看看郭文良,还没打完呢?他发现自己的手在下意识地拽着于红的衣襟,他动了动,于红依旧酣睡着。强觉得和于红的关系特别像猫和老鼠,谁也离不开谁,但谁都防着谁。与不同性格的几个女人有过感情的纠葛,但惟有和于红时间最长。每次和于红在**接触,于红都没有其他女人的羞涩,而是坦****的。如一团火,烧得你五脏六腑都难受。似一面镜子,那么率直和妖烧,没有任何掩盖和扭捏。强动心思要和于红结婚,尽管于红爱钱,出身下层,尽管有两个男人为他判刑,这他都不在意。女人能风情这么多男人,这证明女人的魅力。可这次于红联系的郑重,看着是块肥肉,可背后很有可能是陷阱。强又躺下,他觉察出于红始终在窥探他,于是紧盯着于红的眼睛,才注意到于红的眼睑很厚,当遮掩住的时候,会感觉她还在注视着你。
夏虹举着话筒,我说给你一千遍了,在车上我没吐,都是听你把橡皮膏贴在肚脐眼儿的好主意。我住的挺好,两个人一屋,有卫生间,还有彩电沙发,屋里干净极了。郭文良,想一想,我有时故意折磨你,也真不好。你说,我们女人的心怎么就这么一点点,容得下你,就容不下别人了。还记得你办理颖那个公证吗,那时我看你们在一起,就那么嫉妒,就变着法和你吵架。有时,我想起你和我在大理同睡一张床时,你还拥有美歌,我就愤怒。那时我寻找你的目的是找你复仇,可最后看到你的那个惨样,我实在下不了手。我们一起到公证处,那是上天给的缘分。我本想好好处你,可我一看到你那样子,就生气,我总忘不了你欺骗我。几点了?呦?都一点了,就这样我放话筒啦。
夏虹放下话筒,朝迷迷糊糊的老大爷问,多少钱啊?
老大爷伸个懒腰我今天晚上算碰对了,你的电话比那个二楞子女人打得还长。咳,我和我老伴儿说上两句就没话了。九十九块,交钱吧。老葛打着哈欠走过来,都几点了,你还这么折腾,明天一早咱可还上市建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