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顺心顺意,得罪干净又如何?◎

小破屋里, 祝温卿一双美目被黑布笼罩,世界陷入黑暗之中。

一炷香之前, 秋蝉禀告说东边热闹, 她来本就不是为了热闹,她带着冬眠、秋蝉往西边走,走着草丛里冷不丁蹿出一只兔子来。

兔子眼睛发红望着她, 古灵精怪蹲在石头旁,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她。

她本低沉的心思活跃起来, 微微弯着身, 脚步放地极轻, 缓缓走过去,刚好扑到白兔时,白兔灵敏的一窜,她扑了个空。

“小姐,你这爱玩的性格怎么还没有变啊?”秋蝉笑道。

祝温卿看着耳朵一动一动的白兔,只觉得白兔在挑衅她,顿时她微微有些恼。

“看我不抓住你!”祝温卿鲜少露出自己的真性情, 今日不知怎么一只白兔勾起她兴趣。

“你俩别跟着我了,在外面守着。”

她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

既然找不到好的人选, 还不如找个清闲的地方待着,待马球结束在跑出来。

秋蝉、冬眠怎不知祝温卿肚子里的想法, 两丫鬟对视,守在外面。

祝温卿一直追兔子,等回过神来, 周围落下黑衣人, 她脚步一动, 拿出哨子, 突然想到宁青被自己派去接外祖父。

外祖父近日打了胜仗,皇帝高兴招外祖父回宫嘉奖,她听闻后心中一喜,但外祖父年岁已高,多日的战事她怕外祖父有损身体,特意派宁青前去接应。

心中慌乱,表情却佯装淡定:“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对视一眼,直接冲祝温卿而来,秋蝉、冬眠听见一阵鸟叫声。

“是你。”笼盖在眼睛上的黑布被撤去,祝温卿眼睛猝不及防被刺了下,等她适应强光之后,她看清坐在她对面的梁月。

梁月冷冷笑着,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她以一贯的姿态居高临下望着她,祝温卿看见光晕之前的梁月,表情依旧淡定着。

梁月见祝温卿这种表情,弯腰,手捏住祝温卿下巴:“祝温卿,你凭什么这种表情望着我!”

另外一只手重重地甩给祝温卿一巴掌,祝温卿脸猛地侧过去,左侧脸顷刻红肿起来。

“对!”见祝温卿腰弯下去,梁月疯癫地笑起来,“你就应该这样卑微地仰望我!”

梁月又弯腰蔑视祝温卿,目光聚焦在祝温卿眼睛上。

眼睛清澈见底,看不见这世界所有的肮脏。

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干净的眼睛!

“祝温卿,你知道司世子喜欢你什么吗?”

祝温卿沉沉的眼睛里起一层炫光。

梁月进入自己的世界,并未看清祝温卿眼睛里的变化。

“只要我换了你这双眼睛,世子就不会喜欢你。”

说罢,梁月放开祝温卿,往旁边架在火上烤的铁盆走过去。

一直淡定的祝温卿脸色霎变。

梁月拿起铁盆上的一根银针,银针被烤地发红,似乎要融化。

银针可穿人眼,但若烤地再细一些,换上一个医师,可以取出人完整的眼睛。

梁月想挖她的眼睛。

这个疯子!

祝温卿挣扎起来,手却被紧紧束缚着,梁月脸色阴测测瞧着祝温卿,缓缓笑起来,手指打了个响指,将近六十的医师被带进来。

“接下来麻烦医师您,取人眼。”梁月将银针递到医师手上,眼神势在必得看向祝温卿。

医师望了下祝温卿,惊呼下。

漂亮的眼睛映射着害怕,像是一双即将被踩碎的琉璃珠。

祝温卿身子抗拒紧贴在墙壁上,可她身后就是墙壁,想退再也不能退。

不!

她不应该这样!

祝温卿摇晃头,苦苦挣扎,医师额头沁出汗珠,迈向她的脚步不曾缓慢半分!

“梁月给你的,我都可以加倍给你!”祝温卿提出筹码,梁月听到祝温卿这些话,好笑地笑起来,“医师,她就是从陇西来的土包子,你信她,还是信我梁家?”

梁家,承侯府!

势力在上京有着一席之地。

况且,放眼上京,谁不给梁府几分薄面!

医师的脚步仍然未停,祝温卿眼睛不断放大,那根银针眼看距离她越来越近。

她的心已经落在冰洞之下,突然,一阵强大的力量冲破房门,梁月望去,司桁脸色铁青站在门外。

司桁看着医师手中的银针,抬脚将脚边小石子踢过去,石子正中医师手腕,银针截然落地,医师哀嚎。

梁月见状,连忙捂住脸,生怕被司桁认出来,司桁眼神直接落在祝温卿身上,见祝温卿左脸红肿,当下,也顾不得梁月,直接冲祝温卿跑去。

他边解捆绑祝温卿的绳索边问:“有没有哪里受伤?”

她没事。

司桁来的很及时。

但祝温卿终归是被陇西镇国公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姑娘,没见过这等场面,脸色惨白,说不出什么话来。

司桁黑眸杀气不遮半分,直接看向梁月,梁月已经跑到门口,要溜走,司桁随手将旁边的铁片扔过去,正中梁月小腿肚,梁月顷刻跌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司桁将祝温卿拦腰抱起,同时,将祝温卿的脸侧向他自己的胸膛。

“别看,卿卿。”司桁温柔道。

祝温卿还在害怕着,并不能听清司桁道叮嘱,耳边只是飒飒的风声以及浓烈的血腥味。

上京人皆知,得罪谁都不能得罪长公主一家,只因长公主除是皇帝唯一的妹妹,其与太子关系要来,未来司桁怕直接步入朝廷,成为只手遮天的那个人物。

梁家暗地里派了不少暗卫守着梁月,就怕梁月因一时骄傲毁了梁家前程。

在司桁不断逼近梁月,梁月拼命藏起自己的脸时,守在梁月身边的暗卫冲出来,与司桁周旋起来。

司桁杀人从不留情,他手上沾染的人命已经数不清,暗卫纷涌而来,他像杀急眼般所到之处全是鲜血。

突然,一抹血窜到祝温卿的脸上,祝温卿尖叫一下。

温热的血,浓烈的令人作呕。

祝温卿顷刻挣扎起来。

“放我下去!”

祝温卿也变得狰狞起来,司桁急忙安抚祝温卿,单膝蹲在地上,暖心哄道:“没事,没事,卿卿,别怕别怕。”

可此刻的祝温卿丝毫听不进去。

鲜红的血仿佛让她看见她母亲去世时喷出来的那口鲜血。

母亲当时的血直接喷在年仅六岁她的脸上。

她闭眼前映入的是她母亲不甘、懊悔的表情。

“没事没事,真的没事。”司桁紧紧抱着祝温卿挣扎的身子,将她的头贴在他的左胸膛上。

司桁不耐其烦一遍一遍重复,陷入恐怖回忆的祝温卿逐渐得到好转。

他害怕吓到这样的祝温卿,脸上的杀意努力藏起来,但他又不许祝温卿抬头看此刻的他。

卿卿就应该和活在阳光里的那些人待在一起,而不是此刻的他。

即使此刻这样凶残成性的他是为了祝温卿,他也不愿祝温卿看到这样的他。

祝温卿躺在司桁怀里,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暖暖沁入她的心脾,她越发贪婪这份温暖时,感觉到司桁身子颤了下。

“司桁,你怎么?”祝温卿着急问。

司桁声调未变:“无妨,我带你离开。”

之后,她感觉到脸上血迹被人擦去,她安稳待在司桁怀里,直到秋蝉、冬蝉的声音响起,她紧绷的神经顷刻松散,昏迷在她们的声音里。

翌日,晨起的微光散在床边,祝温卿缓缓睁开眼睛,昨夜恐怖之事像烟雾一般争相恐后浮现在脑海里,她恍惚下,打碎旁边放着的茶盏。

破碎的茶盏惊醒守夜的冬蝉,冬蝉看见祝温卿,一下就扑到祝温卿身上。

“小姐,您醒过来了,吓死奴婢了。”

祝温卿抬手捂着自己眼睛,想到司桁,询问司桁近况。

秋蝉擦着泪道:“昨日马球原本结束,司世子将您带回来之后,就直接下令封住整个马球营地,不许任何人出去。”

“是梁月要取我眼睛!”祝温卿指控道!

说话太急,拉扯到左脸颊,左脸颊经历一夜消肿,但红肿依旧清晰可见。

冬蝉望着那红肿,心里生出无尽怨恨!

梁家嫡小姐如何!

就能欺负她家姑娘!

“小姐,我这就去给司世子说。”冬蝉气得浑身发抖,她家小姐从未受到如此侮辱。

冬蝉走的急,未见祝温卿眼里的不解。

马球场上,因司桁强行留下众人,大家心生不满。

“司世子太不讲理了吧!我父亲今日派我去镇江,如今去不成,铁定少不了一顿骂!”

“你别说了,我不也是!”

“听说司世子这般兴师众众是为了一个女人?”

“哈?”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知道司桁是为了一个穷酸女,心中更加不满。

一个活在底层的女人,就算是国子监的学生如何,身份终究上不了台面,死了就死了吧。

后来真的有贵女直接说祝温卿死了有何足惜,司巳冲上去,直接给了那贵女两巴掌。

每一巴掌都又狠又重,贵女的脸顷刻肿地老高,看得众人心惊胆跳。

“看谁还敢多嘴!”

众人有怨言也不敢多言。

司桁阴冷的眼神一一扫过众人,所有人的来了,唯独梁家人还没有来。

“去请梁世子吧。”司桁声音冰地似乎都能冷死人。

司巳前头去请,冬蝉后脚跑过来禀告:“世子,我家姑娘醒了。”

司桁脸色缓和些,起身正要去看祝温卿,秋蝉继续道:“我家姑娘说是梁家姑娘梁月欲取她的眼睛。”

昨夜的医师趁司桁分神时直接被暗卫杀死,等他回来派去去抓时,只剩下医师冰冷的尸体。

他对梁月属实谈不上熟识,可梁月就认准他般数次挑衅他。

“去请梁月。”

“请”字被司桁咬的极重,顷刻间,他身边的人就明白司桁是何意。

半柱香之后,梁世子请来,却不见梁月踪影。

“梁世子,舍妹?”

“司世子,你行事莫要太过嚣张,舍妹昨夜偶敢风寒,不易走动。”梁世子未给司桁好脸色。

司桁冷哼一声,未理梁世子那些话,直道:“再去请,若是请不来,就直接抬来。”

抬来可还行?

梁月的名声还要不要?

未来她还如何在上京立足!

如何婚配公子!

梁世子当初急了:“司世子,你莫要太过分!”

司桁表情丝毫不见松动,梁世子紧逼:“世子,你所护之人,就算才情好,但终究是一介平民,为了这样不起眼的人,你偏要将上京所有勋爵人家得罪干吗?”

能赴这场马球的人在上京非富即贵,随便几人都牵扯着上京的利益,司桁纵使权力再大,也未入仕途,这么做,怕不是自损前程!

司桁眼神扫过马球场内的所谓勋爵人家,勋爵们经梁世子这么提醒,身子板硬朗起来,虎视眈眈瞪着司桁。

仿佛在说,司桁你敢吗?

祝温卿在房间内待着,神思始终定不下来,心头浮着一层惶恐。

她听见外面的声音一阵一阵,比起起伏,她更加不安,寻来秋蝉,命秋蝉带她出去。

秋蝉脸色有话要说,但又忍回去,应着她。

她慢慢走到马球场边,听到梁世子质问司桁的声音,心头一窒。

的确,未了一个草芥,得罪全上京的勋爵人家太不值得。

可是她就要平白受这些苦吗?

她闭眼,眼睛前浮现的是梁月得意的笑容,她气得浑身发抖!

就算这上京没有人站在她的身边,她也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祝温卿睁眼,正准备抬步往前走,司桁征地有声的道:“如何我偏要得罪呢!”

梁世子脸色一变,不可思议望着司桁。

“你疯了吧!”梁世子指控司桁。

司桁满不在乎一步一步朝梁世子走过去,边走边说:“为了她,纵使全得罪上京人又如何,本世子只要她顺心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