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天生内向,有些害怕见生人。◎

卫琼枝揉了揉被他捏痛的手腕, 斜了他一眼,便提起裙摆走了。

厨房灶头的火被生起来,卫琼枝先是烧了一大锅水, 然后倚着灶台出神。

她真的没想到裴衍舟竟然会这么想, 毕竟她都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

他怎么会那么想?

裴衍舟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把脑子砸坏了, 他不像有这么蠢啊!

明明她是为了他好,却被他曲解成了故意要藏着他。

她如果真的要藏着他,那么当时一回到利县, 她就应该把他扫地出门才是。

白给他做了这些天的饭了。

卫琼枝怏怏地往锅里已经煮开的水里下了一些面条,一不小心又下多了。

算了算了, 继续煮吧,又不能捞出来。

他要曲解就曲解吧, 反正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了,他要钻牛角尖也是他的事, 别想到想不开, 最后还要她收拾烂摊子。

今日幸好还好, 那些人都没什么胆子,被裴衍舟几句话就吓唬住了, 如果换了别的更坏更处心积虑的,裴衍舟就没那么好过关了。

要是他们为了卫家那一点点财产真的去京城查访, 那卫琼枝和裴衍舟根本就没有办法继续待在这里了,岂不是弄巧成拙?

白白细细的面条在锅里翻滚着,好像一尾尾白色的鱼, 咕嘟咕嘟扑腾着, 卫琼枝用筷子搅了两下, 等彻底沸腾之后便将面条都捞了出来。

她还没忘了给自己煮了个蛋, 卧在面上, 又放了几根青菜和一把葱,几滴香油洒上去之后,香气四溢。

至于裴衍舟那碗,卫琼枝没管,想吃就自己捞。

她端着碗正要出去,裴衍舟忽然走进来。

卫琼枝便小心翼翼地绕过他,怕碰洒了自己的面汤。

结果都已经等她走过裴衍舟身边了,两个人差不多背对背的时候,身后便有压迫向她袭来,接着整个人都被人从后面紧紧箍住。

卫琼枝没有惊慌,因为她知道是谁,只是人跟着晃了两下,面汤终究还是洒了几滴出来,掉在了托盘上,汁水晃来晃去的。

“放开。”她道。

裴衍舟低下头,靠在她削瘦的肩膀上:“别走。”

“我的面要洒了!”卫琼枝的火慢慢大起来。

裴衍舟闻言却将她抱得更紧,卫琼枝的手臂发酸发麻,渐渐便端不住托盘了,“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面全都泼了一地。

“裴衍舟!”

他没有理会她,只是这么将她抱着。

“我离不开你,”许久之后,他才启唇说道,“你别走。”

如果一辈子都要这样过下去,他也要陪在她的身边。

就算她不喜欢他,他也只求留在这里。

只要她不离他而去。

他可以被所有人抛弃,唯独不能承受被她抛弃。

裴衍舟刚刚才彻底察觉到了这一点。

“这里是我的家,我不走,我真的是为了你好才让你藏起来的,”卫琼枝不大明白已经说清楚了,他忽然却又发什么疯,只能绕过来说,“你先将我放开。”

裴衍舟慢慢松开手,卫琼枝看着地上打翻的东西直皱眉,面洒了,碗也打碎了,上次说过裴衍舟打碎一个便要他赔一个的,裴衍舟身上其实也带了很多钱财出来,但是她却已经没了让他赔偿的心情。

她没管地上的狼藉,自己转身又盛出一碗面,洒了一把葱和几滴香油上去,鸡蛋和青菜免了,然后又从裴衍舟身边走过。

这回卫琼枝自己停下脚步片刻,道:“你继续饿着吧。”

她把面拿到自己房间里,关起门吃了,一时也没再听见裴衍舟有其他动静。

卫琼枝一筷又一筷慢慢吸着面条,明明也不太热,却吃得心口处开始发热,也说不出是好受还是难受。

因为裴衍舟刚刚出去打发了外面闹事的那些人,左邻右舍一定有人在自家院墙里头竖起耳朵听着,最晚等到明日一早,他们便会纷纷过来询问情况,到时候怎么解释还是个问题,毕竟卫琼枝是铁口直断夫君在京城没回来,而且裴衍舟硬是在里面藏着这么多天没让人看见他的脸,怎么不让人感到诧异。

不得不承认,曾在裴衍舟说出“别走”的那一瞬间,她是心软的,但也只有那一瞬间而已,想起以前在荣襄侯府的日子,卫琼枝如坠地域,他或许也只是因为突然从云端跌入泥地,才迫切地想要抓住她,乞求她对他的怜悯罢了。

可……方才遇到的那些人那些事,就真的比荣襄侯府好受吗?

裴衍舟说得也没有错,让他藏起来除了是为了保护他,其实她私心里也是想着,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有过裴衍舟这样一个夫君。

直到卫家那些亲戚借机找上门来,她甚至都还在硬撑,坚决不让裴衍舟出面。

如果裴衍舟方才不出面,他们或许会在外面吵到半夜,吵得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到处都是,在利县被人指指点点,小地方最会传这样的事,他们或许不像这些所谓卫家人一样用心险恶,但或多或少都会对她造成伤害。

那样的情况之下,她在利县就真的能待得安稳吗?

卫琼枝嘴里一边嚼着面条,一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吃完面条之后把碗一推,草草洗漱之后便睡了。

等第二日天光才刚刚亮气,她便醒了过来,躺在**望着帐顶,想起昨夜打翻的面条都还没有收拾,又思及一会儿要发生的事,便如芒刺背,也睡不住了,索性起床。

她穿了一件薄衫便去厨房收拾昨夜的狼藉,蹑手蹑脚一进门,却发现地上的污渍已经不在了,干干净净的。

卫琼枝转了一圈,心下也没有任何波澜,还能是谁给她收拾的,左不过是昨夜裴衍舟做的。

她过去烧水,发现昨儿晚上还剩着的面汤也没有了,锅子都被刷得一尘不染。

他何时这么主动了?早先来的时候,连洗个碗都是她说了才去做的,而且据卫琼枝所知,裴衍舟应该从来没有干过这些。

他这是怕她把他赶走?

卫琼枝当然不会当面去问裴衍舟,他爱做就做罢,昨夜饿着肚子干活也是他心甘情愿的,她烧完了一大锅水洗漱之后,便又轻悄悄出了门去。

院内是能做到轻手轻脚的,但当卫琼枝一走出院外,才堪堪把门关上,早就在一边注意着这边动静的冯婶他们便围了过来。

冯婶先开口,她还是有些不高兴的,问卫琼枝:“我也算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也没亏待过你,我知道你嫌冯婶老了冯婶嘴碎,但也不能这么对待冯婶啊!昨天卫家那帮子人过来闹事的时候我还担心你呢,原来藏了个男人在屋子里,硬是不告诉我们!”

“是啊是啊,琼枝,你夫君明明就在这儿,怎么都不说呢?”

“大家伙儿都问了你几次了,你都说的是他在京城,你不想说也不能撒谎啊,况且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等他们七嘴八舌地说完,卫琼枝才首先看着冯婶,解释道:“他……先前你们问的时候确实不在,人也是这几日才刚刚过来的……”

“这是好事,怎么不说呢?”

“是这样的,”卫琼枝的脑门子直发烫,“他天生内向,有些害怕见生人。”

“我们能把他吃了?”冯婶更加不满,“琼枝啊,如果真是这样你这夫君不行,一个大男人害怕出来见人,日后要如何撑起家业,你下半辈子怎么办?”

卫琼枝连忙说道:“也不全是因为这样,其实我……我也是有点害臊的,你们问的时候他人不在,他来了再让我把他引荐给你们,我……”

众人慢慢便恍然大悟,卫琼枝的性子他们是知道的,自小笨笨的,看着也不是个胆子大的,又木又钝的一下子害臊了倒也正常。

冯婶最先原谅她,道:“那你夫君呢,把他叫出来看看,昨日我们在家中只依稀听着他的声音,样子还未曾见过呢?”

“这……”卫琼枝讪笑几声,忽然昨夜裴衍舟说的话又一下子往她脑子里灌进来,她的嘴巴又卡了壳。

而且裴衍舟昨晚做了那么多事,她再违背他的愿望,把他藏着掖着,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当然卫琼枝也只是在心里想想,随即很快便道:“他还在睡觉。”

冯婶他们便有些怏怏的,不停地问着她:“等睡醒了呢?我们什么时候能见见?”

卫琼枝的手心都被他们逼问出了汗水,便只能打马虎眼儿:“改日,改日,我找机会一定让大家见见他,反正他就在这儿也跑不了,我要先去买菜了。”

以冯婶为首的一群人见卫琼枝这么说,便也只好偃旗息鼓,放她走了,只等来日再找准时机。

在卫琼枝走后,他们倒又围在一起说了几句话,除了说些关于卫琼枝和她的夫君的事,便是七嘴八舌昨天卫家远房亲戚的轻微,最后一致嗤之以鼻。

说完之后几人便要散,却听到哪家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大家起先根本没在意,还是冯婶眼睛尖马上发现是卫琼枝他们家。

“哎哎,你们快看——”冯婶连忙一边用嘴,一边用手肘捅身边的人,示意他们去看。

只见卫琼枝家里出来一个身姿颀长挺拔,宽肩窄腰,面目俊朗的男子,男子挑了挑眉,这才看向他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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