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凭什么?◎

卫琼枝在外面慢悠悠地转了一圈, 买了些皮蛋和肉回去,打算早上做皮蛋瘦肉粥,其他东西也没多买, 估摸着冯婶那群人快散了, 这才往回走。

没想到冯婶一干人等还是围在巷子里老地方说话, 卫琼枝龇了龇牙,只怕他们看见她又把她拦住,毕竟这会儿已经日上三竿了, 再怎么睡懒觉都该起来了,她方才所说的还没睡醒也就不成立了。

正当卫琼枝犹豫是转身再出去逛一圈好, 还是悄悄走过去不让他们发现比较好时,冯婶已经看见了她。

“快看, 琼枝来了!”冯婶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最先向着她迎过来。

卫琼枝只好也冲着冯婶笑了笑, 算是打招呼。

“枉我们以为你嫁的夫君很拿不出手呢, 所以才藏着不让我们见, 真是没想到,”冯婶道, “你这些婶娘伯娘们都年纪大了,附近和你年纪差不多的也基本都嫁人了, 谁会和你抢他呢?”

卫琼枝陪着笑了几声,越听越觉着不对,赶紧问道:“你们已经见过他了?”难道冯婶他们趁着她不在, 直接去她家里去了?

冯婶道:“那当然!我们才说完话, 他许是醒了, 便开了门出来, 我们都看见了!”

“对对对, 长得真好看,不愧是京城里来的,你当初真没去错京城,这说话举止就是不一样,啧啧,若是我女儿没嫁,也让她去京城碰碰运气。”

“你快说说,你去京城之后是怎么嫁的,是你姐姐给你说的亲事?哎呦,怪道这世道咱们都看不明白了,你从前那么傻,又是小地方出来的,你夫家和他竟也肯?”

“有什么不肯的,为着琼枝这副相貌娶了也不亏了,否则娶个丑媳妇回家,还不是生个丑孩子,你看他们两个的孩子生得多俊俏,虽然还是肉鼓鼓一团,但长开了之后绝对错不了!”

见了卫琼枝之后,他们聊天说话的兴致更加高涨起来,吵得卫琼枝额角一跳一跳的。

最后等他们的说话声慢慢平息下来了之后,卫琼枝才听见自己悠悠地问了一句:“他真的是自己出来的?”

“千真万确,这有什么假的?”

卫琼枝的心头忽地升起一股无名火。

他凭什么?

众人散去后,卫琼枝才得以回到家中,她一下便把门推住,然后转身大步往里面走。

虎儿正在院子里和才买了没几天的小鸡玩,抓了一只小鸡伸手给卫琼枝,卫琼枝按了一下虎儿的头,没有理他。

虎儿也无所谓,便自己摇摇晃晃去追着几只小鸡跑了。

这时裴衍舟听见声音也从屋子里出来了,他见卫琼枝脸有点淡淡的粉红,明明知道她生气,却偏问:“怎么了?”

“你……”卫琼枝气急,嘴上又梗住,半晌后才道,“你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出去了?”

裴衍舟定定地看着她,将差点溢出嘴角的笑意收敛,道:“不可以吗?那我下次问了你之后再出去。”

他没忘记昨日他求着她不要离开自己的样子,应不应全在她,可是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从早上卫琼枝起床,他就已经醒了,也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卫家的院墙不高,左邻右舍的声音不断地飘进来。

看着时机差不多成熟,裴衍舟才整了整衣冠出去。

他本意倒不是故意挑卫琼枝不在的时候出去,故意背着她,只是卫琼枝溜得太快,他出去时人已经跑了。

裴衍舟在外面站了一小会儿,那些人远远看着他也没有上前来问,他将自己脸上一惯冷漠又带着些凛然的神色掩去,反而眼中满是和煦。

这自然也演不了多久,所以他很快便进来了。

“你怎么能这样呢?”卫琼枝跺了跺脚,其实总要让人看见的,但是她就是不高兴裴衍舟自己跑出去了,又说不出什么理由。

裴衍舟道:“放心,我不会乱跑的。”

卫琼枝便败下阵来。

脚长在他的身上,他真的要乱跑她又有什么办法,根本关不住他。

她把手上的篮子往上提了提,突然觉着裙摆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动,卫琼枝扭头看了看,虎儿就在她身后不远看着她。

可是裙摆底下动的是什么?

卫琼枝一撩起裙摆,便看见了不知何时放在她裙子底下的小鸡,足有三四只,被她的裙摆拦着出不来,也不知什么时候进去的,能放进去自然只有虎儿。

卫琼枝不怕鸡,但一时也被这一群毛茸茸拱在她裙子里的东西吓到了,尖叫一声跳了开去。

裴衍舟便顺势把她的手臂稳稳托住,看着卫琼枝惊慌失措下红得更为灿若桃花的脸,抿起薄唇笑了。

***

卫家的小院子里有一个很小的角落是用篱笆围起来的,里面堆着泥土,从前是个小花圃,专门给卫琼枝和卫琼叶姐妹俩玩的,种种花种种菜,如今已经荒芜了,连篱笆经过风吹雨打也已经七零八落。

卫琼枝把虎儿抱到篱笆里面,再把小鸡放进去,让他和小鸡在小花圃里转来转去,算是罚站。

虎儿一开始还觉得新鲜,在花圃里追着小鸡跑,虽然他走得不稳但是花圃很小,随便抓一下就能抓到小鸡了,可是这么才玩了几圈,他就开始厌烦了。

卫琼枝站在外面看他,他垂下了大大的脑袋,看着自己被泥弄脏的裤腿,吐出一个字:“脏。”

卫琼枝没理他。

然后虎儿便继续抓鸡去了,又抓了几圈之后,抓累了便原地站在那里不动。

大约半柱香之后,卫琼枝才把他从花圃里抱出来,问他:“以后还可不可以把小鸡放在娘的裙子底下?”

虎儿看着她想了一阵,摇了摇头。

卫琼枝又问:“那别人呢?”

虎儿咧开嘴笑了,扑到卫琼枝怀里,卫琼枝抱住他,也不再强求着问他,后头那个问题他应该还不是很懂。

她抱着虎儿去了外面逛,没理会还一直站在檐下的裴衍舟。

他明明应该看见了虎儿分三四次捉来小鸡放到她裙子底下,可一次都没有提醒过她,她当时看见裙子底下拱着的一群小鸡时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头皮都是发麻的,提起裙摆时差点绊倒。

小孩子不懂事,但是裴衍舟一定是故意不说的。

先前还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其实心里还是憋着坏。

男人再可怜又能可怜到哪儿去呢?

卫琼枝撇了撇嘴。

时候还早,卫琼枝便抱着孩子四处看看,回了利县之后她不太让虎儿出来,最多也只是附近逛逛,时日长了也不行,她怕把孩子关傻了,这才买了小鸡给他玩,眼下这会儿刚好有工夫,便把他抱出来看看。

利县地方小,其实也没多少可以看的东西,但虎儿还是很兴奋,他每次出来都是这样,喜欢到处看看,但是也很少强问卫琼枝要买某一样东西。

今日街上有买小风车的,卫琼枝便给他买了一直,让他拿在手里玩。

小风车随着风不断转着,虎儿的小眼睛便一直跟着它转,但很快又玩腻了,开始重新在四周找寻起新鲜的玩意儿。

卫琼枝感觉到他的两条肥壮的小腿在她的腰腹处使劲蹬了两下,一只手往外伸着,小身子也不断往前面去,她便立刻知道他又找到感兴趣的东西了。

卫琼枝顺着虎儿挣扎的方向慢悠悠走过去,走近才看到竟是一个卖花的小摊子。

她便有些惊喜,狠狠捏了捏虎儿的小肉手,看来虎儿是像她的,也喜爱花草一类的事物。

母子俩一同过去,便见到也就是这会儿时间里有不少人都围了过来。

卫琼枝一时更加好奇,连忙便钻进人堆里一起看。

虎儿在她耳边“嘿嘿”笑着,指着一朵大红的朱顶红瞎乐呵,卫琼枝的目光扫过朱顶红,又往旁边扫过去,当看到一株摆放在最中间的花时,她愣住了。

她把虎儿放到地上,自己揉了揉眼睛。

只见小花摊中间赫然放着的就是雾隐。

卫琼枝原先害怕自己看错了,或许是其他和什么与雾隐形貌相似的花卉,毕竟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差不多样子的花卉平常也并不少见,况且雾隐是宣国才特有的,几个月前由宣国使臣献上来时还如珠似宝,须得宫中的花匠们精心培养,结果差点养不活还是卫琼枝绞尽脑汁才弄了一朵花出来,明明在大永不易生长,怎么可能出现在离京城不算近的小地方利县?

她只死死盯着面前那株花看,但由花蕊一直看到根部,最后卫琼枝也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如假包换的雾隐,她养过雾隐并且看见过雾隐开放,如此细观之下不可能看错。

卫琼枝立刻问小贩:“这是什么花,怎么从没见过?”

小贩也不是外地来的,而是一直在利县本地做些小本生意的人,有时卖花,有时也卖些其他东西,卫琼枝也对他面熟,他挠了挠头道:“不知道叫什么,但我去外头进货,看见都在卖这个,便买了一株回来贩,你想买吗?”

卫琼枝道:“我先看看。”

周围的人也都是因从没见过这花,才纷纷围过来看的,小贩又道:“你们谁喜欢就买回家去吧,如果没人买,我下次出去也不进这个了。”

有些人听了便也有些心动,家中若不缺闲钱,买来放着看看也很好。

卫琼枝想了想,最终还是怕雾隐被人买走,便立刻道:“我买了,多少钱?”

“八钱。”小贩干脆道。

“八钱?”卫琼枝一时惊讶,便又重复了一遍。

小贩便有些不高兴,道:“你还嫌贵?这花是咱们从没有见过的新奇东西,我这还是在利县头一个卖的,自然要稍微贵些,但你出去问问,外面卖得也不便宜,我才赚了没多少!”

“我不是这个意思,”卫琼枝连忙掏出钱给他,“我只是奇怪,既是新奇玩意儿,这倒卖得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