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舟少见地懵了◎

第二日早起, 卫琼枝一早出了门,便听见巷子口三三两两都是聊天说话的人。

见她出门了,便连忙拉她过来, 问:“昨日那声是你叫的吧?”

卫琼枝点了点头, 她只想把裴衍舟瞒着, 没想着要瞒自己。

冯婶也在里面,便道:“还是你这傻孩子,你以为别人都没看见过, 不过是怕传出去坏了名声,只是人抓住了倒也好, 大伙儿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闻言,卫琼枝失笑。

怪不得明明都看见过人了, 这采花贼还一直抓不到,原来根源在这里, 谁家都不愿是在自家抓到的采花贼, 否则对家里的女眷名声有损, 虽然市井人家也不大讲究这个,但传来传去的终究不好听, 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冯婶又问:“他轻薄你了?”

“没有,”卫琼枝连忙否认, 要是眼下支支吾吾的,关于她的谣言就会一下子传开了,“我起夜看见院子里有人, 这才喊出来的, 他自己马上逃了出去, 然后就被抓住了。”

对于她的这番说辞, 冯婶等也没有过于深究, 只是道:“不知道谁最先抓住他的,一问谁都不是,只知后面大家把人押去了官府。”

卫琼枝自然知道是谁,她呵呵笑了几声,便接自己要上街去买菜,就这么离开了。

后头便听说官府判了那人打二十板子,因没有捉到他的切实证据,再加上如今官府里的老爷不大管事,便再没有下文了,这人也是利县人,并非是外来流动到这里的,平日里游手好闲惯了,很大年纪了也没有成家,是附近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只是离着卫琼枝他们这块地方有一段距离,所以并无往来,也互相不认识。

这事出了以后,他家里人嫌丢人,也不让他在利县待了,把他远远地送走了。

此后便是几日的风平浪静,卫琼枝和裴衍舟两个人相安无事,互不干涉,外人也不知道卫琼枝这里藏了一个男子,只以为她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回娘家,当然卫琼枝的借口是给爹娘修墓,她也不闲着,果真花了钱开始筹备给卫家父母修墓的事情,一来是不让人看出蹊跷,二来是既然回来了,便也给父母的坟茔修整得好一些,也不枉他们这么多年待卫琼枝犹如亲生一般的照顾。

而裴衍舟似乎已经与他留在京城的人取得了联系,卫琼枝有几次看见他放了信鸽出去,反正卫家没有信鸽,那就必定是裴衍舟自己的。

她也没去问裴衍舟京城如何了,若是裴衍舟觉得自己想说,自然会说出来告诉她,既然不说大概也是因为情况未明,或者事态不妙。

卫琼枝心里也清楚,在蒋端玉的清洗之下,庆王府是已经覆灭了的,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呢?

现在她唯一希望的便是家人没事,蒋端玉不要将庆王府的人赶尽杀绝,至少留一条命圈禁着也行。

每每想起这桩事情,卫琼枝心口都堵得慌,想找人说又不知找谁,找裴衍舟又不知说什么,说了又怕他告诉她一些不好的事情,于是便像一只鹌鹑一样缩着头。

除去庆王,庆王妃也不知道怎么样,还有宋锦,她被送去了舅舅家,不知道有没有被牵连,另一个最让卫琼枝放不下的就是卫琼叶,当时匆匆和江恪离开,也带不走她,卫琼枝只好让人告诉了她一声,又怕吓着琼叶,让她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先躲出去,也不知道她如今有事没有。



就在卫琼枝背地里默默唉声叹气,纠结要不要把裴衍舟找过来问一问的时候,竟发生了一件她意料之外的事,卫家那几个远房亲戚又来了。

卫琼枝的养父是自小跟随父母来的利县,祖籍并不在此,后来便在利县落地生根,娶了原配生下卫芳儿,原配死了后又续弦了卫琼枝的养母,一同收养了卫琼枝,生下卫琼叶。

所以卫家的远房亲戚是在别的地方,离利县倒是不远,但连逢年过节都很少见到,卫父只在利县做自己的养花贩花生意,已几乎不大和那边来往。

也是卫家父母突然出意外死亡的时候,卫家的人才出了一回面,当然也没干什么好事,差不多等于逼走了卫琼枝姐妹俩,不敢继续待在利县。

卫琼枝原本以为她和琼叶已经离开利县有几年了,那边应该早忘记他们了,没想到她一回来风声还是传到了那边卫家人的耳朵里。

她当然不会认为那些远房亲戚是来和她团聚的,肯定是来者不善。

来的是一个卫琼枝不大认得的隔了很远的婶娘,也不知道排行第几,她只在爹娘办丧事那会儿见过一次,这个婶娘当初一来就进了卫家夫妇的房里,如果不是卫琼枝跟进去了,她就要趁着卫琼枝手忙脚乱来不及收拾遗物,借着替她收拾的名义把卫母的首饰都搂了。

饶是如此,卫琼枝那会儿不是很机灵,还是被这个婶娘指使得团团转,让她得了不少好处。

卫琼枝一想起就恨得牙痒痒,钱财倒是不重要,但有些是父母留下的东西,她不想平白给人拿去,自己留作念想才好。

婶娘已经听说了卫琼枝在外面嫁人了,但当她看见卫琼枝挽上去的头发时,还是装模作样惊讶道:“原来已经嫁了人了,怎么都不和家里说一声呢?”

卫琼枝讪笑:“我在京城,听我姐姐的。”

因为素日不来往,所以那边也不知道卫芳儿的事,早知道她嫁去京城了,后来还是邻居说卫芳儿嫁给了显贵,那边这才退了一步,把房子留给了卫琼枝姐妹。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卫芳儿嫁的是荣襄侯府,也不知道荣襄侯府已经完了,所以先把卫芳儿拖出来应付他们没关系。

“那就好,那就好,你姐姐有出息,总不会害你,”婶娘眼珠子一转,又问,“是什么人家?”

卫琼枝还是照着先前说给冯婶他们的那样说给婶娘听了。

“那你男人呢?不陪着你?”

这些问题卫琼枝已经驾轻就熟,这几日回答过多次了。

但婶娘明显没有邻居们随口一问那么好糊弄,她听见卫琼枝说夫君忙,马上就说道:“京城离利县那么远,他只叫人送你过来?你跟孩子他也放心?”

这就很刨根问底了,卫琼枝便只道:“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在这里几日了?”

“没几日。”

婶娘闻言皮笑肉不笑道:“什么时候回去呢,婆家不急?”

“我是回来修爹娘的坟茔的,自然要办完事再走。”

婶娘一脚往门里踩:“你这孩子要不说你不聪明,大热天也不让我进去喝口茶,知道你笨才不怪你!”

卫琼枝眼疾手快,一下子用门板卡住她的脚,道:“我这里乱糟糟的,不待客,婶娘还是请回吧。”

“哎呦,疼!”婶娘被卡紧了脚,只好缩回去,很是生气,“什么待客不待客的,我是你婶娘,让我进去就是应该的!”

但卫琼枝看着她很是气定神闲,一副就是不让她进的样子。

就算裴衍舟不在里面,她也不让他们这些人再进自己的家门。

婶娘红了脸,有些气急败坏道:“连进都不让我进去?谁知道你回来干什么的!”

然后便推了门板一把,气冲冲地走了。

卫琼枝没有搭理她,在她转身之后便立即关上门,然后揉了揉自己的手背,刚刚门板夹了她的手,幸好不是特别严重。

裴衍舟这时过来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一个邻居。”卫琼枝淡淡回答道。

“我是说你的手。”

卫琼枝擎起手晃了两下:“没事。”

然后回了房间找了一点膏药擦,之后便也没再提这件事。

不过不出卫琼枝所料,卫家那些远房亲戚既然知道她回来了,那个婶娘就只是先来探探风的,到了第二日,婶娘便又带了许多人过来。

这回来的不止婶娘一个,还有卫家的一些叔伯,因为都是远房,卫琼枝连认都不大认得。

家门口堵了一大群人,卫琼枝还是不打算把他们放进来关起门说话。

婶娘在喋喋不休大声地诉着苦,边说边拍大腿,仿佛卫琼枝是不给她养老的不肖子孙一般,末了他们互相看看对方,婶娘道:“奇奇怪怪的,莫不是被人休了才灰溜溜回老家!”

其中一个叔伯道:“你叫琼枝是吧,这样,你先让我们都进去,有什么话我们进去了再说,堵在这里被别人听见了不好听。”

卫琼枝面不改色道:“就在这里说。”

“你们看看,和我昨日来一个样子,就是这么油盐不进,我们都是一家人,难道会害你不成?”

叔伯先示意咋咋呼呼的婶娘不要说话,然后道:“我们是来帮你的,不是来害你的,如果你真的被人休弃再回来,那你姐姐不管事,我们作为卫家的人,也要给你讨一个公道去。”

这七嘴八舌几句话,旁边邻里已经有探头出来看,又很快缩回去的,本来没人觉得卫琼枝被休了,就算猜测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但是被卫家这几个亲戚这么一嚷,便差不多给她盖上棺材板钉死了。

“听人说前几日这里抓到了一个采花贼,就在她家门口,是真的采花贼还是她的奸夫都不好说呢,哪有那么巧的?”婶娘说得唾沫星子乱飞。

卫琼枝神色终于一凛,直接当着他们的面关上了门。

这次裴衍舟站在檐下看着,没有再问她。

但是就算是隔了门,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还是传了进来,有在门口数落卫琼枝的,还有拉着过路人说话的,誓要逼卫琼枝再度出来面对他们。

卫琼枝双手抱臂,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才要转身离开,便看见裴衍舟走过来。

卫琼枝立刻拦住他:“你干什么?”

“去开门,”裴衍舟的眼神已经在周围的嘈杂声中冷下去,“吵死了。”

卫琼枝没有放他:“算了吧,你没见过他们这样的人的,我也没怎么见过,不理他们就是。他们早就想要我爹娘留下的这套宅子几家分了,上回没要成功,这回再来试试罢了,真把他们放进来才不好。”

卫琼枝明白得很,他们空口白牙说她被休了,也是想试一试她,如果这事是真的,正好借此来打压她,一般女子被休了之后肯定很彷徨无助,他们说会给她撑腰,便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结果也只是病急乱投医,最后被坑得一无所有。

一直到了黄昏时分,这些人竟也没走,看来今日是打算不回去了,就在利县这里和卫琼枝耗下去。

因为外面闹哄哄的,连虎儿都被惊到了一次,被卫琼枝放到房里去玩了。

她嘴上是说着随便他们,可是眼下已经不早了,他们堵着门,她也出去买菜,更没做饭,只给虎儿熬了一点米汤。

天色真正暗下去的时候,裴衍舟终于忍无可忍。

以前荣襄侯府再乱,也不是这种乱法。

更让他生气的是,他人就在这里,卫琼枝却宁可放着一群人在屋外闹腾,自己关在里面生闷气,也不愿让他出面去解决。

他们既说她被休了,那么只要他出现了,这些话柄不就不攻自破了?况且他在这里,或许也能震慑住他们。

卫琼枝拿了两个刚热好的馒头端到桌上,自己拿一个啃了,只拿眼看看裴衍舟,也不问他吃不吃。

裴衍舟沉着脸回望她一眼,起身便朝外面走去。

卫琼枝连忙咽下嘴里的馒头,一边觉得要噎死了一边赶紧跑过去拽住他,警告道:“我都说了不要理,你别去,和他们说不清的,他们闹累了也就回去了。”

“回去?那明日怎么办?”

卫琼枝一时没答出来,刚想说明日的事明日再说,裴衍舟的唇角忽然勾起一抹冷笑,他一把反握住卫琼枝的手。

“我就这么让你羞于启齿?”裴衍舟一字一句说道,“让你被人堵着家门,都不愿让他们见到我?”

卫琼枝一愣。

就在她愣怔之际,裴衍舟已经走过去打开了门。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外面又开始吵了起来,比刚才气势更盛。

“我的天,这怎么还有个男人?”

“她硬是不让我们进去,还赶人,莫不是为了他?”

“这还用说吗?这人定是她的奸夫,这才躲躲藏藏的!”

“一定就是因为这个奸夫,她才被人休回家了,一定是这样。”

“被夫家休了,倒回娘家来了,带着她的奸夫来吃绝户,真不要脸。”

依譁 “真是给我们卫家丢人,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面对铺天盖地又毫不遮掩的恶意揣测,裴衍舟少见地懵了。

作者有话说:

过敏了,所以这几天日更的字数会稍微少一点点感谢在2023-10-09 21:29:36~2023-10-10 21:1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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