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馥雅不理会她,只是扶着王氏,轻轻晃着她:“阿娘!”

荀馥雅很害怕,一直以来都很害怕王氏知晓丑陋的真相,如今王氏知晓了,她慌得腿脚都发抖了,不知如何是好。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她总是这般的无力招架。

王氏起初觉得这些人简直是莫名其妙,她才是荀况的正妻,两个人拜过天地的,怎么突然冒出一个明媒正娶的荀夫人呢?

随后,她又难以置信。

当年荀况不过是个穷困潦倒的落魄书生,而她是尼山书院院长的女儿。他们门不当户不对的,为了跟荀况在一起,她抛弃了所有,与荀况私奔。从一个书香门第的千金,变成了一个乡村妇人,赚钱给荀况考科举,只盼着他高中后能让自己有脸面回去见爹娘。

荀况去赶考后,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不顾周遭人的苦劝,硬是将人生了下来。

她盼着荀况回来,可荀况没有回来过。她托人到上京城打听荀况的消息,得知荀况落榜了,不知所踪,心里很难受。

她以为荀况因为名落孙山,无颜回来面对自己,并不责怪他。在荀况不在身边的这段日子,她将他们的女儿辛苦拉扯大,苦心将她培养成一名有才学的女子,为的是等到荀况回来时,瞧见女儿这么有才学,这么像他,感到高兴。

也许是她习惯了等待,坚信他们之间的爱情,她甚至让女儿去将人寻回来。

只是,她没想到,众人都在瞒着她。

荀况摇身一变成为了当朝首辅,在上京城娶妻生子,享尽荣华富贵,早已将她抛弃了。

原来她不过是个小丑!

“你们,滚——”

她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仿佛用尽了这一生的力气。

这些人看得眼眸生疼,看得她感到绝望!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这样?

忽地,脑子里便是嗡的一声,霎时天旋地转。

“阿娘!”

“夫人!”

马姨娘有些生怕,缩到荀凌洲身旁,却有些幸灾乐祸地嘀咕:“这些乡野之人怎会如此,怎的半点不识礼数?”

荀凌洲默不作声,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荀馥雅。

只需要一眼,他便认出荀馥雅来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会在这里,为何会举行招亲会,但是既然遇上了,他就一定要趁机将人弄到手。

荀夫人不知道她们为何如此激动,在她看来,这些出身乡野之人都是粗俗无礼的,并不与她们计较。

若不是瞧见这位姑娘的眉眼与荀况有几分相似,荀夫人才不会放荀凌洲来参加这场荒唐的招亲会。

在瞧见荀馥雅的那一刻,她心里就想着:荀凌洲毕竟不是荀况的亲儿子,若是荀凌洲生下了与荀况稍微相似的孙子,那荀况定然会多喜欢荀凌洲一些。

冲着这一点,她怎么也得成全荀凌洲。

她沉稳的声音略透露出紧张的意味,缓缓道:“这位姑娘,本夫人劝你还是嫁给我儿子,否则的话,本夫人可是要追究你们骗婚,对当朝首辅夫人无礼诸如此类的罪行了。”

荀馥雅略抬下巴,目光里带着难以掩饰的一抹厌恶:“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离开,我是不会嫁给你儿子的。”

王氏倚在廊柱旁,喘了会儿气,脑子里所有念头都是一团乱麻。她得先歇歇,把所有事都理清楚。

荀馥雅瞧见深受打击的王氏,心里难受得很。

她不愿王氏在面对这些人,扶起王氏,想要打道回府。

荀夫人眸色一凛,也能容许她们这么轻巧就走了,冷喝道:“站住。”

荀馥雅脸色一变,冷冷地嘲讽道:“荀夫人这是要帮儿子强抢民女?”

荀夫人仰着头看着她,疾言厉色:“你再出言不逊,休怪本夫人将你杖责一通!”

听到要杖责女儿,王氏不管三七二十一,护着荀馥雅,怒瞪荀夫人:“不许欺负我的女儿!”

尽管在这优雅的贵妇面前,自己显得可笑不堪,但谁也别想伤害她的女儿!

荀夫人心里很不悦,冷然蔑视:“本夫人没有欺负你的女儿,只是想让她心甘情愿地嫁给我儿子而已。”

王氏愕然一怔,这才意识到荀馥雅跟荀凌洲之间的关系。

兄妹!

她怎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呢?

她感觉要崩溃了痛苦地捂住了脑袋,情绪激动地低吼:“不可能!她可是——”

“娘,别跟这种人废话,我们走。”

荀馥雅大声喝止,赶紧将受刺激过度的王氏带回身边。

荀夫人不是吃素的,她们势单力薄,不能让荀夫人知晓她们跟荀况的关系。

她带着王氏后退,不想生出事端,想要就此离开,可荀凌洲挡在她们的面前。

荀凌洲不怀好意地冲荀馥雅笑了起来,朝着王氏一扬眉毛:“姑娘还没选夫婿呢,怎么能走呢?”

荀馥雅对这位毫无血缘关系的兄长十分厌恶,上一世,这人总是以兄长的名义来找她,趁机占她便宜。她每次都敢怒不敢言。

她没去看荀凌洲,蹙眉吩咐玄素:“玄素,谁敢拦我们,你就打他。要是有人想打你,拿你,除非我点了头,否则你一律可以不管,有人敢对你动手,你还手就是,别把人打死了就成。”

“知道了。”

玄素抡起鱼叉,怒目圆睁,挡在荀馥雅的身前。

荀馥雅扶着王氏,淡淡地说道:“走罢。”

面对穷凶极恶的玄素和那可笑的鱼叉,荀凌洲脸色阴晴不定,不敢贸然再说什么。

荀馥雅与王氏循着二门走廊离开,刚一过走廊,荀馥雅脸上笑容便倏然消失了,一张脸黑了下来。

茶楼早已被荀家的人马围得水泄不通。

荀夫人步履优雅地领着众人走过来,以胜利者的姿态给荀馥雅施压:“既然我儿子看上了,还请姑娘跟我们走。”

荀馥雅觉心里窝火更甚:“荀夫人眼里还有王法吗?”

荀夫人拎着手里的上好丝巾,捂了捂鼻翼,冷笑中带着对荀馥雅的蔑视。

“我儿子看上你,是你的福分。”

荀馥雅无言地与她对视,眼神气势也不愿示弱。

周媒婆见他们僵持不下,本着助王氏脱离困境的善心,上前好言相劝道:“哎呀,这位荀夫人,即便要成亲,也不急于一时啊,改日上门下聘也是可以的。”

强扭的瓜不甜,荀夫人也不想强取豪夺,若是姑娘是自愿的,那就更省事的。

她凝着荀馥雅,神情态度依然是高高在上的:“言下之意,姑娘是选了我儿子当夫婿呢?”

荀馥雅冲她冷然一笑,故意说道:“谁说的,我选他。”

她也不往后看,随便往那余下三人指了指,仰头对荀夫人露出挑衅的笑容:“你儿子被淘汰了,可以走了。”

荀夫人眼眸的温度骤然一冷,优雅地说道:“姑娘不会挑人,那只好本夫人帮你做决定了。”说着,她向手下示意:“带走。”

说话的语气就如同带走一件寻常物品那般,毫无尊重之意。

这种态度,荀馥雅再熟悉不过了,上一世,荀夫人一直用这种态度看待她。

想到上一世,王氏为了自己能呆在荀家,对这人卑躬屈膝,各种忍受,她心里就气愤难填。

这一世,她绝对不会让阿娘受荀家半分委屈的。

眼见荀家的武夫前上来拿人,她毫不畏惧地直视。

而玄素怒喝一声“不许碰我家小姐”,便抡起鱼叉,将那些人打过去。

荀家的武夫人众多,见玄素打起来凶悍无比,便将她围攻起来,亦车轮战去攻克玄素。

双拳难敌四手,眼见玄素逐渐落于下风,荀馥雅担心她会受伤,想要张口喊停,被赵玄朗抢先了一步。

赵玄朗对荀家人的仗势欺人实在忍无可忍,领着两名侍卫站出来维护荀馥雅,怒斥荀夫人:“你们当着本王的面强抢民女,眼里还有王法吗?”

荀夫人并不认识赵玄朗,眼神有几分疑惑:“你是——”

当朝首辅的夫人居然不认识他这个皇子,实在不将他放在眼里了,赵玄朗怒不可遏:“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本王是当朝七皇子。”

荀夫人心有忌惮,沉默了,也没叫人住手,似乎在审时度势。

而荀凌洲深谙朝堂局势,并不认为这位七皇子失去了先皇的庇护,有什么值得好忌惮的。

他气焰嚣张地威胁赵玄朗:“七皇子又如何,我们可是三皇子的人,你敢得罪三皇子吗?”

“你们——”

赵玄朗气得胸口发疼。

他一直受先皇的庇护,从来只有他欺负人的份,没有人敢对他不敬重一分,如今先皇不在了,这些仗势欺人的狗东西居然不将他这个皇子放在眼里,实在是太可恨了。

同时,他又觉得自己很可悲,身为一个皇子,连官员家属都治不了。

荀馥雅瞧见赵玄朗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心里很清楚他这个皇子的处境很难堪。

如今先皇不在,赵玄朗羽翼未满,没有一兵一卒,没有依仗的母族和朝臣,在朝堂上没有说话的分量,得到的封地更是清河城这种偏远小城。

朝廷的人又怎会将他放在眼里呢?

在这种敏感动**的时期,最容易死的便是拥有争夺皇权的皇子。兄弟姐妹巴不得你死,朝堂的官员觉得你妨碍了自己的支持的主子,也会派人暗杀。

换句话说,你不强大,即便是皇子,什么也不是。

荀馥雅不愿赵玄朗为自己出头,得罪荀家。在这种时期,他应该韬光养晦,低调处事。

眼见人群众多,她摁住赵玄朗紧握的拳头,低声对他说:“五师兄你不用替我出头,我能应付。你先回房,这里耳目众多,指不定有暗杀的人。”

说着,她吩咐两名侍卫将赵玄朗带到一旁的厢房,好生护着。

赵玄朗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他连话也不说,进房去,随手摔上了房门。

他气自己的无能和弱小,连小师妹都保护不了。

荀凌洲见七皇子也避让自己,好生得意,更加肆无忌惮地走到荀馥雅面前:“姑娘,跟我走吧,我会好好疼你的。”

他面带猥琐的笑容,想要过来抓荀馥雅的小手,被猛然冲过来的玄素阻止。

玄素一把将荀凌洲撞开,将荀馥雅死死的护在身后,气喘吁吁的,可见方才的战斗损了不少她的力气。

荀凌洲被撞得差点摔了个狗吃屎,顿时气得戟指怒目:“该死的丫头,你们赶紧将她抓起来。”

荀家的人领了命,手持武器过来捕捉玄素。玄素抡起鱼叉,毫不畏惧地上前迎战,死死地将荀馥雅守在身后。

“玄素。”

荀馥雅瞧见玄素被划了一道,心如刀割,赶紧命他们住手。

然而,荀凌洲觉得玄素非常碍事,一心要属下将这凶悍的丫头牵制住,方便他对荀馥雅为所欲为。

荀馥雅怒不可遏:“荀凌洲,我不会跟你走的,你若是敢强行将我带走,小心我取了你的狗命。”

荀凌洲瞧见手下已经将玄素摁倒在地,非常满意,便笑眯眯地走进荀馥雅。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心甘情愿死在你的手上。”

“你——”

面对荀凌洲的步步逼近,荀馥雅步步后退,直到抵达了柱子,才不得不停下来。

她紧握住藏于身后的匕首,等待着时机将匕首搁到荀凌洲的脖子上。

只有这样,她们才有脱身的机会。

王氏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简直就像在做着一场噩梦。

她做梦都不曾想到,自己敲锣打鼓地为女儿筹办这个招亲会,竟然招惹了这么一个糟心事,招的还是荀况的妻儿。

她觉得这都是自己造的孽,顿时嚎啕大哭,冲过来就要跟荀凌洲拼命。

“你这个畜生,放开我闺女!”

荀家的武夫见王氏不要命地向荀凌洲冲过来,一脚将人踢翻在地。

王氏一介文弱妇人,也抵挡住练家子的武夫毫不留情的攻击,当场吐了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阿娘!”

“夫人!”

荀馥雅与玄素急叫一声,欲想跑过去察看,无奈玄素被三名武夫摁住,而荀馥雅被荀凌洲挡住。

王氏倒在地上,痛苦□□,荀馥雅都急哭了,既担忧又气愤!

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娘!怎么能这样对她!

玄素气得破口大骂:“畜生!你们这群畜生!”

听到她们凄惨的喊叫,赵玄朗怎能坐得住,赶紧冲出来,瞧见这情景,简直气疯了!

“岂有此理,你们荀家简直欺人太甚!”

赵玄朗不上自己的身份,握住拳头就往荀凌洲身上凑过去。

荀家的武夫冲上来阻止,被暗卫阻拦,双方颤抖起来。

一时之间,茶楼成了械斗之地,众人纷纷扭打起来,没参与之人,不是冷眼旁观,便是吓傻了。

赵玄朗年幼,怎会是荀凌洲的对手?在荀凌洲身上吃了不少亏。

荀馥雅见荀凌洲有恃无恐地殴打皇子,想到这个前世对自己的各种骚扰,想到他狠狠地伤害了阿娘,紧握住手中的匕首,愤恨地冲过去刺杀他。

荀凌洲毕竟是练家子的,早年间又当过兵,很快察觉到杀手,迅速作出了反应,将匕首踢飞。但还是因为猝不及防,手臂被划伤了。

“洲儿!”

荀夫人瞧见儿子受伤,心疼不已。

这女人不仅惹事,还敢伤了她儿子,不要也罢!

她气恼地指着荀馥雅,向手下命令道:“杀了那个贱人!”

武夫们得了命令,手持武器冲过去,便向荀馥雅下狠手。

“不要杀她!不要杀她!”

荀凌洲慌忙喊道。?S?

他生怕他们杀了荀馥雅,赶紧松开赵玄朗,去将荀馥雅拉入怀里护着。

“洲儿你做什么!快放开那个狐狸精!”

荀夫人瞧见儿子不要命地护着荀馥雅,不悦地凝眉,眼底有了浓烈的杀意。

“她是我的!不许动她!不许动她!”

荀凌洲不理会荀馥雅的挣扎,用力抱紧她,怒瞪荀夫人。

“谁说她是你的!”

低沉阴森的声音响起瞬间,仿佛方圆百里被冻结了一样,众人感受不到一丝丝温度,瑟瑟发抖。

众人寻声望去,不知何时,在他们身后出现了一名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

周围鸦雀无声,男子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匕首,匕首正是被荀凌洲踢飞的那把。

炫光中,他抬眸看着荀凌洲,眼眸嗜血:“是我的。”

“什么?”

这冷酷的眼神,只是看一眼,就感觉被恶鬼盯上那般惊悚。

荀凌洲整个人都感觉很不好,哪里还听得清他在说什么。

荀馥雅趁机推开他,与赵玄朗并肩站着。

“我说,她是我的!”

匕首猛然飞出去,在空中旋转,有几个人倒地身亡,一剑封喉。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连呼吸都不敢用力,面上血色尽失。

这是哪里来的疯子,无差别杀人,太可怕了!

荀馥雅无比愕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感觉异常熟悉!可又不太愿意相信!

男子周身缠绕着浓烈的血腥味,目光冷厉却又癫狂地扫视众人。

“呵,不服气吗?不服气你们可以杀我呀,能杀我,也算是你们的本事!”

荀夫人吓得心头一紧,仗着自己人手多,厉声怒斥:“哪来的疯子,来人,将他拿下!”

在场的武夫得到指令,纷纷操刀冲过去,然而,男子丝毫不惧,反而感觉热血沸腾。他敏捷地躲闪武夫的攻击,一个连环踢腿将两三名武夫踢飞,在电光火石之间抽出腰间长剑,瞬杀了还站着的四五个武夫。

血溅一地,武夫倒地而亡。

沉闷的空气中弥散开浓烈的血腥气,众人吓得面色发白,再也无人敢吱声。

“好强啊!”

玄素向来崇拜强者,忍不住低声惊叫。

男子拖着嗜血的长剑,一步一步地缓缓向荀夫人走来。虽然面具遮挡了他的脸,但从那双嗜血的眼眸里可以看出他此刻的表情很冷,冷得压根就没有人类的一点感情。

“来人!来人!”

荀夫人吓得连连后退,那张化了精致容妆的面容因为极度恐惧而在不断地颤抖。

男子许是觉得她太吵了,一脚将她踢倒在地。

瞧见她当场口吐鲜血,比方才王氏受的伤更重,别说爬起来了,连说话都无法说,众人吓得抱成一团,面上的惧色更深了。

男子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冷冷地丢下一句:“你想喊他们,到地狱去喊,这样他们才能听见。”

男子转过身来,扫视周围,众人吓得赶紧缩着脑袋,生怕引起他的注意。

此时,门外跑来一名受伤的荀家武夫,神色惊慌地向被马姨娘扶起来的荀夫人汇报:“夫人,我们的人马全死了,连马车也被毁了。”

“全、全死了!”

荀夫人吓得面如土色,几乎要晕过去了,摇摇欲坠的。若不是马姨娘搀扶着,估计人就倒了。

她这下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妙,也不敢再造次了。

荀馥雅

然而,毫不察觉的荀凌洲瞧见男子目不转睛地看过来,因那双嗜血的冷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恶从胆边生,有恃无恐地向男子叫嚣着:“你是何人?竟敢在我们面前放肆,我们可是荀首辅的家眷!得罪了我们,让你吃不了兜子走——”

“聒噪!”???

话还没讲完,人已经被一脚踢倒在地。

男子一脚踩在他的手上,用力碾压。

那清晰的手指骨断裂声吓得众人瑟瑟发抖,气都不敢用力喘一下。

“啊啊啊——”

荀凌洲惨叫连连。

“洲儿!”

荀夫人急叫一声,想跑过来,却被男子身上的修罗杀气震慑住了!

她好歹是经历过风雨的人,很快冷静下来,跟男子谈条件:“不要杀我儿子,要权要钱,本夫人都给你!”

男子没有回应,周遭平静无波,荀馥雅跟玄素悄然扶起受伤的王氏,对他们母子的厌恶冷漠以对。

忽然,男子将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由于过于灼热,她无法感受不到。她身形一顿,感觉后脊梁在隐隐发凉,像是被黑暗中潜伏的野兽盯住了一般。

她心里法术,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淡然以对。

“可我是来要命的,要她……”男子伸手指了指荀馥雅,在瞧见她面露惧色时,勾唇一笑,将手指指向那三名年轻的公子哥,“夫婿的命!”

三位被荀馥雅选中的年轻公子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了,心里十分后悔前来参加这场招亲会。

他们赶紧摇手晃脑惊叫:“我们都不是!我们不是她的夫婿!”

为了保命,他们一致指着荀凌洲,生怕男子听不见似的,连喊两声:“是他!他是!”

荀凌洲抿嘴不语,心里有些慌有些恼有些惧怕但也有欢喜。

被人承认他是荀馥雅的夫婿真不错。

荀夫人不晓得儿子为何不否认,急切地替他澄清:“他也不是!他不是这姑娘的夫婿啊!”

男子对他们的回应似乎很满意,似乎也很困惑,随手拿起旁边的刀,用刀身拍了拍荀凌洲的头,漫不经心地质问:“你不是吗?”

荀凌洲的脑袋被拍的嗡嗡作响,他心里很恼火,恨不得杀了这个男子,无奈自己远远不是这男子的对手。

面对生命的威胁,他只能咬紧牙关,攥着拳,不甘地蹦出几个字:“不……不是。”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得到荀馥雅了!

真是不甘心,不甘心呐!这该死的疯子!

荀凌洲本以为男子会就此放开他,岂知,男子一脚踩在他的身上,将刀剑移到他的身子下方,明晃晃地威胁他:“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顿时吓得不敢动一下,生怕动一下,儿孙根就没了。

男子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可怕之事,转头目光幽暗地盯着荀馥雅,幽幽地询问:“我的女人总是不乖,总是骗我,总是从我身边逃跑,你们说,怎么办呢?”

荀凌洲心里愤恨地想着,像你这种可怕的疯子,别说女人,就算是男人,见到你都会退避三舍!你还有脸问怎么办?你吞剑自杀就是最好的办法!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是面对威胁,他没敢说一句不中听的,忍痛回答:“打断她的腿,用铁链锁住她!”

男子眼眸变得更加暗沉,直勾勾地盯着荀馥雅,问:“这法子有用吗?”

荀馥雅冷淡回应:“没用!”

男子勾唇冷笑,收回踩在荀凌洲身上的脚,在荀凌洲以为他终于放过自己之时,忽地手起刀落,硬生生地将人变成太监了。

“啊啊啊啊啊——”

荀凌洲顿时痛得失声尖叫,几乎要晕死过去了。

他的下半身不断飙血,整个人在地上痛苦打滚,瞬间染成了一个血人。

众人吓得胆战心惊,这可比死更可怕啊!

“洲儿!洲儿!”

伴随着急切的喊声,荀夫人不要命地冲到荀凌洲身边,哭不成声。

马姨娘惊得目瞪口呆。

夫君成了太监,那她以后可如何是好?

男子并未看向任何人,只是垂眉轻叹低吟,又好像在问众人:“你们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该死的人,怎么杀也杀不完。”

周围一片死寂,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郁得令人窒息。

众人瞧见男子移动着,目光紧盯着他,步步后退,身子蜷缩着,生怕自己是下一个荀凌洲。

男子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回应,顿时像只愤怒的野兽狂吼那般,恶狠狠地怒吼:“问你们话呢,回答我呀!”

男子一怒,匕首一出,刚才向荀夫人汇报的武夫死了。

在场之人有的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魂飞魄散了,有得被吓得跪下来求饶,有的已经吓晕了,有的瘫坐在地上。

“饶,饶命啊!”

男子勾唇冷笑,嘴角吟着一丝嘲讽:“呵,苍天绕过谁?”

眼见男子拖着血刀向三位年轻公子走去,荀馥雅再也无法忍受了,上去拉住他:“不要杀人,你答应过我的!”

男子冷漠地扯掉她的手,无情地回应:“是吗?我怎么不记得!”

荀馥雅浑身一震,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已经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

可三名年轻公子是无辜的,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杀或者被伤害。

她鼓起勇气,冲过去从身后用力抱着他,冲那三名已经吓得面无血色的公子哥大喊:“你们快走!”

听到这一声喊叫,他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就往门外跑去。清河城,他们再也不会来了。

而荀夫人以及其他人见他们成功逃离,也一窝蜂地逃跑,生怕晚走一步,就要下地狱似的。

众人纷纷逃离,偌大的茶楼里只剩下了男子、王氏、玄素、赵玄朗以及赵玄朗的两名暗卫。

在赵玄朗的眼神示意下,两名暗卫悄然关上了大门,守在门口。

男子保持着姿势不动,可荀馥雅却放开了他,心虚地瞟了王氏一眼。

大庭广众之下去拥抱一名男子,而且还是在周媒婆等人的面前,王氏肯定气死了。她可是一门心思地想要给她招赘婿呢,不过,经过此事,估计往后清河城一带都无人敢上门提亲了。

正当她在胡乱想事情时,男子终于将手中的刀丢弃了,众人松了口气。

他转过头,勾着唇向荀馥雅靠近:“他们不是你挑的夫婿么?让他们都跑了,怎么成亲!”

荀馥雅垂眉,心虚地退后:“没,没想成亲!”

男子挑了挑眉:“不想成亲,还办招亲会?嗯?”

荀馥雅被他逼得坐到了茶几前的木凳上,有些无奈地回应:“母命难为!”

男子一脚踩在她旁边的木凳上,整个身子靠前围住她,气场强盛得有些吓人。

“青年才俊好看吗?”

荀馥雅脸红了一下,心虚垂眉:“没,没你好看!”

男子勾唇笑了笑,随即冷却下来。

这般可以讨好,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冰冷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悦的神色,他用力捏住她的下颚,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看中他们哪点了?”

荀馥雅直视他:“玄素挑的。”

幸亏她做出了明智的选择,让玄素挑选,否则那三名公子哥的命就难保了。

男子松开她,满意地笑道:“眼光不行!”

荀馥雅见他蹬鼻子上脸,忍不住轻叹一句:“我眼光也不怎样!”

谢昀很快反应过来,痞笑道:“你是在间接嫌弃我?”

看到这一抹笑意,荀馥雅才找回了熟悉的谢昀,暗自松了口气。

在谢昀现身的那一瞬间,她还以为上一世的谢昀重生归来了。

她收敛起心中的惧意,转而睨了他一眼,嗔怒道:“为何装疯卖傻?好玩吗?”

谢昀将匕首扔到茶几上,似笑非笑道:“你想听什么样的解释?”

荀馥雅将唇抿成一条直线,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S?

心里委屈,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见荀馥雅一言不发,谢昀轻笑:“觉得委屈了?”

谢昀问得直白,荀馥雅紧咬下唇不作声。

谢昀手指无聊地转动着桌子上的匕首,目光忽然变得阴鸷:“原来骗人很好玩,怪不得你总骗我!”

荀馥雅怔在原地,不可置信的抬眼看向谢昀。

这是前世的谢昀,还是今生的谢昀?

那一刻,她分不清楚了,只是紧张地拉着他的衣袖,解释:“我那不是故意的,我都跟你解释了!”?

谢昀甩开她的手,冷冷地说道:“可对我来说,解释没用,骗了就是骗了!”

“那你想怎样?”

荀馥雅倒了杯茶喝了两口压火气。

谢昀盯着她,眼眸忽明忽暗,带着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荀凌洲的提议不错。”

“谢昀!”

谢昀话落,荀馥雅握着茶杯的手一紧,就连向来淡然的表情都差点绷不住。

谢昀宛若未闻,气氛一瞬间凝固。

谢昀垂着眉把玩着手中的匕首,表情阴晴不定。

这样的谢昀让荀馥雅感到后怕,他仿佛变成了一只潜伏在暗处的猛兽,让人无法猜透他何时会猛然扑过来撕咬你一口,身上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可就在她噤若寒蝉,想要走开时,忽地,他拉住她的小手,嘴角噙着笑意:“骗你的,好玩吗?”

“……”

荀馥雅怔然盯着他,无法确认面具下面的表情,但是并不认为他在开玩笑。

清醒过来的谢昀,不知为何,总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上一世谢昀给他的感觉,身上蕴藏着腥风血雨。

谢昀见荀馥雅盯着自己默不作声,他了解她的心思敏锐,她的聪明才智,为了不暴露,不让她察觉端倪,便主动拿开面具,露出他那张俊美得无法挑剔的面容,带着惯常的痞笑。

“恩公?”

他露出真面目的那一刹那,王氏惊叫。

他翘着双手,看向王氏,痞笑道:“不是恩公,是女婿!”

在场的几个人心本来都悬了起来的,此刻无一不惊讶错愕,不知道这种情况该说些什么合适。

谢昀一手撑在茶几上,侧着身子靠着荀馥雅,戏谑地笑笑:“卿卿,你没告诉阿娘,你已经与本王私定终身了吗?”

在场的所有人视线齐刷刷看过去。

谢昀就这么气定神闲地说这种话,让荀馥雅感到措手不及。

这个混蛋!

她认为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果然,王氏勃然大怒,厉声斥责她:“卿卿你——”

没等王氏把话讲完,荀馥雅便破不待地澄清:“阿娘,我没有,他胡说的!”

王氏瞧瞧谢昀,眯着眼盯着荀馥雅,半信半疑地询问:“真没有?”

荀馥雅倏地一紧,结巴,“没,没有。”

王氏用那犀利的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着,总觉得他们两人的气氛不对。

荀馥雅自然是知晓阿娘的厉害,心思一转,赶紧向玄素投递眼神:“阿娘受伤了,你们还是送她回去看大夫吧!”

玄素立马会意,搀扶着王氏往门口走去:“夫人,我们赶紧去看大夫吧,你这伤看着不清啊。”

见两人顺利迈出门口,没遭到谢昀的阻拦,荀馥雅暗自松了口气,便想起身跟随过去。

然而,谢昀却拽着她的后衣领,冷冷地提醒:“荀馥雅,本王只让他们走,没让你走!”

语气极为不善,显然是想秋后算账。

等所有人都散了,荀馥雅才侧头去看谢昀:“王爷,民女担心阿娘的伤势。”

谢昀冷酷无情地威胁道:“人死了,是不是就不用担心了?”

荀馥雅脚踩在门槛,单手扶着门框,迎上他的视线,说不出的温凉。

“谢昀你别乱来啊!”

谢昀撩起衣袍,四平八稳地坐在凳子上,不怒而威。

“谢昀是你叫的?你一个大才女何时像个乡村野夫那样,尊卑不分,毫无礼数!”

“……”

荀馥雅心底咯噔一下,有些心虚,有些慌张。

这人是怎么回事?如此反复无常。

有时候像谢昀,有时候又像上一世的谢昀。

荀馥雅站在谢昀的跟前,把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暗搓搓抹了把汗:这人很不对劲!

谢昀不去理会她,颇有威势地向赵玄朗勾手:“过来!”

“皇兄——”

赵玄朗笑眯眯地迎上去,想要来个兄弟间的感人拥抱。

却被谢昀冷漠地训斥:“没你的事,滚回王府呆在,丢人现眼!”

喜悦的心情一扫而空,瞬间被委屈和难受取代了。

赵玄朗感觉到待会儿会有一场大战,为了避免殃及池鱼,轻咳两声开口:“那臣弟先回去了。”

谢昀不轻不淡地应了一声:“嗯。”

赵玄朗听到谢昀的回话,转过身对着荀馥雅艰难挤出一抹笑,算是打过招呼,一溜烟离开。

随着房门‘咣当’一声关上,偌大的客厅只剩下谢昀和荀馥雅。

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谢昀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细细品茶。荀馥雅静静地看向他,有那么一瞬间,感觉他们回到了上一世。

上一世,他们总是处于这种不对等的关系。他高高在上,而她在底下等待着,等待他的听候发落。

这种感觉让她感到很不安,心里有些慌。

一杯茶喝完后,谢昀见荀馥雅依旧不过来,起身迈步走到荀馥雅跟前,理所当然地吩咐道:“明日收拾东西,跟本王回上京城。”

荀馥雅仰头看他:“民女回不去!”

谢昀不悦地皱眉,颇有威严:“你觉得本王是在跟你商量?”

荀馥雅吓了一跳,攥着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垂眉解释道:“民女是被先皇流放到这里的。”

谢昀并不将这些放在眼里,老皇帝人都死了,还有何人将他的话当做圣旨?

他沉声道了句:“我们俩是夫妻,注意你的自称。”

荀馥雅涨红了脸,随即又觉得很违和,从前的谢昀对称呼很随意,并不在意这些的。

她疑惑地看了谢昀两眼,又没能从那张绷着的脸看出一丝端倪,便幽幽地说道:“谁跟王爷您是夫妻,我们无名无份的。”

谢昀勾唇漾笑:“有夫妻之实不算?”

眼底的嘲讽让荀馥雅那点昭然若揭的小心思无处遁形,明知道谢昀看不出什么,可荀馥雅还是觉得难受。

她赌气地说道:“那一夜荒唐,就当……情非得已吧!我自己淡忘了。”

谢昀眼眸一沉,唇角提了提,声音清冷:“那就荒唐多几夜吧!”

荀馥雅心头一颤,以为他在开玩笑,并不在意,偏开头,不愿与他四目相对。

然而,谢昀却不容她躲避,骨节分明的手触摸她的眼眉,向下游移,忽地,握住她的后颈,压抑着说道:“本王想把你弄哭!”

荀馥雅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眸,这话,前世的谢昀总是跟她说。

难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她心乱如麻,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她被逼着仰着头,直视那侵略性极强的视线,所有的神色都无法瞒得过谢昀。

谢昀瞧见她瞪着那双清澈冷傲的眸子,真是爱极了。

前世,她总是在他面前摆着一副毫无生机的神色,只有凝着她的眼,看着她眼里的倔强和坚忍,他才觉得这人是鲜活的,真实的。

此刻,他无法收敛自己那膨胀的占有欲,发狠地咬上她的颈侧。

“不要……不要这样……”

荀馥雅带着哭腔挣扎着,这样充满戾气的谢昀,让她感到不安。

然而,谢昀听着那细碎的哭声,每一根神经仿佛被撩动了似的,挑起了更恶劣的兴致。

瞧着美人吟着泪珠,脸颊泛红,他发狠地吻上气喘急促的樱唇,双臂越收越紧,尽情感受这一处温软。

荀馥雅害怕他狂风暴雨式的热吻,害怕这种霸道的强取豪夺,激烈地抵抗着,却换来了更激烈的压制。

她恼了,转而不再挣扎,冷冷地说道:“王爷!您是来看我笑话?”

谢昀知晓荀馥雅害怕前世的自己,见好就收,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喘息的瞬间,将真实的自己埋藏好。

他转换了面部表情,轻笑道:“你有什么笑话值得本王看?”

荀馥雅仰头瞪他:“您非要这样说话吗?”

谢昀垂眼看她,似笑非笑:“好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