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垂着眼看她,从兜里掏出一块绸缎帕子擦手。
手指修长有力,手掌带有长期持剑的老茧,但很好看。
他故意擦得缓慢,看起来像是在擦拭一个艺术品。
荀馥雅半眯着眼欣赏了会儿,别过脸去,道:“收拾完了,就让开吧!”
话音刚落,人就贴了上来。
几乎是一瞬,荀馥雅就猜到了这人想做什么。
“光天化日的,你疯了?”
荀馥雅下意识想抽身离开,谁知,还没得逞,谢昀已经伸出一只手擒在她软腰上,往下压。
“我们被怀疑是对假夫妻,夫人得负责哦!让他们看看我们假在哪里!”
“……”
荀馥雅闻得此言,瞬间领悟到了话里的含义,不再抗拒,反而搂住他的脖颈。
谢昀勾唇,倾身靠近她耳边,嗓音暗哑中带着几分不正经的笑:“好腰。”
这样的姿势暧昧又**劲十足,令人面红耳热。
感受到谢昀的手在何处摩挲,荀馥雅尾骨酥麻,有些慌了:“谢、谢……”
“昀”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砰’的声音。
荀馥雅身子一顿,谢昀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孙媚儿做梦都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她高大威猛的心上人将她讨厌的女人按着往柱子上压,那双大手还在女人腰间流连,像在勾火,也像在调情。
气氛一瞬间尴尬。
孙媚儿又气又恼火,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孙氏夫妻和谢夫人愕然,相对无言,这会儿一丁点动静都没有,足以让所有人心有余悸。
谢昀跟荀馥雅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倒是孙媚儿一脸的震惊,久久没回神,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谢夫人迈步走到孙媚儿面前去拽她的手腕,转头不悦地训斥荀馥雅:“辛月,你身为将军夫人,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置女德于何地?”
“……”
荀馥雅站在谢昀身后,没什么反应,表面看着淡定,其实内心早隐隐冒着火光。
孙夫人上前拥抱着受到刺激的女儿,替她感到难过:“谢将军,你怎能这么对我家媚儿?你好狠的心。”
孙媚儿的爹语气里满是警告:“谢将军,看来我们只能到公堂上谈话了,哼!”
孙媚儿倏地回神,颤抖着手指指着他们,脸红得滴出血来:“你,你们……呜呜呜呜……”
她委屈极了,推开众人哭着跑回去。
“媚儿!”
三人急叫一声,恼恨地怒瞪二人一眼,便转身追过去。
荀馥雅转过头看谢昀:“这下谢将军满意了吧。”
谢昀痞笑:“刚才夫人也没推开我,还说谢谢呢。”
荀馥雅抿嘴不语,脸红如霞。
她本意是想喊谢昀的,岂知一个不留神喊了两个谢字,听起来就是谢谢的意思。
她不欲多生事,无奈事情总找上门,不由得苦涩地轻叹:“哎,这回妾身又成功被骂了。”
谢昀准备提唇解释,闻得此言,抬手将衣领扯了扯,目光看向荀馥雅,慵懒地笑道:“没事,为夫会让她们跪着求你原谅的。”
荀馥雅凝望着谢昀,心思难定。
有没有勇气再与这人长相厮守一生,真的不好说。可无论如何,那一纸婚书真的不应该存在。
即便所有人知晓了她是谢昀的妻子辛月,可她是荀馥雅,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更何况这上京城中太多人盯着他们了,这个秘密早晚会成为敌人攻击她的利器。
沉思片刻,她郑重其事地与谢昀商量道:“谢昀,我们和离吧?”
谢昀正为与荀馥雅的紧张顺利而开心,听到这话,犹如五雷轰顶。
他登时黑了脸,千万种猜疑涌上心头,荀馥雅与容珏在文书阁那亲昵的举动又清晰地出现在他脑海里,深深地刺痛了他。
他面无表情地冷喝:“不可能!”
他狠狠地甩开荀馥雅的手,不欲与他交谈此事,转身离开。
荀馥雅赶紧拽住他,提唇解释道:“谢昀,你冷静点听我说,我——”
“别说了!你想恢复自由身跟容珏在一起,做梦!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妻子!”
谢昀冷冷地打断她,一脚踹倒身旁的栏杆,气冲冲地策马离去。
荀馥雅想追都追不上,想说的话硬是被逼咽了回去。
她垂眉想了想,这个事情还是等谢昀当值回来再好好商讨吧。
那一纸婚书,实在是让她寝食难安啊。
香儿来报,平民书院已经打扫干净,改造得差不多。
荀馥雅想着今日要挂牌匾,便在玄素和香儿的陪同下,坐上马车,来到了平民书院门口。
门前站着一身素衣的盛景南,还有一众围观平民书院的帝京百姓,原本众人都在看着刚刚挂上去的牌匾,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将军夫人回来了”,众人纷纷看过来。
面对热情的眼神,荀馥雅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垂眉了一下,走到盛景南面前,笑问:“盛大人如今是大理寺少卿了,公事繁忙,怎么有空来臣妇这小小的平民书院?”
盛景南摸了摸站在身旁的盛如愿脑袋,抬眸笑道:“如愿想本官陪她来,本官只好请假陪她来一躺。”
说到这,盛景南不由得佩服起荀馥雅:“将军夫人您竟然真的开一家平民书院,本官实在是钦佩不已,您是个不一般的女子啊!将军真是有福气!”
被如此称赞,荀馥雅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地说道:“其实臣妇没你想的那么伟大。其实臣妇年幼时的家境也不好,也受到过因为没钱没权而不能读书的痛苦,如今自己有点能力,只是想帮助一些像自己这样的平民。”
盛景南上下打量了荀馥雅一番,瞧见她娇美动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一点都不像贫困人家的孩子,反而像个出自名门的大家闺秀。
抬眼看了一下挂上去的牌匾,盛景南说道:“无论初衷是什么?夫人这平民书院一开,恐怕会像你的诗一样,成为天启历史上的一大创举,只是,恐怕万事开头难。”
说到后面的话,盛景南替荀馥雅忧心起来了。
荀馥雅感受到他的心意,笑道:“做任何事都会遇到挫折,迎难而上才会提现我们的价值和才能,不是吗?”
盛景南佩服她的心志:“有将军夫人您这样的夫子,实在是我们这些平民的幸运啊,本官相信如愿在您的教导下,会成长的很好。”
“这书院还没开呢,你就少奉承臣妇了。”荀馥雅笑了笑,见牌匾已经挂好了,邀请道,“这书院改造得差不多,盛大人带令妹进去瞧瞧吧。”
盛景南一愣:“将军夫人不进去么?”
荀馥雅笑道:“过两日便开张,臣妇得亲自去采购需要授课的书籍呢!盛大人你随意,臣妇就不招呼你和令妹了。
盛景南向她行了辞别礼:“那就不耽搁谢少夫人了。”
见荀馥雅在玄素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他忽然想到崔氏的案件,上前提醒荀馥雅:“崔氏那个案件,由于大理寺最近忙着卫燕京那些案子,加上事关怀淑公主,可能要延长一段时间才能开堂审讯。等本官忙完卫燕京的案子,会亲自去审理,到时候本官派人通知谢夫人您吧!”
“有劳了。”
荀馥雅坐在车厢里头,心里早料到会有这种结果,并不感到意外。
而且她相信,赵怀淑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到了书局,荀馥雅将自己这两日列好的书籍清单递给老板。
老板见她一下子买这么多书籍,不由得好奇地问她:“少夫人买这么多这些书,难道是想赠送给太学书院?”
荀馥雅觉得这不是什么秘密,笑道:“非也。本夫人要在西郊开一家平民书院,免费教平民读书,这些书籍是为平民书院的弟子采购的。”
书店老板眼神怪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在说笑,也没多说什么,领着店伙计去清点数目。
荀馥雅对此感到无所谓,百无聊赖地在书店里闲逛,看看有哪些书籍值得收藏的。
她随意地拿起一本《搜神传》,翻看了一下,心想:要不要买一些神话故事类让门下弟子作为课外阅读呢?
“谢夫人。”
正想得入神,耳边传来了一声低喊。
宛如天籁之音,不是赵怀淑,还能有谁?
荀馥雅想过赵怀淑会来找自己,可没想过会来得这么快,而且还是在这种地方。
她转身向赵怀淑行了礼,笑着打招呼:“怀淑公主,真巧啊。您是来买书的吗?那臣妇不打扰您了。”
“本宫是专程来找你的。”
赵怀淑咬了咬唇,即使表情懊恼,也无损她美貌,反而多了一份风情。
荀馥雅将书本塞回书柜,淡然道:“怀淑公主,臣妇地位卑微,似乎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赵怀淑心里冷笑一声,表面却为难地说道:“谢少夫人,不瞒你说,若不能在南蛮使臣面前正确饮食椰果,会失了我朝国威。本宫现在为了天启,还请谢少夫人放下个人偏见,将正确食用椰果的方法告知,天启的百姓会感激你的。”
此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叫人无法推脱。
对于这事,赵怀淑不提起,荀馥雅倒是忘了。
她以为赵怀淑前来是为了替崔氏说情,没曾想,赵怀淑竟然是为了椰果之事前来。
看来,赵怀淑比想象中更无情自私。
荀馥雅轻叹一声,瞧见书店老板与伙计们提着书册出来,故意提高声量告诉赵怀淑:“既然公主想要知晓正确食用椰果的方法,那民妇就告知于您吧。”
说着,从梅久兰的手里拿过椰果和匕首,在众人面前一边展示,一边解说。
赵怀淑恍然大悟,向荀馥雅笑道:“感谢谢少夫人对天启的贡献,告辞了。”
言毕,她心情愉悦地转身离开。梅久兰立马将相关的东西回收。
荀馥雅见赵怀淑心情愉悦,忍不住给她添堵,问她:“怀淑公主,崔嬷嬷的事,难道你就没话跟臣妇说吗?”
赵怀淑脚上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崔嬷嬷虽然是本宫的奶娘,但本宫也是一国的公主,绝对不会徇私枉法的,但也不会让无辜的人含冤受辱。”
荀馥雅怔然,一时之间毫无反应。
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走光了。
她眉头轻蹙,心里琢磨着:赵怀淑这话,是要弃掉崔嬷嬷,将所有的脏水往崔嬷嬷身上泼,还是已经有了绝对保崔嬷嬷母子平安无事的手段?
她更愿意相信后者,至少这里面还有情义。
清点了书籍,荀馥雅命玄素付账,尴尬的是,钱居然带不够。
看着玄素为难的神色,荀馥雅这才想起,自己的积蓄都砸在了平民书院,也基本上耗得差不多了。
实则,不是钱带不够,而是没钱了。
正尴尬时,容珏出现了,替她付了账。
她命玄素将书籍搬到马车里,自己向容珏行礼道谢:“感谢大师兄出手相助,这钱我改日还给你。”
“不必。”容珏转身,淡淡地说道。
“额……”
荀馥雅有些搞不懂这一世的容珏了,正要说些什么,玄素走进来告知书籍已经搬完了。
容珏闻言,主动说道:“走吧,让师兄看看你的平民书院。”
这还没开张呢?有什么好看的?
荀馥雅瞧见容珏已经自顾自地走在前头,也不好意思说这话,跟上前去。
对于容珏的出现,她感到意外。
这个时辰,他应该在宫里当值才对呀!
在上马车前,她忍不住询问:“大师兄怎会出现在这里?”
容珏垂眉,沉吟片刻,道:“路过的。”
荀馥雅愕然,文书阁和容国公府都在相反的方向,怎么会路过这里?
她想到赵怀淑前脚刚走,容珏后脚就来,猜想着,莫不是跟着赵怀淑来的?
凝视容珏那绝美的侧颜,想到赵怀淑这人是容珏的忌讳,她欲言又止,始终问不出口。
也许是上一世遗留下来的亏欠,她这一世总是对容珏小心翼翼的,总是不忍心伤害他。
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为了避嫌,容珏坐回他的官轿,她便上了马车,与容珏一道回到平民书院。
下了马车,容珏抬头瞧见平民书院的牌匾上并无字样,看向正在吩咐玄素和香儿做事的荀馥雅。耐心地等她吩咐完事情,问道:“你这牌匾上的字,打算让何人写?”
荀馥雅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随意说道:“我没钱请名家写,只能在开业那一日自己手写了。”
“我帮你写吧。”
容珏说这话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以至于荀馥雅一时之间没来得及听清楚。
荀馥雅怔然:“什么?”
容珏走进她,凝视的眼眸里装满了温柔:“开业那日,我帮你写。”
荀馥雅惊愕,一时之间搞不懂容珏在想些什么。
她这平民书院一开,就代表着这天下不是只有权贵和富人才能读书,会动摇了这些人那无坚不摧的地位,打击这些人的优越感,势必会遭到贵族富人们的抵触和排斥。
容珏来给她这平民书院题字,这不明摆着他支持她开平民书院,支持她这边吗?
且不论他的身份地位了,他可是贵族子弟之首,合适吗?会很为难吧。
敛了敛神色,她善意地提醒道:“大师兄你这身份,不合适吧?”
“是不合适。”容珏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非常了解荀馥雅的心思。
可他想帮她,也非常赞同她的教育理念,天下大同,读书者不应该只是从贵族子弟里面挑选的,在读书面前,应该人人平等的。
他凝着荀馥雅那双冷傲灵动的眸子,自信地说道:“不过,师兄题字,无人会砸你的牌匾。”
荀馥雅被他逗笑了。
的确,除了当今皇上和谢昀,能砸容珏写的牌匾,还真挑不出一人。
而且,有了容珏写的牌匾,不用她到处宣传招弟子,恐怕弟子都争抢着挤进来。
只是,她不想容珏这一世为了自己卷入无端的纷争和麻烦里,款款地向他行礼,婉然拒绝:“师兄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是,这是我的书院,我想自己题字。”
容珏体贴她的立场,并不强求,与荀馥雅迈步走进平民书院。
两人整理完书籍后,正巧丫鬟送来了茶水点心,遂坐在凉亭处享用。
荀馥雅瞧见居然有桂花糕,她记得上一世,容珏特别爱吃桂花糕,便将其移动容珏面前,笑道:“师兄,今日多亏了你的帮忙,请你吃桂花糕。”
容珏向来拥有七窍玲珑心,能洞察人心,有些愕然地询问她:“你怎知我爱吃桂花糕?”
荀馥雅这才想起那是上一世的事情,笑容有些僵。
皇族贵族子弟向来不会让外人知晓自己的喜好,以防有心之人利用这点来谋害自己。容珏爱吃桂花糕无人知晓,是他们两人定情后容珏亲口告知她的。
她心虚地移开视线,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我猜的。”
容珏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猜得真准。”
荀馥雅不敢看他,怕被看穿。容珏那双眼睛清澈透亮,总让人感觉能被洞察一切,有时候可怕得很。上一世她与赵玄朗每回想坏点子或者想偷懒做坏事,总会被他洞察,逮个正着。
她以为容珏不会吃,可容珏不仅吃,还把一叠的桂花糕吃完。
“味道不错。”
他用丝绸帕子轻轻擦干净嘴角,淡淡地评价道。
荀馥雅有些受宠若惊,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容珏竟然对自己毫无戒备,如此信任?
她看着这样的容珏,忽然想到了上一世容珏被毒杀之事。
她忽然灵光一闪,猜测上一世容珏被毒杀,会不会是因为有人冒充她的名义,给容珏送去桂花糕了?而那个人是对容珏恨之入骨的谢昀?
只是猜想,她都觉得后怕,后脊梁发寒。
她紧张兮兮地握住容珏的手,郑重地叮嘱道:“大师兄,以后不要这么随便吃别人给你的东西。尤其是我送给你的桂花糕,你不要吃。”
面对荀馥雅激动的举动,容珏看得一头雾水:“为什么?”
荀馥雅想到上一世容珏临死前的模样,一时之间难受得泪眼朦胧:“因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给你送吃的,尤其是桂花糕。”
容珏低头盯着荀馥雅紧握的手,虽然还是搞不懂,但是他无条件相信她,道:“好。”
荀馥雅但笑不语。
临近黄昏,两人走到平民书院门前道别。
容珏温柔地凝视着荀馥雅,问她:“师妹,你可以告诉师兄,为何非要开平民书院?”
这是个吃力不好讨的事情,荀馥雅对于容珏有次这么一问,并不感到意外。
她从容地说道:“因为,人才不限于富贵。”
容珏眼眶微热,难掩对荀馥雅的欣赏。
他动情地上前搭着荀馥雅的肩,将话说进了荀馥雅的心里面。
“这就是我出手帮你的理由。所以,不要再拒绝我了!”
“嗯!”
荀馥雅知晓,从上一世就知晓,促使他们走在一起的,不只是私情,还有他们共同的理想和抱负。
即使重生一世,即使她装作陌生人,即使她嫁给他人做人妇,师兄还是那个会宠着她的师兄,会支持她、理解她的师兄。
想到这,她一时激动,忍不住上前拥抱着容珏。
那一刻,她在想,若是他们重回上一世,重回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候,该有多好啊!
容珏的神情不太自然。在他眼里,荀馥雅是个克己守礼的女子,如今做出这般越礼的举动,实在把他吓了一跳。
可奇怪的是,那一刻他并不反感,反而在困惑,究竟是什么让荀馥雅变得如此失控?
正准备推开对方,一道低沉冷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J??
“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吓了一跳,几乎是一瞬,两人很有默契地分开,同时回头。
谢昀不知何时来的,此刻眼底的阴鸷显而易见,而他身旁的岑三额头被生生吓出一层薄汗。
荀馥雅有种被当场抓奸的心虚,说话结结巴巴的:“谢、谢昀。”
他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明明没看到他。
明明是黄昏,夕阳无限好,但谢昀的到来,让人感觉此刻暗无天日,寒气逼人。
谢昀今日身着黑色衬衣,外套黑色绣金盔甲,身材高大,气场十足,仅仅只是靠近,就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众人被吓得不敢动弹,容珏心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愫,神情却淡然。
荀馥雅转头行礼,向谢昀搭话:“将军怎么来了?”
谢昀没有接话,握紧剑柄,努力遏制心中要拔剑砍人的怒火。
他的妻子早上提出和离,下午与别的男子搂抱在一起,他却要努力压抑心中的怒火,努力扼杀杀掉对方的冲动,都不知道是可恨还是可悲了!
容珏看着满身戾气走近的谢昀,微微蹙眉。
他了解谢昀暴躁的脾气,担心谢昀会责骂或者伤害荀馥雅,遂,彬彬有礼地向谢昀行礼解释。
“谢将军,方才道别时,谢夫人许是不小心绊了,才靠在本官的身上,还望着谢将军莫要责怪。谢夫人向来是个克己守礼的女子。”
谢昀神经紧绷,想要说服自己去相信,不要去追究,可脚下的步子却无法停下来。
同为男子,容珏看荀馥雅是什么眼神,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他心知肚明。
他半眯着眼看些容珏,表情阴晴不定:“这是本将军和夫人之间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操心!”
荀馥雅知晓容珏向来不撒谎,这般为自己说辞,不过是害怕谢昀脾气上来了,会伤害自己。
可容珏不知,谢昀想要杀他。
荀馥雅紧张地挡在容珏的身前,不退让地说道:“将军,我们回去谈谈。”
谢昀见荀馥雅一心护着容珏,冷笑:“谈什么?谈道别为何要抱在一起吗?”
“……”
荀馥雅心虚,垂眉。
见荀馥雅默不作声,谢昀烦躁地用指尖摁了摁剑柄,眼底闪过一抹狠厉。
下一刻,他抬腿一脚踹在了容珏的小腹上。
这一脚来得太快了,众人没反应过来,连容珏的随从作出反应时都来不及抵挡谢昀的攻势。
谢昀的武艺太强了。
谢昀是个练家子的,力气自然非凡,这一脚把毫无防备的容珏踹出了一丈远。
“大师兄!”
荀馥雅没想到谢昀居然冷不丁地向容珏下狠手,在付博冲过去时,急得赶紧跑过去。
却被谢昀用力拽着手臂:“别过去。”
他的声音犹如淬了冰,可又带着几分似有似无的哀求。
眼看谢昀的怒气一触即发,容珏赶紧起身,忍着剧痛向荀馥雅露出温柔的微笑。
“别担心,大师兄没事!都没见血,谢将军已经手下留情了。”
这么重的一脚,却没有吐血,的确是没下狠手。
荀馥雅松了口气,抬眼看了谢昀一下。见其神色瘆人,担心容珏又会被打,赶紧提醒付博:“付博,赶紧带大师兄去看大夫,不可轻视啊!”
付博会意点头,赶紧扶着容珏回官轿。
荀馥雅不知道,容珏一直在强忍。当轿子被抬起的那一刻,他立马掏出帕子捂住嘴,兜住涌出来的血。
目送容珏离开后,荀馥雅心里过意不去,心里骂自己混账,怎么能分不清前世与今生。
她看了眼近在咫尺的谢昀,淡声开口:“将军,我们回府吧。”
途经谢昀身边时,却被蓦地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她不悦地蹙眉:“你要在这里谈也可以,谈了之后妾身就不回去了,反正妾身有宅子了。”
谢昀觉得自己无可救药了,明明气得抓狂,可听到荀馥雅说出这番毫无威力的威胁话,又觉得她可爱得要紧。
他薄唇半勾,似笑非笑:“你为何让容珏走,本将军允许他走了吗?”
荀馥雅不服气地瞪他:“妾身允许的。你有意见的话,也踹妾身吧!”
荀馥雅不知道,每当她露出不服的眼神,生气的表情,那双明眸会变得非常吸引人的眼球。
谢昀面对这样的荀馥雅,忽然什么气都没了。
他戏谑道:“夫人,你这是不是叫有恃无恐?”
荀馥雅面不改色:“不要叫我夫人,这里没外人。”
“……”
两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对视,就这么拧着,急坏了身旁的随从们。
荀馥雅对于谢昀踹容珏一脚非常恼火,此刻不想看他,拉着玄素上马车。
一上马车,她立马吩咐车夫策马飞奔,将谢昀那厮甩得远远的。
玄素依旧是一副云里雾里的状态,有了些猜想,但又不确定,便问:“小姐,你和将军吵架了?”
荀馥雅冷着脸说道:“没有。”
玄素一脸不信,趁谢昀没上马车的空档,压低声音说道:“小姐,奴婢书读得少,有点笨。不知道你们为何吵起来,但奴婢都瞧出来了,你一直板着个脸,将军在刻意讨好你。”
听到玄素的话,荀馥雅垂眼,眼角轻轻挑了挑:“他那不是讨好,是讨死!讨厌死了!”
“停车!我让你停车!”
此时,身后传来了谢昀的怒喝声,众人吓了一跳。
她们撩开车帘子往后看,愣着了。
谢昀这厮居然徒步追马车,像个疯子一样追着马车跑。沿途的百姓都在看着,对他指指点点。
她赶紧命车夫停下。
谢昀非常上道,立马跳上马车。
虽然荀馥雅让他上了马车,却一动不动,看都不看他一眼。
谢昀一屁股坐到荀馥雅身旁,将她的脸转过来,强迫她看向自己。
两人隔着空气无声对视,荀馥雅能清楚看到谢昀藏在眼底的怒意。
她并不惧怕,反而更恼。
她秀眉拧起,脑海里闪过容珏被踹倒在地的画面,成了此刻过不去的坎。
见荀馥雅绷着脸不看自己,想到和离之事,他心里有点慌,柔声细语地哄道:“夫人,我错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荀馥雅见谢昀低声下气的,心不禁柔软了几分。
“既然知道错,明日你登门向大师兄道歉。”
谢昀面有难色,要他向容珏道歉,绝不可能,不杀他已经算仁慈了。
可他知晓荀馥雅不喜欢他拒绝,所以没回答,故意勾勾荀馥雅的小手指,委屈地说道:“夫人,我吃醋了,心理难受呀。”
荀馥雅秀眉轻蹙:“谢昀!”
正想向他解释那不是容珏的错,却听到谢昀低沉着嗓音道:“你哄哄我。”
“……”
荀馥雅心里都是对容珏的愧疚,对这人的气恼,如今听这人居然说“你哄哄我”,顿时更气了。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她深吸气,强压怒气上头,冷淡地说道:“下车。”
谢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什么?”
眼看谢昀眼底的怒意就要压制不住,荀馥雅忍无可忍:“你不下车,那我下。”
听到这话,谢昀只好默默地下了车。
荀馥雅气在心头,不理他,命车夫加快速度,甩开他。
然而,谢昀穷追不舍,一直追到回将军府。
下了马车,荀馥雅瞪着气喘吁吁的谢昀,怒斥:“谢昀,你疯了。”
谢昀往荀馥雅面前跨半步,嬉皮笑脸:“卿卿,你气消了吗?”
荀馥雅愕然一怔,这人追赶马车,莫不是为了让她消气?
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语。
她不想在门口与这个争吵,想着还要与他商讨容珏的事,以及和离的事,便故意不看他,走在前头回东厢房。
谢昀自然是像条乖巧的狼狗跟上。
回到厢房里,荀馥雅坐下来喝茶,命玄素和香儿去准备晚膳。
香儿看着站着不动的谢昀,询问荀馥雅:“请问夫人,要准备将军的膳食吗?”
荀馥雅放下茶杯,冷冷地说道:“不必了,免得你家将军有了力气乱踹人。”
谢昀听到这话就觉得委屈,明明不是他的错,容珏那厮抱他妻子。他踹一脚怎么啦?容珏又不是豆腐,踹一脚最多就痛几天,至于这么给脸色看?
他忽地想到老路说的话,在妻子面前不能斗气,什么事都得哄着她才行,需要插科打诨,没脸没皮。
遂,等下人走开,他上前给荀馥雅殷勤地捶背,笑着讨好道:“夫人今日劳累了,为夫给你捶捶背。”
荀馥雅见他故意讨好,没那么气了,向他解释道:“今日之事说到底,是妾身的错。师兄来帮妾身整顿平民书院,却无端被踹,妾身都没脸再见他了。”
说到这,她心里充满了愧疚,打算明日去瞧瞧容珏的伤势,顺便给他送药。
谢昀不懂她的愧疚,顺势笑道:“那就以后都不见吧!”
荀馥雅不理他。
她记得上回被为卫燕京那个混蛋踹了,伤得挺重的,谢昀给她涂的药膏药效非常好,得给容珏送过去。
想到这,她起身去翻找药箱。
谢昀瞧见她拿着阿蛮送给自己的伤药,一下子就猜到了荀馥雅想做什么,气恼地摁住她的手:“这是我给你的药,很珍贵的,不许你送给容珏那厮。”
荀馥雅冷然挑眉:“妾身就要送,有本事你拿回去。”
谢昀捏在她的手指摩挲:“你这是再故意气我。”??G
荀馥雅眼睛眯了眯:“你可以像踹容珏那样踹妾身,毕竟……是妾身主动抱他的,他很无辜。”
谢昀看着荀馥雅倔强的眼神,竟生不出一丝的怒气。
也是服了自己了。
他一把将荀馥雅拉过来,低头往她耳边凑,一口咬在她耳垂上:“卿卿,你说这话就不怕我寒心吗?你就仗着我喜欢你。”
仗着……我喜欢你?
荀馥雅心神不由得颤了颤。
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咬了耳垂,还是因为谢昀的话。
她细腰抵在衣柜上,觉得谢昀这人不会说话安慰人哄人,但这个人撩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叫人难以招架。
她推开谢昀,语气不冷不热:“那妾身跪下给你磕一个,求谢大将军你原谅妾身?”
谢昀靠过去,轻笑:“跪下磕一个就算了,本将军只希望你把我的好都记在心里。”
“……”
荀馥雅仰头凝视,默不作声。
心里有片刻的感动。
谢昀抬起一只手,去勾卷荀馥雅耳边的发丝,笑意暧昧:“然后……跪下做点别的。”
“……”
荀馥雅面上一热,羞得面颊绯红。
那片刻的感动烟消云散了。
谢昀轻咬着她的耳垂,厮磨了会儿,松开站直了身子,一把将人抱到了床榻上。
他顺势趴过去,视线下垂,声线压低:“卿卿,我想……”
荀馥雅抬眸看他,神情毫无波澜:“你憋着。”
谢昀故意捏了下她的下颚,低笑:“为夫会表现得很好。”
言毕,他埋头亲吻着她额头,她的眉,她的鼻子她的脸,最后去她的唇。
荀馥雅被她亲得心神**漾,推开他时已经是气喘虚虚,脸红得发烫。
“将军大人,你皮紧了?”
她嗔怒道。
谢昀薄唇勾笑:“是啊,今晚夫人给我松松吧!”
荀馥雅面上一热,见他扯开衣衫,不管不顾地头脑发热,心里有些发慌。
她没忘记正事,赶紧说道:“谢昀,你不要这样,我们现在这样不合适,我们还是等和离了再说吧!”
谢昀瞬间拧着眉,神色暴戾:“不许提和离,我不和离。”
此刻的他犹豫一头饿狼,丧失理智抱俯身下来,用力亲个没完没了,似乎在发泄内心的不安,也似乎想要趁机对荀馥雅强取豪夺。
荀馥雅感到一阵心惊,上一世的谢昀总是这般对她,她激动地捶打着谢昀,眼尖有了湿意。
“谢昀你不要这样。我毕竟不是辛月,我是荀馥雅啊。若不让婚书作废,万一辛月出现了,你让我怎么办?”
不知是荀馥雅的话,还是她的泪,瞬间把愤怒中的谢昀给惊醒了。
其实,他又何尝没想过这个问题,又怎会没想到。
只是,他更怕放荀馥雅自由,更怕和离后她会离开。她曾经就是毫不犹豫地走了,无情地丢下了他!
他怕!真的很怕!
尤其是看到荀馥雅看着容珏的眼神,他怕得日日做噩梦,梦见她跟容珏走了,她嫁给了容珏。
他替荀馥雅抹去眼角的泪珠,俯身过去舔了舔,宛如一只受伤的野兽般,低声哀求。
“卿卿,别离开我。我只有你!”
荀馥雅这下稍微感受到谢昀内心的不安。
为了让他答应和离,她拥着他安抚道:“谢昀,和离不是我们的结局,是重新开始。你相信我,好吗?”
谢昀倒下,默不作声。
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小姐,菜好了,能上菜吗?”
玄素大大咧咧地询问。
荀馥雅推开谢昀,赶紧起身整理仪容:“进来吧。”
她转身横了谢昀一眼,下逐客令:“将军你赶紧走,妾身要用餐了。”
他下颌紧绷,盯着荀馥雅看了会儿,装可怜:“夫人你不留我一块用膳?”
荀馥雅白了他一眼,说道:“怕吃不下饭。”
这人没说两句就便上来,每回跟他用膳都不得安宁。
谢昀晒然一笑,向她露出自己的腹肌,自信地笑道:“为夫不下饭吗?”
下人们进来布菜,瞧见这一幕,纷纷抿嘴窃笑。
荀馥雅脸上一热,没好气地催促他:“你赶紧走吧,去把婚书要回来。”
婚书还在谢夫人那里呢!
谢昀眼巴巴地看了她了一会,哑声道:“我脚麻了。”
言外之意,他没办法自己起身。
这个借口实在太烂,但这种时候,荀馥雅只能妥协,下人们都在看着啊!
她伸手去拉谢昀一把,岂知,指尖刚碰触到谢昀的手,就被他一把握住,拉进自己的怀里。
在反应过来时,他快速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而后逃之夭夭。
“夫人我吃饱了。”
众人抿嘴窃笑,皆觉得他们夫妻□□爱了。
而荀馥雅摸着脸,凝视着谢昀的背影,在发呆。
和离后,该怎么处理跟这人的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