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姬把夏衢当做是自己极好的朋友,当初听闻她离开,自己本身就已经有些难过,也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北荒回来之后,瑶姬对陆胥撒了一阵娇,说想知道夏衢和青华之间的故事,陆胥受不住她撒娇的模样,也便点一点头,答应说给她听。

不过,陆胥本身就对自己身外之事不太关心,尤其是这种涉及到别人的情感的事情,陆胥说是给瑶姬说了,但瑶姬还是觉得不够明晰。说白了,她就是没有听过瘾。

躺着想了三天之后,瑶姬忽然想到了花灼身边的神兽白泽。

都说白泽知晓天地间的一切事与人,那么想必夏衢与青华之事,他也一定很是了解了。

所以,趁着陆胥又被东皇太一千请万请约去喝茶下棋的那一天,瑶姬一个人提着三坛子太清红云前往了西荒之地。花灼说过她住在那里,想来白泽辅助花灼,也当是在西荒。

当即腾云而起,瑶姬意在西荒。

“姑姑!”

刚飞离院子,身后便传来了灵恝的声音。

瑶姬回过头去看他,微笑了一下:“有什么事情吗?”

灵恝仰着个脑袋看着瑶姬,道:“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想来看你一下。不过,姑姑,你这是要去哪里?”

“西荒。”

灵恝微微点头:“那不是魔族聚居之地吗?姑姑,你可是要去斩灭魔族?”

瑶姬皱起点眉头,道:“是谁告诉你我要去斩灭魔族的?除尾没有教你吗?魔族并非是恶,妖族也不是。妖魔曾与我们神族一样,都是天地所诞所生,不过是在与我神族的战争中败了而已。妖魔并非穷凶极恶之徒,我倒是见过不少神族中人为非作歹。你的观念大概是需要变一变了。”

“灵恝受教。”下头的灵恝微微低下了脑袋。

瑶姬叹了一口气,继而笑着说道:“你能懂就好了。我房间书桌上有一盒糕点,是前几日食神送来给我的,你拿去吃吧。我晓得大哥他最近要你辟谷,但这总是饿着也不好。”

灵恝抬眼看向瑶姬,眼睛闪闪发亮:“多谢姑姑!”

瑶姬笑了笑,转身离开:“我去西荒见个朋友,你去吃糕点吧。”

“嗯!”

前脚瑶姬刚走,后脚除尾便走进了瑶姬的这个院子。见到灵恝,除尾叹了一口气:“神君,今日你还有些书没有背,若是晚上帝君抽你你不会,怕是会有些麻烦了。”

灵恝微微点头:“那我现在就去背书。”

与除尾并肩走了一段距离,灵恝开口问道:“师父,刚才姑姑说要去西荒见一位朋友,但那里是魔族的居所,姑姑在魔族也有朋友吗?”

除尾皱了一下眉头:“有的。”

灵恝颇为感叹道:“如此一个姑姑,当真是每一天都给我惊喜。”

他再转向除尾,问:“只是不晓得,这位姑姑的朋友是魔族的谁?也同姑姑一般厉害么?”

闻言,除尾倒是微笑了一下:“魔族的祖师爷,魔道的至尊者,你说是不是与神女一般厉害?”

除尾睁大了眼睛:“是……是花灼魔尊?姑姑的朋友竟然是……花灼魔尊?”

除尾笑而不言。

比较让瑶姬觉得有意思的一点是,花灼建在西荒的行宫有一处特意仿照了当年朝云与花灼的山洞一般建造,而对于瑶姬的闯入,行宫上下没有一人阻拦。

纵使瑶姬浑身神仙气泽浓烈,那些魔族却也还是对瑶姬微微笑着,甚至主动领着瑶姬去了花灼的书房。

瑶姬嘛,倒也从善如流,受之泰然。

“花灼,我给你送酒来喝了。”一脚踏入书房,瑶姬的声音便高高扬了起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书房内,正与饕餮、白泽商议什么的花灼听见那话,转向门口的瑶姬,笑了一下:“稀客,还带着酒。”

瑶姬嘻嘻笑着走近过去,把太清红云往桌子上一搁:“许久不见了,自然要备点什么礼物,空手过来,我也不好意思问一问我一个朋友的事情。”

花灼看了她一眼:“夏衢?”

瑶姬似乎有些惊讶:“你晓得我要问的是谁?”

花灼耸了耸肩:“你的朋友本来就不多,现在天底下谁不是津津乐道着夏衢的事情。你要是问,可能性最大的可不便是她了?”

瑶姬笑了笑:“说得也有道理。”

她随即正色道:“我不明白,为何在神族待得好好的夏衢会选择离开,而去那红尘中炼心。”

花灼没有说话,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白泽。

白泽会意,微笑了一下:“瑶姬神女,有一件事情我须得先告诉你。夏衢仙子实际上并非什么仙子,她从前的身份是妖尊,从前是叫九绝吧?都说她在与青玄上帝的一战中不敌而陨,实际上,她是自愿抛弃了自己的一身卓然术法与生命,自甘灭亡。不过青玄倒是有意思,口口声声说着不爱,但却收集了九绝的魂魄,为她再锻造一副身躯,给了她全新的名字,全新的身份。”

瑶姬愣了会儿神,迟疑地开口:“你的意思是……”

白泽微微点头:“是啊,世事多难料。这两个人的爱恨情仇一直绵延百千年,青玄在做完那一切之后不日便也陨灭了,再生之时是为青华。当年青玄为了九绝的复生穷极心力,修为折损过半,更是为了能护佑夏衢一生无忧而甘愿放弃情根。”

停顿了一下,白泽叹了一口气:“情根这东西,虽说放弃了有助于修为,但若当真放弃了,那便也如同行尸走肉罢了。了无情爱,只堪修行。”

瑶姬睁大了双眼看向白泽,说不出话来。

白泽沉吟片刻,继续说道:“不过他们缘分不浅,即便是过了那么多年,夏衢也还是痴恋着青华,不过是青华无法爱她罢了。夏衢爱而不得,最后倒也能够看得开了,也便离开了九天。”

“那夏衢现在在哪里?”瑶姬皱着眉头,问。

白泽笑道:“夏衢仙子的那副仙躯长埋北荒冰渊,倒是魂灵神思离体,寄宿美玉之中,如今嘛,该是在人间一位帝王身边。”

瑶姬一咬牙,道:“我要去找她!”

白泽微微摇头:“不要去。你是担心夏衢魂灵易散,神思或消,但都不必担忧。你以为青华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夏衢离开吗?他一直都在默默地保护着这位夏衢仙子,不是爱,却是本能。他对夏衢的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感觉,早已经超脱了最普通的情感范畴。如今夏衢虽是在下界红尘炼心,青华却从未放任不顾过。”

瑶姬沉默了片刻,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她只是叹息了一声,思忖了片刻,接着又叹息了一声。

在夏衢与青华的这件事情上,瑶姬深知那跟自己与陆胥的情况完全不同。她和陆胥顺风顺水,可夏衢与青华却是百般折阻。只是希望苍天不负,终成眷属吧。

当天,瑶姬留宿西荒,与花灼同房共枕。

不过,到了深夜,花灼房中明亮堂堂,但却是空无一人。两个人的声音,倒是从房顶上传了下来。

瑶姬仰躺着,漫天星辰都倒映进她的眼底。

她似乎有些叹息:“花灼,过去的事情,我全部都记起来了。”

躺在她身边的花灼对此倒也并不惊讶:“这不奇怪。你终究会记起那些往事的,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瑶姬“嗯”了一声:“但我还是有一些问题没有搞明白。”

花灼微微点头:“你说。”

瑶姬道:“大概是因为记忆不全,或是有一部分遗忘了。我不懂的是,为何我从前说不能与陆胥成亲?为何我必须等到今生?”

花灼沉默了片刻,道:“那是更为久长之前的事情了,你自然不记得。”

“那到底是件什么样的事情?”瑶姬好奇地转过头,看向花灼。

花灼神情淡淡,道:“你曾经进入神族之前告诉我说,你对自己下了一个约束的法术诀,那便是身为朝云,不得与人相爱成亲。你说你要参悟天地大道,要解救疾苦苍生。其实你不过是发神经,说大话罢了,但那道法术诀,你却是实实在在地对自己下好了,根本破除不了,除非你陨灭。”

瑶姬睁大了双眼:“难不成当年我是故意死掉的?”

“谁知道呢,”花灼耸了耸肩,“你是一个神经病,我有时候也看不懂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瑶姬笑了笑:“不知道便不知道了,我有时候也看不懂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两个倒可谓是同病相怜了。”

花灼闻言只是笑着,也不说话。

沉默了片刻,瑶姬接着说道:“花灼,过些时日我与陆胥成亲,到那时候在古浪河畔姜氏城会有一场典礼,你会来吗?”

她似乎很怕花灼拒绝自己,也便凑过去,挨近了花灼,道:“我很希望你来,不论是朝云还是瑶姬,都希望你能来。因为成亲之后我跟陆胥要云游四海,我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晓得是否还有机会可见再见到你……你若是来了,我会很开心。”

花灼微笑着说道:“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不去似乎也不好。”

瑶姬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再度仰躺回去,望向夜空。

良久之后,瑶姬叹道:“真好看,流云舒卷,星月清辉。你看那里,有一片云遮住了月亮,又被风给吹来了。我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跟你一起看月亮了。”

花灼笑了笑:“是啊,少说也有千年了。”

千年的时光空悠悠,当年的朝云陨灭再归来,便是如今的姜氏瑶姬。花灼实际上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情,只是不提罢了。

当年的花灼神女如今已是魔尊,而魔族与神族又要有一场战争,不晓得又要死多少人,不晓得这战争又会有多久。

但这种事情,花灼并没有告之瑶姬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