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葵歌看着是有计谋的。
他并没有直接去藏恩楼找肖如月,而是从进听音坊开始,大动干戈说要找藏恩楼对面的莺歌楼。
他分明已经提前打探好了。
又用他那张貌赛貂蝉的脸,招摇进了听音坊,这第一步,就先给肖如月施加压力。
“退一步想,刘葵歌也许早就到了京城,暗中观察肖如月,甚至或许他早就知道了肖如月是有昭南世子保护的人。”
不管那保护是出于对肖如月的怜爱——秦不知今天多多少少能从李昭南、陆汀和肖如月之间的互动之中,感受到汹涌的暗流。至少陆汀是对李昭南和肖如月之间的关系不满的。
“他既然知道自己没法从一个世子手上夺走肖如月,那就只能让肖如月自己主动回到他那里。”
谢春风点头,“所以他一开始的目标就很明确,去的是莺歌楼,而不是藏恩楼。天天夜夜在莺歌楼中弹琴唱歌,不是为了莺歌楼的生意,而是为了叫对面的肖如月看着。还有意定时间,举肖如月的女儿给她看。”
“中间还有书信往来。”秦不知补充道,“肖如月之前的供述里说到的,可能是刘葵歌直接扔到了莺歌楼那儿。”
隔得不远,甩一个纸条还是能做到的,藏恩楼的窗每天大开。
没法从权贵手中抢走一个女子,那就逼她自己走出来。
不得不说刘葵歌聪明,这个方法确实奏效。
肖如月被激怒了,打了刘葵歌一顿,踩踏刘葵歌的肚子。
“肖妈妈也是聪明,这般怒火攻心了,还记得女扮男装,不叫别人知道是她打的刘葵歌。”谢春风嗤笑一声。
几个狱卒在远处的牢房门口探头探脑地看,也有巡捕有意无意地途经附近。
秦不知瞧着那些八卦的眼神,横目过去,先瞪走几双好事的眼睛。手指一屈,敲着桌子,下意识敲打出一个节奏。
“咱们从这儿开始。我听美英说,当天被打之后,刘葵歌还坚持营业了一天。到了夜里,美英发起高烧,刘葵歌照顾她,陪她睡。”
一敲再敲,谢春风觉得烦躁,一按他的手,又立即将手收回来。
“刘葵歌是男的,纵然瞒得好,那他心里难道不知道?他看着也不像什么好人,跟一个小姑娘睡?小姑娘被他欺负去了没有?”
秦不知遗憾看谢春已经收回去的手,道:“应当是没有的。美英看着年纪小,但男女有别她是懂的。”
当夜里他去他娘的房间,不用他娘提点,美英也避开了他。
若是刘葵歌是男的,美英怎么可能不知道?
谢春风想一想,问秦不知:“你觉得不觉得奇怪?刘葵歌不喜欢孩子,对自己的女儿都差成那样,但是美英发烧,他居然肯陪她睡一夜,照顾一夜?”
秦不知一点就通,“你怀疑,是当夜有人要来杀刘葵歌,刘葵歌知道,故意躲到美英房里?”
谢春风想了想,道:“或许是肖如月曾透露出要杀他的念头?”
秦不知顺着那想法,往前梳理,“也有可能是说要杀害他的,不是肖如月,而是想要给肖如月出头的人。肖如月理应知道自己的棋子身份,我看哑世子那儿,也不像是不知道刘葵歌的事情的模样。说不好……”
“说不好你刚刚将杀人凶手给放了。”谢春风道,“刘葵歌妨碍李昭南的计划,一再地给肖如月使绊子,李昭南为了计划顺利实施,找人给灭口了。”
秦不知一怔,“怎么可能?李昭南?他连给内官用刑都不肯下,心软得很。”
刚回京城,李昭南住进宫里,曾因失语受小内官欺负,是陆汀发现的这件事情。陆汀一向认为自己将李昭南带回京城,就有必要护李昭南周全,处处像只老母鸡护崽一样维护李昭南。
这件事情自然是立即被陆汀捅到了李皇那儿。李皇大怒 ,由李昭南自定责罚,李昭南连杖责都不愿意下。
“心软?”谢春风抬眸看进秦不知眼里,“他若是心软,这两年走得这么顺当?知人知面不知心。”
秦不知再一怔,失笑出声,“那若真是他,这杀人凶手可是咱们两个共同放走的。不过好在,那么大个世子府在那儿,他跑不掉。”
清朗的笑叫秦不知仍旧苍白的脸生动起来,剑眉桃花眼,高鼻衬红唇。他这张皮囊实在是好,好的谢春风都微微发怔。
谁不爱看美人?
秦不知见谢春风发愣,心中一喜,想自己长得好看,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摸摸索索的,手想覆盖上谢春风的手。
谢春风被手背上的温度一惊,又倏地将搭在桌上的手收回去。
各自的梦都被惊醒,两人都无言半晌。
“如果刘葵歌知道有人要去杀他,躲到了美英那儿,那剩下的……”谢春风看着远处,不敢再看秦不知,“或许凶手在他房中藏了一夜,在他回房的时候,凶手将他杀害。”
“然后肖如月来了,凶手就……”秦不知盯着谢春风的侧脸,微微有些沉迷,“或许是仍旧躲在房中,比方说——梁上!”
“梁上!”
二人异口同声,好似症结都通了。
“如果肖如月说的是真话,这才能解释为何肖如月进去的时候,看到刘葵歌坐在地上,但绥远他们发现尸体的时候,刘葵歌被挂在梁上, 造成一副自尽的假象。”
秦不知用力点头,肯定谢春风,“没错,肖如月进房,看到刘葵歌死了,在房中找了一盏茶的时间,没找到囡囡。这期间,凶手就躲在房中梁上。肖如月走后,还有一桩,就是美英去叫刘葵歌用午膳,但刘葵歌在里头应了一声,说不吃,那会儿美英推了门,但门上没有锁声,只是里头反锁了。”
谢春风表示肯定,“肖如月走后,美英来叫刘葵歌吃饭,凶手或许没有反锁,是在门口顶住了门。那一声或许就是凶手假扮刘葵歌应的。也许是怕美英再贸贸然推门进来,凶手用那把锁头反锁了门,然后将刘葵歌挂上房梁,最后揭开屋顶瓦片,走人。”
秦不知站起身,招来在附近探头探脑的巡捕,和谢春风道:“叫人去,问美英之前刘葵歌可陪她睡过整夜,应她的是不是刘葵歌的声音。咱们去审五言,梁上有丝线的痕迹,还是歌仔戏的木偶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