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抱着的是谁的孩子?孩子怎么死的?你抱着一个死了的孩子做什么?你在等谁?

谢春风看着刘葵歌的魂,在心中一连串发问。

但死了的人如何说话?

她就算能说话,谢春风也听不着。

谢春风又看向少年新郎鬼,少年新郎见着她,立即将目光撇开,往一旁踱步走开。

哦,这就是他不想管这桩事情的意思。

他怕了。

谢春风轻笑一声,眼风瞥见肖如月区趣味盎然地看着她。谢春风将面上神色整肃,拿出一副巡捕办案的严肃姿态,问肖如月:

“你是只见了她那一次,还是见过好几次?”

肖如月眼含秋波,娇媚笑着看谢春风,撒娇似地道: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每天,卯时,她准抱着那死孩子站在窗边看外头。谁知道她在等谁呐?真是晦气,我啊,就看着那死孩子一天天更坏,最近几天连个人脸都瞧不出来。”

谢春风走到窗边,顺着肖如月方才指点秦不知的方向去看。

那儿是长长的街巷。

藏恩楼和莺歌楼在听音坊中最中心的位置,黄金地带最是四通八达。刘葵歌看出去的这个方向,能沿着长长的街巷看到前方十字路相交的路口,谁进谁出一目了然。

三楼的位置也不算得高,能把来来往往的人脸看个一清二楚。

“谢大人知不知道刘葵歌在等谁?”

像刚才挨着挤着秦不知一样,肖如月挨到谢春风一侧来。

谢春风往旁微微让,肖如月突然一把抓住了谢春风的手。

谢春风一惊,要甩,没甩开。肖如月的五指像滑腻的蛇一样将她的手紧紧缠着,近乎疯狂地痴迷看着她的双眼。

“谢春风,我知道你的秘密。”

谢春风一颗心重重一坠,咬紧了后槽牙,看着就站在肖如月身后,不知道正被房梁顶上什么东西吸引的秦不知,低声狠戾同肖如月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要是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做什么怕秦不知听见?”

肖如月勾唇,笑得满意又得意,像一尾盯上的猎物的蛇,目光不动,信子吞吐,势在必得将谢春风盯牢了。

谢春风越是想甩开肖如月的手,肖如月越是攥得紧。

秦不知在,谢春风完全不敢大声,不敢起大动静,另一手已经握住了刀把,却迟迟没有出刀。

她不知道肖如月说的是什么,她判断不出来。

肖如月捏着她的手,没有着急四顾,应当不会是知晓她能借她见鬼这件事情。

更何况吴敬春一向嘴严。触碰谢春风,就可借由谢春风看见鬼魂的事情,吴敬春连师爷都没有告诉过。

那会不会是……

会不会是她的身份?

谢春风蹙眉将肖如月盯着,手腕猛地一翻,妄图将肖如月手反折,好叫她吃痛松手。

没想到肖如月会武,顺着她的来势化解她的力道,与她不动身形对下几招,竟叫谢春风全然挣脱不开她。

“你帮我一次,我给你线索,这算不算得一件公平的事?”

肖如月低声道,紧紧盯着谢春风的眼睛,有逼迫她同意的意思。

“我不知道——”

“你要找你的亲人,我能帮你找到。”

谢春风一窒,双目大睁。

“我当你应了。刘葵歌的线索,算送你的。”

好像背后生眼,肖如月在秦不知转头来看这儿之前,将谢春风的手一放,亲亲密密拂了拂谢春风的肩,自然掸去上头的尘土一般。

“谢大人你说,刘葵歌是不是在等着她的情郎来接他呐?”

黄莺娇声啼,谢春风甚至闹不明白眼前这个天真笑着的肖如月是不是方才那个肖如月。

这人……怎么有好几张面孔?

秦不知藏不住面上发现秘密的高兴,但神神秘秘掩藏,只是笑着看谢春风,像等着主人夸赞的狗子。

肖如月回头见他这样,“噗呲”一声笑开,回身将谢春风揶揄看着。

谢春风还在她方才那句话带来的震惊上头,低垂着眉眼收敛目光中的情绪,清了清嗓子问肖如月:

“你最后一次见刘葵歌抱着孩子站在这儿,是什么时候?”

肖如月娇俏歪一歪脑袋,想了想,“前日,前日我醒得早,她又在这儿站着。那孩子都要化成水了,她也不嫌脏。”

说罢皱皱鼻。

谢春风问:“你每天都看她?”

肖如月看她片刻,笑眼一弯,“那个时辰我也没睡着啊,她站在这儿,自然是能叫我看到的,谁让我就住在她的对面?”

“那她就一次没看着你?她没发现你发现她了么?”

秦不知好奇,是真的好奇。

藏恩楼的窗扇开得那么大,在里头怎么可能藏得住动静?更何况刘葵歌哪儿和肖如月常歇的清繁间可是窗户对着窗户。

“怎么没看到?”肖如月撇撇嘴,这般又俏又水灵的神态她做得自然又好看。

谢春风竟然有一瞬间的羡慕。

“她知道我在看她,但她不在乎啊。”肖如月恼恨,拉出自己的手帕揪了揪,“这刘葵歌,不把我藏恩楼放在眼里就罢了,还不把我放在眼里。”

谢春风问:“前天晚上,从你们那儿看到什么动静没有?”

藏恩楼这么大的窗,若是莺歌楼这儿有异样,不会看不到。

谢春风昨天检查过,刘葵歌的身上有搏斗抵抗过的痕迹,指甲缝里头也塞着血肉。

她如果挣扎,这动静能不能叫对面的藏恩楼听到、看到?

肖如月笑出声,“我们那儿若是听到,那这楼里的白妈妈和美英丫头怎么可能听不到?我还觉得奇怪呢,刘葵歌可是日日出勤的,前天竟然闭门谢客,这可不像她的风格。”

秦不知不死心,再问道:“就没见过有人从这房里出去?比方说跳到窗户外头跑了?”

谢春风偏头瞧窗闩,想凶手定然不是跳窗跑的。窗闩只能从里头闩上。

更何况若不是傻子,就不会当着藏恩楼大开的窗户行凶后潜逃。

果然,肖如月鄙夷将秦不知瞧着,“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咱们藏恩楼也不是整夜将莺歌楼盯着的。”

秦不知严肃点点头,同肖如月道:“嗯,那我明白了。今夜有劳肖妈妈,肖妈妈请回吧,改日有需要——”

“这就完了?”肖如月挑着眉,不客气将秦不知斜眼瞧着。

秦不知张口结舌,“那……不然……我给你十两银子?”

肖如月一愣,啐了秦不知方向一口,深深看了谢春风一眼,扭着腰肢出去。

秦不知不知道她这什么意思,莫名其妙问谢春风,“她这是什么意思?”

谢春风看着肖如月的背影,心绪复杂,“我哪儿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这人,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