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泽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刚刚被小桑洛坐在身下的椅子。

他将手中绷带轻轻地盖上,小心一压。

原本洁白的绷带上立刻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红印子。

她是刚刚受伤了吗?

她刚才的脸色好像是有些发白。

是出去遇到了什么人,还是……

谢蕴泽没有头绪低垂着头胡乱猜想一通,不知不觉间,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浴室门前。

“……”

他低头看着那被紧紧握在手心里的药粉及绷带,想了想,他还是举起了手。

但——

望着眼前这扇紧闭的房门,原本屈起想要敲门的手,顿了顿,又无力放下。

他又能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关心她呢?

眉眼暗淡少许,握着绷带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谢蕴泽还是移开了视线,他扭身,想要走回自己刚刚坐下的位置。

恰在这时,砰地一声巨响。

谢蕴泽猛地扭头,他没有听错,刚才那个声音就是从这扇门后传来。

“那,桑,”该死,刚才那个男的到底说的是哪两个字?

明明名字已经到嘴边,但谢蕴泽却迟迟说不出口,他阴沉着脸,焦急地敲着这扇房门,他的力度越来越大,但房门后却久久都没有回音。

该不会是昏倒了吧?

果然,她就是受了很重的伤。

脸色阴晴不定,谢蕴泽视线飞快在房间内梭巡,他没有忘记自己的眼前是一间浴室,为了确保等会不会冒犯到他,即便他可以闭着眼,全程不看,但是还是找一块布将眼睛遮起来为好。

这样会更有说服力。

匆匆捡起一旁窗台上的灰色,看样子疑似窗帘绑带的布料缠在眼上。

谢蕴泽握紧门锁,刚准备想办法把房门撬开时,却发现,房门似乎没锁。

感受着那微微一拧便自觉开了一道小缝的房门。

谢蕴泽迟疑片刻,转瞬,毫不犹豫地推门进入。

束在眼上的灰布是那种极厚实的绒布材质,一点都不透光。

为了确保能勉强看清一点地面,谢蕴泽调整了一下灰布的底部边缘,隐隐约约,勉强够用。

浴室内的灯光同外面相比,要亮了许多。

穿过隔板,透过缝隙,他看见了地面上已经被水流冲走大半的淡黄色药粉,感受着空气中那浅浅的呼吸声,他紧张地摩挲了一下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碎布。

“……你还好吗?”

“你是受伤了吗?我这里带了药粉还有绷带?”

无人应答。

要不是他能隐隐感到有一股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他都要以为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顶着视线,谢蕴泽他微微蜷缩了一下身体,他能够感觉到一股凉风从跨下扫过,空****的,极没有安全感。

“……”

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伸出手将身上破破烂烂的毯子往下拽了拽,但顾下不顾上,还没等他把下半身围好。

**的上半身便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身体。

“你——”

作用力下,他向后倒去,本能地伸手护住了小桑洛的腰部,想将她轻轻拉下。

但,一拉一折,原本已经伸到半路的手被握住,高举过头顶后,被松开。

一只微凉的手拉住那覆盖在谢蕴泽眼上的灰布,顺着灰布往下拉去的力度,他闭上了眼。

“……抱我出去。”

虚弱,强忍着痛意,整个人蜷缩进谢蕴泽的怀里,小桑洛声音微弱,她贪婪地汲取着谢蕴泽身上因高烧而过高的温度,感觉到他无反应。

她贴近他的耳边,再次重复道:“抱我出——”

僵硬地将人抱在怀中,此刻,谢蕴泽整个人宛如一个进水失灵的机器人,维持着一个姿势,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听见小桑洛只吐出三个字便收敛了的声音,他眯着眼,快速地低头打量了一下,在看见她虽脱去了裤子,但好歹上半身还能勉强算是完好的样子,他终于缓缓松开了那在察觉到异样后一直紧握成拳的拳头。

趁着小桑洛没有反应过来,他伸手在身上的破布毯子上擦了一下掌心。

“……你是哪里受伤了吗?”

谢蕴泽能够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但可能是因为自己身上的药粉味过重,一时间他有些分不清,这血腥味到底是从他的身上溢出来的,还是……

他看了一眼怀中的人,起码露出的位置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

“我带了药粉,还有绷带,要是你担心的话,我可以闭上眼睛给你上药。”

“……刚刚那块灰布的遮光性是比较好的,你可以试试看?”

“你来捂住我的眼睛也是可以的……”

“……要是你还是放心不下。”谢蕴泽垂眸,他伸手握住小桑洛的手指,放在眼角,极为真诚道,“你就挖掉它吧。”

“……”闭着眼蜷缩在谢蕴泽怀中的人终于有了些许反应。

微微抬起头,看着谢蕴泽眼中的真切不像是假,小桑洛嗤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从你救下我的那一刻开始,我的这条命就是你的了。”谢蕴泽轻轻地将一根微凉的细长物塞入了小桑洛的掌心。

是那根银质筷子。

在走往浴室的路上,谢蕴泽抽空从那男子的脖子上拔下来的。

他控住小桑洛的手,让她握住筷子,对准了他的脖子。

还真是不知者无畏。

小桑洛就这般喜怒不显于色地盯着眼前这人,她握住筷子的手微微用力,感受着手下出于本能的紧绷。

只需五秒。

她就可以让他完全失去行动能力。

即便是现在,她的身体处于极度虚弱,这个人也对她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所以,她是真的很奇怪,酒精真的可以做到彻底麻醉一个人的行动能力吗?

就算查理他的武力只能算是中等偏上,但对于一个身体各方面都不如他的未成年人,她并不觉得他会这般狼狈。

虽说造成他奄奄一息,横躺在房间外的主力军是她,但根据她的经验判断,在她回来之前,他不该这么狼狈。

手下的力度不断加大,小桑洛探究地盯着眼前这张一看就很符合她审美的脸。

不得不说,谢蕴泽他出现的时机一切都太巧太巧了。

她不该信任他。

桑洛隔着镜子,她双手环胸,半靠在身后墙壁上。

早在小桑洛居然会给谢蕴泽包扎伤口时,她就知道,现在的自己又钻牛角尖了,毕竟,她很早之前就说过,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但是既然自己后来哪怕失去记忆都能本能地对谢蕴泽感到亲切感……

那他应该便是在这个时间段给她留下了极为刻骨铭心且好感极高的印象,不过看来,应该还不是这个时间点。

口头上的虚言,她从不相信。

但她却可以以此为饵,诱引毒蛇出洞。

“……我受了内伤。”原本紧握住筷子的手缓缓松开,小桑洛面色惨白,她轻飘飘地瞥了谢蕴泽手上紧握的药瓶一眼,继续道,“这些药都对我没用。”

“受了内伤?”

原本因小桑洛松开手而亮晶晶的眼睛,暗淡了少许。

谢蕴泽看了一眼手上的药瓶,没说什么万一有用呢的傻话,无论是在将自己从大海中救起时的一系列急救措施,还是那包扎伤口的熟练手法,对于药,她肯定是比自己懂得多。

但,“你需要什么药,我去帮你取。”

谢蕴泽他不想放弃,明明好不容易,他才又——

“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是想去找死?”

毫不留情地吐槽道,虽说谢蕴泽有这颗心是极好的,但小桑洛瞥了一眼他那浑身绷带,但凡再包个头就可以去扮演木乃伊的可怜模样,还是打住了他那逐渐高涨的情绪。

她弓着背,抱紧肚子,冷静道:“等会我给你画一张地图,按照这张地图,只要你能够在这座岛上熬过十五天,等十五天后,这座岛上的人全部离开后,你就能安全逃出这里了。”

小桑洛没错过谢蕴泽落到大海中时穿着的那套紫色衣服,就那种布料,绝非等闲人家可以买得起的。

而且,这座岛屿附近的海域早在一个月前便已经全部被封锁了。

这一个月内,唯一可能进入这片海域的人,除了五天前罗德里格斯家族的三十五位干部及一百七十五位服务人员之外,便只有今天中午抵达这座岛,满载贵客的邮轮。

谢蕴泽他并不是一张熟悉面孔。

所以他只可能是跟着今天这艘邮轮过来的。

“不,我先帮你找药!”谢蕴泽他起身将小桑洛抱在怀中。

那股血腥味更加浓重了。

她肯定是受了很重的伤。

没错,他是想离开,小桑洛刚才提出的那句话他也确实是很心动,但是,现在,他必须要先给他找到药。

不过内伤的话,那是不是需要做手术?

听到谢蕴泽小心翼翼地询问,小桑洛肃着脸点了点头:“应该是要做手术,我恐怕是内脏受伤了。”

“内脏?”

谢蕴泽垂下头,他看了一眼小桑洛紧捂的肚子,表情渐渐严肃,要是内脏受伤的话,那肯定是要做手术的啊!

轻轻活动了一下手上较重的手腕,温度较高的浴室内,他的手臂上渐渐浮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液,汗水贴肤,不小心将小桑洛屁股后的衣服带出了些许。

瞥见那纯白长款衬衣下的点点猩红,谢蕴泽的双手无声收紧。

他必须要尽快去找医生了。

这内脏出血——

等等,她不是内脏出血吗?

内脏出血怎么会在那里留下血迹!

“……那个,你身上有其他外伤吗?”

“外伤?”看着谢蕴泽这莫名吞吞吐吐的样子,小桑洛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跟着看了过去,那衣服下摆沾着的大片血迹看上去颇有些瘆人。

但是,“我没有外伤啊。”

“那是内脏出血。”

小桑洛很肯定道。

“……等等,你先别说话。”

谢蕴泽推开那扇浴室门,他将小桑洛抱在怀中,一同坐在了那极矮的凳子上。

一只手护在腰部,空下来的另一只手被他用来捂住了眼睛。

此刻,谢蕴泽感觉自己好像有些过于想当然了。

他怎么能就单凭着她包扎伤口很娴熟及她将自己从海中救出来所作的一系列急救措施便单方面的认为,她是一个极懂医理的人呢。

含蓄且极为隐晦的,谢蕴泽尽量以一系列不会冒犯小桑洛的问法,一一排除了这个血迹是否是别人身上的,或者小桑洛有没有便血或者其他可能之后。

事情的真相显而易见。

顶着小桑洛那干净毫无杂质的眼神,即便谢蕴泽知道自己这是正常的科普操作,但是他还是难免地感觉到了一股尴尬。

“你知道什么叫做月经吗?”

“……月经?”

“对,就是月经,它,额,就是一种女性的正常生理现象。一般会在女孩子十几岁的年龄出现。”起了一个开头,虽说谢蕴泽还是难免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羞涩,但是相比刚才已经要流畅许多,“月经是女性正常的一种子宫内膜的剥落及出血,在这一过程中,有的女性会出现腹部及腰部疼痛的症状,但大部分的疼痛都应该还算是正常,在月经来的期间,如果你吃冰的,长时间接触冰水,这种疼痛是会持续加重。”

“……”

疼痛持续加重,小桑洛双目无神地看了一眼桌子上那被一口喝下小半瓶,刚刚从冰柜中拿出来的冰冻瓶装水,再一想到自己刚刚在大海中游了那么久,还吹了那么长时间的海风……

“……月经要持续很久吗?”小桑洛小脸煞白地看向谢蕴泽。

“……”看着她这可怜巴巴的样子,谢蕴泽有些不忍,但,“它持续的时间根据个人的体质有所差异,但大部分是四到七天居多。不,等等,你,你先别绝望,月经这种疼痛是可以缓解的!”

“真的吗?”

“嗯!你相信我!”

这间房间的一切设施几乎算是比较完善,无论是厨房,还是浴室,亦或者是书房等等都比较齐全。

接了大半壶凉水,开火,盖上盖子,在寻找热毛巾的同时,谢蕴泽找到了一条干爽的白色浴袍,在征得小桑洛的同意后,他终于可以脱去了那破破烂烂的毯子。

温热的毛巾热敷在小桑洛的腹部,灌了大半瓶开水的瓶装水,确认不会漏后,被塞入了小桑洛的肚子附近。

一番折腾下,虽说小桑洛的脸色还是明显偏白,但总体上相比最开始要明显好上许多。

但是还不够,这间标准客房般的房间内没有一些该具备的女性用品。

他还必须要找到姨妈巾及红糖,姜等,最好能找到一些暖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