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看霍溦没出声,贾乐脸上挂起惨笑。
“怎么?你不信?我又不是榆木,挨了打,受了苦,还能装作一无所知的被他哄骗着。”
哀大莫过于心死,在这些时日里,虽面上还如常人般,服侍燕王、给王妃请安……可在无人处,贾乐却已偷偷死了好几回了。
“这东西?”
轻飘飘的珠钗,却因里面藏着的大秘密,而变得肿逾千斤。握着这珠钗,霍溦知道,这是贾家爹娘为自家女儿留的保命符。
“是我爹娘走之前,给我留的保命符。他们说,等我有了身孕,坐稳了胎,再将这东西,交给王爷。而只要看了这个,他自然会出手保住我的孩子。有了孩子,我们贾家才能继续辉煌下去。”
起先还不明白,爹娘为何要这般做,可到现在,贾乐终于明白了。
却也,也迟透了。
强撑出一个笑,贾乐握着霍溦的手,将这珠钗握入霍溦掌中。
“为了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现的孩子,就将一家子的安危抛之脑后。我想,这太不值了些?”
“你爹娘很疼你!”
虽贾乐没有明言,但出于对深宫后院的了解,霍溦知道,这位贾姑娘,当是在不知道的时候,就遭了后宅隐私。
因此,她爹所期盼的,那个能让家族改头换面的孩子,或许终其一生都要变成一个奢望了。
“我知道。”含泪点了点头,贾乐眉眼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丝坚毅,“正是因为他们疼我,所以我才更不能做狼心狗肺的事。”
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难为贾乐刚才那般揉搓,这信封上却还是没一点皱痕,“麻烦您,帮我将这东西,想法子传给我父兄。看到信,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的。”
“但切莫小心,他们如今可能早已不在官府名录上,那流放迁徙的地方。烦您费心寻人,若是见了他们,就求您,求您帮我告诉他们。”
“女儿不孝,不能承欢膝下,却还累得父母双亲为我操心。如今女儿大了,也该懂事了。女儿虽在沅南茕茕一身,可只要父兄好好的,燕王就绝不敢怠慢女儿。女儿只盼着,还能有……能有与父兄再见的日子。”
以头碰地,泣不成声,贾乐结结实实地在地上朝霍溦磕了个头。
在贾乐走后,捏着这烫手的珠钗,霍溦想,这贾大人苦心积虑的机关算尽,怕是都没料到,如今的状况。
妻子病逝于流放途中,而女儿在后宅斗争中终身不能有孕。
或许在最开始时,看着如今沅南水浑,贾老爷是想着激流勇进,借着流放的名头,让自己先从燕王跟曾家的纷争里面脱身。
而在临行前,将这最要命的东西,托付给女儿,他或是怎么也没料到,百密终有一疏,鞭长会莫及,自己如今落得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救的局面。
“我此番身子不适,大夫说是受了邪。听说城中的蒋家金铺不错,你让人帮我去打两对金项圈,回头送去佛前供奉。”
仔细看着那珠钗上的标记,找到那不起眼的接口处,霍溦没有妄动,而是吩咐其蓁先去那蒋家金铺探探虚伪。
贾乐想求着越家出力,自然不会扯谎。
可她困于后宅太久,而城中局势瞬息万变。贾大人交到她手里还好生生的蒋家金铺,如今说不得,已成了他人的囊中物了。
将所有人都大发出去,霍溦正研究着如何能不破坏珠钗,而将这里面的东西取出。
可其蓁没离开多久,这才去北卫所练兵的越珵,却忽然回来了。而他这回,也不是孤身一人回来的。
“姐姐,我好想你啊!”看着霍溦就往她的身上扑,从霍溦这回大病后,罗汀就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被她扑得身子一晃,揉着她被汗打湿的头发,看着她今日装扮,霍溦发现如今罗润很喜欢给罗汀,做男装打扮。
先不提之前在羌县时,就是霍溦如今在沅南见到罗汀的这几次,她也都是做男儿装扮,而她身边小厮,更是口称“少爷”。
“小亭,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
跟在越珵身后进来,看着腻在霍溦身边的罗汀,罗润眉头一皱,都不需想,那训斥的话就脱了口。
而被他训得身子一躲,挣扎着从霍溦怀里出来,罗汀学着之前在戏上看到的样子,朝霍溦拱手行了个书生礼,“小生罗亭见过夫人,这厢有礼了。”
虽然罗汀口里做着搞怪的声音,可是听她这么说,这回的罗润却没有教训她,反而将紧缩的眉头松了。
“对了,你这么久没来,你越家婶娘很想你,先前还在念叨。如今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若先去见她一趟,再来姐姐这儿用晚饭。”
知道越珵对罗润防备得紧,如今能让他来必是有要事相商,揉了揉罗汀的头,霍溦让人将她带到越夫人处。
而到罗汀身影刚消失,霍溦看向那自顾自招待自己的罗润,将方才的疑问问出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这好端端的,为何要将汀儿当作男儿教养?”
“这般不好吗?”抱着个点心盘子,坐没坐相的半躺在椅子上,罗润懒洋洋地道,“世道对女子太过艰难了,三从四德、相夫教子……这般多的限制禁锢。”
“而我罗润的妹妹,不需遵守这世道。”
言语中,无不透露不满。
霍溦想,也许是郢都的事儿吓怕了他,也或许是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罗汀又受了什么伤害,才使得罗润这卫道士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不觉得,汀儿现在活泼开朗不少,就是每日用饭也不像先前小猫吃两口。我看呐,你这次生病就是在后宅里困得太久。若是……”
跟罗润在一起太久了,他这狗嘴一张,就在就知道他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出来。
拿了个果子塞住罗润的嘴,越珵冷笑出声,“这世道,便是男子也不见得安全吧?”
“难道那南风馆里的,也是女子不成。”
成功将罗润噎得无话可说,越珵这不得不将他带到霍溦面前的憋屈,才算消散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