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将罗润噎得无话可说,越珵这不得不将他带到霍溦面前的憋屈,才算消散了点。

“哼,强词夺理。”就算是知道自己落入下风了,罗润也只昂着脖子反驳越珵。

瞧出他外强中干的样子,耸了耸肩,将霍溦手拖入怀中,越珵只是干看着罗润在这里自说自话。

被越珵跟罗润这小男孩拌嘴的样给逗笑,掐了一把尾巴都快摇上天的越珵,霍溦这还没开口,却忽而听得外头传来一声轰鸣,随着而来的还有止不住的喧哗声。

“姑娘、少爷……”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郑小子脸上满是惊恐,“大事不……不好了……”

从没见过郑小子脸上带上这样的表情,霍溦还没问出口就听到他惊魂不定地说:“郢都、郢都生变了……”

“方才郡衙传出消息,他们……他们说,皇城生变,成帝、太子、三皇子……”按着因为跑动而干疼的喉咙,郑小子竭力让自己能正常发声,“都……薨逝了……”

“薨逝?”直愣站起来,霍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了什么。

时段发生的太快,也太措手不及,霍溦还没等到郑小子的回答,屋外便传来兵甲摩擦声。

而直到跟着燕王一起踏上前往郢都的路,霍溦才知道。

半月前,宫中珍贵妃有孕,因此乃老来子,且为珍爱之人所出,成帝大喜之下,准备大赦天下。

但万没想到,因此会惹得成年皇子的不满。因而在诏令未下前,珍贵妃忽而流产重病。

成帝大怒之下肃清后宫,却没想到幕后黑手居然指向太子跟三皇子,还牵扯到巫蛊。

发现都中意向不对的时候,成帝就开始有意遮掩其事,但没万想到巫蛊事出后,事态已超出控制。

太子跟三皇子担心成帝真在美人蛊惑下昏庸至此,联合魏国公抢先发动宫变。

本是一场秘密宫变,可惜在太子与三皇子行动前,魏国公忽而反水,率领重兵,护君勤王。混战当中,流矢无眼,当宫中变动休止时,太子跟三皇子已然躯体冰冷。

若是如此,都中也不可能派人前来通知燕王。

坏就坏在,贵妃失子而疯癫,居然在邬阳长公主看望太孙时,借由长公主之手,将含毒点心送往宫中诸皇子、皇孙之手。

一朝毒发,成帝一脉皇子皇孙几乎多有病逝及抢救未及。

长公主入狱,而贵妃挟持太孙,意图胁幼帝登基,改天换日。

但未想到,成帝竟早有准备。如今贵妃入狱,而成帝年老、太孙年幼。为求江山社稷稳定,在宗庙要求下,成帝不得不下旨将燕王接入都中,以备不时之需。

“唉,你听说没?那位珍贵妃居然是……居然是,魏国公的亲生女。”

“真没想到!听说这珍贵妃,还是那魏国公亲送入宫的呢!”

“嗐,如今这珍贵妃已经魏国公一家大罪已定,听说今日便要于市口问斩呢?”

……

掀开窗帘,霍溦没想到只是短短几日,都中风向居然转变如此之快。

想来也是,如成帝这般利己的人,耗费这么多年心血,噻塞人口才“名正言顺”登上的皇位。一夕之间,便要后脉断绝,如今还落得几乎后脉断绝的下场。

以他之恨,如何不会先将自己的恨宣泄出来。

“我想去见见她。”

打从听到都中之变后,霍溦一路上情绪都不高。从她口中得知如今那位珍贵妃的身世,知道她们先前的轻易,明白她的意思,越珵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就颔首同意。

“阿姐,你一人去,行吗?”

将纬帽戴上,确认容颜不会露出,霍溦点了点头,“可以的。人越多,行踪暴露的可能便越大。我只是去见她一面,并没有旁的意思。”

在其蓁护送下到达市口,霍溦挤在人群之中。

本该是午时斩首,但为羞辱折辱,还有一个多时辰,这当归与魏国公一家,已然跪在市口。

头顶阳光渐高,捆绑着跪得太久,舔舐着皲裂的嘴唇,苻坚亲外甥女,看着那跪在舅舅及夫君中间的女子。

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囚服,都是一样的磋磨,可为什么她的容颜已经憔悴不堪,为什么那个将她家牵连至此的这个毒妇,还能过得如此娇艳。

“当归……”声音微弱,看着那脊背笔直的人,徐康的后半截话,在她望过来时咽了回去。

嗅着阳光下的滋味,望着那枝头跳跃的鸟雀,对上徐康那眼中似有仇恨又似万种深情的眼,当归勾起发白唇角,摇了摇头。

“本宫乃为当今贵妃,不是你口中什么当不当归的。”

“你娘,后来……好吗?”

从没想过当归会是自己的唯一的子嗣,对上那个跟记忆深处相差不大的容颜,从事端突发到至今,魏国公现在才来得及跟当归说上一句话。

坚硬的心,因为魏国公提及母亲,才裂开一条缝,合眼挡住那几欲留下的泪水,当归开口,“好不好的,这重要吗?既然当初决定抛妻弃女,现在再来问,国公爷不觉得太迟了吗?”

“于你而言,她自然是不好,毕竟她是病重无药而亡的。可于我而言,她自然是好的,毕竟到最后,她也没有知道自己爱的是个负心人……”

说到这儿,对上魏国公的眼,当归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恶意,“人人都说生女效母,可我却不想她那般软弱。此番入都,我……就是……奔着让你们一家死无葬身之地去的。”

这一句声音,当归并没有压制,待到看到魏国公这些年身边最重要的两个人朝自己望来,她才继续说。

“毕竟,这仗势欺人,毁人家庭,是要付出代价的!”

言毕,并没有关注她们是作何反应,当归将目光投向远方,而正是因此,她才跟霍溦隔着泱泱人群对视上。

知道身边有监视围观者重,只将眼神在霍溦身上划过一刻,当归就立时将眼睛闭上。直至头被按上断头台,她也没有再将眼睛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