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上回其蓁跟郑小子谎传军情后,自己压着霍溦喝了那么多天补身子的药,她到现在都还埋怨着自己。

所以她绝不会再跌入同一个坑里面,而且还用了两个“十分”。

从接到郑小子口信后,就一步没停歇地往家里跑,如今乍见霍溦一夕之间变成这样,站在门口,越珵几乎腿软的要跪下来了。

“阿姐,阿姐,你怎么了?别吓我,别吓我?”

大步跨到霍溦床边,害怕自己一碰就把她给碰散了而不敢碰她,张着手将霍溦围起来,越珵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我没事儿?”

错乱的心,因为霍溦这缓缓的四个字而终于冷静下来,将她抱在怀里,越珵连动都不敢动。

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踏实地躺在他的怀里,霍溦用冰凉的手摸索着他皱成一团的脸。

“我真没什么事儿,就是可能看见戏楼里死了一个人,有点吓着了。已经让其蓁去熬安神汤了,喝完了,睡一觉就好了。”

“不行,一定要请大夫。”若是以往旁的事,顺着她的心,就顺着她的心了。如今吓得肝胆俱裂,从未有过的坚持,越珵只想听大夫给自己一颗定心丸。

明白自己不让越珵请大夫,他肯定是肯定安心的。叹了一口气,霍溦点了点头。

而看他让人去请大夫,屋内再无外人了,霍溦才忽然拉了拉越珵的衣服,“阿珵,把门关上,我有话跟你说?”

西斜的太阳,在窗棂的分割下,被分成一块块橙红色的影子。

在这夕阳里,攀附在越珵身上,借着他的力气做起来,霍溦在他的耳边说,“我今天遇见鹿野了。”

从越珵那日猜测,鹿野极有可能来了沅南,越家军的细作,身上便多了一张他的画像。

而这么多人在外面天天转都没有碰到的人,居然让霍溦,今天随便去了一趟戏楼,就碰到了。

“他在戏园子里面杀了一个人,就是昨天我跟你说的那个春莺儿。”

其实第一眼对上那个人的时候,霍溦也没认出来他。

毕竟鹿野以前是胡须不离脸的,在那络腮胡子的遮掩下,谁能想得出到他真正面容是如何呢?

所以,那么多越家军在外头找,都没找到人。因为,他们根本就找错了目标,自然也就完不成任务。

如今的鹿野面上光洁一片,再带着头发的遮掩,怕是鹿呦再试说不得都认不出他来。而霍溦吗,若非还记着他那双阴鸷的眼睛,怕是也跟那些越家军一样认不出他来。

“我亲眼见着那个人死了,才吓成这个样子的。”

清楚越珵缓过神后,一定对她今日异常寻根究底,于是霍溦干脆先下手为强,将自己为何受惊的原因说出。

怕他看见自己眼中的心虚,霍溦说完就躺到越珵的身上,用他的手暖着自己的手。

“我是不是太弱了点。”拿着他的手摸了摸自己冰凉的面颊,霍溦笑了笑,“居然看见一个死人,就吓成了这样。”

相处这么久,霍溦撒谎的那些小习惯,越珵记得很清楚。

如今看她这欲盖弥彰的样子,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在这个原因上骗自己。不想跟一个病人计较,越珵点了点头,将她的手脚都暖入怀中。

“是有点弱,等你这回好了。以后早上就跟我一起起来,练早操。不管身子多弱,只要坚持多锻炼,以后肯定会好的。”

以为他是随口吓唬自己的,霍溦被越珵的这个说法逗笑了。而她没想到,再过几个时辰,自己不退的高热,会变相帮越珵坚定了这个念头,也将自己拖入了水深火热的日子里。

“娘娘,请吧!”

再睁眼发现自己在一片迷雾中,不知道这是在哪里,试探着摸索这迷雾的边界,霍溦忽然听到一道尖细的声音。

不知为何,一听到这句话,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一定要跑。顺着心意走,霍溦赤足散发地拼命往另外一个方向跑。

而她跑了还没几步,那四面八方的迷雾里,都传来了跟刚才一模一样的声音。

“阿珵,阿珵……”

无处可躲,仓皇跌坐在地上,喃喃重复着越珵的名字,霍溦拼命挥着手想驱散这片黑暗。可这黑暗却如附骨之疽,不管她怎么挣扎都逃不开。

“贵妃娘娘,请您上路。”

在她即将筋疲力尽时,这一回,霍溦总算听清了那个声音。而下一刻,身子一沉,她眼前一亮,那包围她周身的迷雾终于散开了。

“娘娘,圣上也不舍得您。只是城外叛军凶猛,他们非要见了您的性命,才肯撤军。就权当为了圣上,您就别磨蹭时间,赶紧请吧!”

眼前的场景太过眼熟了,而这长篇大论劝她赴死之言也太过耳熟,摸着身上薄如蝉翼的纱裙,霍溦还没来得及看清自己如今处境,身子就被七八只手给拧得动弹不得。

“贵妃娘娘,若有碧落黄泉,您可千万别恨错了人。是圣上跟是燕王想要您的命,咱家也只是奉命行事。”

头回冒犯圣上独宠的贵妃,掰开她那芙蓉面,在身边二人的帮助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公公才算将那杯毒酒给彻底灌进去。

毒酒入喉,又等了片刻,待到确认她再没机会将毒酒呕出,那些将她按压在地上的人,才松开了她。

被贵妃眼中毁天灭地的恨给震惊,心里猛然漏了一跳,甩着手里的拂尘,那赐死公公才撂下了这句话,匆匆离开。

狼狈躺在千金难买的波斯地毯上,带着大红丹蔻的手将嗓子眼都抠烂了,都没有吐出一点东西。

以手按着那好似已经在作痛的肚子,霍溦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再死一次。

知道这毒,先是会让人腹痛难忍,而后会让人全身泛痒。那痒,比那刮骨的疼还要难忍,它会让你忍不住地将用你自己的十指,亲手将你此生最为骄傲的东西一一撕烂。

望着那雕金砌玉的屋顶,霍溦不知怎得忽然想起了,那公公先前说的话。

是圣上跟是燕王想要您的命,是圣上跟燕王,圣上、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