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春莺儿是直接倒在台上的,因此等那戏楼老板收到消息赶来的时候,他的身子都有些发硬了。

被春莺儿这狰狞的死相吓得四脚朝天,等听见外头的不断议论声,那老板才后知后觉地哀泣起来。

只要这春莺儿在,就是不用宣传,他们这戏楼子也是沅南当之无愧的第一。如今春莺儿一遭遇害,连带着这戏楼子都成了这大凶之地,这老板如何不悲从中来呢?

实在身边那个刚来的帮闲提醒下,才开始拾掇春莺儿留下的东西。一看见这春莺儿的遗物,这老板就泣不成声。

这春莺儿,才高自然也气盛。从来都是唱完就走,如今他一遭遇害,他的东西倒是好收拾的狠。

草草将这些东西聚在一起,忍着泪的老板,在旁边春莺儿戏迷的叫唤中,将那遗物一一打开。因此,都还没等官兵进来,这在场的众人就已发现了他的真正死因。

盖是不知道那个狠心没良心的,私下动了春莺儿酒壶里面的酒,在里头投了毒,如今打开那银酒壶,里面正是乌压压的黑。

想来也是,这贵妃醉酒,如何能不喝酒?因此那佳酿一落肚,这春莺儿的命就被阎罗给锁了去。

“嗐,真是可惜!也不知再过个多少年,才能再有个如春莺儿这般的唱腔的角儿啊!”

“唉,我千里迢迢为慕春莺儿之名而来,却没想着连个完整的一出都没有看上,真是可惜、太可惜了。”

“时也,命也,看来这老天爷要收的人啊!谁也留不住啊!”

……

今日能来戏楼听春莺儿戏的,都莫不是有几分家底之人。如今戏楼被郡衙的衙役们,给看管起来。

衙役不敢得罪这些城中有名有姓的人,可不就任他们留了个名帖,就能走了。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没长眼啊!”

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戏楼就在催着让人赶紧离开,就是拿出曾家的名头也不好使。

用披风裹着霍溦,为了避开人群,几乎等到人散光了才离开,宁筝儿没成想居然还真有没长眼的,能呼啦啦地撞上来。

“对不住,对不住,都是小人的错,是小人太急了。”对面的人,倒没宁筝儿这般娇蛮,第一时间低头道歉。

却不想,因为这低头动作,他那藏在头发里的眼,却对上了披风被撞掉的霍溦。

担心霍溦的身子,只抱怨了这么一句,宁筝儿本是没想跟人理论的。

可是等抬眼发现那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霍溦,一把用披风将霍溦盖起来,如今宁筝儿就真心里就不乐意了。

“刚才没长眼睛,现在倒是长眼睛是吧?没见着我们曾府的人,连曾府的人都敢撞,你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以前都是将自己跟曾府捆绑到一起,到最后,却只丢了自己的名声,而没损曾府的一丝一毫。

如今学乖了,只说曾府,而将自己给隐在后面。反正曾府也有不少姑娘,难道他们还能一个一个地去问不成?

现在尤其是最爱盯着小宁氏长女的身份出去帮曾府“宣扬”,母债女偿,这做母亲的设计了她这么多年,如今女儿被拉出来挡刀,也算是有来有往。

似乎没听见宁筝儿用曾府的威慑,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霍溦,嘴里没说任何话,只是在宁筝儿要喊人来将他拖下去前,他的嗓子里突然冒出一连串笑,“原来你现在是曾府的人啊!”

一心记挂着那贵妃毒酒的真相,脑子现在一片浆糊,霍溦本是不想跟这人在门口拉锯下去,是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才没有催着宁筝儿走。

如今听见这熟悉笑声,一瞬间霍溦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继续病歪歪地靠在宁筝儿身上,借着遮挡不动声色环视着四周,眼见此处如今只有他们几个人,硬碰硬不得,霍溦才满脸疑惑地装作没认出来他。

“怎么?你们认识?”

霍溦的反常,宁筝儿也发现了。觑着那个登徒子猥琐样,她想,若这真是霍溦的熟人,也不是不可以先放过他。

从那人放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目光,更坚定心中那个想法,将头靠在宁筝儿身上,霍溦呢喃道,“我不认识他。筝儿,我实在难受,要不咱们先走吧!”

既不是霍溦认识的人,宁筝儿自然没什么收敛,恶狠狠瞪了眼那个人,是看霍溦下一刻就要昏过去了,她就托着霍溦离开。

而在她们转身离开之际,那个打从笑后便再没开口的人,却忽然大声道。

“霍姑娘,多日不见,咱们以后还会经常见的。”

实在是撑不住了,一路上都歪靠在宁筝儿身上,直到马车停下,恢复了点元气的霍溦,才拉着她的手说。

“筝儿,那人我真的不认识,可他给我的感觉很危险。我知道你是好姑娘,不跟外男见面。但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去找他麻烦,也不要让他能摸到你的行踪。就当今天。你跟他从未见过面。”

直觉觉得霍溦跟那个人一定认识,宁筝儿心里本还因她在自己面前装不认识有些介怀。

如今听了霍溦这跟自己解释的话,心里芥蒂瞬间解开,她连连点头,只差没拍胸脯跟霍溦保证一定会离这个人远远的。

“夫人,您怎么了?”

先前挤上去,被宁筝儿嫌弃笨手笨脚而被推开。如今面对面的看,其蓁才发现霍溦的脸色几乎要白成透明的了。

站在门口等宁筝儿的马车没影子了,才撑着其蓁的身子进去,只过了门槛,霍溦站在府门口,没再动一步,反而对其蓁说。

“你先去找郑少爷,让他去军营,把他家少爷喊回来。就跟他们说,我身子十分十分的不舒服,让他们一定要快!”

从没见过霍溦这样,从她声音里知道事关重大,哎了一声,看霍溦能扶着门站好,其蓁提起裙子就跑。

将那些想要来扶自己的人都拒绝了,一步一步挪到屋子里,仰面躺在床榻上,是听见越珵的脚步声,霍溦才将头给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