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行?筝儿在咱们家住了这么多年,谁不知道她是要嫁给曾易的。如今让她回族,筝儿的名声怎么办?日后可怎么有人敢来求娶她?”

躲过小宁氏试图牵扯的手,目光如炬地盯着她,大宁氏那深邃眼中,好像在对她说,“原来你也知道啊!”

被她盯得心里一虚,仓皇躲开大宁氏的眼,小宁氏将那些扎心之言,咽回肚子里了。

“这不妨事,反正当初也是两家的口头约定。只要曾宁两家不出口,谁人知道筝儿这些年究竟是在议亲还是在沅南修养身子?”

早就给宁筝儿编好说辞,蹲下身将她扶起来,大宁氏对上好像在方才那一撞中忽然变得清醒的宁筝儿。

“当年我就不赞同你跟曾易的婚事,可你不信我这个隔房姑母,只愿意相信你自己的亲姑母。如今白费了这么多的光阴,你可算悟了?”

从嫁入曾府未满三年,这小宁氏就被抬入曾府大门那一刻,就已看出曾家的浅薄。

这么些年,始终没孩子,旁人都以为是她大宁氏没福气,所以子嗣缘浅。其实鲜有人知,不是她不能生,而是她自己不愿再让一个好生生的孩子成为曾家的傀儡。

执着的手松开,木愣愣地盯着那个被自己血染红的金头钗,宁筝儿发现自己这么多年偏执的真相,好像缓缓向自己展开了。

眼泪在眼眶不住打转,忍着鼻酸看着自己这么多年居住的屋子,看着那个不敢靠近的亲姑母,宁筝儿将眼角的泪挡了回去。

为了嫁给曾易蹉跎了这么多年的岁月,原本坚定的事情在一夕间化成了空。

哪怕知道这是一地荆棘,可如今,除了继续一条道走到黑,宁筝儿也没什么反悔的余地了。

“大姑母,大姑母。”

扯着大宁氏的衣裳跪在她面前,宁筝儿眼里满是恳求,“您帮帮筝儿,帮帮筝儿,就帮筝儿最后一次。我不想回族里,不想回族里。”

“妹妹她们如今都已选好人家,而我这个长姐外出这么多年到现在却还是一场空。要是被她们知道了,她们一定会笑我的。就是伯叔们,也只会将我草草嫁出去。”

“大姑母,求您就看在筝儿是在眼前长大的份上。再帮筝儿一次,筝儿保证,这一次一定不会再惹出什么乱子来。若是……”

苦苦哀求着大宁氏,宁筝儿知道这个姑母虽不常参与族中诸事,可只要她一开口,族中诸人都没有拒绝的。

“若是……”发誓的词在嘴边,在那狠辣的赌咒之词从宁筝儿口中脱出时,大宁氏捂住了她的嘴。

“你我姑侄,何须如此作态。你以为我不想让你过得好吗?只是筝儿,这值得吗?他曾易值得你这么做吗?”

早知宁筝儿执着,对上它执迷不悟的眼,大宁氏按住她的头顶,叹了一口气。

“筝儿,你还是没明白,太过执着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你身为长姐,本就有教导弟妹的责任。她们若是笑你,你便大巴掌闪过去。只要你能站得住理,难道你伯叔们,还会刁难你不成?”

本还想帮着宁筝儿劝劝大宁氏,可听见她这话,下意识捂住似乎还在发疼的脸,小宁氏欲言又止的唇,到底停了下来。

“大姑母,您就帮筝儿最后一次吧!只一次,这次不行,筝儿也就死心了。”

跟幼时那般将脸紧紧贴在大宁氏的腿边,宁筝儿苦苦哀求着她。

被她这份执着磨得实在没法子了,再又问了一遍她绝不后悔后,大宁氏还是松口答应了宁筝儿的请求,只不过在离去时,她贴在宁筝儿耳边说了一句话。

“你姑母的亲儿子,你的亲表弟,如今才六岁,跟曾易足足差了快十年。就算他是少年天才,但是十年鸿沟不是这么容易跨过去的。筝儿,你为了自己大姑母可以理解。但,莫要傻傻做了人家的手中刃,还不知?”

摸了摸她的脸,大宁氏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而从始至终她都没有一点目光,往小宁氏身上飘。

她提醒宁筝儿,倒不是因为看她被小宁氏耍得团团转,太过可怜。而是她觉得,相较于曾礼这个亲外甥,说不得曾易这个隔房侄子做了族长,于她而言,会更好。

在大宁氏离开后,宁筝儿仿佛被人抽去精气神似的跌坐在地上。

她不想跟着大宁氏的思维走,可细细想来,当年小宁氏第一回往家里送书信时,可不就是表弟曾礼才刚出世时。

有些事,是禁不住细想的,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么多年都是错付,泪珠子直愣愣地往地上掉,宁筝儿忽然发现,自己这么多年怎么可笑呢?

“筝儿,筝儿,你怎么了?”

不知大宁氏走之前,究竟在宁筝儿耳边说了什么,看她望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变了,匆忙蹲到她面前,小宁氏声声哀切地念着她的名字。

在小宁氏那可厌的声音,掐着手中伤口,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宁筝儿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大姑母让我好自为之,不要再给她惹乱子了。”

“嗐,你大姑母说话就是那样?得理不饶的。听过就好,你别放在心上。至于曾易那小子,我回头一定让你姑父多教训教训他。”

拿着帕子将宁筝儿眼角的泪擦干,小宁氏跟她同仇敌忾,“咱们筝儿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不知自己的虚伪面具,已被大宁氏彻底撕了下来,小宁氏在宁筝儿面前演得起劲。而说到这儿,恨恨拍了下地,她忽而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捂唇惊异。

“这曾易,不会真看上什么巾帼女了吧!”

说完就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小宁氏颇有些自责的道,“哎呦,肯定是我听岔了。那巾帼女可是嫁人了的。曾易就算再如何,应该也不会看上她。”

看着小宁氏那浮夸的表情,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没脑子地被她耍得团团转,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咽下去,宁筝儿咧开一个比哭还丑的笑。

“他敢,除了我宁筝儿,他还想娶谁?不管是有没有嫁人的,只要谁敢跟我争他,我都不会有好下场!”

“对了,咱宁家的姑娘,就是要有这样的霸气。放眼整个怀州,除了曾家主母的这个位置,还有什么位置能配得上我的好筝儿呢?”

可能宁筝儿在小宁氏心中没脑子的模样太过深刻,被她这一如既往的娇蛮糊弄住了。跟以往一样向她灌输着这个念头,看她点头,小宁氏才试探着说。

“筝儿,咱们倚红楼的生意还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