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娘娘那里,将地契送过来了。”
被越珵那般扭曲地抱了一夜,霍溦晨间起时倒是躺得板正,只是这一坐起来,那肩膀腰腿就没一处想自己的了。
撑着身子去给越夫人请安,霍溦原也没觉得自己走路姿势有多怪异,是对上越夫人那欲言又止的眼,她的脸才轰地一下红透了。
手忙脚乱的跟越夫人解释自己这是睡落枕了,霍溦是在越夫人说,她跟越珵还年轻,莫要太急的话语中,落荒而逃的。
在越珵的枕头上猛锤了好几下,将它扔到贵妃榻上,才眼不见心不烦,霍溦腿脚还没恢复正常,那其蓁就捧着一个小匣子进来。
将东西送到霍溦手里,其蓁侍立在她身侧。
昨日跟霍溦一起出去,作为她身边的大丫鬟,其蓁受到了那些夫人身边的得脸丫鬟们从所未有的尊重。
跟她们一起吃了,从未见过的珍馐,还在夫人们牌局散后,分了足以将以前的她卖个好几遍才能得到的银子。
回来后又因今日给霍溦妆点得好,得了那些夫人的称赞,她还又被额外赏了个银镯子。
在夜里几乎将那些银闪闪的银子数得快要掉一层皮才勉强入睡,现在更加尽心地侍奉霍溦,其蓁可就希望能一直跟着霍溦,再不落入先前泥淖沼泽中。
这铺子上的名字当然是琳琅的,仔细看了眼那地址,霍溦发现,这铺子真的就在那藏锦楼不远,只是闲逛几步路,就能走到。
先前只是随口说要做一个脂粉铺子,但如今见这铺子在这般好的地段,霍溦现下倒是真想做出个脂粉铺子来了。
“你在沅南久矣,可知这郡城之中的脂粉店中,多为何种品种的东西。”
因前世的缘故,今生的霍溦,从不好脂粉之类的东西,梳妆台上,若非得琳琅所赠,说不得就只有钗环之类的挽发之物。
所有虽前世在宫中常捣澄花露之类的东西,霍溦倒不知这如今的民间脂粉,更为偏好何种方向。
“现下女子敷面多用珍珠粉与铅粉之类,而胭脂则多以花膏为主。”
“除了这些,普通的脂粉铺子一般还有些香粉、花露、头油之类的东西。”
“除了那些专供贵女般的铺子,其余铺子的品种都大差不差,只是因品相上有所差异,而在价格上出现不一样。”
一边说着,一边将霍溦梳妆台上的东西展示给她看。
从先前听到霍溦要开脂粉铺子的风声,就托人买了不少东西讨好那些爱美的姐姐们,死记硬背地将这些东西刻在脑子里,其蓁还在无人处,私下练了好几次。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霍溦来问,其蓁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表现得这般流利。强压下激动,她继续顺着之前演练的说。
“郡城内最有名的是,销香阁、软烟居及倚红楼,背后主家分别为郡尉曾家、首富黄家以及河东宁家。”
“宁家?”没想到会听到一个外地的,霍溦反问。
点了点头,其蓁道,“是的,就是曾郡尉的妻族宁家。他们家的倚红楼,据说从那位大宁夫人嫁入曾家之后,就在沅南开了。到如今,也该有二十多年了。”
放在匣子上的手轻轻敲着,将其蓁所说的这些东西,都在脑中规整好,霍溦才将心神分给那跟初见已经俨然不同的其蓁。
“你打听得很清楚。”听见霍溦的话,身子一僵,收拾东西的其蓁,牙关微动,但还是颔首应是。
“世上不可能有生而全知者,你有这心,也能打听清楚,就是你的好处。只是不管本事如何,你都需记得,有些话该听该说,而有些话只能烂在肚子里。”
其蓁的心思,霍溦明白,而正是因为明白才给她指点。
“出去找人将桑家将开办脂粉铺子的消息传出去,且桑家原在嶒州就为脂粉商,族中有不传秘法,跟沅南诸店中的皆不同。”
抹开花露闻味道,霍溦对上若有所思的其蓁,“其蓁,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这个消息,必会传得郡城无人不知。而这些知道消息的人里,尤其是那宁家,他们族人定会人尽皆知。”
聪明人之间的谈话,永远不需要将一切都言明,在其蓁把桑家将涉胭脂行业的消息传出时,曾府中一花团锦簇的小院里,正传来接连不停的碗碟落地声。
“曾易。”一把将方才婢子原封拿回来的食盒打翻在地上,望着那一地汤水,宁筝儿眼底满是赤红。
气得发抖,直将手边所有东西都扔到地上,握着那金头钗,直到手上沾满血,筋疲力尽的宁筝儿仰着头恨恨道,“有本事,当年你就不要去求娶我。”
想她宁氏,在河东也是鼎盛之族,若非看曾家情真,她这人人求娶的高门贵女,如何会千里迢迢来这儿穷乡僻壤,以表小姐的名号,在这里憋屈至今。
想起这些年,不仅受了不少那曾老太君的闲气,又将自己的名声弄得狼藉一片,如今还被归还定亲的金头钗,宁筝儿就恨得忍不住想要去找曾易同归于尽。
“筝儿,筝儿。”
从知宁筝儿的婢子被又曾易拒之门外,还将当年自己送去河东的那个金头钗拿了回来,就知要大事不好。
紧赶慢赶却还是没来得及,小心翼翼绕过一地狼藉,抱住神情狰狞的宁筝儿,小宁氏的手不住在她满是泪痕的脸抹着。
“姑母,奇耻大辱,何能忍哉!”
憋得身子不住打摆,是在小宁氏的尖叫中,被灌下丸药才勉强恢复正常。
仰着脸看着这个从小仰望的姑母,嗓里满是腥甜,身子无力滑落在地上,宁筝儿第一次觉得自己当年不顾家族阻挠,来到沅南是一个错。
“筝儿,筝儿,是姑母的错,是姑母的错。”
原还记挂着心里的小心思,但被宁筝儿眼中切肤的憎恨所震惊,嘴唇蠕动多次,小宁氏才堪堪憋出这一句话。
“难为你,还知道这是你的错了?”
曾府大小事,哪有能躲得过大宁氏的。早收到消息,若非族中传讯,大宁氏定然会如先前发誓般,不再管这两个作茧自缚的蠢货。
“宁筝儿,族中传讯,让你尽快归家。”
“那筝儿跟曾易的婚事呢?”
不想自己多年筹谋一朝为空,大惊之下,赶在宁筝儿开口前问,小宁氏几乎都忘了,自己还抱着宁筝儿了。
不管不顾地猛然起身握住大宁氏,小宁氏连被自己摔到地上的宁筝儿,看自己的目光变了都没发现。
“宁筝儿既然回族,这婚事当然是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