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 混蛋
我想我是个混蛋,因为我连爱的人的心都照顾不好。我空学了那么多的明悟,却连关心、爱护这样最基本的爱恋都没能学会。
心好不舒服。不是为了自己。
……恩,我好想快点学会【贴心】,不想再榆木疙瘩一样的木讷人情冷暖。
我真够不堪的。辛苦你了。好对不起,这样子的我,好对不起你。
明明想着念着的是让你开心。可终究,还是弄伤了你的心。
对不起,我深爱着的女孩。
对不起,童谣。
可是对不起又不能代替你的疼痛难受,这声【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好恼火。
好恼火这样子的不知所措。
实在好恼火。
可恼火又能顶什么用呢?
哎!
我会内疚的。
我会记住的。
我会努力的。
我……不想心再因为这样子的事情而痛了。痛的我好无力,好该死,好……混蛋!
我真是个混蛋!
我第一次认可了这句话。
但可我不想混蛋一辈子,多一天也不想。
不想不想不想不想!
我只想想你,安心顺意的想着你。
我一定做得到的。
一定。
突然觉得整个世界的天都黑了,黑成墨水般的永夜,没有光,也没有天,没有地,除了无尽的看不见尽头的海,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冰冷。而我此刻的心情,是比这样的世界来得还要更黑暗的、更冰冷的、更彻底的、纯黑色的——忧伤。
可我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去忧伤。忧伤,对现在的我而言,也是奢侈的。
我该被谴责。
可我知道没人会谴责我。
……这让我更加忧伤了。
谴责,会不会变成铭刻在心底的烙印呢?
我希望可以。
真的希望,能学会【贴心】。
那些我感觉甜蜜的,藏着她没说的苦累。像是世界的左右、东西、天地、男女,相对着、矛盾着、横古着,却被陷入爱里的我给忽略了。
我从来不是一个愿意道歉的人,从来不是。但这一次,我是真的错了。
我时常感觉得到爱情的伟大,但事到临头时,却总只做得出很渺小的努力。
或许,真应了那句话:我们依旧在大大的绝望里,小小的努力着。
雀跃的,欢笑着的童谣,原来,就是我心底的明亮。
【禽兽】也好,【禽兽不如】也好,在这样的明亮面前,实在微不足道。
我看着一副要刁难死我模样的周蕊蕊,摇摇头,反问她,“禽兽里有灰太狼,禽兽不如里有柳下惠,这两个人物,你更喜欢谁?”
虽说拿动画片里的灰太狼和历史人物柳下惠相提并论有些不伦不类,但聊天嘛,又不是做经史文章,意思通就好了。
然而,我也实在没想到周蕊蕊这么大胆,大庭广众的,这样的话都堵不住她,“当然是灰太狼了。怎么样?我喜欢灰太狼,你呢?你想做谁?灰太狼还是柳下惠?”周蕊蕊眼神溜着我,就像无言的说:小样,看你怎么选。
我,还真是不知道怎么选好了。
……恩,不是不知道怎么选,是该怎么说呢?
“要我选啊……我两个都做。”我最后这么回答周蕊蕊。
周蕊蕊一愣,嘲笑道,“既要当婊子又要立贞节牌坊,原来你这么不要脸啊!”
啥时候灰太狼变成婊子了呢?没听说呀。
我无语,看着她好一会儿,周蕊蕊不知所理,还以为我理屈词穷了,越发嘚瑟起来。
我实在受不住周蕊蕊那副痞赖的嘚瑟像,真能活活把人腻歪死。
我不得不开口争论,“对待自己爱的人,当然可以灰太狼点。但对待其他的女人,总不能也灰太狼吧?所以做个爱里的灰太狼,爱外的柳下惠,这,不是才正常么?”
“哟?”周蕊蕊似乎第一次听到我这种的言论,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围着我饶了一圈,古怪兮兮的假意叹道,“真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君子那。”
君子,那可是儒家学说里的人格典范,被这么样子夸奖,我还真没法不高兴。可就在我嘴角刚刚掠起,还来不及勾出月牙样的笑容时,周蕊蕊那张破嘴却又说上了,“我想起来了,岳不群也是君子。后来……后来他好像自宫了!自宫,不疼吗?”她说完就看着我。
我……
“我不是君子,真不是。”柳永在一旁憋着笑,肩膀吭吭唧唧的,通红的一张脸都快能演关公了……可问题是,就不能躲一边耍你的大刀去吗!没看见我这边脸都绿了吗!真是……我绿着一张脸死命摇头,君子?我可不敢认了。
“不是君子?那就是小人喽?”周蕊蕊活脱脱笑出一副女张飞的气概,我心里一个劲儿的腹诽,这里又不是长坂坡,我又不是曹兵,用得着笑的这么吓人么。
而且,谁说不是君子就一定是小人了?人家东方不败还能忽男忽女呢……擦,这例子好像比差了。
“我记得古人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周蕊蕊说着话忽然进了一步,身体贴在我的身前,随着呼吸,我甚至能够触及到她胸口的起伏,她的头前倾着,仰头瞧着我,我的嘴似乎只要向下略一低头就可以吻到她的眼睛。就在这样的距离里,除了她那双凌厉的双瞳和修剪精致的眉毛外,我几乎其他的都看不到,哦,还有一个,她额头上有一颗很大的青春痘。
可我总不能一直盯着那颗青春痘看吧,所以我这时的目光开始不知所措。一如我的心情。
但她不一样,她始终自信十足,尤其在察觉到我不平静的喘息后,嘴角也悄然的翘了起来,“女子与小人都难养,那女子和小人岂不就是一对了?”
“好吧!本小姐也只好委屈一下,做你的女朋友了。谁叫本小姐是女子,而你是小人呢。”周蕊蕊说着翘起脚,我就忽然感觉她整个人都变高了一瞬。哥撑死了算是个呆萌,可不是呆傻,一见这情形,马上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好家伙,这女子要强吻我!
我赶忙向后猛退一步,让开她。
冷汗不自觉的就这么流了下来。想想童谣就在一旁看着,这要真那啥了,我怕我日后的日子恐怕比整夜整夜的跪搓洗版还要惨了。
然而,远不止是童谣一道目光在死瞪着我。就这么眨眼的功夫,我就发现孙尚香、宋子晴、辛兰,甚至还有始终未走的人体模特、我那位青梅竹马赵飞莹,此时一个个瞧着我的目光都在蹿火。
哪来的这么多妖孽啊。我觉得,我的世界真是乱套了。
“嘿嘿,小疯,行啊!怎么样?用不用兄弟传你两招泡妞绝技?”柳永抖动着眉毛极**、**的问我。
“躲一边耍你的大刀去!”我甩开他落在我肩膀上的手,心说,一个未婚妻李念娇,再一个秘密情人辛兰,还有一个从小立志非君不嫁的宋子晴,你丫柳永身上的关系比我干净不了多少。
呸!什么叫比我干净不了多少?我是纯洁的好吧!哥比他强多了!从来不乱搞男女关系的……
我想着想着,嘴上口哨就吹起来了。
“吹口哨是几个意思?约我?还是要挑逗我?”周蕊蕊的话让我连口哨也不敢吹了。说起来,我人生里还从来没遇到过她这样子的女孩。未必是她不好,只是个性太过江湖儿女了,我实在不知道和这种女孩谈话,应该是怎么样子的。
总不能左一句“英雄莫问出处”,又一句“华山我去论剑”吧。
还好有人为了解了围,是辛兰。不得不承认,辛兰这青竹女王的名头,却不是草包字头的。
“周蕊蕊,白小疯和你不是一路人。你要和男人玩一夜情,找别人去。”辛兰站到我面前,把她向外推开几步。
“你说不是一路就不是一路了?哼,走着瞧。”周蕊蕊小声嘟囔抗议着,也不知道是因为不满辛兰的霸道故意找事儿说,还是真的是这么想的。
我头疼,干脆也不去判断她了。
辛兰冷哼一声,周蕊蕊没有明着和她驳理,她也懒得和对方计较。扯开话头,她说起正事,“周蕊蕊,三局两胜,天公地道,现在你输了这个老大的位置,本应该从此做个小弟。但童谣这个女孩显然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勉强她来做老大,别人恐怕也难服气。这样,这一届,两个老大。你和童谣都是老大,但童谣不管事,除非被人欺负,否则她的一切都与你和你的手下们无关。怎么样。”
周蕊蕊对老大的位置还是极在乎的,听到辛兰这么说,神情马上就不一样了,若先前和我戏耍时神态称得上是玩世不恭的话,那现在整个就是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
“行!青竹女王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她也会说话,半点不肯丢了自己的脸面。
我心里感叹,还真是半点也不肯吃亏的人。
但总算都解决了,关于她和童谣的矛盾。
幸亏我身边有这样的一群朋友,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童谣。
“走!我请大家吃饭。”我看着转过身来望向我的辛兰,发自内心的笑起来,然后对着朋友们高喊了一声。
所有人都笑了。每一台车都先后的发出马达转动的轰鸣。
柳永的兰博基尼跑车副座车门敞开着,正等着我。
我仔细想了想,隔着不算远也并不近的距离站住,并没有靠近,我看着童谣,用力的挥着双手,手腕上的疼和身上没擦洗净的油料都在默默的提醒着我,我心的真实,我情感的真实,我想童谣开心——这个真实。
“我走了。”我对她说。
童谣看着我,似乎也有一些要对我说,但没说出口的话,她沉默中看着我,两三秒后,问我,“走了?”
走。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动词,可在深陷于情感里的我心里,却有了别样的味道,一种会让我好害怕、好舍不得的味道。
“后会有期!我们一定会后会有期的。”我喊着,也不知道这时的自己怎么了。没有世界末日,我又在激动个什么劲儿呢?
童谣看着这样百感交集的我,良久,良久。……接着她猛翻了个白眼,“废话。住的那么近,怎么可能会见不到。”她说。
是啊,就隔着一个客厅,在同一个房子里住着。……这,的确算【住的挺近】的。我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
笑我的脑残。
“好啦!别腻歪拉。我肚子都要饿扁了。”柳永冲我喊。最细腻的情感,即便是最好的朋友,也难以明了的。
我收敛起傻笑,与童谣挥手告别。转过身,我走向柳永的车。
而一个人,就在这样的瞬间,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我们,还是朋友吗?”是赵飞莹,是人体模特,也是我的青梅竹马。
“为什么不?”我奇怪的看着她,不理解为什么她会这么说。
朋友贵以诚,这其实是交友的一种好高的标准。所以我这个人其实很难交到一个朋友的。也因为这样,我也很难因为一些小事,就和朋友反目。
而对于如今的我而言,除了童谣,一切其他,都是小事。
赵飞莹看着我,看着我正奇怪看她的眼神,松了口气,笑出来。她拨弄开挡到眼睛的秀发,弯出一缕弧,用一种俏皮的眼神望着我,“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个我和一个你,没有其他人,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我沉默了。良久,我摇了摇头。
“不愿意吗?”赵飞莹一双瞳子瞬间哀伤下来,像是曾经明亮在眸子里的月亮被天狗给吃掉了,剩下了毫无生命的黑,暗淡、惨然、绝望。
我被她这样的目光震惊了。我甚至开始怀疑,我的童年,是否忘记了哪些,应该是很重要的回忆?
可即便是这样又能如何呢?能怎么办呢?我想起童谣,想到我唯一的一颗心。
我,始终只有一颗心,所以也只能爱一个人。
我的心只有那么大,装下了她,再也装不下这天下的其他了。
但面对这样的赵飞莹,我又怎么敢,怎么能那么残忍的直话直说呢。
“……不知道。我是不知道。”我只好这样的回答她。
赵飞莹的眼睛亮了下,像是一抹生机从泥土里挣脱而出,渴望发芽,渴望雨水的滋润,渴望活下去。
“不知道吗?”赵飞莹咀嚼着我的话,良久后,问我,“会知道吗?”
我苦笑,摇头,“不知道。”
“哦……”赵飞莹失望的低下头,但这一次只是一个瞬间,她很快的抬起头,眼神中流露出执拗的自信,“我不会放弃的!”
哎!我不知道还可以和这样的赵飞莹说些什么,只能转过身,挥手告别。
做人,想要面面俱到真的好难。
宁负天下不负卿。我,也只好只做到这种程度了。
或许,我根本做不成君子。君子心存天下。
可我的心里只有卿,没有天下。
“不懂。”就在我的身体走过宾利时,车上的罗琦开口了,伴着一嘴浓重的烟味,我微蹙眉,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我知道,他在和我说话。同车上的李念娇此时紧张的眼神已经说明了这个事实。
“不懂什么?”我问他。
“我不懂你这样一无是处的人,为什么还会有人喜欢!”罗琦,是在质问我。
我眉头锁的更紧了。我与人向来是合得来便玩在一起,合不来就各奔东西。很不喜欢这样的撕破脸。
我若真的撕破脸,那要么是准备绝交;要么是这个人对我太重要了,我需要她的认同,然后,和我做永远的朋友。
罗琦和我这两样都不是,也都算不上,所以,我没有和他撕破脸的意思。
但我也不能对他置之不理。严格说起来,他是我朋友的朋友,是柳永的朋友。我对柳永的尊重,让我不能全然无视他,那样会太不礼貌。
若他只是我偶遇到的人,我这时候根本不会理他。天下有近七十亿人,若是每个人说一句我什么我就要争论就要辩解,那我也干脆别活了,弄个喇叭,当个人体解说机更好。
别以为有钱人有多了不起。我只要吃得饱饭,也不缺钱。
“你呢?你有缺点吗?”我问罗琦,当然,这种问题,根本不需要他真的回答,因为他无论怎么回答,他都不会没有缺点的。
“一个和你相交很短的朋友,比如说我,还来不及了解完整的你,只是看到了你的一个片面,但这个片面,恰好是你的弱项,你的缺点,是我讨厌的地方。然后,我当然不愿意和你做朋友了。”我看着罗琦,平心静气的说,“其实,排球把我们分成了两类人,分成了专业与业余,这只能说明在排球的领域我不如你。就像是我游泳好,是救生员。那你在游泳上,对我而言,就是业余的一样。而在更多的领域,其实我们没两样的,比如说吃饭,我们对美食的考究程度可能就差不多,我想你也不会像西方贵族那样学习那么多的进餐礼仪和菜色名目。还有穿着上,我想我们的眼光未必分得出个高下优劣。人的一生吃穿住行都是必须品,这四项贯穿人生的事情里,有人只求吃饱穿暖,懒得精研。有人精研考究,生活的点滴都充满了历史的痕迹。但无论人是怎么活的,都是一个很私人也很自我很自由的态度,就像是艺术,无论是写实还是抽象,甚至是小孩子的涂鸦,只要是用心的,都是美丽的。”
“人活着,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比别人强才努力的。应该是你想某个人能活得好、活得幸福,然后,才去努力,即便这种努力,可能与世界背道而驰。”我忽然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说了许多话,摇摇头,自嘲的笑起来,我扯断话头,最后对他说,“我不是在解释,我不是在希冀你的谅解。我没有需要解释的,也没有需要被你谅解的。但,我想让你明白,我是尊重你的。希望你也能尊重我。”
“草!尊重你?你是个鸟啊我尊重你!你配吗!一个穷逼还跟我讲道理,给我滚!”罗琦狠狠把烟摔到地上,指着我骂。
我笑了,是笑他,也是笑我自己的不自量力。
我从小到大很幸运的遇到了几名博学多才又有教无类的好老师,在这几个老师那里,即便是曾走进迷茫里,看不到未来的我、整日胡混的我,也从未被放弃过,他们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教导我善良,教导我向学的心。我人生最幸运的,就是总会有这样闪着耀眼光芒的人被我遇到,给我以指引,教导我真实。
可就连他们,也一样有无法教导的学生。
我,又不是老师,又不是兼济天下的哲人,何苦做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我只想对你说一个字。”我盯着罗琦,“滚!”
跟这种人讲理,简直是对牛弹琴。
“我草尼玛!你敢叫我滚,你什么东西!”罗琦怒了,拉开车门举着拳头就要来打我。
我站着不动,瞧着他。我不可能怕他。
柳永从车上蹦了出来,一个健步冲过来狠狠的撞到罗琦身上,死死把他推靠在车门上。
“你小子在这发什么疯!告诉你,别以为你是我小舅子,我就不敢打你!”柳永这时候也瞬间怒了。在他看来,罗琦打我不仅仅是表面看起来的事情,那也是在打他的脸。
就像我因为对柳永的尊重而对罗琦解释一样。
柳永对我的尊重,在那个富人居多的圈子里,也变成了他的脸面。罗琦要打我,实和要打他的脸无异。
“草!你还敢打我!信不信老子我一句话就能把你和我妹妹的婚事搅黄!”罗琦瞪着眼睛骂起来,声势威胁。
柳永被他的话气笑了,怒极反笑,一种凄厉的笑骂声喊出来,“你牛、B啊!真牛、B!行!那你给我回去告诉你们家老头子,这婚,老子他妈的不结了!都他妈给我滚!滚!”
“永永!永永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对于李念娇而言,我只是个外人,所以她表哥罗琦要打我,她也不拦着,在她看,不过就是事后补些汤药钱的事儿。但现在,她却被柳永吓到了。
她没想到柳永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只是,她知道的太晚了。
“滚!我草尼玛!我要你们滚!听不见吗?看,看什么看!要打架随时给我打电话,时间地点多少人!哥陪着你们玩到底!”柳永状若疯虎,罗琦根本不是柳永的对手,几次推搡后,罗琦咬牙骂着,开着车,带着哭哭啼啼的李念娇独自离开了会场。
“草!真他妈的丢人。”柳永看着身边那些窃窃私语的学生,懊恼的骂了声。我知道,他觉得这出事里有些对不住我。
可若是没有柳永,我今天根本做不了这么多的事情。怎么说,也不是他对不住我,而是我对不起他。
“对不起,因为我,害你闹到要退婚。”我深深的叹息一声,我和柳永在某些方面很像,比如在做某种决定的时候。
我们都是不喜欢随便乱作决定的人,也因为这样,我们真决定了的事情,也就一点也不随便了。
辛兰看着我,遥遥头,说道,“看来今天吃不成你请的饭了。要记得,知道吗?你还欠我一顿饭。”
我抱歉的冲辛兰笑了笑,答应道,“下次,下次一定请。”
辛兰点点头,然后,她把目光看向柳永,只是看了一眼,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接着,她把目光落在宋子晴身上,“柳永那辆兰博基尼可只能坐两个人。你呢,怎么办,是坐我车走还是自己走?”
宋子晴听到辛兰的话,想了想,说道,“兰姐,我坐你车走。”说完,她把目光转过来,看看我,再看看柳永,最后走到了柳永的面前,“表哥,别担心,关于婚事……舅舅那面我会帮你解释的。”
柳永叼起烟,微笑了下,默默的点起,没说话。
宋子晴眼神里划过失望,她用这样的目光看向了我,那种淡淡哀伤的目光映衬的她此刻君见犹怜,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看着我,只能硬着头皮安慰她说,“柳永现在心情有点乱,别怪他。”
宋子晴摇头,“我没怪他……”似乎欲言又止,她看着我,嘴动了动,似心里想过几番挣扎,最后还是开口了,对我接着说,“陪陪表哥,别让他喝太多的酒。”
我点头默默答应。
她看着我,突然蝴蝶飞舞似的轻吻在我的脸颊,“你也别喝太多酒,知道吗?”
“你……”这突如其来的吻完全慌乱了我的心,我实在不知道,宋子晴在想什么,在希冀什么?我想问清楚她,也回答清楚她。
但她的手指按在了我的嘴上,止住了我要说的那些话。
“别问我好吗?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只是想关心你。可以吗?”宋子晴的眼神里交织着迷茫与温润的珠水。
我,木然的点点头。这样子的她,让我连拒绝都不知道可以拒绝什么。
宋子晴笑着看看我,蹦跳了两下,似乎心情轻松了不少,坐上了辛兰的车。
“孙尚香,一起走吧,让他们两个男人说说男人间的悄悄话。”辛兰再一次开口,这一次,是她的好姐妹,孙尚香。也是我名义上的女朋友。
“等我一下。”孙尚香回了句,然后直直走到我面前,没说话,似在等着我对她说什么。
“……再见。”我道别,除此外,不知还可以说什么。
“嗯。”她小声答应,没说再见,也没说不再见。她拉起我的手,十指交叉,掌心相对,她摇摆着手臂,将我的双臂向后推动,慢慢的,最后让我的双臂在身后交叠,她,也因此抱住了我,抱紧了我。
我能感受到她心跳的激烈,胸口的炙热,时间在这个时刻,陡然变得缓慢,一秒,两秒,三秒……
痛!我的肩膀一侧突然传来痛。孙尚香用力的咬在我的肩头,一秒,两秒,三秒……
我忍着痛不吭一声,也说不出任何有意义的话。
“不许忘了我!知道吗?”孙尚香在我的肩膀处喃喃此句,没有给我留下回答的时间,跑了,跑进了辛兰的车。
三个女人的目光此起彼伏的交汇在我和柳永两个人的身上,直到宾利的车尾灯消失在我的视野。
赵飞莹最后也走了,她只是无声的对我笑了笑,在最后一刻,没在对我说什么。可是她微笑里的目光,那里藏着的情感,却让我难忘。
童谣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已经不见了。我在她心里的位置,远没有陈逝水重要。
敞篷跑车外的风呼呼吹着,在这个黄昏落日的时刻,行驶在海边。此刻的一切都是昏黄着的,昏黄着的天、昏黄着的海、昏黄着的风、昏黄着的路,昏黄着的世界、昏黄着的人、昏黄着的心。
我和柳永谁也没兴趣说话,就这么任由跑车肆意的行驶着,没有目的地,没有终点,也不知道起点。
直到天彻底黑下来,路灯苍凉的指引里,我们来到了一间没去看名字的酒吧。
谁在乎它叫什么名字呢?
这里的一切,已经被灯红酒绿所填满。知道它是【灯红酒绿】的,已足够了。
躁动的音乐,躁动的人流,躁动的舞蹈,一群看不见未来的人。似乎,人在这样的环境里,更容易获得轻松。是因为大家都看不见未来的缘故吗?所以,才任由本能的去放纵。
或许吧。那我现在进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陪我喝一杯。”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好别坐吧台,看得到的人太多,需要假装出来的东西也太多。柳永和我坐进离舞池稍远的一处包厢里。头顶不远处有一颗霓虹球正在翻转着五颜六色的光。我们坐在彩光里,拒绝了一些不必要的提议,只点了酒水和简单的果盘。
四周喧闹声轰鸣。这不是一间五星级酒吧,所以任何地方都没有值得称道的,唯有一样,这里的人,比那里的活泼、自由,也更**,也是更纯粹的**。这个地方,可钓不到什么富家子,大多只是一夜情。
我点了冰锐,陪着柳永喝着。我说过我戒酒了,所以冰锐这种掺些朗姆酒的饮料对我而言,更适合我。
柳永自顾自喝着他的威士忌,用纯饮的方式。说实话,对这种十分容易醉的饮酒方式,我不赞同,我觉得饮酒的目的是助兴,或助情。醉的什么都不知道了,酒和安眠药,又还有什么区别呢?
“对不起。因为我,害到你的婚事……”我想了想,再次开口道歉,尽管我也知道,问题远不是先前看上去的那么冲动,那样表面。
罗琦的出现,撑死了就是做了点燃引线的角色,而真正爆炸开的炸弹,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连个屁都算不上。
但不可否认,如果罗琦是个阴谋论者或执行者,他成功的完成了引爆炸弹这样一件惊天泣地的任务。
“小疯,我们是兄弟!兄弟不说那些道歉的话。而且……”柳永干掉一杯酒,转过头来问我,“你觉得,一场婚姻里没有爱情,真的过得下去吗?”
我沉默起来,我知道,这个疑问才是炸弹的核心。可是,爱情,哪里是那么容易拥有的?
我叹口气,试着劝道,“也别这么说。即便没有爱情,总还培养得出亲情。……何况,不还是有荣华富贵作为补偿吗?”
“狗屁的荣华富贵!小疯,我知道你平时从来不花什么钱,可我呢?我花的那些钱,有多少是我真的想花的?有多少东西是我真的想买的?我根本没有要买的东西!我就是想简简单单的找个女人,跟我有爱情,然后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怎么就这么难呢!”柳永狠狠的摔动酒杯,酒水四溅,一如我们的心情,四溅的哪都是,满腔狼藉。
谁不知道患难见真情的道理。谁不想在自己最落魄最不如意的时候就找到相爱并深爱不移的女孩,然后再无疑惑,彼此信任相伴白头偕老呢?
可,人真的是一无所有时,哪个女孩肯去真的爱你呢?全身心的爱你呢?
就连我自己,在每一次不想上进的时候,也都如此自嘲着。能在糟糠时,与妻相爱,的确是人世间最完美的爱情。可,真的有吗?真的做得到吗?真的有女人爱的下去吗?
不该因为女孩做不到这么极端的爱而去责怪她。爱一个人,终归还是想要她幸福。她的幸福,自然该由她来选择。
只是现实里的土壤,难以滋生这样出世的花。
可是,当有日繁华时,身家富贵,身边美人再璀璨,也只成了锦上添花了。
雪中送炭寡人问,锦上添花无数人。那时候的爱情,还是爱情吗?那时的爱情即便有,也再难纯粹了。
“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赌博吗?”我喝口冰锐,这种酸甜涩的味道,很贴近是我的心情。
“为什么?”柳永只知道我不喜欢,也从来不赌博,甚至连相关的游戏都不去了解,不去知道。但并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
我叹口气,“其实,我一直在赌。”
“一直在赌?”柳永好奇的看着我。的确,我的人生里,根本找不到有赌博的痕迹。
“我在赌爱。”我回答他,也是在回答着自己,“我一生舍弃过很多上进的机会。……当然,也不是说多了不起的机会,也不是能换来多大成功的机会。但总归,能让我比现在强些。我放弃了那些机会,就是想,能在我还保有纯粹简单的相信的时候,找到我爱的女孩,和她情投意合。……人生那么多年,没有知心人陪着,其他的那些所谓成功,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像你,你现在的身家。现在随便哪个女孩跑来和你说,她爱上你了,不是爱你的钱,爱你的物质,只是爱你这个人,这颗心,这个灵魂,你,会信吗?”我问柳永。
柳永张开嘴,欲言,但最后,只能沉沉的剩下一声叹息,饮酒,用力的摇头。
“是啊!我就是怕,怕自己成为这样子的人。如果连相信都不见了,我,还哪里有办法去找寻爱呢?”我喝干一瓶冰锐,摔在桌上,情感太过炙热的我捂住自己的眼睛,继续说,“现实如刀,一切都像是代价。我实在赌我的一切,只是为了一个X,一个未知,一个终此一生也不知道会不会令我美梦成真的女孩。”
“当我开始奋斗了,我的心,也将随之失去相信。好希望,在我奋斗前,就能遇到,我的糟糠之妻。”我喃喃说着。
柳永沉默着,狠狠再喝干一杯酒,酒杯猛摔桌上,对我一竖大拇指,“草!你牛!追求的比我还不靠谱!”
“我和李念娇的事情你不用担心,罗琦就是个傻、逼!他懂个屁。他要真能把我这婚事搅黄了,我还要谢谢他呢!这种商业联姻,你不懂……除非是我家破产或她家破产,否则就算彼此做了再过分的事情,也不会影响婚姻的。因为我们的婚姻,也是商业里的一纸契约!”柳永说。
商业的……契约吗?这是多悲凉的一种感悟。我久久不语,久久无语。
柳永和我有一样洒脱的心性,否则我们不会成为朋友。可现实根本不在乎你是个怎样子的人,或者说无论怎样子的人,在现实这里,都要变成狗!变成蝼蚁!
苦处不同,可那苦里的迷茫与绝望,又是何其的相似。
“不说了!走!咱们今晚好好玩玩!玩他个昏天暗地,日月无光!”柳永再干掉一杯威士忌,拉着我走向舞池。
接连三四杯的威士忌纯引,他离不省人事的时间几乎可以用倒数来计算了。我无奈的任其拉着,想着这一晚自己恐怕别想安生,等着被一个呕吐不断的醉汉折磨吧。
“嘿,兄弟,好东西,要吗?”一个穿着兜帽黑夹克的青年走到我和柳永面前,酒吧这种昏暗的环境里也带着大墨镜,像是深怕别人把他的身份看平凡了。
“不要。”我制止了柳永企图拿来看看的动作。那黑衣人见我坚决,耸耸肩走开了。
我看着柳永投来的目光,我知道,他刚刚不是在好奇那东西是什么,我们都知道是什么。他是想借着这个动作犹豫是不是该买。
“做我的朋友,就别碰那东西。”我对柳永真诚郑重的说。
“太严重了吧?那东西有什么啊。”柳永不理解我,在他的圈子里,或许的确这东西算不上什么。
“我不要我的朋友因为这种东西,损坏了健康。”我极认真的说。
想要幻觉、幻境,多睡几觉,做做梦不是一样?
想要现实里的那些物质的欲望,只要肯努力,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再久又能怎么样?总可以得到的!
我认可青春不该用来和尚一样的去养生这种话,可,也不能肆无忌惮的瞎折腾!
可以折腾,可以尽情折腾!但,这折腾最起码要让自己快乐,让自己爱的人开心!不能只图一时的痛快,伤了无数爱你的人的心,甚至是自己的命!
“本公子本来就不碰那玩意,几个钱的东西,老子还看不上呢!”柳永的承诺很别扭,可却让我很安心。
就算有日走散了,散席了,做不成一辈子的朋友了。我也想你能有一辈子的安好。
“嘿!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怎么这样啊!往我脚上踩,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呕!”舞池里,柳永的身体很快就开始摇摇晃晃,在他旁边,一个女孩比他还厉害,猛一下子就栽过来,砸到柳永身上,还不忘酸柳永了一句。
柳永自然不肯干,可还没等他说什么呢,那边女孩一口呕吐物就吐到了柳永的衣裤上。
柳永本就处在半梦半醒之间,不用别人干扰,没一会儿也准醉倒的架势,这时候见到别人吐他身上,那伴着腥臭的味道,柳永瞬间起了化学反应,喉咙作呕,下一秒,呕!他也吐了。算是个间接报仇,他把一嘴吐出来的东西都砸那女孩的头发上了。
见柳永吐了,那女孩抓着头发一声尖叫,然后,再次吐起来了,这一次,直似要吐的肝肠寸断。
柳永也不遑多让,和女孩吐了个此起彼伏,旗鼓相当。
舞池里许多人都吓跑了。空****的,除了柳永和那女孩两个酒鬼,就剩下了我,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的女孩。
那女孩眉目清秀,梳着一条高扬着的马尾辫,脸上似乎并未涂妆,像是一朵出水芙蓉,全不该出现在这种环境里的酒吧。
她似乎是陪着那呕吐女孩一起来的,此时看到我看她,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头,说,“对不起。”
“没关系。”我顺嘴回答着,回答完一想,又觉得不恰当,于是补充道,“被吐的人又不是我,不用跟我道歉的。”
女孩闻言愣了下,看着我俏皮的笑起来,笑道,“那我也不该说对不起了。因为吐的那个人,也不是我呀。”
我被她谐趣的说法逗笑了,笑着附和她,“有道理。”
女孩也跟着点头,回我,“是呀,有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