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八章 值得
曾经以为我的故事、我的人生已经结束了,今后的漫长岁月,正准备从容死去。……我无法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心境。哀莫大于心死吗?不,远比那纯粹甘冽的多。
所以,我更加无法形容,当我的残魂断魄被一个女孩用心修复一新后,我毁灭之后的重生,这颗心,里面装了多少对这个女孩的依恋。
用有点玄的说法,我感觉我的灵魂已不仅仅是属于我的,也是属于她的。
我没法将她从我的灵魂里分开,就算试想过一切凡尘里的磨难也不行。我看清了自己爱的浓烈,也因此看清了自己的恐惧。
但这一切,落到实处,也只是这样一句话:为了她,怎样付出与结局,都是值得。我人生最深刻、最彻骨的值得。
我相信,她的开心幸福,就是我余生所有存在的意义。
……那些对我不理解的,我情愿不置一词,就像此刻我对罗琦的沉默。
所有人都在安静的看着我们,那些藏在宁静里的暗嘲将气氛渲染的压抑、沉闷,像是日头猛砸了下来,压倒一切自然的美好。
我从地上爬起来,安静的站立着,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但我不够好却是一个事实。我沉默等待宣判。就像现实的职场一样,很多事情未必是你做错了什么,只是因为你不够好,然后,你就被下岗了。
的确,情感与职场不同。但要看人,是看人的选择,而不是看我的观点。
没有人说话。
罗琦用愤怒冷厉的目光扫视过所有人,包括我在内,没有人怀疑他此刻的怒火有多么激烈。他把这样的目光最后落在我的眼睛里,瞪着我,“你可以下场了!给我叫辛兰上场,都这个时候!还讲什么道德脸面,要赢,就要实力最大化!”
我耸耸肩,我不是所有事情都固执的。脚一转,我就要向外走去。
“等一下!小疯,你先等一下!”柳永大喊了一声唤住我。我转过头来看他,笑了笑,用笑容表达自己可以无所谓的心情。
但柳永没有理我,他把目光转向了罗琦,一对眉毛皱起来,“至于这样么?不过就是一场业余球赛,有必要搞的像世界杯那么专业吗?”
世界杯不是形容足球的么?什么时候排球也叫世界杯了?我心里犯了点疑惑,当然,这时候,没人会有闲心去指正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
“什么叫业余?这是比赛!是战斗!比赛就是要赢!”罗琦怒斥柳永。
柳永也不算好脾气的人,被罗琦一顶牛,脾气也上来了,反驳道,“我说不想赢了吗?谁不知道比赛是为了赢,用你在这里废话吗!”
“想赢就让他滚蛋!他在,我们没法赢!”罗琦一手指住我,声色俱厉。
我努力的深呼吸平复自己激烈的心跳。被人瞧不起的感觉可一点也不好受。
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你罗琦又不是童谣,不是我重要的人,我犯得着跟你解释讨好,求得原谅么?
我这时真想一走了之,如果不是柳永还在为我争论,我肯定已经走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很多时候,道理是讲不通的。必定谁也不是谁的跟班,人家专业人士没必要陪着一只菜鸟受辱,我理解。可菜鸟也不是做跟班的,凭什么只是因为自己不够好,就要受到别人的侮辱呢?
那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肆意嘲讽某个方面比自己差的人,当做理所当然呢?
学习好的嘲讽体育好的?体育好的嘲讽学习好的?
这假设让世界太吓人了,还是别假设的好。
柳永怒了,指着罗琦,“你会不会说人话!别老滚、滚的,别人让你滚,你滚吗?”
“我要那个逼水平!不用别人说,我自己早滚了!我可做不了一锅汤里的老鼠屎!”罗琦越发用力的指着我,像是在练一阳指似的,有点要活活把我点死的架势。
柳永也开始越发用力的摔打着手臂指着罗琦,“好!好!你厉害!你厉害啊!”柳永已经被罗琦气坏了。
“你的意思是,这场球赛,有你没他,有他没你了,是吧?你是不是这个意思?”柳永问他。
罗琦摇头,怒道,“不是有我没他,是我们队、我们所有人要想赢,就必须换掉他!”
“少在这说所有人,你能代替我吗?你能代替她们吗?你撑死了就只能代表你自己!”柳永驳斥过罗琦,也不再和他多说,转头看向后方三个女孩,说道,“现在咱们民主投票,罗琦和我兄弟白小疯,你们要谁留下,就投票给谁。先说好,如果留下罗琦,这球赛,老子也不玩了!你们选吧!”
“你!”罗琦听到柳永的提议,气的把指着我的手都转了过去,指着他不住颤抖,显然气愤之极。
“我怎么的?老子就这样!告诉你,老子来这里不是来打排球的,老子打排球是为了挺朋友,才不是你唧唧歪歪的胜负!没了朋友,这球赛我打它干毛!”柳永还在气愤当中,这话说出来自然也就没法好听了。
“我也赞同柳永的话。虽然他平时说话多不着调,但这句话,说的在调上。”孙尚香附和了柳永的意见。
我摇头拿她没办法的笑了。作为我女朋友,她挺我是一定的,我丝毫不意外。
她若不挺我,那才是让我意外的事情呢。
只是,是不是把矛盾太过尖锐化了点?我这人其实挺讨厌麻烦的。
我方队友六个人,除去我和罗琦因为莫名成了竞争对手而不具备投票权,其他四个人都有投票权。现在柳永和孙尚香投给我,我已基本没有落败的可能。
但,我也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平局。
当然,平局的过程,很是有点戏剧化……
宋子晴一脸狡黠的问我,“做我跟班,你做我就把票投给你。”
跟班?我莫名其妙就想起了古时候跟在公子小姐身后的那群人……
“你《极品家丁》看多了吧!不干!你还是投票给他吧。”我当然不能同意这么尼不楚的条约。
然后,宋子晴哼哼着跑票了。
李念娇对我倒是没有丝毫在意的地方,她只是犹豫着在表哥罗琦和未婚夫柳永两人间左看右看,好半天,她用这样一句话解释了对我的跑票,“永永,你别生气。如果是你和表哥的对决,身为妻子,我是一定会支持你的!可现在……表哥跟我是亲人,我只能投票给他。”
这算是不理智吗?算是吧。
可这里又没有人要做大法官、做包青天,帮着亲人不是很应该吗?即便这是一种不理智,也是极可爱的不理智,我怎么有办法在心里责怪李念娇的选择。
柳永狠狠瞪了李念娇一眼,但也知道她说的没有错的地方,可结果怎么办?他仰天吼了声,“我靠!2:2,坑爹的吧!”
“怎么会是平局呢?你们忘了,还有我么?”辛兰的声音浮现出来,她已不知何时走到了场内。
“你?”柳永这一声疑惑也不知道是疑惑什么,是辛兰不够资格投票还是不该出现在这里,但无论他疑惑的是什么,我都替他捏一把冷汗。不为别的,因为她是辛兰,是连周蕊蕊都怕的青竹女王啊。
辛兰微眯起眼睛盯住柳永好一会儿,不仅是柳永,几乎把我方所有人都给盯的浑身寒毛倒竖,但她总是个识大体的人,并没有在这样的时刻拌嘴多说,她转过头来看着所有人,说,“无论下场的人是哪个,我都要成为替补他的人。那这样说来,我也是队友之一,自然也就拥有了投票权,对吗?”
大家点头。别说辛兰人家说的句句在理,就是不在理!……恩,咱这里不说假设的事儿。
辛兰踱着步,在我和罗琦两个人身边绕了一个圈,我本来没怎么在乎的心情,也被她搞的猫抓一样的痒起来,紧张的心噗通噗通的乱跳,最后,她的脚步停在了我的面前,“球赛无论输赢,都要请我吃饭,这是代价,懂吗?”
我慌着点头。心说,一顿饭算什么事儿啊?今天你们帮我这么多,请你们吃饭是理所当然的。
辛兰见我点头,满意的笑起来,她对所有人说,“我投票给,白小疯。——罗琦,你可以走了。”辛兰最后一句话说给罗琦。
罗琦惊呆住了,呆若木鸡。好半天,他才用极不能确定的语气问辛兰,“你确定,让我走?让我这个专业排球队员离开?留下那只菜鸟?!”
“为什么不行?这里又不是排球队,本来就是业余的玩耍。你更应该去参加国家队,而不是留在这里陪着我们过家家。”辛兰的话让我既解气也捏着一把冷汗。
辛兰突然明刀明枪的对我这么好,这……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的厉害。
罗琦愤怒的跑出了球场,一跃跳上车,油门轰响。我以为他是要走了,但油门又突然熄下来,他从车座旁拿起烟,叼出一根,点着,就那么混着愤怒的怅然抽起来。
或许在他的认知而言,这种结果才是最不公平、最不可理喻、最无理取闹的吧?
每个人成长的道路都不同。像是法官那类人对情感的理解又怎么可能和我这类人一样呢?唉!我心里叹息一声,只能想,人间无奈事不胜枚举,遇到了,除了徒叹奈何,还能怎么办呢?
脱去高跟鞋,从剩下的十余双先前买的运动鞋里挑一双淡紫色的穿上,辛兰轻巧的蹦跳扭转活动两下,就这么成为了我方的队员之一。
陈逝水无奈的指了指我,没多说。球赛再次开启。
只是,随着再次发球,气氛又一次变得不一样了。此时对面的队伍尽管依旧以陈逝水为主力,但显然旁人也都有了点别的心思。尤其是周蕊蕊那三个女孩,看着我怨毒的目光让我毛骨悚然,显然先前我的绝技可谓盗垒成功,但也成功的拉取了她们的仇恨值。现在,我感觉自己比柳永还遭人恨了……
那女壮汉高高的扬起球,目光却一点也没往球上多看一眼,一直死瞪着我。我想起柳永先前的遭遇和我的连带遭遇,觉得心脏猛就飞起来一样的提到了嗓子眼。
我不由得祈祷: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可无奈呀,俺没有这种特异功能。她还是看见我了。
砰!球带着彗星撞地球般的毁灭之力朝着我砸来,很准确,是冲着我的脸来的!
左脸右脸都被打过了还不够?非要来个正面的?!我看着球飞速袭来,话说,这可是我第一次接球,远没有柳永的经验,所以反应自然比柳永还差了。
我仅来得急把双手举上来挡住脸,那球就轰一下子的正正砸在我的脸上。
我的双手被球砸了进来,随着球重重的给自己两个嘴巴,还来不及为脸疼,接着就感觉鼻子上被狠狠蹭了一下!这一下可了不得,我鼻子一酸,眼泪霎时间就条件反射的滚了出来。脸这时候开始痛了,鼻子也在酸过后往外窜着热流,伴着腥味,这感觉我熟悉,小时候遇到过,这是流鼻血了……一时间我只觉得天旋地也转,控球?我连球是什么东西都快忘了。
等我晃晃悠悠从这种迷糊的意识里醒神出来时,就听见柳永发出一声欢呼,“耶!再赢一球!5:5,打平了!”
我晃了晃脑袋,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但等我看清对面一个个脸色难看的模样,也不由得认清与惊叹,这都行?!
还是柳永给我解惑,告诉我,那球被我用手垫起(姑且只算手吧),传到了后方宋子晴的位置,然后宋子晴传给了辛兰,接着由辛兰扣杀,拿下了这一球的胜利。
我在所有人都冷静下来之后欢叫了一声。尽管看起来有点傻……也很是不合时宜,但我是真的很开心。
我可从没有忘记过,我是为了让童谣未来在校园生活里可以开心点,才打这场排球赛的。就算,她的快乐里包括陈逝水……我还是想要她快乐的。
迎着对面冷飕飕冰冷的眼神,我突然有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情怀。只剩最后一球了,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输!
我可以做一世的影子。可我不可以输。
即便是面对太阳。
面对陈逝水。
“再战!”我情不自禁吼出一声。
陈逝水看着这样的我,嘴角掀起自信的笑,回我,“再战。”
发球,我方宋子晴将球发出。或许是被我和陈逝水间的气氛感染,这时候没人在耍小伎俩,宋子晴的球没有钻着那女壮汉的缺点打去,而是落在周蕊蕊的防守区域。
这一次的周蕊蕊也不同了,她不再自作主张的施展阴招,她将球垫起,完全按着陈逝水的队伍灵魂为中心,将球传向前场。
再一次,那个惯做假动作的家伙跳了起来,依旧带着那种鬼魅的笑。
只是这一次,我们已经不再那么慌乱。
柳永跳!依旧是柳永第一个跳起来,拦在他可能扣杀球的位置。
对方看见我未动,眼神流落出一丝失望的神色,但转眼却用一种更加诡异的笑容看向了我,他双手将球轻轻往上一扶,球立在半空,人落下来。
另外的高个,也再一次的,与此时跳了起来,但和上次不同,他已不能再多碰球,除非是扣杀,否则就是犯规!
看着他高高跃起的样子,我不禁茫然。难道,最后的一击,不是陈逝水,而是他吗?
如果不是呢?
我该怎么办?!
可我又有什么选择?我又敢怎么选择呢?
我只能跳,我只能跳起来,拦住一切,无论是不是一场镜花水月,一场海市蜃楼。
我垫起脚尖,双腿蓄力,满力,正要跃起!但一个苗条妖娆的身影却在我之前跃了起来,拦向了对方。是辛兰。
怎么会是她?不是厉害的人总是最后才出手吗?
我看着辛兰在空中那飞扬着的嘴角,那种自由自在的笑容,忽然间的,我仿佛明白了一些事情。
想跳就跳,为什么要怕呢?
尽情的欢跳,愉快的玩耍,做完一切自己该做的、能做的,剩下的,不就与自己已经无关了吗?
如果真是被命运注定的事情,我们改变不了结局,那为什么不用欢快的心去迎接它呢?
辛兰,我没想到,这样狠辣凌厉的一个女子,心底,竟也藏着这样美好的风采。
谁说女子不如男?若用此时的我与她比洒脱胸襟,我自愧不如。
谢谢!我在心里默默对辛兰说着感谢。我的心,在这一瞬间后,再也没了彷徨。我聚精会神的盯着那颗球,我有一种直觉,这个高个子不可能碰球的。
我的直觉对了。
那高个子冲辛兰笑了笑,然后,和辛兰一道落了下去。
陈逝水终于跳起,背靠着太阳,高高跃起在我的面前。
决战到了!
我也一跃而起,使足了我的全力!这一刻,我浑身的肌肉都绷紧如铁块。球在网上已跌到我的眼前,隔着球,我和陈逝水四目相对,没有嘲讽、没有愤怒,也没有酐畅、没有惺惺相惜,只有一股子的豪情,在我与他四目相对间此起彼伏着,像是影与光的对决,暗与日的较量。
砰!他的手重重的扣在了球上,球越过网……
砰!我的手重重的迎了上去,打在球上,隔着球,与他的手臂撞击一起。
是巧合,又像是一场必然。这一球,不觉间,已成了我和他力量的较量。
我的手腕开始有了一种仿佛要断裂一样的痛,我知道这是力量将要耗尽的征兆。
难道要输了吗?我对自己的身体感觉一向敏锐,我知道,我怕撑不过三秒了。
我的目光情不自禁的看向童谣,心里有了愧疚,可这股愧疚的情绪,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从眼睛里朝外流出!我,怎么可以输呢?怎么能输呢?!
为了童谣,我想勇敢一次!
我必须勇敢,这一次!
“啊!”我仰天发出一声吼叫,这一刻,我的腰肌抖动,使出了我所余全部的力量。
扑通。陈逝水栽倒在地上,另一只手捂着对击的手臂,脸上一瞬间就涌满了汗,本就白皙的脸容,这时已白成了一副惨白。
球,用力的摔在了他的身后,咚一声。我赢了。我们队赢了。
童谣,我赢了!
我激动的想要大叫,我想要呼唤童谣的名字!可,她先喊了,喊的声嘶力竭,喊的咬牙切齿,她,在骂我。
童谣跑进场地,抱住陈逝水,怒视着我,骂我,“白小疯,你是不是有病!你怎么敢这样伤害陈逝水!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知道他的这双手有多珍贵吗!你知道他这双手下创造出多少美丽的艺术品吗!你知道这双手的未来会有怎样了不起的成就吗?!你这个白痴,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懂我,你不懂我的专业,你连艺术都不懂!如果因为你,让我国未来失去一个足与梵高媲美的大画师,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童谣骂着,恨着我,说着,说着,然后莫名的就哭了,她把目光转向陈逝水,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痛惜、都是愧疚、都是舍不得。
我看着这样的童谣,悄然的将双手背在身后。我的手腕,此时也正在痛彻心扉的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怎么可能会无恙呢?
但无所谓了,不重要了。与手腕上的痛相比,还有另一种痛,那才是真正的痛彻心扉啊。
“草!你表妹怎么回事?和着我们昏天暗地的忙半天,最后就落了一顿臭骂?我们又不是练剑(贱)的,你表妹也太不像话了吧!”柳永在我身边忍不住为我鸣不平。
我摇头制止他,想了想,努力的让自己笑起来,我说,“别这么说。如果真能落个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算做了件好事,不是吗?”
“这种好事你也敢要?”柳永瞪起眼,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我。
“不敢要,不想要。好了吧!你开心了?你说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这么唧唧歪歪的,你看看人家辛兰……”我转头正想要借辛兰说事儿,可发现她看着我的眼神怎么那么诡异呢?
不敢招惹她,我只好就这么沉默了下来。话说,这个时候,我也真的不想开口说什么。这个时候,我恨不得自己真是个影子一样的消失了不见才好。
陈逝水在童谣的哭声里慢慢缓过来一些,他对童谣微笑了下,然后让开了她的身子。蹒跚的,陈逝水从地上爬起来,慢慢的,穿过网,走到了我的面前。“是你赢了,比赛很精彩。”
“纯属侥幸。”我知道我和陈逝水的实力差距不是一点半点,这一次能赢,实在是运气,也是球数少,对方的实力没有得到长足发挥的缘故。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我看着陈逝水的手腕,诚心实意的道歉。尽管这时的心里忍不住有些酸涩的想:艺术家的身体,果然比我这种凡人的矜贵的多了。
但陈逝水显然是个品性都很好的人。
他笑着安慰我,“别在意,运动难免有磕磕碰碰,怎么会是谁的错呢。”
“……谢谢你。既然这样,那我想我该先走。这里,已经没有我什么事情了。”我看着天,日头落下来了,就像我的心情一样的,落下来了。
陈逝水沉默着点点头,等了会儿,突然问我,“愿此生,只留余香不留殇。这篇日记是你写的吧?”
“是……只是你为什么会知道?”日记是很私密的,我对他知道我日记的内容感到奇怪。
陈逝水听到我的话笑了,“还不知道吗?童谣,也就是你表妹,她已经把你的日记照下来当成自己的作品,还得到了我们学院一名老教授的夸奖。”
“是吗?那……还真是荣幸。”我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好客套了一句。而我的心底,关于童谣的影子,在这一刻如水中倒影般在涟漪里浮动,我不知道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看我的日记。
是想要了解我?还是想要讨厌我?
“童谣,真的是你的表妹吗?”陈逝水突然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对我而言,这实在算是交浅言深了。
可,若是他对童谣有好感呢?
想起童谣看向陈逝水的眼神,我心不舒服。可我还是忍着这样的不舒服,对陈逝水笑道,“当然了,不然还能是什么。”
陈逝水再一次点头,似乎很认可我说的话。
“知道吗?我对你这个人很好奇。”陈逝水的话越来越奇怪。
“好奇?对我?为什么。”我完全不能理解他这句话,尽管我可以毫不费力的弄懂他说的句子的意思。
“从诗人到官贵,再到沈万三这样的豪富,我很好奇,他们在潦倒的时候到青楼里,可以弄懂什么?是什么让他们真正崛起的。你,弄懂了吗?”陈逝水问我他真正的意思。
原来是这个。
我点点头,明白了他所说的好奇,想了想,这也不是什么天机不可泄露的东西,何况我领悟到的也未必就是绝对正确的,便说道,“弄懂了。他们,是都看到了一道门。”
“门?什么门?”陈逝水起了兴趣,极好奇的问我。
“怎么说呢。或者可以这样解释。”我试着形容了一下,“知道古人说的天命吧?有一个词,叫天命所归。”
“知道。”陈逝水点头。
“恩,那道门,你可以理解成天命的门,或者,是天命变化出来的门。”我解释。
“天命之门?有这么玄?”陈逝水笑起来,尽管看他样子觉得十分惊奇,但却没有怀疑我或不信我的意思。
如果不信我,我倒是可以不说了。但他只是好奇,我倒不好藏着掖着。
“的确,就是这样的一道门。不过,这不是什么仙门,不是说走进去就成仙得道。最多,进去的人能算个真人。按着西方哲学的说法,就是灵魂独立在世界外,超脱轮回。”我继续解释。
“这样……那这些人都是走进了那个门的?”陈逝水问我。
“是的。这些人都是进了门的。”如果有这个门,就不会错。
“那你呢?你进去了吗?”陈逝水突然问成了我。
我沉默片刻,摇头,“没有。”
“为什么?是进不去?”陈逝水疑惑。
我再摇头,“是不想进,是不愿进。”
“为什么?”陈逝水越发好奇了。
“因为我有牵挂,我有不能放下的牵挂。所以,我不肯看破红尘。”我说。
“还要看破红尘?怎么听起来像红楼梦一样。”陈逝水好奇的笑了起来。
我耸耸肩,“这有什么难理解,就像是大话西游里的至尊宝,最后,不也是套上紧箍咒,才变成的齐天大圣,拥有了打败牛魔王的力量。那金箍,不就是看破红尘的意思么。”
“大话西游?那不是一部喜剧片吗?”陈逝水问我。
“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也一定想不到后人能把他的那本书解读成如今这般田地。一样的,每个看大话西游的人,领悟到的东西也不一样。”我说。
“那,金箍要就是天命之门,是不是你走进去了,就有神通了?”陈逝水问我。
我十分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又不是电影,哪有那么夸张的事情。其实,往简单了说,进了那道门,今后的日子,就是游戏人间,因为你已无欲无求。也正因为无欲无求了,所以才能够心想事成,事事如意。那些人后来的成功,不是因为比别人更努力、更执着,而是比别人更洒脱、更逍遥。”
“……但,却没有情了。是吗?”陈逝水问出了症结所在。
我对于这一点并不确定,“或许未必是没有情了。但,一定没了小情、没了私情。就算真的有天命者,也大不过天,天尚有阴晴雨风,人怎么有办法无情?”
只是,没了执着,许多情,也自然就不见了……
“那让你牵挂的一定是极美的一份情,是谁呢?”陈逝水不再纠结我说的门之说。这种事本就是这样,不是自己悟道的,就是不通。道德经一定比我高深的多,可我还是一样看不懂,因为我不是老子。
“谁?”我想起童谣,心有痛、有舍不得、也有开心、有执迷不悔的执着,但,我不该对他说。
“你不认识的。”我回答他。
“是吗?”陈逝水低下头,嘴角从好奇里走出来,又浮出笑,他抬起头,明亮的眼睛注视着我,“未必哟。也许,我认识那个让你放不下的人也不一定哦。”
发现了?
“或许吧!可是认识又能怎么样呢?我的执念是她,但她并不知道这件事。无论对她,对我,……还是对你,都没什么影响的。”我说。
陈逝水咀嚼我话里的意思,不知品出了什么味道,他没说,我也不问,他进而问我,“为什么不让她知道呢?”
“她知道。如果她想知道,她已经知道了。如果她不信,或不想知道,我就是说上一万遍又有什么意义?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来日,总有她会懂的一天。”我说。
“可,若是你那时已心灰意冷,跨过了那道门呢?”陈逝水问我。
“……那,就只好说天命不可违,我和她,有缘无分。”我对此,又何尝不烦恼、不恐惧呢?“知道吗,天有时候才是最任性的,它让你看到了真实,就由不得你去忘。”
“那,你是不想放下的吧?无论那道门后有什么。”
“当然。我想陪着她一辈子;如果不能,怎么样也要守着她直到她有了属于她的幸福。她若不幸福,我又怎么可能去放下。”世界上又有谁比我自己更懂得我的执着呢?
能执迷不悔,在我这,远比得道成真重要、珍贵的多。
“好!要是这样,或许,我可以帮到你。”陈逝水用好的手拍了我一下,一副极兴奋的样子。
我……
我琢磨,这时候我要是跟他坦白,说你才是我的情敌,那下一秒他的表情一定会让我很欢乐。
但想想第二秒后童谣的发疯……我果断的放弃了这种意、**来的念想。
“是吗?”我疑问着搪塞他。
但陈逝水似乎在这件事情上信心十足,“后天,不!明天。明天晚上,和童谣一起,来我家吃饭怎么样?”陈逝水竟然莫名的邀请我吃饭,还是和童谣一起。
难道他真是要……
“要不,还是我请客吧。这……怎么好意思呢。”我挠挠头,只觉得这一刻,仿佛手腕上也没那么疼了。
“别客气了,我家里很少这么热闹。而且,你来了,也是帮我一个大忙呢!”陈逝水再度拍拍我的肩膀,之后说定时间地址,然后在同学殷勤的爱护下,去了保健室或哪个教室为手腕上的伤治疗。
童谣见到陈逝水走了,朝我走了过来,一双眼睛似乎刚哭过,眼白上血丝密布,眼袋肿着,嘴也是噘着的,还挂不上油瓶,但却比真挂上油瓶还要让我心疼。
“你在搞什么鬼,怎么陈逝水会对你那么好?说!你对他都说什么了!”童谣质问我。
我被问愣了,这才发现,我和陈逝水说了那么多,可真就找不出哪一句是能对童谣说的。
倒不是说不能说,只是她一定不愿意听。我怎么愿意惹她不痛快呢?
“……哦,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彼此嘘寒问暖了下,我道歉,他安慰。恩,就是这么回事。对了!他还说明天晚上要请我们去他家吃饭,我和你。”我对童谣颠三倒四的解释了下,重点还是要告诉她,明晚吃饭这件事。
对此,我可是悄悄、十分期待的呀。
“请我们吃饭?我?!真的!太棒了!”童谣蹦起来,开心的不得了。
我看着她的雀跃,本雀跃起来的心情,又有些雀跃不起来了……
但这只是很短时间里的微酸,我马上便走出了这样的情绪,接着,我就看到周蕊蕊黑着一张脸,在黄庭娟和女壮汉的陪同下,走到了我和童谣的身前,“我输了!从此华光美术学院的老大就是你了!”她气哼哼说完这句话,扭头就要走。
童谣被突如其来的她和她的话吓到了,没了主意。
但我可不能让她就这么走。她要真这时候走了,这口恨憋着,以后指不定会给童谣找什么别扭呢。
其实童谣当不当老大我哪里会在乎,我只是想她开心而已。如果当了老大反而不开心,那这老大咱大可不要。
“怎么?这么快就想修理我?行!姐姐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划下道来吧,今天姐认栽了!”周蕊蕊开口闭口全是荤话,弄得我还真有一种跟江湖人打交道的错觉。
不过也因为想到江湖,我忍不住笑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哪知道什么是江湖。
混混和江湖人,那可是两类人。
“你先消消气行不?”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走过去拿自己好的手权当做扇子,给她扇风。
大部分人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笑了,周蕊蕊也没例外。她笑起来有两只酒窝镶在脸蛋上,真是挺可爱的,如果不说话的话……
“少在那献殷勤!说,什么道道,难道是想要本小姐陪你睡一觉?”周蕊蕊一脸认真地怀疑表情看着我。
我就觉得自己这干巴巴的良心呀,啪,被她砸碎了。
“周蕊蕊同学,不是每一个男人对女孩好一点,都是为了那种事情的。”我解释。
“哟!”周蕊蕊斜着眼睛瞧我,“禽兽不如那个故事听过吗?”
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某一晚因为意外不得不同住一屋一床,女人在床中间用蜡烛摆了一条线,对男人说,“如果你过线就是禽兽。”男人听话,一晚也没过线,第二天女人醒了,见男人竟然没过线,骂男人,“禽兽不如。”
“这故事?我当然听过。怎么了?”这故事我不是太熟,但大致情节我还是知道的。
周蕊蕊哼哼了声,满含嘲讽的问我,“那你现在对我好,究竟是想要做禽兽,还是做禽兽不如的东西呢?”
我……
我该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