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飒爽”为本次比赛租借的羽毛球场馆在中关村附近,整个大厅里十二片场地,从早上十点开始到下午五点,全被“飒爽”包场。
陈朗一身白色T恤蓝色短裤裙的运动装扮走进场内,和陈诵的蓝色T恤白色短裤裙相映成趣。她俩刚一出现,就有人冲着二人直吹口哨,陈朗虽然跟着陈诵来打过一次球,还是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陈诵却是神采飞扬,冲着有口哨声的方向就送出一个飞吻,于是传来那边一群男孩女孩的一阵拍掌哄笑。
两个人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有陈诵相熟的朋友递过来两根棒棒糖,说是增加糖分,补充体力。二人倒也不客气,立即含在嘴里,不过陈诵左顾右盼,好一阵张望,陈朗有些纳闷,“你找谁呢?”
陈诵回过头来,有些心不在焉,含混不清道,“哦,我看金子多来没来?”
陈朗还是很奇怪,大概因为和陈诵一样也是含着棒棒糖的缘故,也含糊道,“他不是腿断了吗?估计来不了吧。”
陈诵一边嚼,一边点点头,“但是他是我们飒爽论坛的现任负责人之一,经费都是他在管,这场馆也是他打电话联系,半价租下来的。昨天我去看他,他说爬都会爬过来,无论如何也会来凑热闹的。”
话音刚落,便见大厅门口一阵**,有尖叫的,有鼓掌的,有吹口哨的,还有女生在掌声沉寂之后,忽然大声呼喊,“金子多,我爱你。”当然气氛再次高涨起来,引起的是更高亢的尖叫声,更热烈的鼓掌,和更频繁的口哨声。
陈朗和陈诵扭头看过去,包赟和俞天野如模特一般站在大厅门口,一左一右各据一侧,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金子多缓步入场,金子多像个刚从战场上归来的英雄一样,向大厅内所有起哄的球友们一一挥手致意。
陈诵撇撇嘴,棒棒糖已经被嚼碎后尽数吞下,便把剩下的一根棒子从嘴里取出,恶狠狠地扔了个抛物线,进了附近的垃圾桶,她想起刚才出尽风头的女生就来气,“皮可真够厚的,大庭广众之下,什么话都敢乱喊。”
继而又双眼放光地盯着王鑫身边的包赟,拉扯着陈朗的袖子道,“姐,姐,文武全财,就是你们那个同事,他居然也来了,你知道不知道,我最近特别萌这一型的。”
陈朗吃棒棒糖和陈诵却又不一样,这时候她倒不像洗澡的时候快刀宰乱麻了,还是喜欢含在嘴里优哉游哉,慢慢溶化的感觉让她更加觉得甜蜜。虽然已经知道了俞天野包赟和王鑫就是飒爽论坛的成员之一,但却万万没有想到,今日这场比赛他们三人同时出现。看着一身运动装扮的俞天野和包赟推着王鑫向着自己这个方向走过来,忽然觉得有些局促,但还是依旧含着那根棒棒糖,在嘴里来回拨动,并且回了自己妹妹一句,“瞧你这眼光,日泻千里。”
包赟眼尖,一眼就看见陈朗和陈诵坐在一块儿,这可纯属意外之喜,他虽然知道陈朗也加入“飒爽”了,但是没有想到陈诵会带着陈朗一块儿来打球,而且今天的陈朗打扮得异常动感青春,还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简直和大学在校的女生无甚差别。王鑫和俞天野也渐渐注意到了陈朗,都很是惊愕,王鑫回头看看老俞又看看小包,狐疑道,“我眼花了吗?小刀身边坐的是陈医生吧?”
俞天野看见陈朗也很是吃惊,不过更加吃惊的是,她完全没了在皓康时严肃认真的神情,而是嘴里含着什么东西,还叼着一根小细棍,悠闲自在的模样,只能简短意赅道,“好像是。”
包赟心里乐开了花,脸上依然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也接口道,“不是好像,就是陈朗。王鑫你不知道吗?陈朗是你红颜知己的姐姐。”
王鑫“啊?”了一下,紧接着又“哦!”了一下,心里很是酸涩了一下,不过还是没有忍住,扭头转向包赟,“行啊,哥们,几天没看住,你和小刀混得够熟的,这种我都不知道的高度机密,你什么时候知道了。”
包赟摇摇头,“熟什么啊,不就是你住院的第一个晚上,我送你家小刀回去的时候,无意中说起来的,说她姐姐就在皓康。”
王鑫心里好过很多,眼瞅着已经到了陈诵和陈朗的面前,于是挥手招呼道,“小刀,简直太巧了,我今天才知道,陈朗医生是你姐姐。”继而又转头朝向陈朗,“怪不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面熟。”
包赟和俞天野一左一右,交换了一下眼色,便把王鑫的轮椅停在陈诵和陈朗面前。
陈诵虽然觉得帅气的包赟站在自己的面前,很有些压迫感,但还是上下左右瞄着王鑫的腿,“你这腿好点没有,医生怎么说?可以出院了吗?”
王鑫心里当然很是受用,冲着陈诵龇出一口白牙,“放心吧,医生说了,下周出院,回家静养就可以。”
陈诵这才放下心来,打量了一下包赟和俞天野,还是冲着包赟露出微笑,“怎么你们二位大腕也来参加比赛来了?”
包赟点点头,“嗯。好久不打球了,有些生锈,今天正好活动活动。”继而扭头冲向陈朗,来了一句,“我的牙一点也不疼了,下周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再去找你。”
陈朗愣了一下,很是不习惯包赟此时对自己说话的口气,仿佛老熟人一般的自然,但还是含混道,“那下周再看具体时间吧。”想了想还是把棒棒糖从嘴里取出来,冲着俞天野打了个招呼,“俞主任,没想到您也来了。”
俞天野的心情也有些奇怪,他眼睁睁看着陈朗无比自然地拿着一根棒棒糖站在自己面前,还冲自己微笑,于是艰难做答,“我也没想到你会来。”
陈朗“呃”了一下,“我是飒爽的新人,不过也是才听诵诵说,飒爽的开朝元老,就是你们。”
飒爽的羽毛球比赛制度基本与国际比赛接轨,实行淘汰制,换发球,每球得分21分制。陈朗很惊讶地发现,王鑫的轮椅就停在自己和陈诵的边上,再也不挪动了,包赟和俞天野被其他一些相熟的老球友叫到一边叙旧,陈朗无所事事,就看陈诵和王鑫凑在一块儿,废话那叫一个多,这两人将场子里的所有参赛队员好一阵评头论足,陈朗听了个大概,看样子包赟和俞天野都是实力强劲,冠军难出其右。至于女子组嘛,大家水平半斤八两,都不怎么样。其他的男双,女双,包括混双,估计都是扎堆闹着玩了,起哄成分居多。
陈诵忽然看见大门进来的一位男子,赶紧伸出手臂挥舞兼呐喊,“皇上,皇上,这边,这边。”
不单陈朗愣住了,何方高人,竟敢大庭广众自称“皇上”?王鑫就更是纳闷了,心想自己不就歇了没多久,小刀啥时候又认识新人了?王鑫冷眼看去,只见一相貌平凡,身高平常,衣着平庸的男子笑嘻嘻地冲着陈诵走来,而且停在陈诵的面前,“陈诵,你也来了?”
王鑫那叫一个郁闷,靠,怎么小刀连真名都告诉对方了,不过上下打量一番,倒是看出一丝端倪,这不就是上回扯着脖子跑着调唱《死了都要爱》的人吗?怎么就和小刀搭上了?
陈诵压根不知道王鑫心中暗流涌动,只是搂着陈朗冲着“皇上”笑道,“领导,这是我姐,群名是晴空万里,你还没见过吧?”
“皇上”看看面前这对姐妹花,容颜青春俏丽,还穿着姐妹装,啧啧叹道,“谁家那么有福气,生出这么一对水灵灵的妹儿。”
陈朗却并不嬉皮笑脸,而是摆出长姐为母的姿态,伸出手去,“以后就拜托你多多关照陈诵了,她年纪小不懂事,总是没大没小的,您别介意。”
“皇上”愣了一下,也收敛了一下表情,赶紧回握,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回答“不存在,不存在。你放心,陈诵很机灵的。”
王鑫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听出陈诵和这名“皇上”并非在谈情说爱,于是冲着“皇上”喊了一句,“哥们,您成都人吧?”
“皇上”这才注意到旁边轮椅上坐着的年轻帅哥,讪笑道,“我普通话不标准哈,你听出来啦?”
王鑫煞有介事地点头,用成都话道,“嗯,老乡嘛。我们成都人最爱说,不存在噻!”
“皇上”眉开眼笑,也用成都话接口,“原来是老乡,简直安逸惨了。兄弟你叫啥子嘛?”
王鑫道,“我叫王鑫。”
陈诵陈朗听得云山雾罩,大概听出二人已经认了乡亲,正在套着近乎,陈朗悄悄捅了捅陈诵,“您这领导看起来很乡土,不像混广告公司的时髦人物啊?”
陈诵也小声道,“姐,刚开始我也这么想,不过后来我打听过了,他虽然普通话不怎么样,但是关系网四通八达,业内很有名气,点评网你知道吧,以前他就是那里面的核心力量。现在自主创业,成立了推推网,而且现在给我的底薪比原来的公司高,我就跳了。”
陈朗继续小小声,“那他怎么就会找你呢?”
陈诵凑近陈朗耳边,“打球的时候无意中聊天,好像是他们公司正招人,就问我去不去了?”
陈朗很是无语,声音不再放低,白了陈诵一眼,回了两个字:“冲动!”
忽然就有人在身边接茬,“说谁呢?说谁冲动?”
陈朗陈诵转身一看,原来包赟和俞天野都已回来,俞天野表情平静,不发一语,显然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脸调侃表情的包赟。
那边用乡音进行交流的二位兄弟,也把头转向这边,“皇上”向陈诵努努嘴,“陈诵,你的朋友,介绍介绍?”
陈诵自然跳到中间,向彼此介绍各自网名,“皇上”是老江湖了,一眼看出包赟和俞天野气宇轩昂,各有来历,从屁股兜里掏出几张名片一一递上,笑嘻嘻道,“我和王鑫是老乡,又是陈诵的同事,他们的朋友自然是我的朋友,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陈朗也接到一张,这才恍然大悟“皇上”的来历了,原来这位兄台姓“王”名“尚”,取其谐音,便成“皇上”了。
俞天野接过名片倒没什么反应,只是客气地一笑,“不好意思,今天出来打球,没有带名片出来。”
只有包赟接过王尚的名片做若有所思状,“推推网?没听说过啊?”
王尚赶紧解释,“我以前在点评网做了好些年,现在带着团队出来干了,目前的方向和点评网类似。”
包赟恍然大悟,“你原来是点评网的?那个app的手机占有量很高啊。我们和点评网一直有合作。”
王尚赶紧递上话,“我们也不错,现在推推网在手机上的app占有率呈爆发式增长,考虑考虑我们?”
包赟点点头,“好啊,哪天一起坐会儿,聊聊。”
忽然有人飞奔到王鑫的轮椅面前,“老大,可以开始了吧?”
王鑫挥挥手,做豪迈状,“你们不用问我,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我完全相信你们,放手干就好了。”
包赟看此人点头哈腰完毕,又飞奔离开,完全无视自己和俞天野这二位前朝元老,便一脸哀怨地把手搭在俞天野的肩膀上,“看见了没有?看见了没有?江湖已经不再是我们的江湖了。”
俞天野却看了陈朗一眼,脑海中又再次浮现起陈朗嚼着棒棒糖的怡然自得的模样,也和当年某些模糊的印象有些重叠,此时也肃然道,“时光荏苒,光阴如梭。”
陈朗正打开一瓶矿泉水往嘴里灌水,听到包赟的对白就已经哽了一下,俞天野此句一出,再也忍耐不住,“噗”地一下全喷了出来,由于王鑫坐着轮椅,位置较低,喷得王鑫满头满脸,郁闷之极。
2,
比赛正式开始。
男女选手分别都进入小组淘汰赛,首先是女子组,女孩们都是嘻嘻哈哈地一阵乱打,连陈朗这种普通水平,都打进了前四名。陈朗胜利归来,早早败下阵来的陈诵递上毛巾水杯,景仰道,“姐,你的羽毛球比我厉害嘛,居然闯进了前四强。”
陈朗还没来得及自谦,一直优哉游哉坐在一边的俞天野开口道,“你姐水平和你差不多,但是她比你有耐心,输球的时候不急不躁,会动脑筋改变一下战术而已。”
陈朗有些讪讪,实话说今晚的俞天野和前几日相比,也有许多的不同,少了些摆酷深沉,多了点平易亲和,最让陈朗大跌眼镜的是,他也会搞笑。陈朗不知如何接口,只好把目光往周围扫去,正好看见包赟冲王鑫伸出手去,“傻了吧傻了吧,给钱。”
王鑫一拧脖子,“先欠着,回头算总账。”
陈朗好奇地问道,“王鑫,你怎么也和我一样,欠他钱?”
包赟有些得意有些心虚,心中颇有些惴惴,王鑫没听出其中端倪,只是维持着抑郁的神情,看看陈诵又看看陈朗,“我押小刀进前四强,这哥们非和我对着干,押你的身上。”
陈诵虽然郁闷了一下包赟没有下注给自己,但还是很惭愧地拍拍王鑫肩膀,“对不起,是我的错,回头我请你吃饭。”想了想又看了陈朗一眼,“姐,你不会大公无私地下注给我了吧?怎么也欠文武全财的钱?”
陈朗正欲解释,包赟却突然插嘴道,“你姐怎么可能欠我钱,她和你开玩笑吧。”
陈朗惊愕地看向包赟,包赟却避开陈朗眼神,伸了伸懒腰,召唤俞天野道,“老大,走吧,该我们上场了。”
飒爽的比赛制度还是非常尊重女性的,考虑到美女们打持久战会体力不支,所以女子小组赛选拔出四强以后,就换成男子组,等男子组的一二三名揭晓后,再重新进行女子组的决赛。
这男子组的比赛,气氛比刚才的女子组热烈多了,很显然俞天野和包赟的羽毛球水平都不错,两个人的打球套路都差不多,基本贯彻了“以我为主、以快为主、以攻为主”的战术指导思想,纷纷把对手给撂倒,因此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粉丝团,为这二人摇旗呐喊。陈朗倒是一直踏实坐在原地,陪着王鑫一起以宏观的视角巡观全场,冷不丁就看见陈诵东奔西跑,跟蝴蝶一样满场飞舞。金子多冷眼看去,陈诵几乎就是包赟的啦啦队长,无奈之余,只好和陈朗没话找话,“陈医生,咱俩也玩一局吧,100块,冠军你打算押谁?”
陈朗皱眉思索,实际上是悄悄盘算了一下这100块玩这个是否值得,半晌才回了一个,“要是赌注是十块的话,我就陪你玩一局。”
王鑫愣了一下,还是表示同意。继而再次问道,“想好了吗?冠军你打算押谁?”
陈朗反问道,“你呢?那你押谁?”
王鑫摇摇头,“不好说,我觉得肯定是我这俩兄弟了,但是他们水平相差不大,以前的比赛也是各有胜负,不管我押谁,都只有一半的胜算。”
陈朗也很纠结,从情感上说,她内心深处倒是很想押俞天野,不过这么痛快说出来,还是心有不甘。反正就十块钱的事儿,陈朗眼珠子一转,便看到另外一组的“皇上”也打进了四强,正要和包赟一决胜负,争夺决赛名额,便伸手一指,“那我就押皇上吧。”
王鑫“啊”了一下,半天才吐出一句,“您的欣赏水平倒是蛮别致的。”
陈朗“呃”了一下,不动声色道,“我一向走小众路线。”
王鑫嘿嘿奸笑道,“那你就输定了,我嘛,我就押一回俞老大吧。文武全财这厮刚赢了我100块,少赔十块也行啊。”
场地之中的俞天野对手实力较弱,俞天野姿态优雅,连腾挪跳跃都没用上,便很轻松自如地把对手干掉,顺利晋级决赛,陈朗在心里小小地“耶!”了一下,这才把视线转移到包赟这边。包赟和“皇上”的对抗却异常艰难,王尚长相平庸,球技却出众,让包赟无法掉以轻心,只能全副戒备。在响彻全场的一波又一波的“文武,加油!文武,加油!”呐喊助威声中,陈朗缩在王鑫身边,握紧拳头,小小声道,“皇上,加油,皇上,加油。”令身边的王鑫哭笑不得,为之侧目。也许注意力太过集中,陈朗没有觉察到俞天野已经坐到王鑫身边,正万分纳闷地和王鑫投射了一个“她病了吗?”的眼神,而王鑫也适时回了一个“嗯,病得还不轻”的鬼脸表情。
包赟和王尚的比赛进入了白热化的交织状态,陈诵小朋友却溜了回来,一屁股坐在陈朗身边,陈朗还没说什么,王鑫倒先开口了,嘲笑道,“啦啦队长怎么回来了?”
陈诵无辜地冲大家笑笑,“左边是大神,右边是领导,哪边都得罪不起,所以我先回来了。”
陈朗白了陈诵一眼,“墙头草。”继续关注比赛进展,继续小小声道,‘皇上’,加油,‘皇上’,加油。”
陈诵也被雷倒了,不由自主就伸出手去摸摸陈朗的额头,“姐,你发烧了吗?他是我领导,不是你领导。这谄媚的事儿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做吧?”
陈朗却把陈诵的手甩开,“别挡我视线,就差一分了。我押冠军是‘皇上’,千万挺住啊。”
俞天野听得分明,眉头微皱,疑惑地看向王鑫,王鑫赶紧小声道,“老大,有我呢,我可是押你是冠军。”
在万众瞩目之中,在群众的欢呼声中,包赟二比一艰难战胜王尚,最后一局还在21分处拉锯了一下,终于以25比23,小比分取得胜利。不过包赟也付出了代价,在他连番的大力扣杀之下,他的限量版的球拍跳线了。
包赟和“皇上”比赛结束之后握手拥抱,互赞对方球技不错。客套完毕之后,包赟拿着球拍端详半天,略一思索,便往王鑫方向走去,无视掉王鑫陈诵奉上的鼓掌声,却停在陈朗面前,开口道,“把你的球拍借我用一下。”
陈朗被包赟的气场所震慑,机械地递上自己的球拍,然后才问道,“你自己不是有球拍吗?”
包赟“嗯”了一声,把自己手上的球拍放到一边,挑剔地上下打量着陈朗递过来的羽毛球拍,特别看了一下球拍盖底,“我的跳线了,只好借你的用了。咦,你这球拍哪儿买的,盗版吧?这线绷得乱七八糟的。”
陈朗这球拍也是正经从专卖店里买回来的,当时掏钱的时候颇为肉疼,所以听得更是气闷,伸手便想把球拍扯回来,包赟却转过身去,让陈朗扑了个空。陈诵,王鑫和俞天野面面相觑,还是王鑫解围道,“哥们别挑剔哈,凑合凑合得了。”然后又冲着陈诵道,“你姐要是不愿意,把你的拍子给文武全财。”
陈诵是很想把自己的拍子奉上,但还是为难地开口,“我和我姐的拍子是一对,没什么区别。”包赟却摆摆手,“别麻烦了,就这样吧。”然后又冲俞天野道,“老大,该咱俩决一胜负了。”
俞天野站起身来,懒洋洋道,“你体力消耗那么多,要不要休息啊?”
包赟眼瞅着美女当前,自然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挑衅道,“我没问题,您只要休息好了就行。”
陈诵觉得该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于是开口道,“金子多,我也加入你们投注,你不是押敕勒歌吗?我押文武全财。”
包赟听出陈诵话里的玄机了,用眼睛剜了王鑫一下,“好小子,就会拍你们老大的马屁。”
王鑫嬉笑道,“咱们都是自家兄弟,押谁不都是一样。”
包赟把视线投向陈朗,看陈朗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手中的拍子,不禁问道,“你押了吗?押谁了?”
陈朗把视线从拍子转移到包赟身上,然后举起手指,指着不远处的王尚,沉痛道,“我押的是‘皇上’,不过已经输了。”
包赟的表情由期盼顿时转为愕然,只觉得头顶上被人泼了一盆冻得彻骨的冰水,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转身离开,向球场中央走去。
俞天野也情不自禁多看了陈朗两眼,旋即尾随包赟而去,只留下金子多异常崇拜地看着陈朗,却对着陈诵道,“你姐太厉害了,强权之下也绝不低头,坚持自我,绝对是我的偶像。”
陈诵也频频点头,“那当然,我姐多轴啊,她认定了的事儿,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话锋一转又冲陈朗道,“姐,我还真想采访采访你,你到底怎么想的?怎么就想起来押‘皇上’了?”
陈朗强自辩解,老调重弹,“我,我押‘皇上’怎么了?我不能押他吗?我就喜欢走小众路线。”
陈诵“哧”一声,语重心长道,“你那叫小众吗,简直就是诡异。”接着抬起头四处张望,看“皇上”所站之处能否听见自己的诋毁,放心之后接着道,“虽然他是我的新老板,我也不得不实话实说,就他那长相,平凡得就像一块白板,就他打球那动作,完全没有舒展飘逸的姿态。你押他,简直就是审美有问题。”
王鑫在一边却是越听越是放心,看来陈诵对这个新老板没啥想法,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
陈朗吭吭吭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这是以貌取人,这是不对的。”
3,
这时球场上比赛已经正式开始,场边的拉拉队已然分成两组,虽然人数相差并不悬殊,但显然支持包赟的年轻小姑娘更多一些,尖叫连连,还有人冲陈诵招手,“小刀快来,小刀快来。”
陈诵嘿嘿一乐,也顾不上继续和姐姐斗嘴,甩下一句,“该我出马了。”便投奔包赟的啦啦队大本营。
剩下的金子多和陈朗各自交换了一下眼神,却谁也没有搞清楚对方眼神的含意,随即把目光转开,齐齐投向场地中心。
说起来俞天野和包赟的水平不相上下,两个人也经常交手切磋,对各自球风都颇为熟悉,所以这场势均力敌的比赛更是吸引了全场观众的注意力。包赟擅长快攻,前三板的出球速度极快,一有机会就跳起暴杀,球球下压,而俞天野不急不躁,尽量利用发短球和中腰球,避开在后场暴杀的攻击。前两局两人打了个平手,进入第三局,包赟连场作战的体力衰竭问题开始显现,步伐移动放慢速度,技术动作也开始变形,即便以陈诵为首的啦啦队叫得分外卖力,还是被俞天野连续拉吊好几个底线,上半场结束,包赟明显落后。
中场休息的时候,包赟不由自主地就往陈朗和王鑫的方向望去,王鑫和陈朗的身边还多了一个“皇上”,除了王鑫冲着自己还挥挥手臂,陈朗却跟没看见一样,脸上毫无表情,倒是对身边的“皇上”还偶有笑意。包赟不由得更加气闷,以至于觉得此时以陈诵为首的,场上此起彼伏的“文武,加油”都聒噪不已。俞天野倒是好整以暇,喝完水后冲着包赟点头示意,两人交换场地,进入第三局的下半场。
这下半场包赟打得更是心浮气躁,加上体力不支,速速败下阵来,俞天野获得本次男子组比赛第一名,包赟屈居亚军。
接下来的便又轮到了女子组。陈朗重新披挂上场,包赟比赛结束之后不知去向哪里,陈朗只好拿了陈诵的球拍站在场地中央。陈朗的运气也很不错,本该在半决赛相遇的女孩子肚子疼,临时放弃了比赛,她便顺理成章,成功晋级。
当她站在决赛场地中央,惶然四顾的时候,还真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的羽毛球水平程度究竟有几斤几两,陈朗还是明白得很。不过交战了几个回合,陈朗还是放下心来,对方的实力水平也高不了太多,自己即便是输球,也不至于太过难看。场外自然是陈诵做着啦啦队长,带领着一堆死党给自己呐喊加油。
第一局,陈朗小比分落后。
第二局开局没多久,陈朗继续小比分落后。
在打到十一比九的时候,陈朗申请了暂停。陈诵也小跑步溜过来,给正补充水分的姐姐递上毛巾。陈朗一边用毛巾搽拭脸颊,一边用眼睛扫视全场,却始终没有发现俞天野的身影,不免有些失落,忽然身后有人开口,“她的网前是弱点,你记住多给她网前球。”
陈朗愕然回头,竟然是俞天野。不由得嗫嚅道,“我怕我控制不好,我估计还是会输。”
俞天野轻轻摇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照我说的去做。”
陈朗“嗯”了一声,也没敢多看俞天野此时的表情,重新回到场地中心。接下来便按照俞天野的指点,专搓对方网前,偶尔还调动对手奔跑,居然不但把比分追平,最后还小比分赢了第二局。
陈朗在第二局结束,第三局没开始的空当,用眼睛继续寻找俞天野,站在场边的俞天野看陈朗不时地将视线投射过来,想了想,还是再次走了过来,还没开口,陈朗却主动道,“刚才谢谢你了。”
俞天野“嗯”了一下,问道,“还想接着赢吗?”
陈朗也“嗯”了一声,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望向俞天野,干脆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俞天野沉吟片刻,做了个“附耳过来”的手势,陈朗依言上前侧耳倾听,此时的包赟因为球衣完全汗湿,去停车场的车内找出备用衣物更换,这才刚刚回到场馆,便眼睁睁看着陈俞二人,转瞬之间,俯首帖耳,无比亲密。
第三局,陈朗牢记俞天野的教导,除了发网前球,还专逼对方反手,结果以大比分胜出,获得第一。在一阵欢呼声中,陈朗兴奋地回头寻找俞天野的身影,俞天野含笑示意,伸出右手,竖起大拇指,比划出一个“你真棒”的手势。
包赟站在人群之中,目睹了陈朗和俞天野的一切互动,越发觉得没有滋味,便没精打采地回到王鑫左边坐下,拧开手中的矿泉水瓶便一阵猛灌。王鑫转头看出包赟情绪不对,以为是因为刚才输球的缘故,嘿嘿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下回你再扳回来呗。”
包赟哼哼,“哪有那么容易。”
王鑫看了包赟一眼,语重心长道,“这可不像你。老话不是说了吗?从哪儿跌到,便从哪里爬起来,从头来过。”
包赟不耐烦道,“你什么时候改行说教了,废话那么多。对了,这比赛怎么没完没了啊,什么时候结束?”
王鑫看了看时间,“快了快了,就剩双打了。”话音未落,又有人飞奔到王鑫面前请示道,“咱们的时间不够用了,恐怕得取消一部分比赛。”
包赟在旁边插口道,“男双取消吧,我累坏了,不想打了。”
那人还是比较为难,“男双报名的本来就没几对。时间还是不够用。”
金子多略一沉吟,“那就把男双女双都取消,保留混双吧。这是我们飒爽的镇坛之宝,万万不能取消。”
那人领命离去,包赟嗤笑王鑫,“你可真是恶趣味,每回都要玩这个。”
王鑫嘻嘻笑,“闹着玩嘛。”包赟却没再吭声,眼睛里只注视着陈朗和俞天野相谐归来,二人态度却不复刚才亲昵,表情甚为平静从容。
陈诵也不知从哪里溜了回来,坐到王鑫的右边,看着站在面前的陈朗和俞天野,笑嘻嘻道,“男双女双都玩不成了,哼,你们俩等着,一会儿我也找人来挑战你们。”
陈朗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发问,一边的俞天野开口道,“我们一定恭候大驾,如果你能拿到混双冠军的话。”
陈朗还是不明白,看向俞天野,一直沉默的包赟却慢吞吞开口,“飒爽的老传统,混双的第一名要和男女单打第一的临时组合再一决高下,谁最后取得胜利,方才能拿走最多的那一份奖金。”
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话,让陈诵的心跳猛然加速,这句话是,“小刀,我来和你一组。”
4,
最混乱,最嘈杂,以及最兴奋的混双比赛开始了。大概由于时间所限的缘故,混双的小组淘汰赛都是一局定输赢,反正都是图个热闹,谁也没有当真,除了憋着一肚子真气的包赟。
当包赟和陈诵在赛场上疲于奔命的时候,俞天野和陈朗却悠闲多了,坐在王鑫身边,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球闲聊,评头论足。王鑫蛮不是滋味地看看自己不争气的断腿,再看着场上奔跑互动的陈诵和包赟,显然二人随着比赛的进程,配合得愈加默契,过五关宰六将,还真的获得了混双第一名。
对于陈诵而言,今天是她最开心的一天。虽然她一向觉得,生活就像万花筒,无论往哪个方向转动,都是五彩缤纷。但是今天能和包赟搭档打球,并且取得如此骄人成绩,真是让她无比亢奋。亢奋的结果就是,当包赟问道,“还有最后这一场比赛,有信心吗?”
陈诵用力做了个握拳的动作,“当然有。”做完了之后又觉得体力不支,小小声道,“可是我有些胳膊酸疼。”
包赟转到陈诵的正面,微微屈身,将双手搭在陈诵两侧的肩膀,注视着陈诵的眼睛,坚定道,“再坚持一下,相信我,我们一定会赢的。”
陈诵只觉得一片眩晕,完全陷进了包赟的黑如墨漆的眼神深处,机械地,重重地,点头而已。
最后一场混双比赛,在陈诵包赟与俞天野陈朗之间展开,随着裁判的吹哨声,比赛正式开始。
与包赟和陈诵的满头大汗,热气腾腾相比,俞天野和陈朗却已经休息得神清气爽,陈朗看看对面场地交头接耳,商量战术的陈诵和包赟,也小声对俞天野道,“如果我们赢了,是不是胜之不武。”
俞天野摇摇头,“单打和双打还是不一样。我们体力是比他们好,可是他们已经磨合过好几场了,比我们更默契。”
陈朗明白了俞天野的意思,原来鹿死谁手,还是未知定数。
王鑫一个人坐在轮椅上,百无聊赖地一边用手转着轮圈,一边看着场上的比赛情形,场上的四人看起来都异常养眼,接球扣杀,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是活力十足。“皇上”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还拿着手里的数码相机向王鑫一张张展示,用成都话道,“兄弟看一哈嘛,那(ne)两队都是帅哥美女,拍出来的片片好看惨了。简直可以去演电视连续剧。”
王鑫很没好气,也用成都话道,“我还不是帅得很,你咋个不拍我噻?”
“皇上”看了一眼王鑫的轮椅,“你再帅,还不是个残废。”
王鑫无言以对,只能装作没听见,继续关注场内。
比赛果真如俞天野所言,包赟和陈诵的默契度远远高于俞天野和陈朗,陈诵是兴奋异常,包赟也一反男子单打决赛时的疲态,跟打了激素似的生龙活虎,而且他专门把球往陈朗的左侧叩击,毕竟男女有别,陈朗失误还是较多,比分明显落后。俞天野忽然叫了个暂停,包赟眼看着俞天野走近陈朗身边进行耳语,陈朗传递了个疑惑的眼神,就点头同意。
接下来比赛重新开始,包赟发球,再次故技重施,但俞天野和陈朗却好像不再顾此失彼,两个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配合默契。场上更是激烈,观众欢呼声叫好声此起彼伏,王鑫也是眼前一亮,给”皇上“讲解道,”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我老大用左手打球。真正的羽毛球高手,许多都是左手打球的,我们老大,左右手都没问题,手术的时候也是,左右开弓,特别牛。”
包赟也很快发现俞天野的变化,他脑子一转,就冲陈诵道,“压你姐的反手。”陈诵顿时会意,便在接下来一个扣球时,扣向陈朗的左侧,就在那一瞬间,包赟眼睁睁地看见陈朗也是左手持拍,顺利地接起了这个球,将球传递过来,包赟却在愣神的那一刻错过半拍,把球丢了。
场外的王鑫也是看得大张着嘴,结结巴巴道,“怎、怎么陈朗,也会左手?”
“皇上”不理解王鑫的失落,问道,“左手怎么了?很牛逼吗?我知道羽毛球高手里,左手执拍为多,比如林丹,但是右手执拍的也不乏高手,李宗伟不就是嘛。”
王鑫声音有些低落,“看过金庸小说吧,武功最高的人是谁?不是王重阳,其实是他那个不着四六的师弟,周伯通,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左右手互搏。在我们做手术这堆医生里面,动手能力就像武功一样,靠勤奋,也靠天赋,而左右手都能同时开弓的人,那就是在动手能力上,有明显的天赋。”
“皇上”这才理解一二,拍拍王鑫的肩膀,“你的意思是,你那个俞老大,后继有人了?”
王鑫愤然扭头,“不就左右手嘛,我回家就练,我就不信了。”
场上的包赟倒是很快调整好心态,几番试探下来,显然陈朗的左侧还有破绽,便和陈诵一起,继续往陈朗的左侧进行密集式的进攻。渐渐俞天野和陈朗还是败下阵来,但比分相差并不大,俞天野和陈朗相视一笑,豪不气馁,虽然没能取得胜利,但是共同作战的结果却是让二人无端端地更加亲密,陈朗仰头看向俞天野,“原来您左手打球那么好?”
俞天野冲着她微笑,“相信我,你只要多加训练,左手会赶上我的,这样将来对于手术操作,也会特别管用。”
陈朗也回以微笑,这一切,都落入对面场地的包赟眼中。
比赛终于结束,在大家的欢呼声中,双方在网前握手,陈朗走在前面,打掉陈诵装模作样伸过来的右手,而是直接去摸陈诵的红扑扑的脸蛋,笑道,“拿第一了,高兴吗?”
陈诵的眼睛完全笑成一弯月牙,“这是我这辈子获得的最高荣誉,当然,当然很高兴。”
俞天野也在和包赟握手,“握手吧,冠军。”包赟心情好了很多,做客气状,“咱们彼此,彼此。”
俞天野也向陈诵伸出手去,“小刀,祝贺你。”陈诵嘻嘻笑道,“谢谢。”
包赟正在迟疑自己该对陈朗说什么,陈朗却大大方方先伸手过来,戏谑道,“总算发现你的一个优点了,球打得很不错。”
包赟愣了一下,郁郁地伸出手去轻握了一下陈朗纤细的指尖,便快速缩回手来,什么话也没说。
比赛结束之后,大家纷纷收拾东西,结伴离去。王鑫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冲着刚刚回来的包赟和俞天野挥舞,“你们的奖金都下来了,单打冠军、双打冠军都有份,过来领吧。”
包赟抢到自己手里,打开信封口,往里张望了一下,“就这么点,别领了,还是去撮一顿得了。”
陈诵自然是举双手赞成,“我同意,我同意。”
王鑫看陈诵那么踊跃,便也道,“那你们说,去哪儿吃?”
俞天野居然也主动开口发表意见,“就去‘陈记’吧,王鑫最喜欢那里,而且那儿的东西也不贵。”还朝那个信封的方向努努嘴,“估计这点钱完全够用了。”
陈朗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中午就是吃了两个面包而已,早就饥肠辘辘。况且飒爽一日让她身心颇为放松,最初折磨自己的两只沙猪今天却混成了球友,特别是俞天野,不但是并肩作战的队友,还可能是师傅,陈朗忽然有些发愣,不记得当初和俞天野针尖对麦芒,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边的“皇上”又凑了过来,“别忘了我呀,陈诵,带我和你们一起去,行吧?”
其他人都无所谓,陈诵却赔着笑脸,“当然,你是我老板,忘了谁也不敢忘了您啊。”
这一群人呼啦啦地上了两辆车,包赟为了接王鑫,特地借了叶晨的宝马X1车开出来,陈诵也借口要照顾王鑫,抢先坐到X1车里。王鑫心里明白,却并不揭穿陈诵,还问她,“要不要你换到前排来?”陈诵惭愧得使劲摇头,再怎样,也不能见色忘义对不对?
包赟看陈朗正向这边张望,赶紧冲陈诵道,“你不叫你姐过来?”
陈诵正要张口,却看陈朗冲着自己示意,比划了一个手势,便和“皇上”一起,向俞天野的奔驰方向走去。
陈诵大叫了声“姐”,陈朗根本没听见,陈诵便重新在后排坐好,“不管她了,反正马上就在一块儿吃饭了。”
包赟没再吭声,一踩油门,就驶出了体育馆的停车场。坐在前排的王鑫却开口了,“小刀,你姐不是比你大几岁吗?有男朋友没有?”
包赟竖着耳朵等陈诵回答,只听陈诵叹口气,“我姐原来是有个男朋友,分手好几年了。对了,你们有好的人选,介绍给我姐姐啊。比如你们那个敕勒歌,他要是没结婚,倒是和我姐姐很配。”
王鑫在前面怪叫,“不可能吧,虽然我们老大既没结婚也没女友,但是就你姐那条件,还用得着我们给她介绍啊,身后还不得一个连跟着。”
包赟的心里也更是诧异,既然说陈朗现在单身一人,那出现过数次的于博文究竟和陈朗是什么关系,不过他并没有开口,只是听陈诵继续喋喋不休,“我姐当然抢手啦。我姐上中学的时候就有好多男孩追,我记得是她快要高考的时候吧,每天放学后都有男孩尾随着回家,把她吓得够呛。后来告诉我爸了,我爸半路就拦住那男孩,问他究竟想做什么?结果人家说,怕路上不安全,有坏人搭讪就麻烦了,所以每天偷偷送我姐回家,还故意不让我姐发现,做无名英雄。”
包赟嗤笑一声,“真幼稚。然后呢?你姐姐被感动了?”
陈诵摇摇头,说着说着忽然乐了,“哪儿啊,我姐姐很头疼。其实我姐也挺倒霉的,这还不算最头疼的,还有一个男孩一边给我姐写情书,一边又在班级里对其他男生宣称,说我姐姐常常含情脉脉,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所以就勉为其难地喜欢一下我姐吧,后来传到我姐耳朵里,把我姐气得够呛。”
包赟和王鑫笑得嘴都快抽筋了,“怎么还有这种极品,然后呢?”
陈诵也边说边笑,“然后,然后我姐就把那男生写来的情书拿在手里,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走到那个男孩的面前,‘啪’地一下拍在他的桌子上,还说了一句,‘我都没拆过,全部还给你。’”
包赟和王鑫笑得直打颠,X1车都跟着一抖一抖,王鑫赞叹道,“你姐姐真牛,绝对是我偶像。”
包赟笑完了之后继续问八卦,“上大学以后呢?被人给追到手了吧?”
陈诵摇摇头,“那倒没有,谈恋爱好像是她工作的事儿了。我姐姐刚上大学的时候,追她的男孩何止是一个连排着,简直就是一个团。有发短信的,有在校园里bbs版块上发帖的,还有直接告白的。其实我姐那时候最痛苦的事儿就是,她连给她发短信或者直接告白的是谁,有时候都分不清楚。”
王鑫听得很来劲,“然后呢?”
“没有什么然后,大学的时候就一直读书。工作后才谈的恋爱。”
包赟终于接了一句口,“你姐姐是不是挑花了眼,就随便选了一个?”
陈诵再怎么喜欢包赟,还是要替自己的姐姐辩驳,“才不是。我姐的男朋友是很厉害的,比我姐姐高两级,还是学生会主席,一直对我姐姐很好,后来我才知道,我姐姐大学的时候没有谈恋爱,就是暗恋对方来着。但两个人真正好上的时候,是我姐姐大学毕业之后,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读研究生,而是跑到那个男生所在医院,当起了同事。”
包赟和王鑫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陈诵也觉得自己有些失言,感觉给陈朗塑造成为一个为爱脑残的形象也不太合适,想了想还是给陈朗的身上贴金,补充道,“我姐姐那帮老同学总说,说我姐姐这个俏黄蓉,总算找到她的靖哥哥了。”
包赟听得鸡皮疙瘩起了好几颗,王鑫却饶有兴味地继续问,“那怎么就分手了?”
陈诵本来想痛诉一遍曾一诺的恶行,转念之间又觉得痛诉曾一诺的结果便是变相指责自己姐姐当年审美有问题,于是轻描淡写道,“我姐比他厉害啊,我姐拿了很多口腔比赛的操作奖项,当时口腔科的主任也是把我姐当做重点培养对象,可能心里不舒服吧,再加上他去了日本学习,我姐后来也去了香港,所以不相来往了。”
包赟虽然已经完全认可陈朗的动手能力,此时也再次印证陈朗的获奖证书都是真的,但还是一愣,差点就踩了一个急刹车,让车内的陈诵和王鑫好一阵东倒西歪,王鑫还没说什么,陈诵倒是害怕了,“我怎么每次和你坐车,都胆战心惊啊。”
包赟慢慢放平心境,缓缓问道,“你姐是不是后来去港大牙医学院来着?”
陈诵点点头,“是啊,她去港大牙医学院读了硕士。”
包赟脑子里还是一团迷雾,心中更是费解,获奖证书既然没有造假,那为什么会隐瞒这段港大硕士的历史?这种景上添花的事儿为什么要隐瞒呢?包赟百思不得其解,心想这世界常见的都是吹牛皮的,头一回碰上一个人,偏偏要反其道行之,而且现在这个人,从来都不走寻常路,让自己心里七上八下,没着没落,充满好奇,难受之极。
不过当务之急,他还有更急迫的事情需要追问,“那你姐姐现在呢,换男朋友了吧?”
坐在包赟身边的王鑫闻听此言,便扭头看了一眼包赟,这朝夕相处的哥们一改平常无所谓的态度,却是紧绷着的神情,只听陈诵道,“我姐还单着呢,要不然为什么拉她和我一起打球啊,就是想她太宅了,扩大点社交圈。对了,我觉着你们那个老大不错,他有女朋友了吗?”
王鑫正要开口,只听包赟道,“到地儿了,下车吧。”
5,
包赟的车头一个抵达目的地,“陈记”是一家门脸很小的四川家常菜馆,馆子里的服务生看见包赟和王鑫来了,都表现得很是熟稔热情,显然包赟和王鑫等人时常光顾,都是老熟客。趁陈诵去洗手间的时候,包赟才对王鑫道,“陈朗来皓康求职的简历上,并没有填她在在香港学习的经历。”
王鑫本来就被陈朗的左手刺激到了,此时啧了啧,“真强,我绝对崇拜她,完全不是一般人。”
包赟又警告道,“她既然不想说,咱们就当不知道,别给说穿帮了。”
王鑫根本没把这个当一回事儿,自然点头,“装傻我最拿手了,你放心。只不过我想问你,……”王鑫直视着包赟,“你到底是喜欢姐姐还是喜欢妹妹啊?”
包赟猛然抬头,“我这么没节操吗?朋友妻不可戏,你不是喜欢妹妹吗?”
王鑫有些无奈,“你别管我喜不喜欢,重点是你,你喜欢吗?”
包赟认真地看向王鑫,“我要是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王鑫心中一凉,但还是打肿脸充胖子,“你就实话实说,我不生气。”
包赟便坦白道,“我当然不喜欢陈诵了,而且觉得你审美有问题啊,怎么会喜欢她呢?多二百五的一个人啊!”
王鑫心中一松,眉开眼笑地指着包赟鼻子骂道,“你才二百五!”
陈朗和“皇上”也进得门来,从洗手间回来的陈诵看看后面没有跟着俞天野,不由得问道,“咦,怎么就你们俩,还有一个呢?”
陈朗耸耸肩,“门口已经没地儿停车了,俞……,”陈朗停顿了片刻,在敕勒歌、俞天野、俞主任、俞总监这几个称谓上迟疑了一下,还是改口道,“他,他把车停到别的地方去了。”
“陈记”的装潢很是简陋,没有什么包间,食客们都只能聚在唯一的大厅。陈朗等人是找了一张不大的圆桌团团围坐,陈诵的左右挨着的是金子多和陈朗,金子多的身边挨着的是包赟,而在包赟的身边,坐着的是“皇上”,在“皇上”和陈朗之间,还空了一个座位,那是留给俞天野的。
陈诵就像这家馆子是自己家开的一样神气活现,菜还没点,就俨然主人的模样,热情道,“大家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随便点,千万别客气。”
“皇上”有些发愣,“陈诵,今天你请客?”
陈诵还是热情洋溢,“陈记这名儿多好啊,天下陈姓本一家,敢情像是我家开的馆子一样,所以我替老板好好招待招待。”
王鑫早就招手叫来服务生,连菜谱也不看,就用四川话随口说了一堆菜名,什么麻辣牛蛙,魔芋烧鸭,宫保鸡丁,夫妻肺片,四川豆花之类的家常菜,最后还对服务生笑嘻嘻道,“今天你们生意咋个恁个清淡?肯定是老板娘不在噻(sai)?”
服务生是个圆圆脸的小姑娘,也笑道,“老板娘刚刚出去,马上就回来,你们等她一哈哈儿。(等一会儿的意思。)”
其他人还好,“皇上”听得算是热血沸腾,等服务生走后,冲着王鑫道,“兄弟你混得不错嘛,咋个安逸的馆子你都找得到,还有老板娘嗦,长得乖不乖?”
陈朗连蒙带猜,把“皇上”的话理解了八九不离十,但是最后这一句就很是狐疑了,本着好学的精神求证道,“乖是什么意思?”
王鑫鬼祟地笑,“四川话里的乖,当然是漂亮了。这家的老板娘很有意思的,长得漂亮不说,还特别热情。”
半天没吭声的包赟总算开口,“是挺热情的,就每次和你勾肩搭背眉来眼去的老板娘,只要看见老俞,都是双眼放光地往前扑,恨不得吞到肚子里去。”
王鑫只是嘿嘿乐,“我可没和她勾肩搭背眉来眼去啊,老板娘的热情的确让我有些恐惧,要不是她家的川菜实在正点,还有你们壮胆,我也有点不敢来了。所以我说老大是师奶杀手呢,虽然他老端着,不过魅力值还是一万分啊。”
包赟偷瞥了一下陈朗,陈朗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不过手里机械地揪着一团纸巾,陈诵接着王鑫留下的话题继续衍生,“我倒是知道金子多这家伙见谁搭谁。不过我才不相信敕勒歌会和老板娘拉拉扯扯。”
王鑫“啊”地大叫起来,“我什么时候见谁搭谁了,真的,那老板娘就是最喜欢我们老大,每次只要老大在,我们的餐费都可以打八折。”
包赟看陈朗的揪着纸团的手也停滞了一下,自己的心脏恨不得停跳一拍,陈诵也道,“我还是不相信。”
包赟本来想忍住的,终于还是冷冷道,“为什么不相信,你以为他是圣人?”
“皇上”也插话,“陈诵你这就不对,男人嘛,不拘小节是可以理解的。”
就在此时,大门口呼啦啦进来一个身材娇小,却玲珑起伏的女子,容貌艳丽,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全场,进门就喊,“小翠,哪个帅哥找我?”陈朗和陈诵立即交换一下眼神,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老板娘,果然火辣直白。
包赟赶紧冲王鑫怪笑,“老板娘来了,王鑫你小心点啊,很可惜现在老大还没来,只好你顶缸了。”王鑫倒吸一口凉气,摆摆手,“这姐姐太热情,我可吃不消。”
刚才点菜的服务生小翠指着王鑫这一桌就指指点点,女子眼风一转,就看见了王鑫和包赟,立即灿若春花般笑着走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陈朗和陈诵都秉神静气,静观其变。
老板娘一走到王鑫这一桌附近,便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将过来,不过扑住的不是王鑫,而是前一秒还幸灾乐祸,后一秒却大脑迅速当机的包赟。
老板娘搂住包赟的脖子,语音娇娇嗲嗲,“包经理最近忙什么呢?怎么好久都不来了?真真想死我了。”包赟连推开老板娘的力气都没有,他只是万分恐惧地看着对面的陈朗陈诵以及“皇上”,这三人齐齐张着大嘴,万分惊愕地看着自己。
包赟已经没有力气回答,眼睛里唯有陈朗惊愕的表情越发放大,放大,让包赟觉得此生从未这样狼狈过,恨不得时间在两分钟前完全停滞,恨不得自己压根没有走进这家饭馆,或者,干脆自己化身为空气,现场就蒸发。
还是王鑫为自己深感庆幸之余还想着替包赟解围,“老板娘,赶紧给我们上菜噻,老朋友来了恁个久,菜都没上一个。”
老板娘这才放开包赟,冲大家扬了扬手,“莫着急,莫着急,等到起哈,我去催他们给你们上菜。”
除了包赟欲哭无泪,心灰意冷,所有的人都用无限景仰的目光远送着袅袅婷婷离去的老板娘,一待老板娘的身影消失不见,大家齐齐爆发出一阵狂笑,包赟急赤白脸地使劲解释,“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平常她都不找我,今天她一定是搭错线了。”
王鑫虽然同情包赟,但还是乐不可支,“别说了,你这是越描越黑。”
“皇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把手搭在包赟肩上,“不用解释不用解释,男人嘛,理解。”
理解个屁啊,包赟脸色更黑了。
陈诵也是跟着一通狂笑,不过看包赟的抓狂样,同情之心顿生,最先收敛笑容,陈朗却是毫不留情,低着头笑个没完没够,还一边想一边笑,一边笑一边想,让包赟毛骨悚然,咬牙切齿来了句,“别笑了行不行?”
陈朗这才渐渐止住笑容。不过抬头一看,和包赟恼羞成怒的表情对个正着,“扑哧”一下又乐了。
包赟愤然道,“有那么可笑吗?”
陈朗这才把表情渐渐回收,轻咳了一声,很认真很严肃地看着包赟,吐出一个字,“有。”
包赟恨不得冲到陈朗的面前,使劲晃晃陈朗的脑袋,大喝三声,“对师傅如此不尊重,怎么可笑啦?怎么可笑啦?怎么可笑啦?”最好后面还有无穷无尽的回声。
俞天野却在此时悠闲自得的走进来,坐到陈朗身边的空座位上,还没来得及开口,王鑫便急不可耐道,“老大,你来晚了,简直错过一场好戏?”
包赟冷哼一声,“他是来晚了,要不这倒霉事儿就不会落我头上了。”
俞天野看看包赟,再看看在座诸位迫于包赟**威,憋着一脸坏笑的人们,很是疑惑,不过也并未做深究,只是问,“菜点了吗?”话音未落,手机铃声却响起,俞天野抱歉地冲大家笑笑,出门接听电话。菜肴一一端上,老板娘却在刚才惊鸿一瞥之后,没有出现,陈朗只觉得俞天野这个电话尤其的冗长,半天都没有回来。大家按捺不住,纷纷开吃。
过一会儿俞天野却是满怀心事回到房间内,并不入座,而是歉意地笑笑 ,“你们先吃着,我有事得先走了。”
众人都很是惊诧,包赟最为不满,老板娘还没出来和俞天野打照面呢,急道,“什么事儿那么急,吃了再走。”
俞天野摇摇头,“有个病人的事儿,特别着急,再不走该晚了。”说完还在王鑫和陈朗之间来回打量,最后道,“陈朗,你能跟我一块儿回去吗?我需要人帮一下忙。”
陈朗二话没说站起身来,回答道,“没问题。”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陈朗尾随俞天野走出了这家“陈记”川菜馆,包赟耳听得王鑫叹了口气,“我这腿什么时候好啊?再不好老大该不带我玩了。”包赟心中翻江倒海,却只是沉默不语,忽然又想到陈朗还不知道自己是她师傅的份上,便振奋了一下,对王鑫道,“行了行了,你老大不会不要你的。走了,回家吧,你也出院了,回头我给买熟食,猪脚什么的,你多吃点儿,以形补形。”
王鑫点头道,“行吧,不过不用买熟食,你就去菜市场买,我自己卤的比较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