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苓收到了桃源谷召集令。”

“桃源谷召集令乃是桃源谷遇到紧急要事,发出用以召回在外游历的桃源医者的。”

“白苓即刻收拾好物什踏上回谷之路,白术也主动凑上来跟着。”

“回谷的路途中,江湖中传开了一个有如惊雷的重磅消息——桃源谷大开,来求医者不拒!”

“要知道,桃源谷虽然培养出一代又一代医者,且几乎每位桃源医者都回出谷游历。但桃源谷本身所处之地位置隐蔽,且入口处有着难以攀越的天堑,因而谷中几乎与外界隔绝开来。桃源谷中只有隐居修书的医者与弟子,无数求医者只能等在外界,等桃源医者出谷上门诊治。”

“而今竟大开秘谷,将所有上门求医之人尽数带入。”

中年书生皱着眉头嘀嘀咕咕:“以往怎么对苦命不幸的病人拒之门外啊。”

老大爷分明是听不清他说什么的,却状似无意地灌了口茶道:“居然上门诊治,可真是仁义大医啊!”

“白苓心知谷中必是碰上大事了,待她与白术快马疾驰,即将到达桃源谷前,接到师门送来的讯息。”

“原来,就在前些时候,桃源谷外不知哪来了一群流民,衣衫褴褛,四处乞食,吃完野果子就挖草根啃树皮。不多时,有种疫病在他们当中显现出来,立时倒下好几个身体虚弱的老弱妇孺。谷中医者们察觉情况不对,发现是不知名疫病。”

有痣伙计一惊:“哪里来的疫病?那大水来的疫病不是全都医治好了吗?”

马脸伙计显得尤为肃穆:“莫不是有病人流到外地去,又把流民染上了?”

“此毒疫传播速度极其迅速,潜藏时间不短,染上后身体衰败速度也非常快。眼见其在流民当中循序传播爆发,一时间流民中人心惶惶,哀求哭嚎之声不绝谷外。”

如此可怕的疫病,听得好些茶客面色大变。

他们对疫病一起,关城烧村之事都是有所耳闻的。

甚至也有年纪大点的人自己就曾面临过疫病的死亡威胁。

哪怕只是从故事中再听到疫病之事,也不免令人心有戚戚。

“孙老与其他师长商议过后,做好应对相关准备,大开桃源谷,收容前来求医的病人。”

“孙老说,若有疾厄来求救者,医者当一心赴救,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是以桃源而今,必当开谷!”

“桃源谷收容了谷口处能够找到的流民。然而除了聚集到桃源谷谷外的病人,还有零星的病人流散在外,引发了更大的危机。此疫现世,一时惊动天下,也同样惊动了杏林。其余各流派的医门都着手尽力收拢救治染上毒疫之人。”

“白苓两人刚抵达桃源谷入口处,就见谷口不知何时起,架设了仿佛通天绝地般宏伟的巨大机关。”

“那座庞大的机关由各种精钢、精铁、铜、铝以及部分特殊材质的木料建造,贯通桃源谷入口处内外有如天堑的鸿沟。”

“奇异的神妙机关正无时无刻运转着,将从天下各地前来此地的求医者源源不断送入桃源谷中。”

“咦,机关哎!”陆小凤一听这奇特的巨型机关,立刻就看向友人朱停。

朱老板面上很是淡定的样子,实际上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膝盖,才没有兴奋地尖叫出声。

巨型机关,有多大?有多大!

好多材料,谁能有幸造这个?

朱老板简直要流口水了。

他也想造一个如此气势磅礴的巨大机关,然后站在机关顶上,睥睨天下,享受众人对他精妙高超的技术的吹捧、啊不,赞不绝口!

那天下第一神工妙手,岂不是非他莫属!

“白苓带着白术下马,将马匹放入周遭山林,而后来到入口处那座巨大的机关跟前,那里正站有三位眼熟的同门,只是他们脸上用散发着药味的特殊布捂住下半张脸,看得不甚真切。”

“其中两位同门正为排成两行入谷长列的求医者登记讯息,了解初步情况,以病情轻重缓急将人分配到哪块区域,再分配与各区域相对应的各色蒙脸布,嘱咐几句进入桃源谷后要注意些什么,便放人进入那个巨大的机关,通过机关进入谷中。”

胡铁花托着腮帮子随口问道:“为什么好似每个人都要蒙住脸?”

姬冰雁也随口答道:“布上有药,为疫病的缘故吧。”

“一切看上去井井有条,使得排队等候登记入谷的病人们大多更安心了些许。”

“但总有人面临病魔的来袭,难以忍受死亡的恐惧折磨,心神奔溃得大哭大闹起来,引发队伍一阵骚乱。”

江公子怜悯那些因为病痛而遭受身心折磨之人,却不知如何才能让那样不幸的苦命人好过一点。

“这时,剩下那位同门便从队伍的别处赶过来处理这边的事宜,或是警告,或是安慰,或是暂时带离队伍,以快速平息人群的骚乱。”

“这位师姐是个老练的医者,尤其擅长应对各式各样难搞的病患,于是被派出来专门应对安抚病患。”

“师姐三两下迅速解决了这个常出现的问题,身形一动,就落到正排在队伍末尾处的白苓两人跟前,难掩欣喜:‘太好了,白师妹你也回来了!快进谷帮忙,无论是照顾病人,还是研究病症、推敲治法,现在都可缺人了!’”

“说着,她便一把拉住白苓将她带到机关跟前就往里推。”

“正排着队伍的人群顿时不满地抗议:‘凭什么那人能越过所有人先进去?这不公平!’”

“更是有豪富之人当即掏出无数金光灿灿的金银珠宝嚷嚷道:‘既然有人能提前进去,那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们!’”

有些自认豪富的客官面上有点挂不住,因为、因为他们好像也确实干过类似的事情。

怎么从这故事的角度听来,他们好似个不知所谓的蠢货呢?

“面对众人声讨,师姐不慌不急,道:‘就因为她是桃源医者!她是我的同门,是接下来参与救治你们的人!’”

“此话一出,众人再无话可说。”

“倒是青衣的白术一闪而过就随之跳入机关中,留下一句:‘我也是医者,来帮忙救人!’”

酒肆东家花主人从另一个角度假设:“会不会有病人也有样学样,也假冒医者,说自己来帮忙救人?”

飞仙坊东家鸟主人倒是不以为意:“那师姐行事为人看着挺利落的,想来也是个人精。寻常人等不通医理,随便一两句就露馅了,哪里可能瞒得过她。”

“通过机关到达桃源谷中的两人,其中的白术是头一回亲眼见到妹妹从小成长的地方。”

“此处气候宜人,草木繁盛,花鸟争艳。一看就是举世难寻的隐居佳地。”

“可这本该一片祥和宁静之地,现如今却变了模样。”

“占地最广的药田处,大片的药田已被拔去种植其中的草药,填平压实成一块非常宽广的平整场地。其上搭建起密密麻麻成片成片的厚实帐篷,无数桃源弟子进进出出、来来往往,脚步匆匆。”

“分割成几块的区域,似乎就是按照病情程度划分收容病患的。顺着人流望去,各区域的医者们汇聚的最集中处,是一块独立出来的区域。”

“白苓带着白术前往那块区域,果然此处是医者研究此毒疫病理的专用地,也是医者守夜时的住所。”

“守夜?”有个江湖人没忍住出了声,“居然有神医为病人守夜?”

他常与人约战打斗,三不五时就得去某些神医那里走一遭,可从来没见过神医们那些怪癖之下能有如此温情与精心的。

“白苓很快捉住许久不见的徐师兄。徐师兄看上去忙得不可开交,慌慌张张挥舞着挣脱她,随手往边上一座大帐篷一指,便念念有词着一些医理术词,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苓心知这是不小心打扰到徐师兄的研究了,就没再追上去,而是掀开边上那座大帐篷的门帘入内。”

“大帐篷中间有一张宽大的长桌,靠边还有一圈柜子、架子和几张普通大小的桌案。到处都摆满了满是笔墨的纸张,一些摆出来启发灵感的药材。此刻,几位师长与医术高超的那些师兄弟姐妹们大多都汇聚在这座大帐篷中,相互探讨近来的医案,印证彼此的想法推测。”

“白苓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的门帘被掀开,进来一位老态龙钟之人。”

“竟是年逾百岁还精神矍铄的神医孙爷爷,他此刻的面庞上却难掩那丝疲惫,看到白苓,和蔼地笑呵呵:‘小茯苓回来啦。好好,外出游历一趟,看着有不少长进。’”

众人听到孙神医的年岁,当场倒吸一口凉气。

二子轻声惊呼:“年逾百岁!”

雅间中也是好些惊叹声响起。

胡铁花大为震撼:“神医都能这么长寿的吗?这岂不是个老神仙了?”

陆小凤联想到医术高超的好友西门吹雪,难以想象西门吹雪年逾百岁时会是什么模样的。

还是年年出门四趟,提着剑千里追杀的……白发老剑客?

陆小凤不禁抖了抖。

另一间雅室内,自认也是位技艺非凡的神医的温和青年呆了一会儿,脑中思索起,倘若自己要与娘子活到那般年岁还精神不错、身体状况良好,得如何操作养生。

辣娘子随手抓起一把未去壳的瓜子塞嘴里,下一刻口微张,瓜子壳尽数吐出,射入盘中,语气凉凉道:“我可不想活到那么一大把年纪,又老又丑!”

温和青年当即抛开那些个想到中途的养生法子:“娘子说到什么时候,就到什么时候。我与娘子一道。”到底还是娘子的想法最重要。

“白苓连忙唤孙爷爷,又拉过身侧的白术介绍说这是在外认识的毒医友人,接着说道:‘孙爷爷,此次外出,就在不久前,我也有遇到过一次疫病,是江南台风发大水后起来的。’”

“孙老见到白术样貌时,似乎惊讶了一瞬,又听白苓说起在外遇到的疫病案例,连忙让她来给大家伙讲讲,以作个参考。”

惊讶了一瞬?

孙老神医是不是从他的样貌认出他与白苓的关系了?

陆小凤叼着茶盏,晃起腿来。

“等白苓在诸多师长与同门弟子面前详细讲述过自己遇到的疫病后,裴师兄道:‘白师妹遇到的疫病,从病症来看,似乎与谷中这些流民身上的毒疫极为相似。只是这毒疫又在病理上,比之更多出一层毒性。’”

“诸位同门纷纷点头赞同,再仔细询问白苓各种细节处,问当时医治的思路推导,继续商讨起来。”

“整整数个时辰下来,白苓也从他们的探讨中,逐渐了解而今谷中的纷杂病情案例与各处变化。”

“身侧的白术也从起初的不发一言,到后来时不时插入讲述自己的思路想法。”

“到最后天色暗下来后,等到来通知诸位去用餐的苏师妹掀开大帐篷的门帘进来时,就看到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与白师姐拍桌怒视,当着药医流派诸位大医的面,大喊:‘你们药医就是死脑筋!’”

“苏师妹只好佩服这不知是哪派医者,如此胆大,竟敢在桃源谷中放肆。”

哈哈哈哈哈哈!

大胆狂徒!

众听客可给白术的放肆逗乐了。

真不怕被药医们套麻袋啊。

“被招呼着去用餐的诸位大医可算感受到自己空空如也的胃肠,精神恍惚地一道出了大帐篷。”

“走在最后的白苓与白术被一团和气的孙老一手一个,推出了大帐篷。”

“孙老慈和道:‘娃娃们先去吃饭。吃饱喝足休息好,才有精力研究医理。’”

“从研究区域到烧灶煎药的区域,要贯穿中间一大片病患居住的区域。来往穿行的医者都用浸过药的布蒙住大半张脸,以防自己也染病倒下。”

“走到中间的时候,前头一个医者突然蹲了下去。吓得众人都以为这位同门昏倒了。”

姑娘们攥紧帕子,担忧着这位医者突如其来的状况。

这是太过劳累所致?

还是……也染上了疫病?

“年迈的孙老竟然一马当先,一步并作两步到她身边查看她的情况。”

“同门抬起头来,满脸泪水,攥着拳缩着肩,无声哭泣着。”

“她也不敢放声哭出来,这里是病人们休养的区域,怕不好的情绪影响到他们。”

江公子叹息:“多么善良可人的孩子。欲要哭也顾及病人,不肯哭出声来。”

燕兄也即是铁汉,亦怀有柔情,何况这实在令人不由动容。

“孙老也在她身边蹲下,声音温柔平缓地问她:‘小秋,发生了什么?’”

“小秋师妹咬着牙关压抑着大哭的冲动,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不断淌下,她透过婆娑的泪眼隐约看清面前之人,半晌才从鼻腔里模模糊糊地发出回答:‘又、又走了一个……刚刚走……早上还……还说不想喝药了……’”

“她猛地扑到孙爷爷怀里,低低的哭声像是快要压抑不住了,就如受伤的幼雏艰难地发出呼救:‘孙爷爷,孙爷爷,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

大屏风之后,掩藏在斗篷底下,无人可见之处,也有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琵琶声如泣如诉,遮盖过了他嗓音中那点微不可查的颤抖。

小秋师妹的哭诉是身后的岚烟所出,她在初初听闻这个故事时,也曾为这善良好心的单纯医者动容过,此时她替小秋医者道出心声,更是代入自己曾经遭遇过的那些无能为力之时,感同身受。

雅室内,胡铁花是个嬉笑怒骂皆痛快的丹心赤子。

他此刻眼睛红通通的,一下一下吸着鼻子。

姬冰雁也在失神,他于大漠中经历过多少次无可奈何的绝境,一次次眼睁睁送走同行之人……

另一处雅间中。

辣娘子问夫君道:“你们医者都经历过这样的事吧?你也有过如此心绪的时候吗?”

“没有!”温和青年心口一跳,矢口否认,他头一回在面对娘子时失态了。

他垂下眼帘,好似事不关己,手中紧握的茶盏却裂开数道纹路。

“宽厚的手掌轻轻顺着她的脑后,像是在怜惜安抚那颗善良无助的心。”

“孙老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对她,也是对还未离开的周围弟子道:‘孩子,医者便去行医者该行之事,俯仰无愧于心——便足矣。’”

辣娘子的手伸过去,一把握住夫君紧扣茶盏的手,假作满不在乎地说:“你们不过区区医者,又不是神仙,哪里管得了生死簿上有谁的名?”

温和青年默默回握娘子的手。

“白苓恍惚地看着小秋师妹。小秋师妹还未出师,所以从未出谷游历过,突逢此事,情绪失控也是难免的。更何况她也在师妹身上看到了数月前的自己,面对那些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失去,她也曾有过迷惘,有过自责,有过……逃避的念头。”

“当时,当时好像是白术……”

“一张散发着暖意的手掌轻轻盖在白苓的肩头,白苓转头,就见白术对她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

“白苓低下头,心里隐隐接受了这位总爱自称哥哥的兄长。”

“小秋师妹逐渐缓过来后,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在诸多同门面前失态。”

“孙老也扶着腰缓缓起身,却踉跄地身形一晃,被小秋师妹急忙搀扶住。周围弟子们都非常担忧地上前,白苓也上前护在孙老的一边。孙老却摆摆手,道:‘没事儿,没事儿啊。老了嘛,很正常。’”

“小秋师妹忧心忡忡地叮嘱道:‘孙爷爷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可要好好休息呀!’”

“孙爷爷扶着小弟子们慢慢往前走,笑呵呵回应:‘好,好。’”

“接下来的时日里,不断有桃源医者从外赶回谷中帮忙。白苓与白术也在继续与其他桃源医者一道照顾病患、诊断病况、推演病情发展、研究病理与医治策略。众多医者们研究起来,简直像是有猛虎在身后追赶一样,分秒必争,通宵达旦,许多人还挑灯夜战,以致日渐憔悴。”

此时,众人都安静下来,只听大堂里回**着斗篷生一人说书的声音,以及那道如影随形、随着故事起伏千变万化配合得恰到好处的琵琶声。

“在研究讨论的过程中,白术有些出人意料的特殊应对方法,这让得知他毒医流派灵枢山庄出身的桃源谷弟子对他起了疑心。”

怎么回事?

众人大惊。

莫非这个毒疫是白术搞出来的?

此前他不是一直被师门催促什么动手吗?

难道就是此事?

可毒医不也是正经的医道流派吗?岂能行如此恶毒下作之举!

“白术并未辩解,对质疑的声音也不做辩驳。”

“这日,他来到隔离病患的重症区。在这里,他于一众面黄肌瘦的贫苦流民中,见到了躺在**奄奄一息的师弟辰砂。”

啊!

竟是此人,犯下此番罪孽,合该下十八层地狱!

老大爷狠狠不已,忽的重重一拍桌,吓得中年书生没拿稳杯盏,摔到地上去了,碎得哗啦啦响。

“白术对他说:‘辰砂,你可知你如此行径,是在给师门蒙羞。’”

“原来是嫉妒苍术的辰砂私自出手,违背门派禁令,偷偷取用了疫种,研制出‘并未研发解药’的特殊毒疫,还使流民染上此毒疫。他这么做,原本其实是意图强行逼迫桃源谷出手进行对决,不想竟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甚至差点导致天下大乱。”

“苍术传回消息后,灵枢山庄上下具是震怒本门出了个这样的败类,简直无颜面对天下众生。少庄主柴胡当即驱逐了逆徒辰砂,向天下告罪,并亲自上门与桃源谷说开,且举门上下携带大量药材、毒物以及其他所需物资前来桃源谷,加入此项疫病的研究与治疗。”

魁梧大汉哼哼一声:“好在还算有担当,是条汉子,算个爷们!”

“正当众人的研究耗资巨大,恐怕难以为继之时,擅长针法刺穴行医的素问门也前来支援,三家联手医救治研究此毒疫。”

穴医流派也来了!

这下一来,江湖中三大医道流派的主要门派都汇合于此了。

众人不由为如此这般勠力同心的一幕而振奋不已。

“终于,众志成城,终有回报。医治的方法确定了,不断有垂死的病患被从黄泉边上拉回人世间。”

“众人欢呼,普天同庆!”

听书的一众也是为这大圆满的结局而雀跃,满堂喝彩声雷动。

但故事还没有结束。

正当众人放松心神,声响渐平,斗篷生竟然又继续开口。

“然而心神忽然松懈下来的时候,人却可能发生一些意外。”

“孙老气息奄奄地躺落花纷飞的古树之下。”

“他到底已是年逾百岁的期颐老人,又心神大耗,劳累过度,此时便不可避免地提前数年要与孩子们作别了。”

“什么?”温和青年腾的起身,拉着娘子的手就走到窗前,一手扶着窗框往说书台子上的大屏风看去。

孙老……孙老神医对小秋医者的安慰,也仿佛安慰了他。

他已然暗自在心里也称呼老神医为孙爷爷了。

孙爷爷前头时候不也还精神尚好么?为何就劳累到伤身的地步了呢?

“孙老的视线已然模糊,却还是欣慰地巡视这些医道行者。”

“他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想,这些都是好孩子啊,医脉不绝,吾道不孤!”

医脉不绝,吾道不孤……

孙老的医道是什么,温和青年突然想知道了。

难道只是药医的医道理念么——以药走正医?

那倒也不难。

温和青年暗下决心。

“裴大师兄作为孙老的衣钵传人,从一众送行的三家流派医者中出来,跪在孙老跟前,手里捧着孙老这些年心血所托的那部医书。”

“孙老冲他艰难眨眨眼睛。”

“裴大师兄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此前孙老还在编纂医书时,把他认为一位医者应当坚守的医德品行写入了书中,还与诸位师长笑说,等到他临行时,就叫弟子们给他背诵一遍这段医道入门的誓词。”

入门誓词?

白苓曾经是否提到过?

好似……并无。

仅仅是体现过桃源医者对前来求医者的来之不拒罢了。

莫非与这有关?

“于是,裴大师兄就用来前练过无数次的平静和缓的语调,背诵起这段誓词,一遍,又一遍。”

“第三遍时,桃源医者都跟着一道背诵起这段他们入门时都曾背诵过的誓词。”

“第五遍时,灵枢医者也跟着背诵起这段曾经的对手们所坚守的誓词。”

“第七遍时,素问医者也背诵起这段刚刚会背的誓词。”

“孙老在一众医者的簇拥中,在这场劫难的逢生后,在这树来年必会化作春泥的纷飞落花里,安然合上了眼。”

“世外山谷中,仍然回**着医者们的宣誓。”

“吾志为苍生大医,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