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刚闯入我的视线时,我低呼了一声:“就是它了!”
它长得并不特别吸引人,但是它的眼睛多情湿润像永远笼着雾气。它看见我时一定也知道我就是要和它生活的那个女人,但它没有更多的反应,只是温和地看着我,冲我友好地伸出前爪。
我握住了,为它能给我的信任,从心眼里感动。
我想我会和它相处得很好,它那么温文尔雅、气度不凡,制造了女人无法逃离的温柔陷阱。
它以最快的速度搬进了我的房间,我说:“亲爱的,你睡沙发行不行?”
它不说话,只用它忧伤的眼神看着我,我干笑了两下,明白了同居不只是要同吃一锅饭还要同睡一张床。
从此这所美丽的房子里开始了一个独身女人和一只猫的同居生活。
第一天下班回到家,见它在地上碎花瓶的玻璃渣子中跳来跳去,玫瑰花身首异处,惨不堪言。牛嚼牡丹很煞风景,猫咬玫瑰也许会有另一种风情,虽然我体会不到,但是今天是我们同居的第一天,我至少还要推持着优雅的风度。所以,我对它微笑:“哦,皮逖,亲爱的,如果你不喜欢玫瑰,我可以将它拿走,但是你不需要连瓶子都打碎,是不是?”
晚上,我开始工作,手指头在键盘上飞舞时,我总会获得极大的满足,对我而言电脑上跳出来的不是字,而是CD唇膏、香奈尔时装、蓝山咖啡、爱情、比萨饼、虚荣心……我正盘算着这堆文字又可以卖多少钱,是先满足我巨大的物质欲还是食欲时,有个尖利的东西在我的手背上划了一下。然后我的电脑上出现了一排乱码,我欲哭无泪地看着那些美好的东西变成了一堆莫名其妙、支离破碎的字符。
“哦,皮逖!”我有些恼火地叫道。
它却开心地继续在键盘上踩来踩去,不时将英俊的脸儿仰起来,冲我迷人地微笑。它好像在说:“亲爱的,让我们开心一会儿吧,为什么要将工作带到生活中来呢?哦,你真没情趣!”
我强忍着怒火,牢记自己是一个淑女,照顾自己的同时也要为对方考虑。然后抱起它,和它一起嬉戏。
第二天下班,同事要我和他们一起去水上乐园,我叹口气:“今天不行,我家里有皮逖。我不按时回家它会饿坏的。”回到家里它飞快地用四个小爪抱住我,我的沮丧消失了,家里有个生命热情洋溢地等我回家,这种感觉真好。
可是愉快不到几分钟,如花的笑容就蔫了,因为我闻到平时用海风香薰薰得清新无比的房间里多了几股怪怪的味道,然后尖着鼻子在电脑桌下找到了味源——皮逖的排泄物。我失去了风度,冲它大吼:“皮逖,你过来——”
它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不以为然地冲那堆东西伸出鼻子。我将它踹到了一边儿,说道:“你真让我失望,你不知道我上一天班有多辛苦,你却还给我找麻烦!”
它靠近我,想安抚我。我一想到它身上不知道哪个部位可能碰过那脏东西,就由衷地恶心。我将它推到一边儿,说:“哦,皮逖,你先到一边儿清洁你自己。”
打扫完屋子,坐了下来,准备把一篇文章收尾,却听见皮逖一声接一声地叫,声音惨壮凄厉,我明白它是在催我吃饭。
我说:“我不想吃,我们过一会儿再吃好不好?”
它冲电子钟呜了一声,示意我要按时吃饭,这样对胃对它都有好处。
吃完饭,写完了文章,它却一直没来打扰我。奇怪地回头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花了我几乎四位数买的最喜欢的吊带真丝长裙被它已经抓得起了毛,皱巴巴地蹙成一团。我抢过我的裙子,欲哭无泪。它却皱着眉头好像在认真地说:“亲爱的,这种衣服看起来太不正经,你应该穿得规矩一点!”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哦,皮逖!”
第三天,被某知名报社刊发了一篇稿子,我高兴得一回家便鼻尖碰鼻尖地抱上皮逖,问它:“我是不是很能干?”它不感兴趣地看了我一眼,从鼻孔里发出个最短的音符表示听到。我摇它的身子,说:“哦,皮逖,你精神点啊,我们又有收入了!”这时它有了点兴趣,然后冲我鼻子咬了一口,告诉我它今天不想吃火腿肠,如果我能做点鱼那么它会更开心。
吃过饭,我发现它没有洗脚便在我的**乱踩,我的布艺床罩上全是梅花印。
我打了它一耳光,它将我的手挠出了血。
我去医院打了防疫针。它被我锁进卫生间关了一天禁闭。
第四天,我的朋友来访,它咬了她一口,并冲她嗓门极大地乱叫,让我们无法聊天。朋友败兴而归。
第五天,我起了一身的疙瘩,我怀疑是它传染的,便给它强行洗澡。我们在水盆里打了一架,它挨了五耳光,我手上多了四道血痕。我不明白它刚来时的温文尔雅现在到什么地方去了,它现在只要不开心就大着嗓门用我听不懂的语言骂人或者动用暴力。
有它在的日子我没法静下心写东西,夜晚失眠,上班无精打采……但是最要命的却是因为皮肤奇痒并出现红斑,去医院看病时被人带着鄙夷的表情指引到了性病专科,我冲着笑得不怀好意的医生说:“你他奶奶的看清楚,这是猫给我传染的病。”可是他的表情更莫测了,小声地问我:“被猫传染的可是第一例,你什么时候对动物产生了兴趣?难道你就那么讨厌男人?”
我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给他一个耳光,像打我家的皮逖。
回家后我将这个混蛋用绳子拴住,然后疯狂地在自己身上抹皮炎平。它开始暴跳如雷,后来又一声一声呜咽着柔肠百转地唤我,我已经对它厌烦到了极点,冲它冷笑:“哦,得了,皮逖,别指望我会有一点点的心软。”
第六天,它咬断了绳子,一次糟蹋了我的房间,我和它打了一架,将它再次拴住。
第七天,为了报复我,它勾搭上了一只外面的女野猫,天天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肉麻兮兮互吐衷情。
第八天,疙瘩没有了。看着完美的玉肌,听着恶心的色情猫语,我下定决心要一个人住,将皮逖赶出去。
第九天,我将它带到郊外,自己打出租逃了回来。可是一上楼就看见它摸着胡子冲我得意地笑,它说:“想这么容易就甩掉我?不可能!”
第十天,它和女野猫聊天到黎明。我失眠。
第十一天,它仍然和女野猫谈情说爱,肆无忌惮地践踏我的听觉。我继续失眠。
第十二天,半夜时分,我像个泼妇,趿着拖鞋冲到门口,想暴打女野猫,它眼疾脚快蹿上了别人家的阳台,我想用拖鞋砸它却砸碎了人家的玻璃。
第十三天,我的屋里屋外洋溢着尿骚味儿。
第十四天,我和皮逖面对面坐着,我泪眼迷离,说:“哦,皮逖,亲爱的,我们不适合在一起,你说你要什么吧,只要你走,我什么都给你。”
它深沉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用它的小爪指向床、电脑、电视、电冰箱、空调,甚至我放零食的盒子……
我绝望地看了它一眼,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