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宜装模作样,跟着她看了几个房间。

但演戏实在太累,她只想摆烂。

身边跟着一个无死角盯人,就差贴着她脸,看她要搞什么怪力乱神的“脏东西”,要求长时间演戏演得毫无破绽,是很吊人神经的。

何况盲人的许多下意识反应,她很难一一顾全,难免焦头烂额。

终于,看完两层楼之后,时宜走到正中的过道上,突然停下脚步。

一直在暗处观察时宜的傅母也立刻停下来。

因为行动过于匆忙,配饰撞在一起,还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急得她用手去捂。

时宜只当没听见,将藏在袖中的两枚铜钱掏出,拋起,等它们在空中旋圈。

她的人设是盲人,自然是站在原地无动于衷的,倒是将傅母和帮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带着锈痕的铜钱落地的时刻,时宜转过身,语气笃定,“艮上坤下,傅夫人,傅家有难了。”

“这是何解?”傅母走上来,拉着时宜的手,“你还没看卦呢……”

对着时宜的眼睛,她默默吞回剩下的字眼。

是了,这也看不成。

时宜好脾气地跟她解释,“这一卦是剥卦,主盛极而衰,走向崩溃。”

“剥床以肤,大凶。”时宜惋惜地摇着头,最后定调。

傅母愣着神,动作机械地把时宜扶到沙发上,言语里还带着微弱的期盼,“大师没有什么破解之法吗?你想要什么,我们都能给你的。”

话虽如此,时宜还是捕捉到了她的一点犹疑。

“如果没有,我就不来了。”时宜坐在风格豪奢的沙发上,一身素裙,头发简简单单披在肩上,气势却半点没有被压下去。

傅母本来因为焦虑而四处流连的眼神,因为这一句话重新转回时宜面上,抓着她的手渐紧。

如果说,刚才时宜的结论还有胡诌之嫌,不值得她冒险,那么现在,她是真的有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

只是因为她卦卦都算得准的本事,就不惜搭上儿子,也要收了眼高于顶的架势,同意原身为傅家算卦的要求,让傅琅娶她。

哪怕是不知晓内情的有心之人,仅仅通过这一桩事,也该能推断出,A城的龙头傅家,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急于脱困。

可时宜一来就下了这样决绝的结论,已经稍稍减轻了傅母的疑虑——骗子通常不会走极端,否则翻车的概率太大,划不来。

如果只是靠猜靠骗,谁会直接猜测,根基深厚的傅家,已经有了倾覆的忧患在前?

而且,她甚至说有破解之法,那试试也无妨,反正傅家不怕浪费,只怕遭罪。

更枉论时宜坐在这儿,展现出的一身超脱出她这个年纪的气势,以及她嘴里那些听起来就专业的名词。

若叫时宜知道傅母的心路历程,必然会高兴,自己白天猛背一气的台词没有白费。

她哪里懂什么算卦,她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虽然目前在她身上发生的一切,貌似已经不能仅用唯物主义来解决。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能力她不具备。

幸好她有在每个位面世界都畅通无阻的金手指。

她知道未来的发展。

所以,说她能洞悉未知,也不能完全算说错了。

“傅夫人,宅中有有德之人坐镇,如今邪祟之气还仅仅是沾染上傅家气息,影响宅中之人运势而已。二楼左起第一个房间的主人,甲乙木弱,庚不旺,最近是否在生病?”

傅母这下是真变了脸色,连和蔼大气那一套都来不及扮了。

“我表侄儿曾住过两日,今天婚宴上,听说是病了,才到不了现场。”

能不病吗,追求女主想要用强,被男主知道了,让人当场废了他一条腿。

时宜面上仍不动声色,“那人德行有亏,本来也会冲撞宅子风水,算他咎由自取的。”

傅母迟疑着皱起眉,“这孩子……往日看着是好好的,罢了,日后不来往,也就是了。”

“那……还有……”傅母期期艾艾。

“嗯,自然不止这一处问题。”时宜微笑,随手往东面一指。

站在时宜东侧,正一脸膜拜地看着时宜的傅琅当场跳脚,像是要把刚才受的委屈一并发泄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我从来不跟别人勾勾搭搭,都是她们贴上来的啊!”

“你闭嘴!贴上来的你不会躲吗?”傅母横眉斥完,又拉过时宜的手,保证得那叫一个痛快坚决。

“你放心,你嫁进我们傅家,那就是我们傅家的人了,这小子如果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妈肯定替你做主!”

时宜:倒也不必……

“我是说,那个房间的主人。”时宜抬手,示意傅琅赶紧从她的射程之内离开,然后立刻发动攻势。

“傅家是水木都旺的好地段,相互滋养,环环相扣,以保平安,可这个房间的重祟主火金之象,有意阻碍宅主气运。”

底楼的侧面走廊,住的是几个家里帮佣。

“是谁?”傅母眯起眼,扫向站在一边的几个帮佣。

傅母如今虽退居幕后,可毕竟也是多年以寡居之身,抗着傅家主家一脉,在豪门明争暗斗的风雨里走过来的强人,严肃时散发的气场依旧慑人。

那个领着时宜参观的阿姨,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

就这么问,说破天也是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信则有,不信则无的把戏,还不足够建立信任,没意思。

时宜伸出手。

在傅母的示下,那阿姨走上前,和时宜勉强握了下手就想松开。

哪有这么容易?

时宜抓紧了她,轻笑一声,“您家中,这几日应有人意外受伤吧?”

阿姨像是抓住了时宜的破绽,本来还畏畏缩缩,一下就情绪激动起来,涨红着脸高声,“我没有!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家人,老公死了几十年了!”

旁边几个了解情况的帮佣也在这时表示赞同。

“是啊……严姨不就是因为家里没人了,才来这儿做工的吗?过年都没见她回过家。”

“这是不是弄错了?骗人的吧……”

“是啊是啊。”

听到声援,严姨自然愈发有自信,声气也足,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哭嚎。

“真是造了孽了,我在傅家做了一辈子活啊,到头来,要被少夫人污蔑,这说出去,我冲了主人家运势,还叫我怎么活!我就算拼了这张老脸,也要分辨个明白啊,死了都不能闭眼!”

傅母望着这场闹剧,脸色难看下来,握着时宜的手也松了点,“宜宜,是不是搞错啦?这严姨是我们家里的老人了,也没听说过她有家人的。”

时宜只是微笑。

“私生子如果不算家人的话,那就当我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