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欢快。其间,海生进来,小半杯,一仰而尽,“坐会儿吧,够麻烦了”,众人让,“不了,你们同学来”,他脸红扑扑的,小自来卷越发光润,“有嘛要求的,尽管提。”众人直摆手,“够了,够了”。又继续聊,喝。

“哎井生,你们原来财务的那个李向明听说逮住了啊”,孔令旗脱了外套,白衬衣领子也挣斜了。

“就是,法网恢恢。逃是逃不掉的。今年清明时,共用电话打到了老家。”大家目光集中,旁边舒曼夹完菜,也停了筷子。“他以为没事了。跑了这些年,以为他人也不在了呢,有的还说没准当年就叫一块的同学嘛的给做掉了”,啧啧响声。“没想到,东躲西藏的他隐姓埋名,据说就混在工地里,民工堆里,假身份证,居无定所几天一月的换地儿,飘呀飘的,以为早被忘了,漏了,没成想,始终有盯着的,顺藤摸瓜,一张大网铺天盖地下来,最终还是没逃过猎人的法眼,钢枪。据说抓着时还笑了,据说当时挪的扣得,还赚了。”啧啧的,大家齐点头,摇头。

“哎薛磊咋没来,有段没见了。”到底大庆仔细。令旗脸上笑意收了,两边的王向阳赵京生也停了筷,平常他回来,必定这几位大致‘身份’的都奉陪了,很少参加同学聚会,尤其京生。‘京生鱼一样,‘沃土’里风浪里成长’,三大在时,就有说过的,以前的那张大圆桌上,梁山好汉,曾分座次的。曾几何时,他哪儿哪儿的都熟呢。想到这,海滨不由心底发酸。

“哎到底咋回事啊”,营部刨根问底。今晚,宝生没来。那个矿明井生发小的,也没来,不是高中同学,转来转去,聚来聚去的,基本还是原来老高中时的那些。

“犯错误了”,轻描淡写,令旗不愿多提。“也是顶了雷。倾巢之下,他还是义气”,忍不住向阳还是念叨了句。

“喝酒喝酒,说这些还有意思吗”,井生站起来,今儿可喝了不少,旁边的舒曼,一直拉呢。

觥筹又交错起来。“我先干了为敬”,王飞又站起来。席间,频频举杯,大庆又多了个‘对手’。

“你咋总回来,老婆不管啊”,开桌不久,海滨就问。都有耳闻,‘上海婆姨’厉害,‘宝贝’更蛮赞的。

“她啊,管得了我。姥姥。”典型北方小伙模样,细腰乍背的,眉分八彩,鼻直口方,略略有些黑。‘道格拉斯下巴呢,荷兰帅哥’,几次宝生评价了,‘这样的小伙,南方人喜欢。要不有次出差,火车上就被相中了。’

明显他兴奋,滔滔不绝。印象里不咋爱吭气的,大姑娘一样,爱踢球,体力特好。时间一久,子弟‘标普’里,‘资资’了齿音儿,“毕竟20年了”,他嘿嘿解释。“整两句‘桑海’话,我们听听”,回来过几次,每次都有人逗。“‘侬撒’,一回来,还真讲不来欸”,笑笑,胡噜胡噜头发,也白的不少了。

“是说上海小姑娘,必须有房吗”,这次吃饭,又开逗了。

“没有,谁跟你玩啊,蜗居,坐自行车后座哭啊”,他笑了新鲜。“现如今哪哪的,咱这儿不也一样吗,‘小三儿,买的嘛,买的嘛’,‘不给西马,甭打订婚’”,说的还算字正腔圆,‘乡音’不改,众人哄笑了。

酒量也真是大,“要黄酒,小菜的,不定多少呢”,大庆一直劝,喝,因为同学,回家少。也是真高兴,孩子学了医,本硕连读,跟当年的‘三俊’魁首,申壮壮一样。壮壮毕业后,就去了国外,一直没见过,这样的同学也有一些呢。不好聚的,自当珍贵。他自己吗,也科长了,去了基建管理部,这些年里,建筑建造结构师的考了好几个本呢,基本一次通过。

“来咱一块再起一个,咋样”,他再掀**了。

“不行。先把第三杯清了,还有井生,营部”,王飞罩了杯,挺认真地讲,“我这是三杯半,你们先起了再说。”

“什么三杯半了,不都一样吗”,喝酒的齐说,都关公或蒋干了。

“不行,一样了再说。讲不来,就我的多,刚才你们两杯半时,我第三杯了好不好,这不海滨又倒了半杯,一点不错。我拎的清”,他笑了,舌战群儒,“你们欺负外地的,还有你们的少,不到二两杯。就我这杯大,差几钱呢。”

“啧啧,LV,咦,额的神啊,瞧这乖乖的,拎的可真清”,在座的都服了,一本认真样吧,真‘矫情’。不一样,“你哪的人啊”,营部问。

“哪的,你说哪的,这的啊,同学,子弟嘛。”

哈哈一众又欢笑了。

酒畅话舒。最后又说道了养老,近年来,饭桌上,也是怪了,又多了这个话题。就像今晚,起头了,就纷赞“宝生可干了件大好事。”“一晃不知不觉我们就老了。唉,到了这个年龄真正‘上老下小’诶,上班也不轻松,上面老人要照顾,下面孩子有的也不省心,学习工作嘛的都面临问题,负担挺重诶”,“老大不小了真,还别不服。总有哪天,到时可咋办,再瘫了傻了让人伺候了,孩子们也大了,自有他的一堆事,独生子儿又一家一个,四家一个两家一个的,还能指望上他们吗”,说时便苦笑了。“营部例外啊”,王飞跟了句。大家又笑了。“哎,到时咱可都得自觉点,别不‘觉儿闷’别给人孩子添麻烦,集体上宝生那儿集合就得了”,又商量了。“他那条件不好,养老院,要不咱抱个团,约好了几个几家几户的,找个地儿包了,南北的不论,山清水秀,离医院近点,电灯电话楼上楼下舒适方便就成,喝茶聊天整天打牌喝酒抽烟烫头嘛的到处玩,集体开伙,集体取暖,共产主义互助组合作社。再雇医护保姆嘛的,‘同学’继续相聚,颐养天年”,海滨提建议,几个就提前约,哈哈的,无论魏晋,真事一样。

“以后交机器人就得了,定时定点,喂药打针,端屎端尿,洗衣做饭,嘘寒问暖,一点不累不烦,不会‘久病床前无孝子’。嘛都听你的,全能解决”,一边上,不咋吭气的杜老茂忽然吭了声,提了个新奇建议。一时静了,“生孩子也行吗,肉的”,谁问句。海滨听着,忽然不寒而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酒好菜,好久。好久是久,渐渐‘四海’里唯一,伙计们懒打哈欠了。好久是终。

熏熏然,蔚蔚然,夜阑人散。

“上我那再坐会吧”,傻笑着,营部拉住了。

“好地好地”,脚步阑珊,相互搀着,逦迤了,人影长长,缤纷。

“我看吴舒曼可一直盯着呢”,‘嗝’,海滨吐口酒气。

“没有的事”,井生斜笑着,挥挥手,脚步拖拖。又抓紧营部,“你问他,当年是咋回事。”

“又扯上我了”,营部趔趄着。“我才不理她呢”,夜风起了,头发飘了。

搀扶着,笑闹着,过了路口。静静人稀,路灯昏聩,嘤嘤风声。影影倥侗,万家灯火,也是暗了,醉了。

“哇哇的”,营部趔趄着,脚步凌乱,抱住大树,呕呕作响。翻江倒海的,海滨忍住了。两个扶定了,一通猛捶。

“哇”一声,营部忽然哭了,“我想文革了。”

“噢噢”“呜呜”的,两道热流随了,喷薄而出。

“出出”的,一只黑猫,“喵”一声,窜出来,回了下头,闪了下眼,拖着长尾,“出出”的,惊逃而去。

3、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好,诗乃吾家事”,营部挥下手,竖下大拇哥,点赞。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杨万里,南宋,小‘词’。”女儿晃着脑袋,秀发小瀑布一样,《小池》,‘池’呲了,营部笑了笑,胡噜胡噜瓢儿。“池,‘chiri’,池∽,不是‘ciri’,是词。”

“‘chiri’,‘词儿’”,女儿学,笑。

“好”,营部笑了,“知道嘛意思。”

“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在沙滩上。这个可以有,必须的,爹,咱家‘nu’要不要钱啊”,女儿笑嘻嘻。

“熊孩子,这可没有啊”,营部哈哈,“不过,说的一个理。”

“爹”,一会儿,她腻股过来,“咱去市里的家吧。我看哥哥也累了,整天用脑用脑,脑筋急转弯。”

“好啊,叫上你妈,一块去”。营部收起书,冲里面喊,“雪君,听着没,老三说话了。”

“行,行,听见了,听见了。”

这年6月4号,周六,一家人去了市里。“坐这,坐这”,两个直喊,车上人不多,盯了看,“俩呢,俩呢”,有人议论,新鲜眼球,雪君扬着头过去,营部背着手,慢慢走过去,嘴角撇了撇。“爸上学时,车窗还钻过呢”,“妈妈是坐火车,当时通小火车,然后再倒两趟车,去学校”。“当时你们就认识呀,没坐一辆车”,女儿兮兮笑。“这孩子”,两人尴尬,不禁笑了。

说说笑笑间,也不显远。到了小金庄,“哎哎”,营部眼前一亮,“看,看,对面,是红星,拉面”,“好家伙行啊,真打进来了”,他领头过马路,走进去,刚11点,已经有顾客了,还不少,窗明几净,里面大操作间,“哎,栾小川在吗。”服务员跟着,一脸惊讶,西北口音,“没在,您谁呀”。“一朋友,过路的”,他笑笑,拉着出来,“爹,咱家里不也有吗,看,一样图标,不好看”,营部笑了,“是有点丑,也没特征”,不觉想到了三大,摇摇头,笑笑。“走吧”,雪君笑了,一旁拉紧了,走向地铁站。

倥倥侗侗下去,有台阶,得走路,旁边上去一侧,有电梯,上下交错,人流络绎,语笑空蒙的,咚咚匆匆脚步声。两个争抢塞纸币,“让着点妹妹”,雪君笑笑拦,“叮叮当当”,硬塑绿币出,女儿小手抓住了,“我来,我来”,一个放,放一个,到营部过杆时,慢了一步,‘当’,怼了一下,还挺疼。“瞧你笨的”,雪君推下,一家人踏踏下去,‘叮叮’,门开门关,“刷刷”的,风驰电掣,黑了,亮了几次,下了车,过出口时,营部动作快了,又碰了一下。“我爹总踩不上点,就是笨”,女儿笑,儿子也笑。上了台阶,升上地面,市声又如潮起来,高楼大厦嶙峋,道路宽宽,人流车流,营部回头又望了一眼。

“噢噢,吃西餐了,西餐了”,女儿小花裙,领在前,熟门熟路,进去,坐下,点餐又冰激凌,冰饮料的,每次换个楼层,四层,英式,德式,法式的,最喜欢法式,也最贵的。俩人笑了笑,按营部老路子,下楼,去前面油画店旁的一间,上海馄饨连锁店,叫上皮蛋瘦肉或小瘦肉的,完事油画店转转,买点小装饰的,隐隐油墨香。“上学时,跟同学来过,不咋爱吃西餐的”,雪君淡淡笑笑,“我就跟小宋来过”,“是吗”,她笑。“真的,就是这样的”,营部还解释。“用这么急吗”,雪君又笑了。

牵着手,俩人回去。基本孩子也吃完了。女儿结账,下了楼,又往前过了马路,穿过一座砖结构,尖长,不甚高,哪哪都带棱角,斑驳灰灰的小教堂,总有婚纱摄影,或拍照的游客,周围一些西式老建筑,岁月弥深,越显典雅大气,深度风度翩翩。又穿过新起的仿西式建筑会所店铺群,几处边上,厚玻璃护了,或一块旧墙,或几垛半截花柱,皆斑斓沧桑,古色西韵。左拐,“古籍书店”,深海蓝斑驳匾黑瘦朴字,茅盾题,古铜字,几乎没变。“以前在原来前面的路上,把角有个报刊亭,对面是家副食商店”,几乎每次来,营部都念叨。进了书店,人还是不多,书墨飘香,带点沉灰味,一架架,一排排,上海古籍,中华书局的各守一边,翅膀一样,楼上书画,文物书籍,几乎也没变,每次手扶书架,出出而过,不时抬眼望下楼梯,有时噔噔人下,全然不是一位老者,“古籍版的《红楼》到了,在那边”,“折价好的还有‘文琳阁’”,仿佛摇摇手指又轻笑了,带口音。恍惚间,女儿儿子头挨头,小声说话,雪君随意转着,青色衣裙,书架隙隔,窈窕若画。

“走吧,走吧”,雪君拉拉,一家人出来,市声如昨。车物玲珑,市井繁喧。营部回头望,阳光灿灿,奕奕辉华。他给儿子挑了本《天工开物》,女儿《山海经》竖长本,里面各种都带画的。“你俩长大有本事,挣大钱了,想着这里啊,养也要养起来,没了就没了。过去不留意,留意就过去了。很多事物都一样的”,一双儿女笑,盯着,似懂非懂。“又来了你,老营”,雪君莞尔,挽紧了,一家人渐淹没高楼大厦海洋里。

回到家,雪君忙着收拾。她绝少来此,说“你的房呢”。不经常来,就总有浮土,特别是卫生间,地面老有一层小小飞虫,躺一地,雪君膈应,左挡右盖的,也不管事。“这真是你的家了,住旅店呢”,营部可一般躺着,累,舒服。“你不知道,有次市里同学家白事,回不去了。头次我睡时,半夜都笑醒了,憋不住,偷着乐,隔着被子,也止不住。做梦一样,谁敢想象了,在市里也有根据地了。”一说起,止不住地还乐呢。

晚上,娘仨去周围大高层写字楼一旁的游乐中心,去看3D大片,其时正映《功夫熊猫》,美国造。营部不爱看所谓‘大片’,“没意思,情节都编的”,爱看有情节的。“有情节的‘情节’,不也是编的吗”,一次,雪君笑笑说,营部不说话了。是啊,《文摘》、网络上催人泪下的一些好故事好文章好桥段,不也常有被‘刨根儿’‘人肉’揭底的吗。营部只好笑了。晚间还有‘公干’呢,基本每次来,都通知宋坤和班长的。

这天晚上,去了家咖啡馆。这次的主题,是说道6月16校庆,60周年。

“哎,我都策划好了,到时把咱班的招集招集,回校活动后,咱拉出去,我跟几个都说好了,老七也要飞过来,老六找了个四合院,就在市区边上,不远,有个度假山庄,完事咱班聚聚”,班长笑笑讲,小烟一颗颗的。

“太好了,没问题。好主意呀”,营部高兴。一会儿,又说“哎我说,你老的牙也该整整了。”班长笑笑,呲呲,“看没,是不争气,又掉了一颗。”一旁的宋坤也笑了。

“嗨呀,太亏了,哪想得到啊”,营部捶桌子。闲聊不怎么提起考研,交两万的事。班长讲当年他们班上就有女生河南过来的,3万。相当于在职研究生,类似现在的。“入校就参军,人权威,器官移植放现在更上天了,从此人生可就真不一样了,嘿,当年高考我就报过军医。啧”营部直摇头感叹,当时太傻太没眼界了。

“要不说环境,影响重要呢。相互影响,就说医疗的那帮吧,一半出国了。一个走了,知道咋回事了,有的还不如自己呢”,小宋讲,弹弹烟灰,“就像为嘛乒乓球羽毛球厉害,窗户纸,有了一个冠军就带出一串,同样的条件,教练,足球就不行,没真懂的。”

“不过话说回来,你当年要走了,也许不好见了,也不像能这样哥几个随便没事了还能在一起聚聚,喝喝的,哈哈。”班长又讲。

“也是啊”,都笑了。

闲聊期间,他上卫生间了。“哎营部,你不跟女生熟吗”,宋坤凑近前,媚笑着,“哎,回头见了面,受累给扫听扫听,你们班原来的那个梁芳,现在的老公,还是当年咱学校对过的那位吗。”

“呵呵”,营部笑了,“我可没这闲磕牙工夫,打听这干嘛,谁知道,这种事现在还能保齐了”,看着他着急假装随意的样儿,不由又笑了,“哎,你总问这干嘛,几次了,咋的,这么些年了,还没忘啊,你想干嘛。”

心里便一**,一酸。

“没,没想干嘛。怎么,随便问问也不行啊”,明显他有些狼狈,营部摇摇头,“你小子啊,就这点出息,还大处长呢。”说着时,班长回来了,他直摆手,营部笑笑,也摇了摇手。

晚上,给送回来。营部还兴奋,又不老实起来。

第二天下午,回了家。“回头哪天,咱还一块来。哪天,再把爷爷奶奶,姥爷的全带上。对了,还有哥哥,等他放假时”,路上,女儿小嘴巴巴地,又说开了。

迷迷糊糊的,营部靠着雪君肩膀,睡着了。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这个写得好”,女儿评价了,撩下铅笔,拿起漫画。抻胳膊蹬腿,描画组装几行字,“比团部写的还好”,奶奶见了,又要夸的。

岁月悠悠。两周时间,更是一晃就到。

6月16日,独自一人,营部特意坐上老‘郊二’,宽体空调车,投币,现叫作“520”了,还是走老线路,绕来绕去的,相对远,慢些,这时不怕绕,沿途全变了,原来的农村要不化作城市范围,也叫了“区”,不叫“某某郊县”了,要不就城镇化了,也一片片楼盘呢,城市里一样,原来常见的水沟、水坑,影壁墙的,早不见了,原来上学时,曾骑车回家一次,三个多小时,大胯都快掉了,赶《西征》坐‘飞机’了,一直向南,仗着其时年轻,原来稻田农作物的,以前翠绿、金黄的一片片呢。原先快进市区时的小臭沟,又拓宽整理了,水还可以,药厂的臭味,当年治晕车好闻,也随风而散了。忘不了的是当年坐着‘大挂斗’,越近市区越怯,望着高楼的影子,越紧张想吐。红箱子、大奶锅也早寻不见了,第一顿饭,还是爸爸打的,咳咳地咳嗽,有点辣,“你不爱吃吗”,‘特’,擤下鼻子,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外地的,收拾完,就走了。慢慢消失在树木、校舍,城市的高楼大厦间。独自站在五楼窗口,看外面人影绰绰,不认识,楼道里静,屋里陌生,簌簌的,一行眼泪不由流下来。

“找死啊”,擦擦眼睛,司机开得快,冲窗外骂。营部摇摇头,坐直了。

小金庄到了,下来。打出租,去了学校。进门前,不由整整衣衫,又摸摸胸前,也绣着标,打‘高尔夫’,不是“剑斩蛇”,蓝底白字校徽。

卫生系早改预防医学学院了,都全国招生。校园里徜徉着,哪哪的都不一样了,特意去寻找当年的那棵小树,那枚“Δ”,淹没了,建筑、装饰早已一新,此时更是处处生辉,给力,隐隐的教学楼、老宿舍的影子只能留在回忆里。

转了一圈。操场上,人头攒动,花团锦簇,麦克声声,一排排,一列列的,红蓝白“60”年纪念衫,蔚为壮观。营部和宋坤抱着膀子,站在远处望,心潮起伏,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学哥,学姐”的叫着心里热乎,也无奈,朝气蓬勃的学弟学妹,招呼着,引领着,稚气的面庞,疙瘩青春痘的都少,营部随了人流,又到处转,宿舍,教室的,不时以前见过认识的身影,多数医疗的,护理、医用电子、口腔的,同届的也有,个别的点点头,笑一笑,多数招呼的也不打,卫生班的也不多,其时本届来的并不多,都各有各事,也许都忙的,实际并不多热闹,中年人了,不同于青年,少年了。

食堂里,见的最多。本班的来了几个,梁芳过来握手,“你胖了诶。”班长也在,“不少人,直接奔现场了。一会,你坐我的车。”转眼回头,小宋不知何时,跟丢了。

完事后,下午奔了现场。车出大门时,营部不由回头看,22号,紫金山路,对面蛇口道,门口学校原来的白底黑颜体还是柳体字的大竖木校牌,换作了横长方金匾金字,两边竖挂着好几溜的金属竖牌,勋章胸章。

走走停停间,沿着快速路,一直向前向前,营部心中,波浪起伏了希冀喜悦紧张不安。

车停了,便道树下,灰砖青瓦一座四合院前。他笑了笑,愈加紧张,跟着班长,从后备箱取出酒饮料的,俩人抱着,踏灰青匝道,上水泥台阶,大步进了门,又过小道,穿圆月墙门,眼前豁然开朗,方院,方砖漫地,中间铁艺圆桌旁,几个人扭项回头,营部差点失手,一时愣了,笑吟吟的,婉芳梅,余磊老七老四,活生生立在眼前,尤其中间的那位长发依然飘飘,齿白唇红,玉立婷婷,耳膜一空,营部笑了笑,放下东西,走过去,紧紧握住老七穆红兵的手,“什么时间来的”,又一把抱住了,“再没见过了”,“上午跟老余过来的”,彼此又分开,盯了看,“一点没变啊”,“哪里哪里”,普通话改了不少,“老了呀。”又和老余老四孟德勋的握手,“刚进来时,懵圈了。感觉见过的,仔细一看,还都是以前的样子,一点没变”,嘻哈的,自然起来。“你好,你好”,又和女生打招呼,梁芳熟悉,还抱了抱,张春梅蓝裙白衫,飘飘的,罩了件嫩黄薄半截袖短纱,小手绵绵软软的,亲切自然,“一直做学问呢”,营部笑了,“嗯”,微微颔首,“带硕士呢”,老余笑笑,“真挺好,挺好的”,营部颔首。“你好”,看了眼曲婉莹,“毕业就再没见过”,说了几句。接着看屋,东南西北四间,灰青墙,深绛红门窗,廊柱,“女生住大间,正房”,几个指,班长领路,里面宽敞,中间厅大,深红木仿旧式家具,台、板、桌椅的,一侧翠绿摆一架自动麻将机,两边是卧房。出了门,两侧耳房,也住女生。男生,在东南西三面,亦古色古香仿旧,奇巧的是窗户,可以往外伸推,小浅金色小鼻小钮的,透着玲珑机巧。

笑么嗞的,老六丁文海来了,夹着个小软包,监督所所办主任,“富态了,检察官啊。”“凑合活呗”,老六滋润,头型不倒,“老七,现在干嘛大买卖呢。”“做教育培训”,几个围坐一圈铁艺椅,谈笑着,仿佛回了从前。院里绿荫匝地,凉快,四角对称,各栽了一对柿子树海棠树,果绿花俏,北边两角各一个温泉池子,没让开。南面,对着铁艺桌子,有一架铁摇床,几个女生轻轻**着,语笑朦盈。“营部,过来,过来啊,照相”,梁芳大声招呼,还挤挤眼睛。

陆续的,有同学到,自然又是握手拥抱的。圆月门上方,树梢檐间,一角天空,别是雅致。

“我来了”,笑呵呵,脚步轻健,一身野外踏步登山薄装,太阳镜推在脑顶,书记朱汉臣进来了,一一握手寒暄。“老七最远了,回头还上你那找你啊。”“欢迎,欢迎,都欢迎,一家人,小四小五的,也一样啊”,爽朗老七大笑,微微香水清香。营部也握住了手,“现在干嘛呢,还医疗器械”,“哪啊,早老皇历了”,老余搭茬,“IT,IP,电商呢。”“噢是吗,IC、IQ啊统统”,营部笑了,“也是自打毕业就再没见过。”“什么呀,回国结婚,你没去呀”,老四快言,人瘦了,小金袋茶包,细蓝长烟吐一口,女人赛的,讲养生。“没有,真没有呀,我咋不记得呢”,营部直胡噜脑袋。“你呀,是贵人多忘事”,汉臣笑了,掏出黑亮晶莹手机,“我有凭查验,看看,看看,这是嘛”,有些泛旧斑边角90年代彩照,笑呵呵的,两排人,都同学,还有宋坤呢,新娘身旁那人更是熟悉,除了他,属他最正式,西服领带,还双排扣的,小眉毛苛苛着,“这不是你是谁,我当时还说呢,咋就有人没给红包呢”,汉臣开玩笑。

营部笑了笑,想说又不想说。这么多年了,当时肯定想不起红包,当时子弟们好像不行这个,‘碰头打脸又转来转去的,有事招呼一声不就得了呗’,文革曾笑笑讲。就是海滨结婚时,随没随份子的,都记不起来了。便想起了前年看房吃饭的事,回头海滨还提了一次,出自他的口,就很不舒服了,“当时提醒声不就结了吗,都同学哥们的,还不直说。”是不一样,营部又笑了笑。

“哎,老八咋还不到呢”,营部问,“不说好了要来吗。”“他呀说出水痘了,来不了了”,老四笑着说,组织者之一。“多大岁数了,还返老还童了”,老七玩笑,毕业回去,他也干过预防的,防病站。“6号也应该来啊”,老六笑笑说。“她干嘛呢”,营部问,也没见过的。“好像现在卖手机了,吃苦耐劳,好几个连锁呢,大老板”,曲婉莹说了句。“都挺行的啊”,营部笑了。“哎,老三呢”,又问。“一直联系不上”,老四说,喷出一口烟,细把小盒的。

说话之间,笑眯眯,老大来了,还是那样,不咋爱说话,只爱笑,“老七早过来的,就你远啊”,“飞的,飞的”,‘的’‘地’‘得’的还是说不好,众人又一起笑了。

“看样子,就差秋水了。老余打几个电话了。”班长笑了笑,看看表,“属他远。说来,下午又说临时有事,说明天上午到。”“那哪行啊”,营部掏手机,“多号”,老余脱口而出,“功力不见当年”,营部挑挑大拇哥。“哎,哎,是秋水吗,老同学,我营部啊,你咋还没到,不说好了来吗,嘛,有点事,克服克服吗,要说毕业了,再也没见过,这次来,最想见老七和你了,要不我们去接你,或者办完事就过来,我们等你啊。哎,哎,好了,好了,再见,快点啊。”“妥妥了”,营部笑了。“还是你行”,书记说。“必须的”,全笑了,曲婉莹笑笑的,背过身去。

“走吧,收拾收拾,去饭店”,班长招呼。“好嘞”,众人答应了,拾掇了拾掇,遂朝不远的饭店走去,边走边谈。

一张大桌子,婉芳梅坐在对面,营部不愿正视。只和旁边女生聊,说起当年往事,不胜唏嘘,女生直言,“就觉得当时你摸不清方向,有点自卑”,营部笑了笑,点点头,心里不舒服。就站起来,出了餐厅,出了店门,也是想等秋水。天色已暗下来,园里游客不多,路灯昏明,忽有滴答,飘过几星雨丝,狭长道上,有车不时欻欻驶过,禁不住伸脖望,近前一看,又不是。一会,班长也出来了,说就快到了。又几辆驶过的,还不是。不免又伸了脖子,一辆出租驶过来了,也没在意。忽然,后门下来一人,瘦高,有些纤纤的,“秋水,你终于到了”,班长先发现。“噢,真是秋水诶”,热烈握手,一手拉两手的,走进门,穿过大厅,进了雅间,掌声响起来。秋水红红脸,向各方向招招手,入了座。

“好,这下人都到齐了,来,让我们共同举杯,为同学团聚干杯”,班长满面笑容,桌椅欢响着。气氛随即热闹起来。

频频举杯,喜笑连连。多是陈年往事,青葱记忆。

“这么地吧”,中间,见有些乱,书记提了议。“每人表演一个小节目,或说过去的一件趣事,印象深的段子,都可以。这样好不好。”

“好”,节奏,高低,快慢,兴奋度不一。

“好。我先带头,第一次集体活动,夜游水晶宫。”书记讲。

“好,算一个。”

“验血型,老七带头”,班长说。

“当时不穷吗,想辙呗”,老七笑。

“太简单,女生没参加”,梁芳代表喊。

“研究生”,班长又说。

“这个也不算,当时个例,少”,曲婉莹笑笑说,俩人总拍档。“再说了,现在同学里就剩春梅还在做学问了。”

“我想想再说”,班长笑了。

“老四的脚”,老七抢先。男生全笑了。

“这个不好”,张春梅也笑了,“还卫生呢。”

“看着没,光男生讲了”,秋水点,笑。

女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

“像图书馆,舞场,电影院,咖啡厅嘛的”,老六还启发呢。

一时接不下去了。

“这么的吧”,老七笑了,站起来,“要说今天在座的里,属我最高兴了。就我一个外地的。千里之行,赴一面之约,南北方,那么大个省,就我和一班的女生,考过来,茫茫人海,更是缘分。百年修得同舟渡。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就想说下大二下学期还是大三的时候,有次还有秋水,秋水记得吧,别低头啊,和在座的女生,还有咱的健将,健将没来呦,去了国外。那次郊游,野三坡,迷路了,晚上,冻死了,也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到天明,不得都冻死啊,结果几个人,两两对对了,相拥相抱着,成一条线,彼此取暖,度过明天。印象我深极了。”

“就没嘛思想行动了”,下面起哄。

“有没有的,反正,就没有什么”,老七笑着坐下来,看了眼春梅,春梅一笑,又举杯,敬了一圈。

气氛又活跃开了。开始说了,真不少不知道的。现在一想,还真是前有车后有辙的。

“我再讲一个”,老余眉毛弯了,“绿豆大曲,6542。”男生又笑了。“第二天,好家伙,赶院长查房,好家伙,宿舍里沿墙一溜,一共8瓶,完事辅导员就急了,薅上去,那个数落啊”,书记比画个‘手枪’,笑着说。

女生不明就里,“怎么又到男生了,没点别的呀。”

“生日,生日,营部的生日”,老余笑了,“就是生日。今天正好有人生日。”‘噔噔噔’,变戏法一样,从侧面窗台纱后取过精致一个蛋糕盒。打开,花朵图案,一大朵一大朵的,鲜花满面,又蜡烛,叮淙的,“生日快乐”,八音盒转。梁芳笑着,直往头上戴王冠。

“都你俩捣的鬼,不说,不说的”,曲婉莹笑着躲,鲜花盛开一样。

每个人眼前都是大朵大朵一只花,红橙黄绿青蓝紫,像彩虹,彩云,彩蝶,万花筒,像青葱岁月,像美好未来。

营部坐不住了,“我也来一个。”掏出一张白纸,“这还是水晶宫畅游,当天晚上睡不着,打着手电写的。”

“小星星”

忆童年奶奶长烟袋嘴边牛郎织女的传说

遥遥的天宇寄挂着一颗晶亮纯洁美丽的小星星

偶然的相遇使我想起了它

我反复冥想寻找琢磨深藏在你眼眸中的可真是

那颗小星星

这般美丽纯洁晶亮

重新翻找我恍恍惚惚走过的岁月

我真的不知道那逝去青春竟都是

你编制的梦

难道我忘怀了不经意间失落了

如广阔的海洋一颗小星滑进了海的心脏

黑夜里月光下

才现你美丽如光的倩影

小星星

一颗晶莹无暇秀灵的小星星

一颗初识人心会说话的小星星

“好”,掌声雷动。有人点头,有人低头。念完,满满一杯,“致我们曾经逝去的青春。”一饮而尽......。

不知不觉间,清晨又来到了。费劲地营部睁开眼睛,摇摇头,并不太沉重。这是在哪啊,摸摸床单枕头,噢,四合院,不是家里,噢,昨晚喝酒了。身上酒味烟味,没抽烟吧。窗外静,曦明,光线薄纱一样,噢,这里空气好。轻轻的步履声,探起头,噢,是秋水,在打太极。噢,打得真不错,噢,该起来了,头不晕啊。喝水,洗澡,收拾,遂动作起来。啊,浑身还挺有劲,便笑着走出来。

“够早啊”。

“你也起来了,不睡了,瞧你昨晚折腾的”。

“是吗”,营部又进屋,端出两杯茶。

“拖死狗一样,拖回来,你知道吗。后来回来的,在这聊到三点”,指指桌上,酒瓶、咖啡、茶杯的,椅子开放。秋水笑了,轻饮几口。“你都知你干了嘛吗,前面像个人一样,到了歌厅,逮谁跟谁唱,跳,回院后,挨个女生过堂,这么说吧,男生想干的,你都做了。”

“是吗,我有那厉害啊,我咋不知道呢,吃饭记得,好像中间还跑出去一趟,后面的就真不知道了,失忆了。你不说拖死狗一样吗。”

“你小子啊,是真失忆了还是假失忆,还真看不出来,说话,动作嘛的一点不走板,看不出来,我就奇了怪了。”

“是吗,也许青春附体撞了老腰”,营部笑了,“也许人是两方面控制的,脑子放电,神经反射,支配动作,这里,心是另一面,支配精神,心里定了充实了,就不会走板,就像醉翁之意不在酒。”

“行行行,不说这了”,秋水笑了,又摆摆手,“哎,我问你,你注意到没有小曲的牙,晶晶亮,亮晶晶一种高级牙套。”

“是吗,我可没注意啊”。

“亏你还牙医同行呢”,秋水笑了笑,“想不到,又跑一块了。”喝喝茶,又站起来,扩扩胸,活动活动腰腿,晨阳亮丽起来。

“这个年龄的女人弄牙,要不大喜悦要不大不喜悦,就像女人的头发,男人不好说像啥。牙是有感情的,白的,黑的,丑的,俊的,没有香臭,就像九方皋相马,欧阳子听鸟声。同样是喜悦,也有高低,大小,浓淡,轻浊,轻重等之分,就像‘二’,一张一合,能里能外,好像人体器官里唯有它是内外俱在的,有的内,不能露外,有的外,也不能露,就它内外双修通吃表达的,能硬能软,开始,结束,‘洞里乾坤’,黑洞白光,也像计算机‘0101’,画出无限。”

“大师,大师,大师诶”,营部连拱手,直笑。

叽喳啾鸣,鸟脆吐绿,阳光上杆。陆续的,啊啊啊,嗯嗯嗯,腾腾腾的,起来了。

“吃早点了。”营部跟着起早的,去了昨夜餐厅。自助餐,张张洁洁,舒舒曼曼,文文英英,慵慵懒懒,随随意意。

待回来时,婉芳梅已走了。一会,电话过来,春梅钱包拉下了,关键是身份证,上飞机呢。老余带着老四急走,去送了。

“不吃了,不吃了,赶车呢”,老七昨晚最多,起晚了,书记一直等着呢,相互抱抱,道身珍重也走了。

班长老大最后,吃饭回来,“就咱几个了,收拾收拾,歇会再开拔吧。”

“班长,钱”,营部、秋水要补多出的费用。“刚才,老余打来电话,说算了一下,超了预算,班长贴了不少,像歌厅就是。说近的,回头随时,你俩远,可以现在当面。”

“嘛钱不钱的,同学高兴就行。”班长收拾钥匙,又各屋看看,锁好门。“完事我送老大营部,钥匙交给主家。”

“再坐会吧,好容易”,营部说。“一会,我去老乡那,早说去他那呢”,秋水说。

“的费,组委会报啊”,班长笑笑。

“嘛报不报的,又不是没工作。”秋水笑了,摸摸青茬,“就是你召集好了,操多大心。多好的事。”

“以后了,咱就常聚”,老六笑着说。“哎”,又想起什么,“打听个事,你公司还要人吗,岁数大点的行吗。”

“老大这样的,才行”,班长笑了。老六笑了。营部也笑了,老大分的不好,转来转去的。刚进校时,1号呢。“到底当时医疗的多少分啊。”“505。我504,差一分”,闲聊时老大笑笑讲。

“哎,班长,你当初为嘛不出国呢”,一会,营部问。院落静幽,树桌光影,蔚蔚蓝天。

“嗨,甭提了。人各有命的,也是该在这里。”他笑了笑,点上一颗烟。“起先一门心思准备好了去。签证都快下来了。一封信到了大使馆,走不成了。恁么回事,想不到,问题就出在身边。中学起我就不在家住了,外面和人租房,也是个哥们,发小长大的,一直的,搞对象了,咱不得将就吗。我总觉得那女的‘花哨’,就跟哥们念叨,哥们也是迷道了,女的记下了。想不到就栽这娘们身上,潜伏特质,王翠萍。要说起来吧,世界上的事就是有意思,你看不上人家,人家必定也腻味你。”几个人笑了,烟雾轻飘飘的,“一报一报赛的,我也就认‘栽’了。后来,吸取教训,又准备了。可不知咋搞的,一到关键时候,快成时准‘崴泥’,也是奇了怪了。这不以后又去了家合资公司,总国外跑,开会嘛的。01年那年开会,合作方的一总,英语不好,就让我陪着带着,哪哪的应付。也有俩闲钱吗,都报销,到了American,一天会后,我俩就撒开了,立马租个大林肯,老么长了,花花世界,LasVegas,LosAngeles的一路狂玩,王启明赛的,后来去了NewYork,又上了‘双子塔’,我当时就说咋这高这乱啊,看得人眼晕,哪天塌了咋整,老总也笑。玩累了,也该回国了,晚上找停车的地儿,嘿嘿也是怪了,转来转去的,老一个地儿折腾,就在公路边上,一个大三角,宝剑一样,住的旅馆就在尖上,定转天转程机票,明明定上了,可到了机场去,却没票了,我俩还据理力争呢,说外国人也不能歧视啊,套来套去的,明白了,敢情跟国内一样,人也倒票,内部人弄走了。结果就倒霉,还得多待上一天,没事了看电视,也归心似箭啊,一看,就乐了,就9.11了,那架飞机就撞了。老天保佑,也是命里该着,也是没这出国命,咱就在这待着,待下去了,我他妈哪也不去。”烟吐圈,哈哈大笑。

几个听罢都笑了,连连摇头。“唉,这世上事啊,说不清的,好事变坏事,坏事同样也能变成好事。”“就是,要不说地球是圆的呢”,营部惊奇连连,“你说够多巧了,那一年正好有我同学在新疆出差,电视里看的直播,幸好上面没有你,你说这地球也忒小了吧,这件事楞跟我两同学都能连上。要不有‘蝴蝶效应’一说呢,看样子以后说话做事,出门在外的,都得小心了,别看今天闹的欢小心日后拉清单。老天爷有眼,早晚要还的。”

“哄的”大家全笑了。

“开拔了”。最后望望,锁好大门,5个出来了,“回头去我那看牙诶”,秋水说。营部也说,台阶上绊了一下。

路口停着车,梁芳婷婷,招手笑。“哎,营部,过来,我送你。”诶,不走了吗,咋又回来了。

营部低低头,颠颠跑过去,“走了诶”。4人站定,秋水蹭蹭青茬,指指,全笑了。

小白车。舒适温香。梁芳紧握方向盘,大眼明亮。

“哎,营部,知道你昨晚都干了嘛吗”,眼角皱纹显了。

“不知道啊,我失忆了。嘛也不记得了”。

“真的。我看你是装傻充愣吧”。

“哪啊,我是那人吗,再说我哪敢啊”。

“你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梁芳哼哼,侧过脸,看了一眼,“就像你没跟我说起过宋坤的事。”

“忘了,真忘了。想不起来了。人事不醒了”。

“你小子就编呗,啥时学成这样了。”梁芳又笑了,“哎,还有你跟小曲都说嘛了。嗯”

“能说嘛呀。以前就没咋说过话。以前就拘她”。

“是吗,不会吧,现在咋样了”

“咋也不咋,还那样,咋又能咋”。

“好,好,你说的对极了。”梁芳不笑了,“哎,营部,我告你啊,对人好点,都同学的,没事了也打打电话问候问候,听见没。”

营部不说话了。头晕起来。

“好,好,到地儿了,我就这下”。

“我直接送你回去呗”。

“不用了,就是这,回去的车多,有年我就在这等的”。

“你回吧”。

“我看你走再走”。

“警察罚诶”。

“没事,我闪灯,不熄火,大不了,找人”。

营部焦急,等。一辆一辆,也不是。也不是地儿啊。

“我对你印象一直挺好的。你变了,有点德行了”

“是吗”

“哎,还记得当初跟小曲都说嘛了吗”

“忘了,不记得了”

“是吗。难道时间冲淡了一切”

“也许是吧,时间能改变一切。”

终于,半小时后,一辆车来了,停了。

“营部,想着我的话诶”。

“知道了”。

刻不容缓,飞身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