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心里一热,小矿泉水瓶倒了,井生站起来。扶着桌子,忙扶起来。

“个人意见,我认为应该不迁...”

会议室一震,一石激起千层浪,上下领导脸色都不好看。有的往后靠靠,有的端过面前茶杯,喝喝,吹吹。

“为什么呢”,区里高局笑了笑,枕着胳膊探着身,缓和缓和,同时使眼色。

“规划是不错,细致全面当然好了,但也要充分考虑各方感受,特别是我们现在原住民的体会和利益。谁先谁后啊”,不卑不亢,井生扬着头。

“此话怎讲”,新区领导表情严肃。老环保科长直拉井生。

井生笑了笑,“第一,所谓安全防护距离到底怎样确定,现在并没有现成标准,也没有科学实验支撑佐证,要实验论证,数据说话。”“第二,就是目前所谓划线1、3、10公里,安康住宅区原址3公里,新址15公里,当然没问题,规划环评也说了,该迁的迁,隔离的隔离缓建的缓建,新的再不能建,先不说好实现吗,单说1-3,3-10公里之间的以内的现在的居民区怎么办,就像‘实事求是’‘兴旺发达’小区,目前不主要全在这个范围吗,不还受威胁不一个意思吗,难道就非得牺牲和损坏他们的利益...”

“不是你们有老人吗向市委市府反映污染,新工业园区和炼制厂离得近吗。”

“那也该问问大多数人的意见,实事求是,考虑实际情况...”

“行行行,你先别说了,别人再发表意见吧”,局里主持领导只好打断了。都不吭声,在座的几乎都是各有关部门副处以上的领导。井生只好红红脸坐下,心里砰砰狂跳。

散了会。高局拉住他。“说话也要注意点场合,老机关了”,边角处没人,他笑笑,“我参过会,你们局长想说话,领导止住呢。”

井生摸摸脑袋,笑笑。“谢谢您了。是有点冲儿了,我知道,以后注意。”

高局笑了笑,拍拍肩膀,走了。

“岂止冲,简直有点棱儿”,老环保科长办公室,他批评。“还老机关呢。”

“先有鸡,还是有蛋。总该讲先来后到吧,新址迁了,2万多户就是全过去了,也只是一部分,1/3不到,不还剩下好些人还在1-3,3-10吗。这些人咋办,不管了,就该倒霉,牺牲,不活了。有这样的吗,我还想说呢,要迁大家都迁,要不就干脆别建有本事,省得早晚祸祸人,明摆着,往别处去建呗,非在这呀,咋不去你家门口呢,我们多少年了,噢,轮到我们了,还历史欠账咋的,切蛋糕柿子...”。

“得得得,你就别喋喋不休了。这也不你我能定的事,我还不明白了,就说1公里迁,有哪那么容易了,吹泡儿啊,社会呢,就是单钱就得花多少。”老科长笑了,拍拍肩膀。“我理解,我也子弟,这是我们的家园,心情可以理解,70年代末区里没建在咱这就失去次机会了,你看吧,现在就是子弟想回来的,每年现在才几个指标了,主专业了研究生的不可。终归他们都外来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任期一到,升的升,走的走,方正他又不缺,招惹这些摞摞缸干嘛,多活几年呢。外面的就更是了,跟他有一毛钱关系。子弟就是实,有时傻。嚣张时我当年对面的小子‘罢呲’,子弟子弟如之何了,我只怼一句,‘你算精英吧,咋不考清华北大呢,农村的难道不允许吗,子弟是不行,可他们都往外考往外走,瞧不上你这本厂专业’,一句话他就不说了,哈哈,你没在场。”

井生笑了,“您不说过吗,以前老管理局一个单位时,你们技安环保处有个老清华核物理的张工,河南人,当年扩建炼制厂时,他就死活不同意,说还得往东扩,往外建,愣是不签字,实际咋样,现在证实祸害人还少了。”

“好小子啊,在这等我呢”,老科长又笑了,胡噜胡噜参半的头发。“老张工,大科员,高瞻远瞩,该永远记上一笔的。为解决孩子户口考学过来的,原省环保厅的,不简单,老倔头,嘛爱好没有,就爱听个收音机。可惜了,清华的,不咱厂专业,照样不好使。不过呢,仨秃小子到底出色,全名校,在国外。”

嘻哈了,又说道会儿,井生走了。

心情平复些,顺便转到了二楼过厅。两边宣传栏,先进工作者笑,文体活动正报道刚结束的‘斗地主’“象棋”“围棋”机关比赛,围棋者寡,冠军里,小郑大照片,美。好久没过来了,下班了,班车也走了,楼里静,叮咚叮咚的,玻璃响,啥时下雨了。楼顶的彩灯一闪一闪地变幻着,头顶地上朦胧,斜斜丝丝彩线。“下雨好,省多少绿化费”,小郑最喜欢了,“空气也好,省得灰突突,云雾里一样。”大门口桃树没了,合并后,换了牌子,两侧又整了整,门卫值班室扩高扩长了。

站在窗前,井生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楼道里静,脚步阑珊,回声咚咚。

楼道动了,水声,哗,几下,哗,又静了,骨碌碌小车响,木拖把、塑料扫帚簸箕、洗洁精、钢丝球、长胶皮手套、大小抹布的细手纸粗面纸满载了,保洁员推着,骨碌碌,开始拖地,擦抹,打扫卫生间,“有人吗”,还是问一句。空山暂寂,幽咽泉流,嗯嗯的,一声咳,楼梯响,有人来了,脚步特特,空灵,咔吧咔的,钥匙转,开门声,空气活跃起来,‘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时有主儿高兴了,啂两句,上不去,暗了哑了,楼道拢音,“春天里”,顺势下坡,余音袅袅,带了好头,陆续的,脚步得得,人语盈盈,高跟紧促,渐沸腾起来,嘭嘭,砰的,此起彼应,最是卫生间忙活了,马桶欢唱,叮哐门响,骨碌碌纸盘飞转,有的彻底连天扯,哼哈嗨呦的,有的呻吟卖力。小解池前,有的水冲畅快淋漓,有的滴漏久站半天,当当当不时有人敲敲,‘七十二家房客’,噔噔噔急的不行的,急转出门上下楼,另一端处也热闹,腾腾、噔的,水房里,饮水机响,红灯绿灯变,打开水,水声夯夯,倒茶根**枸杞陈皮,白水,剩咖啡的,小桶上隔个漏眼筐,倒纸篓杂物了,一角大黑薄膜袋套了大塑料桶,废页碎纸旧过期材料书刊果皮花草剪枝叶,快递包装,方便面盒,烟头烟灰的纷纷落袋,涮投墩布抹布,涮杯刷盆的,水声哗哗,一边腾腾腾拧、慢搅、攥了,有拧搅器往里压,也硬塑的,下层出水,玩具车型,没轱辘,蹲在两个小水池一旁,挨着墙,一边侧身让位彼此寒暄,不一会儿的,滴答的一手提了拖布,时有小线滴点了楼板上,又一手拎着端着水壶水瓶水杯,或拿了纸篓,塑料扫把簸箕的,不断流,人影缤纷,‘早啊’,早,打水诶,打水,拖地了,拖了,来的够早的,岁数大了睡不着,一到4、5点准醒,几乎一律热情招呼着,有的要侧侧身,让过去,客气客气,吃了吗,吃了,哪吃的,家里,小食堂,“材料写完了吗”,“会议室安排好了”,领导不少过来,纷纷扬的,平凡的一天就开始了。人语喁喁,脚步声声,开会,上传下达文件,检查,请示,办事,送报表,材料,迎来送往,进进出出的,单位社会,各色人等,偶尔门推开了,“领导,看看这个,有兴趣吗”,推销的混进来。电梯哼哼,始终的,上上下下,早中晚人更多,班车大轿子,一早一晚发,人稀松,驶进开出的,慢慢夜色渐阴朦胧起来,一天结束了。到了晚上,几处灯亮,空调夏冬也哼哼,时有加班加点了,写材料弄报表,上网游戏休闲,有的烟隆了,有的看大片看…楼顶五彩灯,几色几分钟一变幻,荧荧绚丽,华彩乐章。

机关,机关,是单位,岗位,工作,是饭碗,精英渊薮,职场“江湖”,是社会,也是家。

后楼也是,更幽更静,又上了四楼,转眼四年矣。一晃,十二年了进大楼,进机关更是快两个十二度春秋了。“要不海峡两岸要统一呢”,小郑笑言,别看前后楼就这点距离,没事了很少往前楼跑,合并后老集团留下的,哥们姐们的,一般只早中餐了食堂见面。后楼,还有好处,守着操场近,篮球场,晚间写总结填报表累了,有时下来休息,和住同一楼一楼宿舍的保安小伙们打打篮球,嘻嘻哈哈的,上下哪都硬,使不完的力气,多数是要躲着的,他们是区里的保安公司派驻的,多当地口音,混得极熟,出来进去的打招呼,来办事的进出门带没带有没有卡的,一提是找后楼的井生,马科长,一般都管事的。买了车后,自然也可以停进来,享受处长待遇,当然没有补贴了,一般人可不行,都有进车证的。篮球场以前也做过“足球场”,两边球架自动“小门”,现在年轻的也不踢球了,以前可红火,机关有个‘夕阳红’足球队,当初赵学强起的名,组织者之一,当时各部室前后楼的少壮轻壮就是半大半老的都掺和,热热闹闹的,完事有时去吃饭,洗澡,现在少壮轻壮派的基本都起来了,“处长队吗,老机关宿舍一样”,他还跟着评论呢,三年前‘板块’时,他跟着老集团的走了,在总务科。风风雨雨,仿佛始终嘻哈的只有,换了几茬的保安的小伙们继续打篮球,晚间没事就操练,语影欢天喜地的。对面小食堂静默,晚间不开伙。下楼没几步就到。合并后不久,平房后面又盖了两层的新食堂,老集团的走了一多半,老上市的过来后,就显得拥挤了,办公室也是,前楼一般两人一屋,处长才单间,不像以前的,科级及不少以下的也单间呢。那些年那边机关的招兵买马不断壮大,人讲人原来的老领导就是分家时这边的副书记一手带起来的黄埔嫡系的原三部的老人更是陆续的都回转了。人说人讲感情,过来待遇都比老集团同等的高,还有车补嘛的,几乎‘雅六’。现在也退了,有两次路上碰见,也不知说什么好,点点头就过去了,笑呵呵的那人,手臂更长了,穿着休闲运动服,眼睛不再鼓鼓的。

“脾气是有点长了诶。光荣事迹听说了,好。”这天,吃过饭,小花园里溜,景象依然,小郑笑了笑讲,小脸气色好极了,难怪总活动呢。

运动员,每天中午打羽毛球,去合并前原来的北边楼那的场馆,讲场地好,一帮人呢。也不知何时兴起的‘羽球热’,以前很随便,谁都挥过几下的,也没当回事。现在不一样,讲整套装备的,‘上馆,上馆呢’,文革也积极分子,‘生命在于运动吗’,工余哪哪的打球,自动‘同流’了。自伤了跟腱,‘老了老了’后,多作双打,有时小郑‘配对’。“这小子是把手,灵活矫健”,他赞赏有加。“你们嘛呀,根本反科学,中午中医讲是‘大阳’,正该休息午睡时间,你们违背原则,锻炼适得其反”,营部还认真批评呢,“有专家不说吗‘生命在于静止’,要像乌龟,千年王八万年寿。文革,尤其你,提醒几次了,小心出血点”。“你又不锻炼,哪来发言权”,文革摸摸小卷头驳斥,“你嘛学医的,根本就兽医。”在座的全笑了。

小郑乐此不疲,几乎风雨不阻。不幸这几日,那边场馆跑了水,有洗澡间,正在收拾。遛完弯后,两个得以进了他办公室。

“哎,是不竞选闹得,后遗症。”细眉细眼他分析了,吃苹果,餐后有水果,每人可以拿一个。“哎当时你都咋讲的,还没跟我说过呢,特想听听诶,咱也学学。”

“去你的,有嘛好听的,我也是凑热闹。”井生拿着根香蕉晃晃,扒了皮。“不过呢,最后一次了,好像这次还挺积极的。”

上来第一句话我就说:“感谢组织信任,感谢机关多年的培养。猛回头人生已百年,堪堪回首,蹉跎岁月,风雨彩虹,历经改革总在风头浪尖,那曾经的小伙如今已步进中年,岁月带给我太多沉甸甸的感悟和记忆……”

声音我都快变了,恨不能一顿哽咽:“对不起,激动了”哆嗦着继续“最后无论成功与否,相信都会……”,泪眼朦胧里仿佛看到领导和评委们一阵唏嘘。

“老马,你杀黑马了,撞一块了,你捡大馅饼了”,鬼头鬼脸没头没脑的你在下鼓掌,还竖起大拇指。

“真的吗,真的”一下我就蒙了,五雷轰顶……

“好啊,好,真的讲的真不错,我同意”,呵呵小郑直笑,哈哈直颤,苹果流水。

井生笑了,“说这些有意思吗。就一般程序。掺和掺和搅和搅和腻味腻味罢了。”

“咚”一声,香蕉皮准确投进一旁纸篓。

两个都笑了。

“这点上还得跟老爷看齐,啥45,464748的也没关系,锲而不舍,水滴石穿,精诚为开吗,就像评高工,你就像那谁谁谁上5下了吧,够不够的,最后不也评上了,换我也一样,谁都有最后的时候,总之人还是有恻隐之心的。”小郑又倒茶,**茶“不过呢,也不能太过分了,就像上次有个位置还专法语专业呢,好家伙,太精确了。去年有个书记岗,只要求三年时间,没错是没错,只是真年轻那么短了,能有多少实际经验,不严肃。”他笑笑,吹了吹,细眉毛动了动。

窗台上,几只花盆,‘君子兰’收拾的好,棵棵枝枝粗壮油绿,圆润俊朗,棒槌花苞,小人参果一样。井生摸摸,转回身。

“哎我说我一直想问了,稳稳当当你这些年也不进步,就真的啥也没想过。要学历你有学历,正经大本,要工作有工作,要经验有经验,比上比下的,就不觉得有点亏吗。我倒真想找你们领导去说说。”

小郑听了,摆摆手,笑了笑,也站起来。“你不信吧”,他笑了,踱来踱去,也是单间。

“各有各的道,各有各的活法,‘有坐轿的就有抬轿的’不迷信,各有各的命,天命。就像‘大科员’‘大头兵’的道理我还不懂,就像咱们的大老于,你们陈处乔处嘛的以前不都人手底下出来的。我理解,不给你背后捅咕就算不错了,他们最窝火,其实心里有阴影,那么能了方方面面的都胡噜趟了,咋还‘大头兵’,自己底气先就不足呐。哪个单位部门的没几个了,活儿不少干,甚至都你的,领导要够意思了还好还行,就有只摘果子的,一辈子机关,混来混去的也不进步,你再能耐有水平了,别人怎么看你,这么能耐了,家里社会上怎么看,比别人缺点啥少点啥了,‘怨大头’一辈子,别说别人,就是你自己也觉得窝囊抬不起头,感觉对不起自己。这个心理我懂,说得非常有道理,就像人说能待在机关里的哪个含糊了,就是处长了能把你怎么样,谁不知道,谁傻谁瞎啊。不过呢,信不信由你,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方正像我就是真没怎么这么使劲地想过,你不相信不明白也罢,方正我是觉得一切心安就行了,不说高大上,只说对得起自己的年龄和经历,人说还老机关呢,怎么组织安排的就这两下子啊,弄的这是嘛材料,搞得什么活动,就这点本事啊,还老机关呢,你对得起谁。对得起自己的饭碗就行,踏实了,所谓一种职业精神,就像电脑里我看过个日本的专题片,记录他们那的一些老字号,百年老店,屁大点个地方,就几个座,每天采买进货精工细作的一丝不苟,天天如此,不厌其烦,排队的就在外面傻等,还有像我去市里,每回都去我原先厂子附近有家卖西点的,每天就做那几样那么多完事就收工,全按以前的老方法操作,童叟不欺。再有不专有什么专门的职业经理经理什么的,其实大致也一个意思,就像农民种地,工人生产,吃饭穿衣作买作卖,就得卖力尽心,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大家,信不信了由你,方正我真就这么想的。”说时,他点点头,细眉毛苛苛着,细眼明亮。

“嚯嚯嚯,还真看不出那啥真够那啥的”,井生一面笑,一面惊奇,摇头,又点头,“真刮目相看啊,人说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高人诶,忍者神龟。”不相信的样子,“那都跟你一样。可真不一样了。”

“去你的吧。我哪有那造化。我也是瞎说瞎讲”,小郑笑了,又摆摆手,“反正就是人各有志,横针不懂竖麻线。”

“那就把车厢门打开,各村的地道全连通了,地雷准备好,让子弹飞,再快点。”井生说。

呵呵的,两个一起笑了。

“该睡觉了,中午都你闹的”,小郑站起哈气,抻大大个懒腰。

井生笑笑,随后噔噔噔上楼,使劲跺脚。

此刻的窗外,康乐园静阖,冬青丛开、白蜡散林挺拔,油绿生机,向阳南侧,辟了花坛几角,月季瑶艳,有的茁硕,壮如小树。

渐有些熏溽了,蓬拢骄阳含糊。小食堂一侧绿地里,草木打蔫,瞌睡。楼顶直影,巨大的中央空调冷却塔,‘水雾’蒸腾着。

“咚咚咚”,又一天,有人敲门。须臾自开了,笑嘻嘻,栾小川走进来。

“玩什么里格隆”,井生笑了,站起来,让座让水。

“还你这凉快啊。”嘻哈哈的,白话了好一会儿,他讲明来意,市里要开分店,找人咨询门路。

井生笑了,“我就知道,夜猫子进宅。光自个忙活了。”

随后去了防病站。一片冷清。“老的老,退的退。基本都区了了。没见都租了,快空了”,看门大爷也换了,倒挺热情。“前年老肖就退了,去年也搬区了。”

井生摇摇头。一忙,就疏忽了,没想到,这楼层层曾曾的,又巨变了,物是人非,不是个滋味。小川也跟着笑了笑。

“早就该去找营部同志,把他忘了。”井生拍拍脑袋,“他老先生同学遍地,各个监督所防病站的都有,找他去问问。”

“行,咋都行,听你的。”小川嘀嘀,又去了诊所。

“喂,喂,是梁芳吗,老同学,我营部啊,你挺好吧,好久没见了....”。一脸笑带点媚,打发走病人,小子打电话,说个不停。两个都笑了。

小川悠哉,四处看看,“小了点诶,领导。也该换换地了。安康要建了,迁过去,或开个分所嘛的,管保没错”,他嘚吧。

“我可没想那么多”,营部笑了笑,“回头再说吧。”一会,送出来。

井生笑了笑。“哎那天咱去看看肖大夫啊。好长时间没见了”,出门前,他转头说了句。

“好,听你的。我随叫随到。”他爽快。

于是,逢个周末,两个去了区里。车里欢快,“鲜花盛开的季节里,是再次出发的起点”,歌声悠扬。

春天是因为我思念你,春风里温暖的琴声。是海棠花开放蓝天里,幽香的清雅宛如你。

我如此爱你们的季节,是七月每次的来临。虽然我和你相隔千里,却依然和你在一起......

“谢谢,谢谢。又见面了。”肖大夫兴奋,取过防病站时的老壶,腾腾地烧水沏茶。

老壶擦的可亮,破损斑驳处,修补看不出。他手巧,‘要当年去了医院,外科或口腔的最发挥了’,梁站在时,说起‘女怕嫁错郎,男怕选错行’每每遗憾了,直拍大腿,营部当时只管笑笑摇头的。

小屋温馨,他依然健朗,只是瘦多了。他讲,“现在好多了。自打退了后,心里就总不舒服,感觉没着没落的。想想多少年了,在企业里。自打毕业,一直就在那里。老企业人了,虽然我也外面来的,咋也有感情,毕竟大好青春一切的一切都在这里啊。”两人跟着笑了笑。“孩子不在这搞了对象成了家生了孩子吗,我老俩口就只得跟过来,我可不愿来。来了后,就更不舒服了,心里总慌,睡不着觉,出虚汗,医院查了,什么指标都正常,可浑身就是没劲,干啥都提不起兴趣。更年期吧,我觉得不像是,我也学医的,知道。说不适应吧,也应该不是,其实这地儿挺熟的,我父母和弟弟家都在这边,当年我家外地下放过来,就在农场,离这不远。为啥和思瀚还有他爸一见如故,当年他们那后来你们那的清波洼,和我们农场并不远呢,以前都归一个农垦局管呢。当然了还有缘分呢”,他笑了,看看营部。营部胡噜胡噜脑袋,“79年建区,农场的前后脚一块过来的,雪君我倒没见过的。”

井生也笑了,“不会抑郁症吧,这玩儿一直时髦。尤其演电影唱歌跳舞主持人嘛的有些人危险。”

两个都笑了。肖大夫摇摇头,笑笑,“我感觉我还不至于这样。我家族里也没有这号的,有研究认为,这些这类怪病甚至癌症啥的,有的可能就是先天的,基因里有缺憾,隐形的,环境条件有了时,多了可能激发引导出来。”

说时又倒水。“你俩老朋友来了,我更高兴了。难得咱们也属忘年交了,可不是‘断背山’了。”

说得都笑了。

屋里整洁简洁,一张单人床,几件小家具,老式的。柜子里书刊整齐,又二胡、笛子的,一管暗了的‘萨克斯’躺着,手画乐谱歪着,斜在玻璃上。

墙上几幅字,尽管旧了,依然飞逸着。

“您就吹点嘛呗,我们想听”,井生指了指。

“好吧,我就试试。好久不摸了”,他笑了,牙白白的。打开柜门,扶正乐谱,手竟有些抖,又喝了几口水,瘦肩抖抖,晃晃头,擦了,挂了,握了,调整了,低眉信手,口含了,试几声,喔喔呜呜的,又调整了调整,眼睛一亮,遂略仰俯着投入了,呜呜喔喔,悠长悠短,幽深巷静,金辉婉转,落叶阵阵,脚底萱萱,枫林向晚,一曲《回家》,华灯绽放。

噼啪的,两个鼓掌。蓬荜辉动。

一会,他兴致高涨起来。又翻出以前的诗稿,旧旧新新的,“刚退时。没事了”,又整理了,他指指点点:

挖河,筑堤,拔麦子,脱坯。农工,农工,日复一日。人牛,人牛,何曾体会。

“这是71年。随父母下放农场,农业工人。繁重劳动,体力严重透支”,他笑笑,搓搓手。

“怪不得身体那么好,有底子呢”,俩人新鲜,逗。

“这是81年。毕业分配来站,到了咱这。当年刚恢复高考,听到信时,我正开着拖拉机呢...你想有多难,放了多少年,又不上课的,当年张铁生白卷英雄,还记得吧...我还不当时班上最大的呢。”

在这里,污水旁的野草可以存活放绿,而新栽的小树苗却成排的死去。我茫然了......。难到大自然就该如此?

“当时春寒料峭,一片荒凉。抬头望,黄沙遮日,低头看,盐碱茫茫,几排小平房时隐时现。当时我就站在宿舍门口,就是老指挥部‘三招’那,门前横淌着一条污水沟,沟旁一撮撮零散干枯的芦苇,阵风中摇**,不时发出嘶嘶的声响,我仔细看去,厚厚腐叶间,冒出零星绿草芽。而路旁新裁的小树,却一排排的死去。”

“当时心拔凉拔凉的”,他笑了。两个摇摇头。

“91年我争取去了河南医大,为期一年进修,想补学历,当时还和卫生处一个院呢,老引进对面,当时多难,那几个人的,就不说了。”两个都笑了。

功名视粪士,真情一缕丝。专致习功课,闲来练太极。肝胆照日月,不落世俗习。山河哺育我,报国恨太迟。

“人间四月芳菲尽。当时过4张了,工作以来,第一次外出学习,深感机会难得,时不我待,同去的大都已过‘而立’,想法不同,他们常常喝酒,打牌,跳舞,闲逛,一时风气,我依然故我。”

俩人笑了笑。他又翻页:

梅荷兰菊四季开,总有节日伴我来。百年风云成过去,千古不变是情怀。冷眼定睛看世界,热血浸透恨与爱。人生短暂多坎坷,一杯浊酒尽开怀。

“这是2000,新世纪的。”井生便随指营部,“当时他也写了。”营部笑笑,摆摆手。

“这是前年秋天,退休不久,有感而发写的”,却是首现代的:

金秋是杯酒

我不想回忆,

太多的故事幸福伤痛。

往事不可谏,

却永远不会忘记。

我不愿多说,

理想的彼岸是否存在。

来者犹可追,

却永远藏在心底。

于是我告诉自己,

所有的一切都是经历。

永远不会自弃。

金秋是个久

岁月的风霜,

早已抹去昨日的踪迹。

染黑了白发,

是否还有少年的心意。

当萧瑟的秋风从身边掠过,

我却感受不到冬的孤寂,

因为前面又是春的花季。

于是在这深秋的季节,

弯腰拾起一片枫叶,

我莞然一笑。

......

啧啧的,感叹有声。茶香隐隐。

“思瀚还‘纠结’呢。今年几个区的管委会也取消了。正式合了,他们技术监督的,和我们食品药品的也成一家了,转来转去也成同事了,你说咋也有缘。他原本‘老人’,人也能干,原先的科长岁数也大了,本来这次希望最大,结果还是泡了汤。”肖大夫说起了耿思瀚。“现在打球还爱打,就是不爱参加集体活动,说没意思,聚来聚去的管用吗,有意思吗。”营部补充。

“薛磊也这样了”,井生笑笑,“前年不终于上位吗,好些年了科长。”

“姚思佳不也你们同学吗,后来干了寿康保险,我咋知道他,我听我弟讲的,区里边边大,他是顾客之一。还说了,营部你知道吗,你原来的钱国庆,不也子弟吗,都副院了,你当初要不走,咋也闹个主任嘛的当当。”肖大夫讲。

“我才不稀罕呢”,营部爽朗。

嘻哈的,说笑着。

“哎井生,还有你知道吗,原先最早时,我们还跟你们环保监测站一个院呢。环保可好啊,造福子孙后代呢”,最后肖大夫又提起了环保姻缘。

“嗨嗨,说着说着就来了,真上套了。这不‘水’刚消停,今年3月采暖一停,就接了热电厂,‘火’了,这下好了,减排指标,脱硫脱硝的,非要分出来给了生活,那个麻烦啊。你们可是不知道,煤量、硫分、脱硫效率的,环保核查,比体系还体系,总来检查,煤量,出入库要查,生产数据要对照,不局里每年指标咱总库火车皮进的吗,列列都要煤质化验单,硫分,热量的要加权平均,还有脱硫效率,就是炉渣也要化验成分,你不循环流化床吗石灰石脱硫,里面成分也要反证。还有在线的,24小时时时监测,哪超标了都不行。脱硫还算可以,这不火电厂标准又要下了,脱氮的不行,原工艺只满足当时的。明年实行,这不还要改吗,否则通报、罚款、追责的一路跟着,谁受得了”,井生有些喋喋,祥林嫂一样,营部直胡噜脑袋。

“就纪委,财务,审计一样呗”,肖大夫半知半解,到底老机关,以前不一直‘拖斗’单位吗,咋也能明白一点。

久逢知己,酒不知己。“回头我们再来看您,等您啥时方便了,我们请你。”说笑间,两人告辞,执意肖大夫送下楼,又出了小区,三个挥手告别。

“咱..你,我退休不啥样呢”,路上营部念叨。

“哼哼”,井生笑笑,手把方向,眼望前方。

哼哼的,马达声声,景物前后。

“他还是忘不了从前啊,不忘初心。”他又冒了句。

“对,不忘初心。坚持,坚守,也许一帮人呢”,井生笑了笑。一脚油门,车子飞快起来。

上了大路,刷刷的,景物向后。《四季》歌声继续:

“秋天是因为你在身边,让我的心感到宁静…这个秋天和以往不同,也是人生里的初次。放下渴望收获的心,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简简单单地为你歌唱

阳光普照在冬天......

2、“不好了...出事了…文革他...”电话那端,呜呜的,营部的声音。

愣了愣,海滨赶紧穿衣,收拾。踢里嘡啷的。“干嘛去呀”,小徽的声音,**凹凸白肉,裹了裹,翻个身,又睡了。周末,家里静。孩子一早,就去补课了。夜里灯晚,转眼要高三了。

“同学家有点事。”匆忙答应声,海滨下楼。腿都软了,唉力不从心了。

“啪啪”摁喇叭,车位前,横了辆,不自觉,恨不能掀翻×尅的,划几道也解恨,小区里,便道停满了,犬牙差互的,两年里,几乎人户一车了。好半天,下来位年轻的。急急又倒车,倒车,差点碰了后面的。

滴滴,滴滴,猛摁喇叭,总有不自觉,钻来横过的,路上时堵,隆隆车流,银银水汽浮光。“马场道车行缓慢…海口寺路修桥,请您绕行”,电台声声,交通频道,实时路况信息“恭喜您,牌号…的车主,幸运获奖。您闪闪大灯”等得心焦,又打电话,“正在忙活”,井生的声音,里面乱,“到了,你直接去文革家。”断了...

看看表,十一点多了。正‘日上四杆’时候,今天教师节,白露已过,还骄阳似火呢,一片蒸腾。

空调哼哼着。又一路狂奔。

到了地儿,急急噔噔噔上楼。

“都安排好了。”井生眼红红的,“‘大了’还是那个‘大了’...同学基本都通知到了...营部非要主持......。”喘息了半天,海滨才回过神来。

明显新房装帧。客厅宽大。空落。

纷攘攘,接下来里,进进出出,握手,问候,节哀保重,一鞠躬,二鞠躬,再鞠躬,大庆帮忙喊,“孝子还礼”,嘤嘤凄凄的,曹文英、吴舒曼几个女生搀着骆霞,骆霞白,衰,一下老了,双手拉紧儿子。小子低着头,一劲抹泪,一下大了。厅里黑的,白的,镜子遮起来,幡,布,幔,帐,花,盆,大蜡烛,小香炉青烟缭绕着,人影语声,文革相框,大照片笑。里屋账房,薛磊宝生负责,指指另屋,海滨进去,“我家文革好样的”,文革妈喃喃着,痴靠**,手抚木旧一只小相框,“从小就想当个英雄诶”,轻轻拍打,白发醒目,前后仰俯,旁边围满亲戚,原先老人不住解劝,有的陪着垂泪。相框拿过来,只见灰蓝一身小军装,军帽上两粒扣子,‘新四军’金字大红袖标宽宽垂挂,点点红唇,红脸蛋,小双眉似利剑,虎警目尽大圆睁,小身板拉伸半侧开,右手平端一把大‘驳壳枪’,横斜皮带显宽,皮枪套太沉长,小左臂前探小手微扬做轻压动作,郭建光,《沙家浜》演出剧照,少年英挺严肃。瞬时泪奔,背过身去。

纷纷扬,出来进去,脚步杂沓,人影丛丛。

终渐渐地,夜幕降临。柱烟袅袅着。

“最可气,救的人,就是不照面”,营部骂,眼泡肿肿的,黑头发根根直立。

两耳铮铮的,一天里,海滨眼前始终模糊,模糊,使劲他摇摇头....。

白发送黑发,白发,灰白,参半,黑发,一样一样的,白天,黑夜,楼底门口、楼上家灯,一直亮着。

“一路走好”,大了喊,“一路走好”,众声应。转天夜里,长长队伍出了小区,迤逦着走向路口,影影绰绰,点点香红,下了小雨,细细飘洒,哔哔剥剥的,火光冲天,大马,童男童女电视冰箱电脑,噼噼啪啪的碎咽,随着‘咣当’一声,天地绝响。

夜里热,静,冷。黎明前最。恍恍惚惚,火焰跳。

“咵嚓”,儿子举起,瓦盆粉碎,四散跳跃,第三日晨,噼啪鞭炮又起......

照章办理了,千古一律。当当的哀乐声里,文革静静躺着,狭长空间,小卷头,点红粉面,平静初白。当当,当当“...我们失去了一个好同学,好哥们,好伙伴,好...”,“曾几何,历历在目,书声琅琅,同窗岁月...”,营部声声,念不下去了......

黑烟向天,看不见烟囱。沉沉匣子,莹莹碎末。海滨一阵阵恍惚。这是第三个了,‘一班长’前年走的,身后凄凉,老婆离了,带孩子走的。发现时,就一人在家,酒瓶倒了,人歪在沙发边。“脑梗还心梗,昨儿还一块喝呢有说有笑”,工友讲。文革还跟着张罗呢……

“哎呀,恩人啊,你不该就这样走呀。”‘送路’下午,哭天抹泪,被救的终于来了。一个男的,五大三粗,跪起时,还笑了一下。

事情缘由简单:那天,一家三口在东风大桥东边,一侧岸边钓鱼,小男孩一心两用,不慎手机脱手,滚落,忙去够,不幸失足落水,一片呼喊里,双亲跳下去救,一通忙乱,周围人听见了,围拢过来,有的使劲喊“抓住,抓住”,有的笑“加油,加油”,有的抱着胳膊,有的打110,120,就是不下水,一会儿女的也没了,其时文革正驾车经过大桥,本要去电厂体育馆打球,见状急刹车,迅速掉头往回开,车就停在路边,顺着一边坡路,百米速度小卷头飞扬,‘阿甘’般边跑边脱,一猛子扎下去,几番挣扎,在岸边人帮助下,托上了孩子,又弄上了男的,再又去寻女的,扎下去后,再也没出来,最后来了队伍下去,找寻了半天,讲脚挂在水里了,渔网上。

就这样,他走了。衣袖也没挥一下,一句话也没留下。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忙活完,家里备了,非要感谢,同学两桌,唏嘘寥落的。生命无常,天地悠悠。岁月无情有情,女生几个都哭了,尤其谢..瑞雪小手绢紧擦呢,营部班的以前,没注意一直没见过的,小子也跟着落泪,拉着人手一劲儿拍呢。井生忙前忙后的,默默不说话,舒曼愣怔着,一直盯着他。思瀚叹口气,“同学一场啊”,摇摇头。远地的几乎也都赶来了,天放,孙军,王飞,杜茂德,韩文彬,莫亚军...。

“你们同学,哥几个姐几个的再坐会”,武老师等几个老师先走了,“明天新区有会”,令旗文英几个送了出去。

散了时,送王飞回宾馆。车里黑,“老娘一走,家也没了”,蓝影萤灯里,王飞兀自笑了下,摇摇头,牙白白的。

“是啊”,重重海滨吐出一口气,丝丝白烟。

目送身影进了楼,一转方向盘,出了院儿,一踩油门,又右拐,右拐,朝家里方向飞驰。

大灯雪亮,直直,顽强向前。

“咚咚锵”,“咚咚锵”,锣鼓欢天,鞭炮响,红屑缤纷。到了这年重阳节,10月5日这天,难得好天气了。久违一排雁阵,人字,一撇,一捺,相随相帮相看着,向远方飞去,划去。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双工号’老基地,技术学院院外南面小区,老子弟小学院子里,一片欢腾。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朵朵开,红杉黑裤,高矮胖瘦,一队大妈们广场舞,穿红着绿花枝招展,喜气洋洋,不似春光,胜似春光。

“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留下来),悠悠地唱着最炫的民族风,让爱卷走所有的尘埃....”

引来阵阵掌声。院内外围满了人,看热闹。“蓬蓬的”,扩音器又响了,“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居民朋友们,大家好”,居委会大姐热情,只是身形有些过于丰满了。几个程序后,“下面请新区民政局领导讲话。”海滨抱抱肩膀,营部东张西望,直捅咕。井生给了他一下。一侧,妈妈和张老师站在一边,不时笑,耳语。妈妈银白头发,烫着大卷,漂亮极了。

...“我们鼓励支持各界,兴办社会公益事业”,领导振振有词,尾音儿区里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一套套的,挺溜。装饰一新的老平房,养老院前,长桌子,垂着红布,一排蓝电镀椅子,主席台上坐满了人,何宝生胸飘花条,大红着脸,咬肌越显清晰,刚才‘讲话’时,磕磕绊绊的,远不如劳燕纷飞了的胖娘们利落。一旁的孔令旗,正襟危坐,标准笑容,像模像样的。“争取政策支持,跑手续的,没少帮忙,到底同学,不一样”,上午来前,宝生拉着手,满面红光,西服笔挺,不住致谢。“你小子老实点就行”,令旗瞅空,底下偷怼一下就走了,街道的局里的一众陪着呢。一旁的王飞也笑了。“你咋又跑回来了”,海滨握握手。“你不知道我俩‘发小’,当年他小子总当‘司令’,霸道着呢”,王飞讲。一圈同学全笑了。

群贤毕至,共襄盛举。“哎,我介绍下我们‘担挑儿’,一直跟着忙活的”,说时,宝生拉过一人,高高大大的,嘿嘿笑,眼角缺块眉毛。“矿明,矿明,这不矿明吗”,井生挤上前,使劲锤“想不到,你小子啊,这么多年钻哪去了”,“就在这啊,一直在,哪也没去”,矿明倒腼腆了,“你们大学生有出息,不像咱小工人,村里的,随便哪就猫个地儿呗”。“去你的吧”,井生又擂一拳。

“你爸妈好呢”,他攥着手。“都挺好的。我妈自由”,矿明笑了,又一指里面,“我爸,不也归这了吗。公私兼顾我,颗粒归仓。”

一帮人听了,又一起笑了。

“来来来,别光说了,进去看看呗,指导指导”,宝生嘻哈,领在前面。大家也新鲜,营部着急,踩了海滨鞋子。

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典礼隆重结束。散了场,“中午一块坐坐吧”,宝生邀请。众人直摆手,“你忙你的。别再操心了,都同学,再说了,哪敢破费啊”,纷纷说。“回头义工嘛的,招呼招呼”,大庆干脆,人白胖了,脑门倍儿亮。

“这样吧,难得人这样齐,晚上我攒局,大家都去啊”,海滨真高兴,“像我们半拉外地人的,更得做贡献了。”

“去你的,嘛外地人,请的还少了,奔孟尝了”,井生讲。

子弟们全笑了。

晚上,去了‘四海’。“井生你就别管了”,海生一通张罗,上最新鲜的,指挥伙计。“难得这么多同学来赏脸,包我身上了。再说,我也企业人了。”

“这可不行,该咋咋地”,海滨不让。“不行,我也该当回东道主了”,海生坚持。

“行行行,你的人,我的人,以后去我那,全半价”,营部凑趣。

“去你的吧,没点好的。”大家都笑了。

盛宴摆开,大桌团聚。

“来,我们一块先敬女同胞一个。”席上,香熏颜欢间,海滨端起酒杯,白黄啤,还有饮料茶水的,纷纷碰杯,几色纷呈,一派欢畅。

“哎,看嘛呢”,营部凑近前。曹文英笑了笑,看了一眼,稍稍往旁挪挪,小眉毛细细的,脸上妆不浅,还是难掩磕绊皱纹。吴舒曼挨着井生,拄着脸笑,身子有点斜,井生不自然,不时往边躲下。海滨笑了笑,也凑了过去。

“看吧,看吧,就你新鲜”,iPhone4递过来。“咋回事,咋不走了”,营部瞎弄,不时没了。“瞧你笨的样”,文英几乎手把手,“这样这样,看见没”,头几乎碰头,张张绚丽,风景人物。

“哎哎”赞叹。“哎哎,这不球王老马吗”,井生也凑过来,“哎别说就是,还真是他诶”。

“那年来中国,张洁她们公司联络接待的”。文英扭脸,轻声讲。“哎那她咋没来呢,这些年还没见过呢”,营部光顾高兴,手往后一扬,‘咚’一声,碰墙反弹,直吸溜手脚,墙上像框里‘海霞’也笑了,叮咚有声。

“该,该,看你嘚瑟”,在座的男生狠狠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