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花。“当当”的,飞虫撞得外面路灯啪啪的。“你妈的,还讲信用吗,玩不起就别来。是个爷们吗。”隔几门,“哐哐”作乱,声音传出多远。
一切照常运转。紧锣密鼓的,各方协作配合,又经过生物驯化,联合调试成功,到了六月底时,污水厂终于出“好水”了。
“上善若水,上善若水,年年有鱼啊,以后再要建污水厂嘛的,都该加个养鱼池,既验证效果,又美化环境,口彩也好”,海滨止不住自豪,又提建议。
“一个还不够折腾了。负担的起吗”,木兰厂长抚抚额发笑了,灿若春花,南方人吗,咋晒也不黑。
几番辛苦努力,野地蛮荒,坑塘阡陌,苇草黄须荣枯间,钢筋铁骨“花团锦簇”,现代化一座建筑物群,拔地而起。
彩霞满天。厂子东方,几处大罐,又星散场站的,旷野静矗,笼在光辉里。极目东方,原防洪堤区域一直往北延伸早拓了扩了,正修好了路,海水赶下去,围海造地,沧海桑田,有蓝图规划了,其间要大兴土木,方兴未艾呢,大卡车鱼龙穿梭,更一派繁忙了。
七月的周末,海滨回了市里。先去了一中心,去看三大。‘自萎自萎’的不在乎凑活,去岁夏末,几场大酒后,终于他倒下了。
结论胰腺问题。“咋早不来呢,出血坏死差不远呢,你们那不行。”转到市院时,大夫一点不客气。沈宝斌帮联系的,还算及时捡回一条命。“也亏了你练家子底儿,当年海灯法师也这梗儿,也是岁数大了”,宝儿院也是含蓄,连玩笑带吓唬的一通解释了,“这回可真得注意了,别再瞎吃瞎喝瞎折腾,自由了。”
‘兮兮’的,浅蓝被单下,三大不好意思,瘦脱了,大牙越发可爱了。
说起这些年,他可不容易。一路摸爬滚打,歪邪正的一样路数趟着,走着,跑着,就一小工人,越做越大起来,许他讲成了有“身份证”的人。风光之外,“唉谁说的,营部吧,美是要付出代价的,一点没错”,私地他也叹息也无奈。“主要是心累。晚上睡不好,哪哪的该应对了哪哪的没打点哪哪的怎样都得琢磨。有时心虚肝颤有时就亏心。尤其近几年越好起来就越不消停含糊了,没意思。多少是多啊,干到嘛程度何时到头还干点嘛还能干点嘛还需要干点嘛。心里就烦就乱就喝酒就胡闹,‘驴粪蛋表面光’硬撑着,挣次了半天,有时想这些都是为嘛为谁为什么还挣刺个嘛劲,有意思吗。还不如从前小时了有意思,无忧无虑的成天,穷归穷烂归烂穷乐呵呗穷大方,哥儿几个嘛事没有嘛事也不想没事坐坐聚聚的,一家吃饱全家不饿那多美多开心”,偶尔他跟海滨嘀咕。海滨只能只得笑一笑,家家都有不如意,各村有各村的地道。
尤其大病一场后。“呵呵‘尸骨未寒’老子还没咽气呢,背后就议论分家产,分你妈。咋跟演电影唱戏一样”“还有那铁‘pin儿’,无所谓,人一头‘靓’,就冲一头‘亮’,可以理解...”,他吸吸嘴,停住了,特护进来了,凹凸有致,船帽翘俏,得空两手便叠在腰间,小费怕被抢了似的,露出标准笑容。
“‘为了春归大雁时’。”病房静净,有电视小冰箱,‘运钞车’一样,就是‘五星’,住久住惯了也憋出淡出‘鸟’了,有时间想了,电话的关机了,只往外打。
大屁股大脸的大舅哥,脸上尽是笑,眼睫毛仿佛都开了,照了一面就走了。自从“老家”交了他打理,海滨等就不远不去了。媳妇还算可以,跟着先后雇来的俩“护工”,倒是一块忙活,“哎呦喂”“豆蔻”的花枝招展了尽显年轻,觉得还是以前的看着顺眼。难得儿子还算争气,初中就送美国了,还知道用功,就没通知,还算省心。梅姐抽时间过来,已副处了,大妈两年前过去了,三大爸倒是还硬朗,当年美蒋的弹片也没咋地了。“我的儿”,还要亲自看护呢,一家人好说歹说劝阻了。
此刻,空灵蒙蒙的,小桌旁静静个小匣子,颂出梵音来,显得周围不和谐。“朋友拿来的,听着心里舒坦”,他笑笑,指指。
“最怕深夜,凌晨听电话。”他踱到窗前,“怕救护警车消防车的声音。尤其我妈那么坚强一人,平时嘛毛病没有,说倒就倒说走就走了。住院时,满楼道里我转,墙上手上钟表,一万年一样仿佛不动,一到晚上我就盼着天明。‘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整宿我默念,才觉得心里好受点。嘛也帮不上,恨不能替她。那天早晨,她张开了眼‘三儿,灯咋还亮呢。火关小了吗,小鸡蘑菇该炖好了’”,他说不下去了。“有啥别有病,一点不假。想一想,从前仿佛遥远,陌生,一下就推到眼前,一下见到底儿了。想一想早晚更是可怕,也许再过三年、五载,十年八年,给二十年,最早来咱这的那些操着南腔北调的老人们就会消失了,彻底,永远,整体。看见他们就会想到我们,最后,也是最初,没有他们,哪有我们……”
连连海滨也摇头,不由想起养老院,后怕,不寒而栗。“喝水,你再喝点水吧”,颤颤地,伸手取过暖壶倒水,还是滴出几滴,眼泪一样一滩,水圈水纹往回缩呢。
“叮咚”“叮咚”,正在这时,门铃响了。俩人停了,望向门口。笑盈盈,大龙哥走进来,梅姐,还有,“刚子哥”,俩人脱口而出,海滨一下扑过去,眼泪都出来了。刚子哥笑笑,摆了摆手,前后拍着,左边的小酒窝露出来。
一霎时,蓬荜生辉,又春暖花开了。
“你就回吧,别管了。晚上我去宾馆,该团聚的咱都团聚。”语笑声声,说道后来,大龙哥闪闪眼笑,指指另两位,些些他耳边也有白发了,尽管瘦健依旧。
海滨笑笑,摇摇头,中午吃顿饭后,好说歹说的,他回了家。笑颜如花梅姐一直,刚子哥假模假式的,还少年一样脸红呢。
停好车,想着时,他又笑了,噔噔噔上楼。
晚上,小琳接女儿回来了,假期上辅导班,也是辛苦,希望。小区旁不远,新开张“江南”饭店,一家人又欢聚了。
灯红酒绿,市井灿烂。熏熏间,海滨弯了小琳臂。女儿弯了海滨臂,侧过头,“说好了,我都上辅导班了,一言为定,咱要去北京的。”认真笑着,比小琳高出小半头,九月一过,就初三考高中了。最后的疯狂,“好,名校继续,一言为定。”
呵呵,海滨乐了。
“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这年西南汶川8.0级地震,如同10年前长江流域特大洪水,5年前SARS非典,32年前唐山大地震一样,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中国人再一次经历了历史考验。而就在尽度劫波,重建家园的同时,聚力携手,百年热盼,战地黄花分外香,更大的一个历史时刻,正在书写新的华章历史。谁持彩练当空舞,雨后复斜阳,关山阵阵苍,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要洗却百年屈辱,重振华夏雄风,傲立世界之林。
“Youandme,fromoneworld,wearefamily。”
当和婉歌声唱彻,天地宇宙敬仰,月半弯,8月8日8时,初八夜,华夏大地,万家灯火,万人空巷。一点一点,一块,一块,小片,大片,天上星,地上河,星星点灯,“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西楼,望断天涯路”,一点一块,一片一点的灯光,编织,汇聚,融合,一点一滴一块一片亮起来,蘑菇开花,雨后春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成片成片哗哗着一明一暗,明,明,暗下去,一点一滴消失,随着万众一心,齐声呼唤呼喊,众里寻她,“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哗哗”“哗”,铁树开花,全场亮了沸腾了,当此缶击阵阵风雷震**欢欣鼓舞雀跃,又那悠悠长卷漫漫舒展华夏文明风采,前赴后继,继往开来,骄傲与自豪写在每个中国人的脸上,神州应无恙,当惊世界殊。
“看,看,体操王子。”全世界瞩目下,愚公移山,夸父逐日,历尽沧桑,斗换星移,几番风雨,尽管老了胖了,仍执执着着,奋力向前向上,空中漫步,飞天向火,女娲补天,精卫填海,终于“腾腾”的,祥云火炬升腾起来,烈烈彩焰,凤凰涅槃。五环闪耀,四海一家,人类的盛典开幕了。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特特的”,动车飞驰,CRH3C,‘兔子头’,“唰唰的”,直奔北京南站。子弹流线型,洁白蓝道,车厢净敞现代舒适,嘻哈笑着,女儿手舞足蹈。8月中,一家人去看奥运盛会。
南站其时还在整建。络绎旅客缤纷。转地铁,到了“鸟巢”“水立方”左近,寻了家快捷宾馆,扎下营来。稍作休整了,一家人整束而出,女儿一身白,海滨两口子浅蓝情侣装。路上井然有序,单双号,专线,远不是原来的车堵人流,高楼大厦大街小巷处处新新绿绿,红袖标大妈大爷,祥云海蓝衫志愿者,“穿村过寨”,和谐和气。先去了地坛,天时地利,祥云悠悠,方泽厚土,灰墁石矮红墙黄瓦汉白玉牌坊,古木婆娑苍葱九转清荫,别是发思古幽情。又倒地铁,定要去天安门,儿时心中圣地。
人潮如织,徜徉流连了,偌大广场前,巨龙彩架,植物花卉,‘上天入地’,高搭起几处的山水花坛,团团锦绣,蔚蔚盎然,“同一个世界”连‘地球仪’连“同一个梦想”,“鸟巢”+“攀登”+运动群标,“彩虹门”缀中国结等图案造型生动,惟妙惟肖,咔咔的,前面摆POSE留影者众纷,一处花坛之上,矗立着巨大一块“‘祥云’‘如意’‘龟甲’玉佩,‘镶嵌’了“beijing2008”‘五环’标志图案,其上托出红印一方“奔跑的小人”,造型前,母女双人组,两臂平展似翅预飞,斜探身,做慢镜头状,左脚着地、右脚抬起预跑,咔嚓咔嚓,哈哈笑着,海滨连按快门,数码相机,满满张张精彩。
陶醉之外,不禁举目四望。巍峨庄严,周围几大“国之建筑”,中流砥柱,坚如磐石。辉煌捍卫,中心所向,华表金水桥石狮子,红墙黄瓦,领袖像,天安门城楼,无限令人神往敬仰。渐傍晚时刻,愈加金碧辉煌,彩霞满天,“咔咔”“咔咔”,金光处,圆门里,走出一队礼兵,英挺雄壮,势如一人。前面三军,后一仗剑,咔咔的,到得国旗桩台前,变换两组分流至另一侧,台上已有两人,三军仗剑者交叉,随着立正转,咔咔的,齐面对国旗,“帅,齐,高”啧啧的观者纷然随之踊跃,不错眼珠,心紧紧跟着,随着巨大的五星红旗缓缓下降,火焰般飘动不屈,台上一人托着,一人“歘歘歘”的卷延抖扎,“啪”、肩起杆大旗,复杂简洁,一气呵成,哗,啊掌声欢呼声四起,震**不息,“加油中国,中国加油”,女儿小胸脯紧挺着,敬礼敬礼,眼里泪花点点。小琳紧紧攥着手,海滨心潮澎湃。
咔咔的,变换汇合,目送威武雄壮的礼宾队伍,缓缓走进国门,“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两端横幅“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暮色苍茫中,分外醒目。
“明早儿我们再去看升旗”,女儿大声讲,神采飞扬。
依依离开天安门,又去了西单。人流如鲤,琳琅缤纷,熏熏商品世界。大袋子小袋子高涨,“不少打折呢”,两个女的挎着胳膊,头抵在一起,嗤嗤地兴奋。嘛也不耽误,海滨跟着直摇头,腿都溜细了。又去吃饭,就在商场楼上,还一劲儿说呢。
吃完饭下来,又汇入人流,休闲广场随意,灯光几色,绚丽变幻,人声市井,朦胧若画。“哎,那有个哥哥,写生呢”,明媚处,一个青年手托画板,速写。“画的真好”,女儿赞叹。攀谈起来,“我是清华建筑,香港考过来的”,精致高中样‘小儿人’温和地笑笑,带口音普通话。“她就一直喜欢动漫,画了一本一本”,俩人讲。“美女,来几笔呦”,女儿也不谦让,坐在身旁,刷刷点点,“不错不错”,青年不住点头,又接过笔勾勒,指点几句,“将来也可学的。”
“快高中了。我们倾向是以后金融。”“不行,不行,我就学动漫,动漫”,女儿孩子气,跺脚跺脚。“都可以考虑的”,青年莞尔,‘港普’清清,青青子衿,“刚起头,有的是功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海滨点头,瞬时全笑了。
“该去场馆看看了。”挥手作别,三人寻地铁而去。空气沸腾,仿佛在燃烧。
“快看快看,疑是银河落九天。”女儿跳着脚,兴奋地大指,青春脸庞,莹莹辉转。只见,五彩斑斓间,天地幻化了,一侧水岸边,通体晶莹,长长方方,大块“切糕”,“蜂巢”,“席梦思床垫”,水泡凹凸遨集,晶体臌胀融和,饱满张力吞吐,鲛绡蚌珠,美人鱼鳞片,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隔着栅栏,围满兴奋的人群。熠熠盈盈,荧荧莹莹,另一边,隔不远,莺莺燕燕,枝枝杈杈,“真像个鸟窝,鸟巢”,“亏得怎么想的”,“天圆地方,外国人也学了”,“像个大虫子,层层捆绑了”,“像蜂窝煤吗”,嘤嘤咛咛,沸沸扬扬。
“像个王冠,金光灿灿”,海滨陶醉了,手扶栏杆,回望回望,“也像个军帽呢,金色的顶,边,里面橘红”,指指点点,心飞天外,物我两忘。
一时间,天地辉煌,晶莹宇宙。
“要说学建筑也是不错的。”意犹未尽,返回路上,嘈嘈切切,影影倥侗。小琳拉紧两只手,脚步杂沓,齐汇向地铁口。
特特切切,空空灵灵的,热浪市声浮世光华甩在外面,阴凉静谧神秘进入地下空间,钢筋水泥,地下铁,《森林里的秘密》《月亮忘记了》《微笑的鱼》,畿米漫画,向左走,向右走,车来了,车往了,人群默然,上上下下,潮起潮落。
擦身而过,电光火石,也算茫茫人海穿流了,刹那间,海滨愣了,“嗵”“嗵”跳了,大袋小袋,放慢镜头,大珠小珠,他反应过来,失神追过去,碰了人,京骂声声,人头攒动,待挤过去,车门关了,“出出刷刷”,流动了,人影不见了。
“干嘛呢,神经病”,小琳骂,挤过来,女儿左右张望。又错过了一辆,海滨一直愣着。
“海英,海英,好像是海英。”
喃喃自语,空空洞洞。仿佛时空倒转,天籁惊叹。
3、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
白桦树刻着那两个名字,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
有一天…营部调大了音量。“小朴唱的是好听,我们雪君喜欢,斜个领带,头发长长乱乱的,最近好像剪了诶,也不笑,总爱戴个帽子,电视里和体操冠军又唱又跳的,名声大震。他们这些创作歌手一般都不爱跳,像大佑小李老崔张楚窦唯还有许巍嘛的,不像好多选秀的,男不男女不女的光知道瞎跳,没档次。”
“哼哼,关心的还挺多。”井生笑笑,转动方向盘,“扎上扎上,您老自觉点,别让它嘚嘚了。”
“叫就叫呗,一会累了它就不叫了,没多远的,有必要吗”,营部只好又捆上安全带,“箍的可难受。”
“习惯就好了。预防为主,防治结合,不也你宗旨吗”,井生摁摁喇叭。
“去你的,谁跟你殊路同归啊”,营部也笑了,往后靠靠。
长长的路啊就要到尽头,那姑娘已是白发苍苍。她时常听他在枕边呼唤,来吧亲爱的来这片白桦林。在死的时候她喃喃地说,我来了等着我在那片白桦林…
歌声越跳着,手风琴凄婉执着。
这年‘十一’前,井生又保养了,张军那回来,去了诊所。“一个人多没劲啊。又不远,你陪着我去吧,也换换脑子,就当旅游了。”
这天,两个来到开发区。“你等会儿我,我先上去”,找到一处租借的办公楼,停好车,两个下来,井生夹着个牛皮纸档案袋,里面装着两条“苏烟”,一会,登记了上去。
看着他慢慢消失在楼道口,营部打着哈气,周围转转。
眼前开阔,四通八达,几大街几大道的两侧,宽敞明亮现代化的厂房,公司,办公场所挺像回事,尤其那种铁灰骨架、块块大玻璃的写字楼更显气派。这是距家里几十公里的老“城区”拓展的现代部分,老城区原来上学时也属“四郊五县”系列,只是比家里样企业的市里人要高看一点了,有港口吞吐,有碱厂化工业。虽不算远,可极少来,印象里以前时有铁道的交叉路口,大车过,灰烟起兮,到处一股煤烟味,早先不烧气。如今不是了,今非昔比,又建了保税区等这区那城那湾的方兴未艾呢。有子弟当年毕业没回家里就有分了这的,后来有走的,像大一点的里,劲松二哥一直在港口医院,南通医学院学医疗的。当年寻梦落难也曾来过此地,卫生检疫所小白楼的在哪,路盲转向他分不清方位,不知啥样了呢,管它呢,摇摇头,他不由笑了笑。
“还挺利索啊。”又坐上车,自觉扣上了安全带。
“打头碰脸不少老集团的,见面那个亲啊,直说别走了,中午管饭。”井生挺高兴的,“我去张处那说了会儿话,他太忙了,我就出来了。你没等烦吧,知道你现在脾气大,不好惹,哪敢耽误了。”
“去你的,我是那样吗”,营部扥扥安全带。
“唉,吃水不忘挖井人,咋也不能忘了人家。”井生滴滴着,慢慢又进入老城区,有些拥挤,闹市区,街里、路边,空旷空着的地儿,巍巍起了各式楼盘,不少正建着呢,铮铮呲互。
“开窍了啊”,营部表扬,伸手调小了音量。“就像总去我那的老胡老小子讲的,大不几岁的家伙,完事总爱去涮羊肉,白菜土豆豆腐的也吃不腻,别看处长了,吃一锅拉一炕的主儿就一农村老傝样,小个不高挺肥净穿大号衣服,要不考出来不多邋遢呢,喝多点了就爱嘚不嘚,讲能在像咱这样的大企业里当个副处了嘛的,既不需要考研读博死啃书本,也不需要出国‘海龟’‘陆龟’的辛苦,也不需要下海经商了办公司做买卖的拼死拼活,好像人生理想需要嘛的都能实现了一样,仔细想想,嗨别说好像真就这么回事,子弟还是傻实在,道理多简单,咋就这么不明白呢不争气。”
“你不子弟啊”,井生笑了,“少废话。安全带系上。”
“不敢您了操心,我这不早自觉于人民了,不用扬鞭自奋蹄”,营部笑了,颠着脚,望向窗外。
道路越来越宽,驶出城区了。慢慢,快快,沟河,野地,盐滩,工厂,大的小的,楼房,村庄,铁路,宽路,窄道,有地儿颠簸,有地儿起伏,大车小辆的,飞驰着,飞奔着。
“又哪美去了,小脸红扑扑的。”雪君笑笑,低头又收拾东西。“文革那了,说点事”,营部笑笑,坐下来。
“药儿”,噔噔噔,‘蓝精灵’闻声跑过来。扬扬小波浪,仰着大眼睛。“去,没你的事”,营部胡噜胡噜大脑袋。“哼”,她丢下‘波依定’,爬上爬下,鼓捣电视,沙发蹦蹦,抓过手机,叮铃乱响,咯咯笑着,一会不闲着,出出出,又爬向卫生间,撅着小屁股,嗨呦嗨呦倒拖出墩布,“你给我放下”,雪君大声制止,“咚”一声,撞了门框,咧咧嘴,眼睛多大忍了,‘哥’,翻身爬起来,噔噔噔又跑向小屋,“去去去,别烦我”,儿子专注,正大战呢,仙剑奇侠传、红色警戒、帝国时代,MU,CF,暗黑破坏神,DOTA魔兽争霸了,倒海翻天的全精通,也卖装备了。‘啪’一声,小的拔了电源线,哈哈咯咯的两个笑滚翻在一起。
“哼,美吧,都你闹的,一个还不消停。”雪君狠狠点点脑袋。
“宝贝,过来”,营部哈哈。
“哼”,小的探头,‘嘭’,关上了门。
“没事,回头照思瀚讲的有个‘门萨’网站,专整脑力的,把他脑子充满了占满了。”营部熏薰,揽过雪君,“至于小的吗,撒欢放羊让她美个够。就像你负责美丽,我尽量提供。”大言不惭可不容易,两年前还想偷偷回老家呢,雪君有主意,去了市里,找了原来护校的姐妹,有在中心妇产的,一切顺利,完事去了她爸妈家将养。
“你啊,也是没治”,雪君笑了。“把药吃了,记着每天别忘了。”“哎,账本拿过来,最近越来越潇洒自由了,东跑西颠的是不有点过头了,正事可别耽误了,老顾客也有反映的,听见没。”
“yes‘噎死’,领导”,营部笑笑,乖乖取过记账本,前面厚厚细细的,‘8’也严丝合缝的,后面草了,有点乱了。
消停下来,他开始整理了。
慢慢,有叶片旋落了。一日午后,笑呵呵,小波来了。
“这不井生那了,找他帮忙他们环境监测站送个水样测测,看看,完事区里过堂,活动”,他喝着茶叫苦,“你说容易吗我,您了。”沙发上倒了。
“光挣钱了哪行啊,呵呵,够自由了你们,够能折腾的,这些受益者,既得利益者,也该出点血了,好好收拾收拾。”说笑着,领了另间,摁倒了,顺便收拾收拾。
他很少来诊所,哪次都撩钱,“一码是一码,大家都不容易”,不要不行。相比,海生爱来,讲究,也仔细,问的清楚,比较在意。对于收费问题,已有约数,“潜规则”。有钱有势的,都用最好最贵的,满足人身份需求,就像抽烟喝酒戴表的,有人就单软“中华”小“黄鹤楼”或“九五至尊”的不可不行,“玉溪”“江山”了就掉价,尤其当官的,人多有办法的。老百姓吗,一般的,老职工8折,家属的一律半价,尽量用物超所值的材料。孩子们,则根据其父母实力。至于打工的穷人等,价廉争取物美。总之区别对待,态度手艺是基础根本。NB晃蛋的主儿大刀绝对咔嚓咔嚓,女人漂亮年轻的就手软心软,光脸蛋、头发、身上的捯饬花费挑费的多少,养活多少厂家,值得同情。相对同学、哥们的有时踌躇,就有不高兴不满意的。嗨,管也管不了那些了。材料易耗品,有登门推销的,有这那的指划推荐的,麻子科长那定期得坐坐访访的,展销会各地的也不少,没得功夫。“咱一帮哥们姐们呢”,焦哥小艺有时过来热情,他不卖药了,改了餐馆,牛蛙,小龙虾的辛香辣作料味直打鼻,身上也是,洗不掉一样。“可以去方哥那进进货吗,保证满意。人大老板手下几只旗舰店”,一次他过度。“咱庙小不值”,营部笑笑,跟一句“白给也不要啊。”
说话时,提起去二部,六川开小饭馆。
“他呀自作自受。”小波底下动换动换,吐出一口。“当初可咱西部地区大NB人物,刚上班不久,和当地小村人打架,捅死一位,这帮人全跑了,他跑回老家躲了,没两年主犯外地车祸撞死了,事情‘落停’后才回来,继续上班,更没人敢惹了。90年代时跟人玩‘四类’发了,整块好地界,意思意思的,NB死了,号称‘罗百万’,光好车介不下三辆。能干嘛好事了,来得容易去得也快,后来跟大多数那帮家伙差不多,赌球跑马的小子去过几次澳门,开头还风光呢,经得起折腾吗穷困潦倒,媳妇也离了,带走孩子。他现在的这个是当年认识的老相好,说起来你知道吗,就是原先你们厂里的‘大玩闹儿’咱‘小队点’这儿的‘虎哥’叫王庆文的他家的表亲戚,老家来的,当年他老爹不‘小队点’领导吗。”
“是吗”,营部惊奇,手里停了。
“这女的仗义,收留了他,后来资助又开了这家小饭馆,好几年了,主要平常是后来的一些哥们朋友的聚聚。以前那帮那绺子的狐朋狗友不够揍的玩意也有舔脸还妈去蹭的。二部远,偏,他也挺知足的,该吃吃该喝喝钱不钱的无所谓乐呵乐呵就成,啧啧,也算活明白了,落草结庐,与世无争,菜园子张青,阿庆嫂,姜太公。”
哈哈的两个大笑。
“唉,不一样了,这些年。”营部摇摇头。
完事后,他死活不要。
“哎晚上咱上‘三哥’那,你约下井生,哥儿几个热乎热乎。井生人地道,实诚。”
完事后,又聊会儿,他走了。溜溜的,一辆‘小跑’。
到了晚间,‘三哥三哥’的,他可老熟了。三大光是笑,有点蔫,大牙有些暗,毕竟重病一场,伤了元气了。
吃完饭,去了歌厅。韩老六没在,领班的是他弟弟韩老二,大号韩德君。韩德勋家里行大,“韩老六”是外号,《暴风骤雨》里的老地主大坏蛋,因为同性,当年就直接按他身上了。就像姓赵的,顺口也有叫“赵光腚”的。老二一见,全是哥了,自然热情,引至高间,宽大明亮。不一会又领来群小姐,花团锦簇的一堆乱香,三大摆摆手,嘤嘤着不高兴退了出去。“三哥,我来,我来,还我结账”,小波可是殷勤。
推杯换盏间,相谈甚欢,歌声也动听,越发抒情起来。
听见你说朝阳起又落,晴雨难测道路是脚步多。我已习惯你突然的自我挥挥洒洒将自然看通透,航航悠悠的,海滨麦克,烟在手,“那就不要留,时光一过不再有,你远眺的天空,挂更多的彩虹…”,哈哈的众人和,光影打在绕在脸上,身上,幽幽暗暗,奕奕辉辉。“来来来…喝完一杯…还有三杯”哈哈
请允许我尘埃落定用沉默埋葬了过去
满身风雨我从海上来才隐居在这沙漠里
营部高兴,小瓶啤的,‘小麦’举得,熏熏然,眼前雪君的样子。
该隐瞒的事总清晰千言万语只能无语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喔原来你也在这里
......。
“哦,原来嫂子就在这里啊”,趔斜着小波过来,嘻哈碰杯。“去你的”,营部给一下,“该你了,你了”,手里塞麦克。“呀不会,唱不好,唱不好。”
“少废屁,快点,唱不好还唱不坏吗,往死里唱”,三大鼓励,大牙闪亮。
“那就来个老的,老久没唱了,别笑话啊,井生您了翻篇”:
天山脚下是我可爱的家乡。当我离开他的时候,好像那哈密瓜断了瓜秧
白杨树下住着我心上的姑娘。当我和她分别后,好像那都它尔闲挂在墙上
瓜秧断了哈密瓜依然香甜,琴师回来都它尔还会再响。当我永别了战友,好像雪山飞崩万丈
“啊...亲爱的战友”,字正腔圆,深情并茂,高亢起来,众人不由感动,跟了上去:
“我再不能见到你雄伟的身影,和蔼的脸庞”
“啊...亲爱的战友,你也再不能听我弹琴,
听我歌唱……
余音袅袅,一块鼓掌欢呼。
“西马拉亚苦,西马拉亚鼓”,音乐滚动着,随着画面展开,井生走上前,攥着话筒轻笑笑,尽管有些生硬……
也不知在黑暗中究竟沉睡了多久
也不知要有多难才能睁开双眼
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
痴迷流连人间我为她而狂野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
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
…….
“好呦”,众人拍手。“哎,遇到海英的事,跟他提了吗”,光影斑斓间,营部回过头小声问,“我可不敢,再要看不真看不清了可就麻烦了”,海滨笑笑,摇了摇头。
我从远方赶来赴你一面之约......
不虚此行啊不虚此行啊......
一路春光呀,
一路荆棘呀,
惊鸿一般短暂
如夏花一样绚烂....
“好诶”,海滨上前,献上花束拥抱,井生笑笑推开。“该三大了,三大了”,两个一起说,递过话筒。
“嗯嗯”的,三大清清嗓子,踢腿挥拳的老把式样子一个马步,站定了,吐出几口气,丝丝的话筒直响,众人便笑起来。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沉静中,一个声音响起来: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你对自由的向往
天马行空的生涯
你的心了无牵挂
穿过幽暗的岁月
也曾感到彷徨
当你低头的瞬间
才发觉脚下的路
心中那自由的世界
如此的清澈高远
盛开着永不凋零
蓝莲花
高音穿透,振聋发聩,四弦一声如裂帛,柯柯愣着营部一霎时,眼前模糊,唯见江心秋月白。
踢踏纷嚷间,外面乱起来,光幻凌跳,咚咚地,‘嘭’一声,门开了,跌跌撞撞韩老二扑过来,抱住三大腿,跪下来,语无伦次哭了,“快去救人,救人,枪,枪,楼上,牌馆牌馆,外来的,钱庄钱庄,大腿上,大腿上,火并,人废了,废了....”
“起来,起来”,厌恶地三大推推,又回头笑笑,“你们哥几个先回吧,我去看看,看看”,说完,转身带着老二走了。
几个愣怔会儿,“走吧,走吧”,小波笑了下,耸耸肩,“营部,我送你吧。”
“不用了不用了”,营部酒全醒了,“一会儿,我坐井生的,井生的。”
匆匆忙忙,不欢而散。几天以后,消息透出来,失血过多,韩老六没抢救过来......。
营部其时正在诊所,看牙的,呀呀地‘学’。默默他低下头,去材料间,取东西。
一多月后,悠悠地落下霰雪来。仿佛裹着小米粒,金属丝锈,渐密了,纷扬了。屋里暖和,外面屋檐沿儿溜下丝丝缕缕水线,慢慢对碰融合,滴答滴答的。
“哎营部,该寻思寻思买房换房了,团结里我住过,忒小忒旧了”,老胡又嘚吧开了,“现在人想得开,哪都去,好多还北京,上海买呢,外国也不远了鹤儿。”
“我哪有那银子了。”营部笑了笑。
“嗨,不有公积金吗,商贷的也多得是,现在生活多好了,谁不想改善改善,有车有房,我告你说,买房子置地自古天经地义。不有政策支持吗,全鼓励,像‘蓝印’啥的,其实挺简单的,没多钱首付,你不挂靠王向阳那吗,一样,都有公积金,不用白不用。告你说,我研究这波儿行情也该到拐点了,正是时候。”
“是吗,您老可啥都明白了”,营部笑了笑。
“与时俱进吗。”
说得两个都笑了。
氤氤氲消毒水味。“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的那样爱我”,外间电脑回旋,刘若英痴狂。
窗外,越密起来。一行行的脚印,深浅不一,渐渐清晰起来,又混沌起来。
转过年,营部市里买了房。就在水上公园附近。“水岸人家”,名字水灵,中间蜿蜒,有座环岛,一弯水带。
“呀,比区里好。”海生有些遗憾,指着旁边圈围正开发建设的小别墅区。他在‘地球村’买了套别墅,就在堆山公园水畔西侧。
“人市里规划是好。”草树环抱,区区块块的,渐显模样。挠挠小卷毛,几个周围转悠时,文革羡慕讲。他又换了“港湾”四期,大房子,房地产开发公司的,骆老师公积金高,工资按时涨,退休待遇也好,当时没过去的就吃亏了,还闹呢。房子全他一手操办的,因此买房时,参谋选地讨价还价的和标准仪容笑貌的楼盘小姐周旋,全仗着他了,尤其负责的小子狡猾,底下少给了现金,硬从他手里抠出块好区域。精装的,几处价格不一。
海滨俩口送了桃木的龙凤小组件,熏木炭的,算温居礼物。中午,营部请客,去了周围一家的韩国料理,大快朵颐。
“哎,我媳妇夸你了,嘛也不知道,材料配置配套金角银边铁肚皮南北通透几梯房的有车位吗,一问嘛都摇头的、人就敢买。”嘻嘻,海滨高兴,多喝了几杯,“哎那天帮你看房,你邀请的,大中午了,咋不找地儿吃个饭呢。”
“我不晕斗没想起来吗”,营部有些不高兴了,“周围我也不熟不知道啊,再说你直接提醒声不就结了吗,咱谁跟谁呀。”
文革扥扥他,站起来,哈哈的又忽悠起来。
四、五月间,月季盛开,草木藩秀,纷飞飞的瓢絮,迷人眼,钻耳孔、鼻孔,嘴巴,高低远近的了,罥挂。
“空了不少,出来进去的,净些外地的妈老傝儿。赶围城了,李自成进京。”小道间,水岸边,闲了遛弯的当地大爷,大娘的议论。
“哼哼”,营部背后听了,笑了,赶超过去。
这年‘十一’前,他过来办采暖手续,偶尔来住,我们住的远,好不好,咱业主,我报停。
岸堤侧,把了栏杆,眼前一汪绿水蜿蜒,前面有小桥飞跨了,湖面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