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嗵同嗵”的,摩托轰鸣。

我看见天空很蓝,就像你在我身边的温暖。生命有太多遗憾,人越成长越觉得孤单。我很想飞,飞....

荧屏闪闪,想唱就唱。“唉,你说,现在的孩子咋回事。”营部笑笑讲,腿担着。俩人看电视,“超女”决赛。

“我妈这些天光唠叨了,说他哥哥也不爱学习,就知道搞对象。小屁崽子懂个嘛,说啥也不听,一说,耿耿着脖子就回屋不理你,要不就奶奶家不回去。气的我哥灰灰的,嫂子愁的直掉泪都快抑郁了。我妈讲,现在的孩子还有治了,小姑娘疯,跟着换几个了,你说他咋还会嘎啦这出,谁教的,像谁呢。”

“像你呗,有遗传”,雪君嘻嘻笑,搬开腿。

“去你的,我多老实”,营部笑着,又压上,“当初傻乎乎的,我知道嘛呀。”

“好,算你老实”,雪君笑笑,点点脑袋,“你就少说几句吧,不都这样吗,现在影视网络的不都影响吗。”

话音未了,“哎哎,BiBi出来了,快看,快看”,满脸光跳,拍得腿疼。

姹紫嫣红着,满台光辉,PK热闹,如火如荼。一侧的房门紧闭,静静的,掩映了“哒哒”的键盘声。

儿子长大了,个头猛蹿,少年翩翩,玉树临风。“我孙子多漂亮,洪常青李连长也不给”,奶奶恨不能逢人便夸,爷爷‘特特’的直拉警报,小时驮着俩孙子,三轮不亚于“摩电车”,“飞人”也撵不上。“要说遗传就是遗传”,姥爷得意,有时过来,碍着姥姥身体需要照顾。只是美中有不足,难免牵肠挂肚的。

又迷上了电脑,网络世界。那静幽深邃的世界,生活,起初只是画画,连连看小游戏,也是为了转移视线,解闷放松,营部想的简单,随喜随喜,他能懂吗,感不感兴趣还是前提呢。不成想,洪水猛兽,无师自通,竟深入进去,一发不可收拾了。气的雪君直点脑袋,“老营你呀,纯属没事找事。”“宝儿,咱歇会儿吧”,儿子精神矍铄,乐此不疲,有时通宵达旦。图画瑰丽,天马行空,令人惊叹,关关到底,装备满满,随人使用。“他咋能懂这,会干这活”,营部后悔叹服,扎手不迭。“你当是你呀”,雪君苦笑,缠着哄着儿子,又搂又抱的,有时拖走,不忘回首瞪视,咬牙,“看咋收拾你。”营部只能讪讪地苦笑。

虚拟世界固然可怕,现实又多了一项。这一两年里,有时莫名的往外走。跑了两次,奶奶看着时。“妈,您别着急”,雪君安慰着,脚底生风,一次周围找,急匆匆又穿过传染病房区域,前面一侧有个大锅炉房,一片消停,旁边就是穿流的工农大道,横横的大车小辆飞驰而过,只见儿子拿着根树枝,低头路边走着,前面不远,有破房子区,外地人扎堆,中有收破烂的,爸爸攒家里瓶子罐子的不时往那送卖几个钱的,说了多次也不听,儿子跟着去过,准奔那了,健步营部冲过去,一把抱住,心肝乱颤。对面炼制厂,烟气异味蒸腾着。

“干啥去呀”,回去的路上,遇到小安徽两口,他老婆嘻哈笑着打招呼,挺着大肚子,又怀上了,满脸平滑。

“我们随便遛遛”,雪君随意地笑笑,牵着儿子手,甩来甩去的。妈妈也紧紧拉着帮衬,“天气多好啊。”营部跟了点头,捂捂鼻子。又在小区里溜了会儿,一家人回了,紧紧关住了房门。

傍晚,骑车送妈妈回家。“哎,营部,妈想跟你念叨个事”,她在背后笑,“你看人小安徽多美,想干啥干啥。我寻思了,你俩是不是也要一个。”

营部心里一跳,连忙握好车把,“我们不都上班吗,不都讲计划生育吗。”

“嗨,这还难住了。死心眼”,嘻嘻她笑了,“面包会有的,现在有些事说简单也简单,就像我们街壁儿楼下的那两个买断的都多大岁数了,回老家不还生了个吗,没人管的,不跟以前了扒房子推院子的,农村谁管啊,年轻的都打工去了,剩下些老头老婆,村干部倒多,卖地打牌吃喝玩乐还忙不过来呢,有的就是当地的地赖子,混混儿,给几桶油几袋米就非得选他不可霸道着呢。不跟以前了,咱这的街道呢实际也没干多少实惠事,跟咱终归隔着一层呢。你现在不也自己干吗,会有办法的嘿嘿。”营部跟着笑了笑。

“到时我帮你们带,妈身体老好了,耳不聋眼不花。”妈妈兴奋,絮叨,真事一样。

“得了吧妈,一个你还看不住呢”,营部笑笑说。

“那是天和太灵了,眼都不能眨,李向阳一样”,妈妈歉意满满。过了红绿灯,她又扶紧了腰小声讲,“现在多好啊,啥都有啥都方便,你们都挺好的,妈最放不下就是这个孩子,孩子可怜,他也大了,心会野的,再说早晚了,就是你们都有老的时候。唉,将来可咋整”,营部心里一沉。

“因此,妈就想了。趁年轻,你们能要再要一个,以后好作个伴”,她声音悠然。

“妈,你想的可够远的”,营部笑了笑摇摇头,有些苦涩。又一个红灯,拦住了。

“投票通道关闭。”此刻,雪君瞬时紧张起来,俏短发根根直立,长睫毛一动不动,拉紧了手,热乎乎的。营部笑了笑拍拍“无所谓的。”“哒哒”的,墙上石英表‘歌’声响亮。

“唉,真可惜,只给了个第二”,雪君甩开手,泄气,跺脚,无奈声声。营部笑笑,搂紧了,“哎呀,有你个嘛呀,现在规则多了,大家玩儿,闹儿,恶搞,无聊,不就个大众联欢吗。”

扫兴话少,雪君有些郁郁的。又看了会儿别的,收拾睡觉。

推开儿子的房门,光影斑驳,他趴在桌上睡着了。雪君笑了,合力两个抱上了床。

“咔呗”,灯灭了。

虫声呢透。午夜温馨。

天气凉爽下来,小区里草木丰茂。谁家养的鸡,悠闲地散步,红金蓝褐黑的翎尾一只半大公鸡在旁,趾高气扬的,高头灵转。谁家的小孩出溜出溜地疯跑着,咯咯嘎嘎地,一片欢腾。

转眼又过了“十一”,有黄叶轻飘了。一日,营部正忙着。二部时的罗姨来看牙,‘六川’的妈,“老东西魔怔了,一天介啥子穿着皮裤背着鱼网乱转悠,打鱼摸虾的,哪有那多了噻,就是有能吃吗,黑的臭的到处”,“刘彪老爹也信教了,水电厂那边有个啥子寺的,一天往那去呢,骑着电动车”,讲起老人老事,还有江江,正感叹呢。

“噔噔噔”的,脚步纷乱。“快,快,快叫雪君”,上气不接下气,妈妈奔进来,满脸惊灰,浑身栗颤,指着楼房。

营部心里咯噔一下,血灌头顶。急忙停了,“对不住了,阿姨,有点事,回头再来吧”,又冲妈妈直摆手。妈妈冲罗姨勉强笑笑,随着跑出诊所。

“叫雪君吧”,进了楼道,她抖成一团,只说这一句。“妈,你别着急”,营部强作镇静拍拍肩膀,“你就在家里等着,兴许回来呢。没事,我们去找,放心吧。”

安顿好她,骑上车周围疯转,找。又掏出电话。

“什么”,耳机炸响。稍停,急促镇静的声音又传来,“先别声张,安顿好妈妈”,低沉有力,楼道拢音。“你顺学校,两院,车站方向,我老一条街这边,完事250。咱一条街会合。”

营部震住心狂跳,沿途、路、道、边,犄角旮旯,疯狂地寻找着,正下午上班上学时间,人、物散漫,阳光刺眼,陌生的熟悉,哪里有少年的影踪。心里冒了火,眼花目眩,只电话声声,支撑着坚强。

会合了,左右分开,沿着一条街的门脸一路问,找。此时,一条街上慵懒,店铺密集幢幢,声音空乱,行人绰约。到了老紫云宾馆,已换了招牌。“他不会来商业街的”,雪君判断,短发飞扬,粉白汗颜,“公园,去公园。”

飞车急掠,霹雳弦惊。游乐场空空,过山车、浪卷珍珠、小火车、小飞机的锈锈,闲闲几个孩子大人,摩天转盘停着,巨影斑斑。登上假山凉亭,拱桥、画廊、五步莲花旧影斑驳,水面幽蓝绿,岸了桨船。

“大堤,大堤”,几乎同时两个脱口。又飞跑着,飞驰了而去,恨不得插上翅膀。

“没回家”,“我们家没有”,“连部家也没有。”其间,妈妈电话凌乱,语无伦次,“姥爷家问问吧”,带着哭音。“不用”,雪君强自镇静,轻声有力说。“报警吧”,营部看着说。“再找找,我们再找找”,雪君咬着银牙,凄然一笑讲,拉紧了手。

“天和,天和。”“妈妈来了。爸爸来了”,“你在哪,在哪”,“你在哪里啊”,踉踉跄跄,歪歪斜斜间,推着车,冲上大堤,雪君终于哭喊出声,营部泪流满面。

大堤静穆,脚步纷沓,声音回**着。茫茫开阔,天高地远,水面下去一大块,灰色的芦苇满目喧腾,哗哗浪涌,蓬穗慌曳,彻地的黄须草黄红的成片成垛成茵,红曲柳、灌木丛、杂草乱花几色掩映秋光,其间草虫乱蹦。水面上鸥鸟穿随零星。凉风时起,寂寥秋声。筛筛点点阳光,淡云青天悠悠。

水天浩浩,油画剪影。

“天和,天和”,雪君惊叫连连,忽然笑颜如花。追至一处,轻轻拨开人高的壮苇,只见:苇丛中,平坦高出一块的岸边土地上,黄须草、野豆角等茂茂片片层层绒绒绣成茵褥,托着,枕着,蜷缩了一个少年,红色身休闲服,婴儿一样的睡姿,安详优美和谐极了,阳光斜射着,脸上斑斓闪着光。一根竹竿斜在一边,汩汩的,涌着勃勃泡沫,坻泥油亮,河水吞吐,团团苇花随着,悠悠起伏。

曲柳一株老树新枝,婴儿皮肤般赭嫩,黑石头没了,没(mo)了吗。“原来你也在这里”,却是老地方,此往东再东些些了,就是提水闸,北岸,冲南向有道宽宽深深的水通巷道,渐喇叭形,对着南岸大堤。轻轻两人笑了,拥抱在一起。

哗哗的风声,水声,四通八达,远远近近,天籁一般。

几多峥嵘,一场虚惊。生活恢复正常,预防措施加强了。“再不能含糊了”,营部换了不锈钢的防盗窗,防盗门换成双锁的。工作时,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有时干脆歇工,约攒一块解决,趁雪君休息时。妈妈想婉拒,但不成,没事就过来,“我要戴罪立功”,委屈的她小学生一样。“看您说的”,俩人只得笑了。“哎,我们姥姥小区旁边有了个专门的学校。实在不行就过来啊,都方便的”,一天,海滨来电话讲。营部笑了,心意领了,可这哪行啊,谁能舍得。

于是,久有的一个心愿,也在心头萦绕了。

“明天起你不用上班了。”转过年的一天,他突然宣布,“我全说好,办好了。”

“是吗”,雪君笑了笑,放下包。

“反正也挣不了三瓜两枣,就你们医院那样子,那帮人。少了谁地球不转。”营部笑嘻嘻的,有些得意,晃着脑袋。“一切有我呢。我养活你俩。”

“真的”,雪君摇摇头,瞪多大眼睛看他笑了,又点点脑袋。“蓄谋已久了是吧。又想一出,是一出了。”

“我说会让你幸福吗。别人能做的,我也行。”营部懒懒赖赖的,头又拱过去,“浑身没劲了,抱抱。”

雪君笑了,眼里晶莹,抱住了。

“我的老营,真有你的。”

又一天,飘着小雪,散逗鞭炮声中,雪君回来了。“妈说最后一次了。不做了,回老家。”

“咦,这是什么。”茶几上,‘心形’德芙巧克力礼盒,系着丝带,梳妆台上,花瓶里一束红玫瑰,嫩枝挺拔。

“今儿不你生日吗”,营部笑了下,轻轻拥住。

“花这钱干嘛呀,整啥事啊”,雪君笑了,抱紧了。

晶莹眼泪落了。

3、“别说味儿还真地道。口儿稍微重了点”,海滨放下筷子,品评。恁大鳎蚂溢出长盘,家熬海梭鱼,大头鱼炖豆腐,韭黄蛏子花蛤蒸蛋,辣炒小虾的大碟子海碗的分量足,鲅鱼饺子一咬一股油,还有尜尜汤,黄白两掺和,‘猫耳朵’样筋道。

“回头有机会让市里朋友指点指点,我看往市里开也行呢。”

“咱不没见过啥大世面吗”,对面的冯海生抿着嘴光笑了,井生小时的哥们,不咋爱说话,小自来卷,有些腼腆的样子,穿着讲究,手腕名表,指上有个铂金圈,亮亮的。

“就是,我看行”,身旁井生站起又倒酒。

哄哄熏熏的,几个聚在了“四海”海鲜馆。店铺朴实,一进门,两排陈列了,随意挑选,两侧关门雅间、对面隔段小间的,人还真不少。就在兴盛道南侧、“北区”对过一溜的商铺中间,隔着向阳路,离三大的“老家”不远。去年开张的,也是“禽流感”鸡鸭的倒灶,人们转了方向,井生讲海边船上直接进货,家里还有两个呢,起初跟着姐夫干,后来单干了。‘企业了,咱也试试’,他人白了,笑起来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办许可证时,找了肖大夫,他还在这边留守,多数人去了区里。

几个吃的美了。嘻嘻哈哈的,“打南边来了个喇嘛,手里提着五斤鳎蚂”,“起北边来了个哑巴,腰里别着个喇叭。”提搂鳎蚂的喇嘛要拿鳎蚂去换别着喇叭的哑巴的喇叭,别着喇叭的哑巴不愿意拿喇叭去换提搂鳎蚂的喇嘛的鳎蚂…,你一句我一句,文革营部两个孩子一样,叨咕捅咕的。“提搂鳎蚂的喇嘛抡起鳎蚂就给了别着喇叭的哑巴一鳎蚂,别着喇叭的哑巴抽出喇叭就给了提搂鳎蚂的喇嘛一喇叭…也不知最后到底谁打了谁,反正是营部小子还是敢喝,小半杯一口,看着不含糊,多了就不说话了,又添了毛病,捏纸团,撕一次性餐布角,团了‘投弹’,文革连躲连叫。

“还有个大人样儿吗,多大岁数了”,井生中间拦,给分开了,都喝了不少。

哄哄笑笑中,海滨晕晕俯身拾起桌下‘子弹’,朝营部扔去。身子转向另一边。

这年的一天,他回来办点事。中午井生张罗,去了四海。喝到后来,窗外淋漓,越下越大,车声漉漉,雨溜檐边。

去年底,落叶流风,后院失火。想不到张全德痛下杀手,釜底抽薪,脚底抹油,卷款消失了,分公司就此垮台。

一番努力,付之东流。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首鼠两端,进退维谷之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哪个英雄好汉不波波折折的历尽风雨。”小琳不时安慰。“正好休养生息养精蓄锐,东山再起吗”,到底发妻,几多温暖。

海滨笑笑,点点头,合上书本。

“哎,要不干脆就打回老家去”,这不她又出主意,耳环亮亮的。“我看你跑你们那溜溜的,干的不挺欢实挺好吗。”

“咋回呀,是不是有点太掉价了。既然出来了,还回去干嘛。就像当年考学,谁也不愿学本厂专业,意思不就是不想回去吗,外面的世界多精彩。”海滨摇摇头,书往里推推,劲儿大了,掉下去,黑白彩色的,有的光头。

“我们同学正相反,一般不愿往外。”

“这就是所谓城乡差别了,有点”,海滨俯身拾起来,拍拍放好。“唉,还有就像当年我们的营部多纠结啊,现在多少我明白点了。”

小琳笑了笑。“说起他来有点意思,当年结婚时见过,还闹呢,吃苹果。看着挺单纯一人,想不到也开诊所了,还挺能的,变化不小啊。”她偎着靠着,捋捋海滨头发,些些有白发了。

海滨摸搓手笑笑。“这小子是挺有意思的。看着挺蔫巴的,有时也挺糊涂的,嗨,专放地雷卫星了。就像当年理科那么差,楞要学理,讲《故土》《血疑》影响的,一腔热血。”

“是挺哏的,你别说。”小琳笑了笑,点点头,“不过呢,人也是无知无畏的一种,壮士断腕,有那么点浪漫主义和英雄主义的感觉,毕竟我们那个时代的东西,还真是能影响一代人。”

海滨笑了笑,挪挪屁股,抱了抱。腰上肉多了,胸脯也满满的。不由摸了把,小琳打手。

“哎,你们那个井生咋样,还没找啊”,她又转过头问。

海滨摇摇头。

“唉”,她叹了口气,“这样的人现在太少了,太难得。一点也不怪,反正我是挺佩服的”,说时,看了一眼。

“又来了”,海滨红下脸,轻轻推开。

一时间无话。

“滴答”的,墙上的石英表,倔强有力。

市声欢愉,轻佻起来。夜幕降临,海滨打着哈欠,直看表,“咋还不来接班”,便有些烦了。一天,他站在住院部门口,走来走去的,不觉间多抽了好几颗烟。

上半年闲赋在家,喝喝茶看看书嘛的,有天朝寄来的货币金融方面的学习学习还挺感兴趣的便记了笔记,再观观股票行情研究研究实践实践的收获不小,自得其乐间,有时就想了,当年家教时老教授说的讲的如今不呈现了,当时跟着顺着就好了也不是没可能呢,省着受“缺德张”的鸟气这般狼狈了,可谁也没有前后眼,就像出事前突接有天曾院只电话“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的意思,哈哈的当时光吃惊根本想都不想你不阴险啊心里嗤嗤的光笑了。而“榜样的力量无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伯乐”“贵人”也会是有的,也许因为一个人一件事或一句话,从此也许人生就一样了,妈妈以前就讲过这么个意思,“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高中时《筑路》里保尔也教导呢,现在想都是至理名言啊,还有诸如“人不能同时踏进两条河流”“假如给我三天光明”“如果有来生来世…”之类等等公式定理一样,简单,放之四海,老话儿老理儿的都是财富啊,多少人古今中外各朝各代各式各样的啥英雄好汉的没有了,跟你一样,也会有你一样一样的,其实也许每个人就都能做超人,蝙蝠侠蜘蛛侠,超女快男,不光影视戏剧演,那就是超越自己的人,拿来主义其实多好啊、借鉴参考现成的后去伪存真,省得多少弯路斜坡…嗨,乱糟糟的,不惑不惑几何时,便四处走走转转的,“寓公”一样,放假,大假,长假,难得的清闲放松。心里却空落落的,有吃“软硬饭”的感觉,有时便会想起杜晓宇,天涯海角,空谷幽兰的,野百合也有春天吗。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也不免累累的。

三月时,几场淅沥,小区新绿,海棠朵朵开,嫩嫩的,芳香清雅阵阵。傍晚时分,一家人溜弯,其乐融融。女儿越发出挑了,和小琳手拉手走在前面,高出小半头了,唧唧喳喳的,两个笑到一起。

“也传纸条了。”功课还是紧,一天俩人溜时,小琳笑笑讲,“闺女看完就撕,一律‘狗不理’。”“你当年也是吧”,海滨笑了笑。“去你的,哪跟哪啊”,小琳宛然,拉紧了手。

不久,花粉乱飞间,岳父老毛病犯了,哮喘加重心脏,住了院。岳母是再不能累着了,因此家人陪床,闲置的海滨自然成了主力。叽咯叽咯的,二姐夫烦人,拎的清,讲他忙,单跳晚的,海滨两晚着连续,人高升了,去了民办学校,副校长,咯叽咯叽的,城市多年了,普通话努力不少,二姐始终淡淡远远的,来往一直不多。人又讲风格湼,叽咯叽咯又“大哥辛苦,钞票不易。”这是良心话,他开出租,晚上活儿好,歌舞升平的,非常理解,大哥不好意思,海滨只讲“您就白天的换换手就成”,多数白天了,海滨也叫他别过来,大哥变化不大,不像一般出租的话痨,样样门清,嫂子换肾成功后,排斥反应剧烈,药物顶着,尽管精神始终不错,还能总想干活,终不是‘正常人’了,仿佛推入一个轨道,山洞,里面幽幽的黑黑的,意思是走到哪算哪的意思。“他们那个年代过来的啊”,小琳切切,“什么都能扛过来,忍下去一样。”海滨笑笑,点点头。

“就有不自觉的,NB嘛”,他心里骂。月亮悠然,星光明亮。这时,远远的,瘦小一只身影,叽叽咯咯走过来。

海滨背过身去。

“快使用双节棍,哼哼哈噫。”医院旁,街边店里,“哼哼哈兮,快使用双节棍”...呜噜呜噜的,音响翻滚,听不真,黑酷侧身海报,桀骜目冷,看的清,海滨笑笑穿过,女儿的偶像,迷着呢。

人流穿梭,又一天里,下午时光,正往车场走,擦身而过,电光火石间,他停住了,身旁那人也立住了,“郝伯儿”,几乎同时笑了,“海滨,是你呀。”两只手握在一起。

“您这是干嘛去呀。”第二次握手。

“嗨,这不上老娘那儿么”,郝胜利笑着,指指医院,一点不见老,戴着个‘对勾’帽。“八十四了,这不又‘进宫’了。”

海滨笑了笑,摇摇头“我也一样,这不才走。”提前大舅哥来了,盯晚班。‘这几天有工夫,都我来。这不闹事了停了吗,起步太低5块3公里,每月60、70%得交‘份钱’,有人组织了,谁不听有人砸玻璃’他笑笑,“一直辛苦你了。”“没事,客气嘛”,海滨笑了笑,还是被赶了出来。

“家坐会儿吧”,郝伯儿一脸笑,“就在那边。老娘这”,指指前面不远街上,一排楼区,郁郁蔚蔚。

“不用了”,海滨笑了笑,上次一别,有十年了再没见过,其间通过几次电话,后来不通了,空号,不由看看表。

“恁么,你还有事”,郝伯儿拉着手。

“也没嘛急事”,海滨缩缩手。

“恁么地吧。你等我会儿啊,我去老娘那转眼就回”,他依然十分热情,“咱爷俩好好再坐坐,多年了,不容易。”

海滨不由心头热了。跟着一块去了,又zhuai了钱,急走出来。

坐上车,迤迤逦逦间,去了河边。工会小楼还在,照常营业,里面装修几乎没动,依然优优雅雅的。

饭前,特意顺便去访‘531’招待所,老地儿没了,成了家培训学校,挪了4号,变成535,依旧营业,却也已易主,不是厂里局里的了,两个出来,唏嘘不已。

“老了老了,去了去了。”郝伯儿杯酒释怀,捋捋参半额发,“‘上老下小’不易啊,都要经历的,都打这儿过来的。”

说话间“唉,不蒸馒头也争口气,我就‘秋菊’娘们了,就要讨个说法,祸祸完就走玩‘漂儿’,没那么便宜的”,又说起近况,有些忿忿然。

“生在、长在红旗下,你说我们这代容易吗,嘛没赶上……”

小楼座静,星散食客。

“就说当年‘内部’吧,可算坑死我了,赶8年抗战了,这些年下来倾家**产的也该有个说法了,嘛时代了。”

海滨听着,还是那么健谈,小脸红扑扑的,还是老了,眼角眉梢的,眼睛淡了,好像又矮了小了,小老头了,心里就喜欢了。

讲了自己的处境。苦笑了。

“嗨,没嘛了不起地的,打折了肩膀咱扛着走。要我就回去”,他笑了,眼睛明亮。“要讲那也我第二故乡,桃花盛开的地方。想想,做梦一样,那前儿才多大。”说时,有了泪。

海滨笑笑,摇摇头,眼底起酸。‘得了失了乐的’,语笑轻轻,店里放了CD,“卡萨布兰卡”,‘得了失了乐的’,歌声倔倔舒舒缓缓地流淌着。

“咱去河边看看吧。”夜阑时分,两个又转到了河边。

灯火温柔,星月如水。明显河宽了,高了,弧光绚绚,隐隐的声音,建筑,气味,滋滋的,密密的,悠悠的,河水幻着墨绿蓝紫的波影,城市的母亲河,仿佛睁着依稀然了秀眼,正在焕发青春活力。对面空旷了,不远处的车站灿灿,世纪钟清晰新,大站巍峨。

“小前儿多好啊,一半就在这河上。那时我们住河西,公安局旁边有个大局子公园,里面紫藤树最漂亮,小时总上那玩儿,耍。街角有个‘合作社’,有个老丝傅总偷吃‘槽子糕’。书包里揣着铝饭盒,家里带饭,中午我就躲一边吃。‘拔老根儿’了,满地秋天拾杨树叶,gao鞋窠里焐nou,嫩的可不行,下课铃一打,脱下来就比划上了。”手把栏杆,朦朦迷离了他切切回忆。“冬天划冰排,夏天游泳、钓鱼,老乡渔船,有码头,摆渡,跳板,仓库,背麻包的大力,《革命家庭》就那拍的,院墙老高了,铁丝网通电。沿河边骑车爱上中心广场,那有检阅台,125米,中央主席台两处进口,两侧观礼台,都三层的老高了,逢‘五一’‘十一’了人海了,各界游行,民兵方队,我们还写过作文呢。71年时修了铁索吊桥,泸定桥赛的,铺厚木板子,板缝下面河水流淌,攋上面蹦啊跳摇啊摇,对岸百货大楼,美,‘愉儿’,摇到外婆桥,‘娜鲁湾’,哈哈。”

“03年开始改造的,设计嘛的请的都外国大公司。”眼脸飞光他,又指点江山,踮着脚,吐沫星儿横飞。

“拆迁最难了。穷家呵业的,咋也是老窝呀,真舍得了”,“工厂嘛的都往外迁”,“旧貌换新颜了,当惊世界殊。”

笑语连珠,海滨手抚额发,不由跟着意兴遄飞。

和风鼓**着,千重万幢。城市的夜,悠谧瑰丽。

一周后,顺利岳父出院,皆大欢喜。好好睡了几日,海滨缓了过来。待着闷了,就又出去走走。一个周末,去了郭庆山家。多年来,时有往来的,此番还是头次登门。

出租送至一处小区。庆山住艾清的房子,原来自己的,困顿时卖了,现已建了高档社区。循着他给的地址,幽幽地寻了去。却原来距曾经杜晓宇住过的别墅小区并不甚远,静谧间,周围又起了几片楼盘,有的方兴未艾,正建设呢。小区里林木愈发挺盛茂密,悠悠的一栋陌生又熟悉,物在人飞,邯郸一梦,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海滨整特,摇摇头,振作振作,走进一侧小门,噔噔噔上高台阶。原来是那种租界地类的花园洋房,老式建筑,当年军阀、政客、买办、富商们热衷的,中西合璧,洋式点缀多样添彩,显得雍容典致,就是风雨剥脱,旧了暗了,也彰了不俗。海滨不禁连连点头,此地北方含蓄隐忍,幽深一股丝丝潮阴气息,不是曾见过的阿黄家那样的南方景致,那是骑楼类建筑,透着点海风咸湿扩张的味道。

“叮咚”,按门铃,是其中一间。门开处,眼前不由一亮,高阔挺舒的,也是中西混搭,雅致浑然,一时间倒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咋形容了,反正就觉自然和谐,透出格调。庆山让座让水,海滨笑了笑,眼前又一亮,只见侧间娉婷,小艾走过来,云鬓依然高盘,绛紫隐灰金密散花团朵丝光旗袍,颈项处粉紫圪垯纽襻,脚底木高托,竟微蹲作万福下,笑意嫣然,脂肤唇丹,一点不显年纪,仿佛头初见面一样,海滨不由站起,只是笑,不自然也微蹲还了一下,一旁的庆山哈哈一乐,“您这哪出呀”,人却又瘦了些,高额朗目,发鬓如墨,营部一样的,少一份质朴执拗,多一些雍容不迫。

说说笑笑间,引至餐间,偌大显了一张中式餐桌,圆盘鼓肩,四只雕饰兽足样桌脚蹲踞,高背椅,古色古香,幽拙笃定。笑呵呵,庆山小白手几点,晶莹轻丽,几色菜肴,玲珑剔透,青花盘碟,长筷银匙,高脚杯,喝着红酒,琥珀婉转。微曛间,一侧书房兼了练功室静谧,有暗香隐嗅,几侧书架,博古架,高低玲珑,缀点壶玉古玩,又有鼓架檀板,宝剑鼎瓶,墙上剧照,黑白彩色,梦幻人物,其间一幅分外,王祖贤惊艳,作倩女幽魂。

“祖上房产,原整幢呢。”中式一身绸裤褂,摇着纸扇,脸面有红道白。庆山含笑,原来祖母是‘蹦蹦戏’类女演员,妾身一支,49年南渡被撩下了。自是仍不紧不慢过惯了,又烧得一手好菜,吃穿用度的渐紧迫起来,遂辞了保姆杂役,只留下一直跟随的老妈子,又无儿无女的。只育有一女,留在身边,女校毕业后,招了上门女婿,就是艾清的父亲,江浙来的穷学生,毕业留本市的,政府部门,自是优越。‘文革’期间牵连迫害,先后过去了,房产充了公,扫地出门,襁褓间,老妈子带了,自食其力,辗转辛苦养大,落实政策归还了,主枝侧曼相关不相关相连的都冒出来了,房产只留得一片,也是足够足够了。几年前老妈子无疾而终。“就一直‘江姑’‘江姑’的叫呢”,说起时,小艾梨花杏雨,楚楚可怜。海滨笑了笑,凝睇几眼,“真是不容易”,不由联想起父亲的遭遇,唏嘘倥侗。

“还得感谢庆山,阿庆哥。一直不离不弃的”,小艾又笑了,粉面含春,喝了几杯了,纤手长葱把玩。“打小江姑带了,檀板一响,我就浑身乱动。后来就学了曲校,也是有缘,得遇恩师。”

“前年仙去的。德艺双馨”,庆山接茬,“体体面面一辈子,一点罪没受。隐隐的还有清香呢,人讲渗入骨髓了。”三个便笑了。

“这几年日子渐好起来”,小艾会心,嫣然几笑,叮叮宛转,“像当年去北京的那些个苦熬了,终于光大了,红的发紫,有的一票难求。近期又出了台湾将领之后,专事昆曲的,《牡丹亭》改编了,各处巡演,亦是盛况空前。我们也集结起来,少先队吹冲锋号,他就是我老板,后台呢。”说时指指庆山,亦庄亦谐乱笑,花枝招摇的。

“哪里哪里。小可不敢不敢”,庆山切笑连连,小扇频摇。“说到底还得听‘阿庆嫂’的,最多某‘胡司令’,忠义救国军。”

哈哈,一言三人大笑。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庆山滋润了,当年不务正业沉古溺物的,不受人待见,老爷子尤烈,“八旗子弟啊,玩物丧志的东西,滚,快滚”,想不到,当年东寻西捡的壶玉玩什,到现在终于派上了大用场,这几年老头也挨儿子请教呢。班却是还上,真的没人管了,院里荣耀,各方人才,请去“掌眼”的,各种需要的都有,就像曾院长之流,还想奔‘政治局’呢。“嘛时您也上百家讲坛呗”,身边自有一伙人围着,名家鹊起,逍遥之外,全部用于支持艾清的事业,讲“扬眉剑出鞘,您了想唱就唱,随便唱。”

“下月即有专场,大腕云集”,庆山笑笑,“有雅兴了,一块去。”

海滨愉悦地点头。宾主尽欢。

曲终人散。送出小门。海滨绕出小区。不禁回望,却是灯火阑珊,沈腰潘鬓,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

一个周末,应约钻进了包厢。大戏院里,盛盖如云,曲苑杂谈,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哎哎,那不咱那王老总家的小三儿吗。”离得近,韩文彬兴奋地指,一身西服正装,头发飞翘,小四环素牙可爱。更有了底气,仿佛一切都顺风顺水,非洲回来,锻炼了。又多了市里媳妇一层,有极好姐妹,手眼通天的照应,官场既发达,已做副处。又一块掺和了,内部消息关系的,自然顺畅,又置了两处房产,自然顺意。

“哪个呀”,海滨伸着脖子。也邀了莫亚军,郊区工业开发区新辟了,要建厂子,正忙着呢。

“就是高点的那位呀,我和我爸去他家拜过年,老爷子开通,他家有个从小在外学艺的后来知道就是他。他还有个姐姐,我爸说当年看上了井生,井生人没搭理,要不咱都成姐夫了”,哈哈的几个。只见舞台中间,一高一矮,两位都胖,卷些头发的,黑绸大褂,“多新鲜呐、嚯啊、没听说过”一顿一挫地捧,‘现挂’机灵,“比咱还小呢,看着可沧桑”,几个就笑。又见左侧的那个,豹头环眼,虎背熊腰,脑门倍儿亮,说学逗唱的,声音高脆,嬉笑怒骂,口吐莲花。“噫”“噫”的台下紧乱喊,嘻哗乱笑。“也不‘二’‘二’了,下去吧”,海滨跟着群笑。

“熬过黑暗,撂地回场,终于破茧化蝶。”“今儿是个好日子。回来省亲,风闻了,特来抬爱捧场,一会儿就走,还有更大场子呢”,庆山摇着纸扇,赞叹道。“十八般武艺,唱念做打的,一身好功夫。专从传统里下手,挖掘改编了,针砭时弊嘛都敢说,包袱铺。人极聪明,少年老成。我记得有国外学者批评家讲过,当现代走不通时,就回到传统、经典里寻觅,突破,大致意思。古典无法超越,愈老弥坚,取之不竭,根本就饕餮一盘大筵。”

妙语连珠,海滨直点头,眼睛盯着舞台。

终于到了,欢呼声又起。只见姹紫嫣红,满台声辉中,随着报幕,三人弦胡琵琶调稳妥坐后,舞台背景大幅牡丹群芳盛宴图映衬之下,袅袅婷婷,伶伶孑孑走上一人。

但见,月白银亮半截袖旗袍,裹了未变形的曼妙身材,半高领收紧细长白颈,脚底白色高跟鞋时露动,越发衬了高挑雅致,右手腕硕大一只翠润手镯,藕臂纤葱弹小棍击架鼓,叮叮咚咚,左手响脆板儿、红缨甩,琮琮玲玲,启朱唇,微皓齿,风摆荷叶,雨打芭蕉,金风玉露,云纤星飞,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却是:

......

仲冬瑞雪满庭除,冬至阳升气候舒,酒香不问寒深浅,漏永谁知梦有无。水仙花放黄金盏,心字香焚白玉炉。秀帐中柔情软言低声劝,好一副寒夜挑灯的仕女图。(甩板)

薛宝钗本是闺中秀,称得起不戴方巾一丈夫。她自与宝玉成亲后,因为他疯魔未退就犯了踌躇,也明知,此病原因黛玉起,疼痛伤心气不舒,当把良言相解劝,要将他引归正路就指回了迷途。

......

板鼓动心,掌声如潮,醉了听客,掀了梁顶。海滨伸头环视,桑田沧海曾经,芸芸恍恍众众,遍插茱萸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