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咔”,对上,“嗞”,门牌应,“嘭”一声推开了。井生放下行李,四处瞅瞅,单间简洁,物镜明亮,一应俱全,比较满意。
收拾收拾,遂安顿下来。年底时涿州,有个OA培训班。
楼里静静,来得早了。看会儿电视,觉得无聊,哪转转呢。去邹处那看看吧。想着时,便出了门。
“哈哈的。”屋里有人,正热闹。面色红润,高门大嗓邹处,有点小肚子,有点谢顶,底气充沛。他是本次总部带队的,原财务魏哥小时的邻居,当年人大的优秀学生干部,毕业后国家部委系统招人进了总部机关。魏哥前年去总部帮忙,不回来了。“小子挺能干的”,笑呵呵邹处讲,又转头介绍旁边两个女的。
“我俩挺熟哈,一起开过会”,西北口音大姐不生分,“小马可热情了,心细,有啥问题了我就问他,每求必应。”
“噗嗤”,身旁的女孩笑了下,白羽绒服挽着大姐,侧过头看眼井生,大眼灵动,眉开眼笑的,笑起来嘴角线略略有些向上,透着喜兴活泼。井生红红脸摆摆手。攀谈起来,一个系统的吗,自然热络亲切。知道了她来自西南局,叫孟颖,和大姐住一屋,上午到的。
吃过晚饭,看了会儿电视,正翻书,出差前儿忙,塞了本《新星》,书架角落里,多年前的,包着白硬纸,有些泛黄皱褶悠然墨香。
“叮咚”,门铃响。
“谁啊”,放下书,趿拉着鞋去开门。拉开房门,不由愣了。
门口立着个人。“不欢迎呀”,笑呵呵的,是孟颖。
“哪里哪里”,井生有些紧张,让进来,慌乱地收拾这一下,那一下的。
孟颖一见莞尔。“你不出去吗,晚上不有活动吗”,说时,打量打量坐下来,悠淡股清香,井生不自然,摇摇头,又点点。
“哎,这本书大学时我也看过。”目光欣喜,落到书上,翻着,眼睛明亮,“还有《夜与昼》《衰与荣》是一套的,我都看过。讲一个新来的年轻的县委书记,古城改革,步步惊心。”如数家珍她,连说连笑的。
“你还真门清啊”,井生点头,轻松起来。
“我们那,也总改革呢。”哈哈的,又说到一起了。
“哎,现在去活动活动吧,要得”,她放下书,杏红高领毛衣,更衬了颈长脸白,睫毛黑长的,“大姐她懒,哪都不愿动。”
井生笑笑,直点头。
让一让,两个一起出了门。
来到会议安排的活动室。圆圆的镭射灯欢快地变换图案,几只角灯附和着,正热闹,有人跳舞,有人唱歌。积极踊跃,小孟只轮上唱了首《女人花》,“我有花一朵,种在我心中”,委婉柔怨。“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别问我花儿是为谁红”…叫好声中,井生默默用力鼓掌。
“跳支舞吧”,她邀请了。井生有些局促,“我不行,好长时间没跳了。”红红脸,还是站起来。
“跳的不错吗。谦虚啥。”
“上学时跳过。”齿白唇红。
“你学的嘛呀。”脚步缤纷。
“科技情报。”
“我,英语专业。”切切笑。
“嘻嘻,你是特务了。”
“哈哈,你,女特务。”
脚步清馨,腰手温暖,五彩斑斓着,脸上炫,慢慢有些贴近了,吐气如兰。
人声绰,语笑如烟。
“走,咱去遛遛吧。”意犹未尽,谁提议了。
出了宾馆。夜已深了,街道上亮着些灯光,没有几个行人,这里是距北京50分钟车程的一个系统单位所在,企地联建的小城市。慢悠悠的,轻声笑语,忽长忽短影子相随。细细碎碎点点斑斑中,两只手渐渐拉在一起。夜风有些冷,往回转的时候,井生忽然搂了肩,小孟略动了下,低下了头。
“这么快就到宾馆了。”此地领导真真鼠目寸光,干啥都不行。
“GOODNIGHT,MISTER”
“GOODNIGHT,MISS。”
接下来几天里,上课时愈加早到,旁边多占个座。可小孟进来后,径直走到大姐旁边坐下,静静地听课。吃饭时也不过来,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井生有些失落,情绪不高。明天上午结束,人就要随着进京赶火车。单位要来车接。他犹豫了。
“送送吧”,念头反复几次。悠悠的,有些闹心。几何时,如此纠结,是否过分,未免失态。“管它呢。毕竟萍水,再难相见”,遂下定了决心。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不回家了。”
“好容易来趟北方,还不陪陪转转,多不够意思了。再说了,别看离的不远,车来车往的,还真没咋溜过呢。”违心不违心的,井生长出一口气。
小孟笑了。“那当然好了,在此谢谢了”,说时假作万福下笑,楚楚可怜。
就这样又去了北京。解释说顺道去看个同学,邹处笑了笑。就此道别,四散。安顿在总部招待所,井生要了个单间。明天下午3点的火车,送完站,赶快往回赶。还有一天时间呢。
下午打的,两个去了天坛公园。悠悠深远,舒舒静静,松柏郁葱,寰丘三环海蓝金宝顶。九龙壁听回声,圆穹顶看壁画,小孟摆POSE照了张小像,做成个心型的项坠。两人拉着手,恋人一般徜徉,时光仿佛倒流。
又去了雍和宫,红阁蓝匾黄顶,佛前三支香,孟颖拜了又拜的,一脸庄严皱了下眉。井生心里七上八落的,眼前恍惚。
逛商场时,小孟精心挑了帽子、围脖。就在商场顶层吃火锅,热气缭绕间,她点上细长一支烟,小小紫色的打火机,纤手轻翘着。井生笑了一下,伸伸手…
“下站去哪。”
“当然天安门了。”“我爱北京天安门”,两个一起笑了。
此刻,夜幕晶莹,华灯已上三杆。灯火如天上星辰,车流似深海游鱼。白天的嘈杂清净了许多,十里长街宽阔清远。谁家商场的门口星光闪烁,装点着圣诞树,随手小孟摘下只信封,清脆的铃声,“圣诞快乐。”
哦,要圣诞节了。“家乡也有”,她一脸晶莹。
我有家。师范毕业后和老公回到了家乡。大学舞会认识的,高一级,当时就在一起了。
我离家了。原来在本部档案室。单位头儿坏,喝酒吃饭总让陪着,趁机不老实。我才不让他得逞呢,骂过他几次,他就使坏,借减人增效之机,抓我右派,把我分流到偏远单位。我们局各地分散的,有的跨省跨地。离家290公里,等于流放。每周做长途回家,独自一人。已经5年多了。
她皱紧眉头,幽然讲。“何时才能回家”,肩膀微微颤动着。
井生无言,低头又抬头。街边花园,树影摩挲,两个搂住了。
长椅凉。依偎着走出去,沿着长街向前。灯火阑珊。
“看,看,中南海。”深院大门静穆,并没有国家大脑机器味,古色古香中透出博大的气息。只是不能靠近,周围时续有便装的人走来走去。
“天安门到了。”端仪万方,高大挺阔的古代建筑,深夜里也透着玲珑与伟岸。想不到的是,能进去。金水桥畔小孟兴奋地照了快照,俩人还合了一张。手拉手,并入城门。两边高墙曲曲弯弯,草地了柳垂丝荫,水池里墨冰闪动,静静暖暖的,仿佛要回到时空隧道里。
好梦时短。真真宇宙,地球也忒小了。回去的路上,东安夜市吃宵夜时,竟碰上了培训班的人。“那啥,那啥”,高高胖胖的一位,满目金光。上课、吃饭时没少献殷勤。
井生红了脸,小孟长睫毛扬扬,“一块吃点。”
“不了,我吃过了。两个慢慢聊,我先尦杆子了。”
两人望着背影笑,呵呵白烟。完事往回走,恨不得越远越好呢。路过小卖部时,井生买了些水果,又买了包烟。
回到宾馆房间,一块看《超级女声》重播。这个那个的,小孟评点着,跟了唱。井生一直笑着。其间心乱,要了一颗烟,平生第一次抽,苦涩难当。
“不早了,我先回了。”她怯怯,慢慢站起身。
到了门口,“别走了。”井生一把抱住。小孟笑了笑,轻轻推开,低了头,慢慢走下楼去。
楼道慢慢静了。市声隐约倦了。天坛的穹顶、长安街的华灯,天安门的影像,曾经记忆的身影,在睡梦中萦绕……。
“呜呜锵跄”的列车长鸣,撕碎了。井生背过身去。下午五点时分,列车起动了,影子一点一点移动。猛地回过头,扬起胳膊时,泪水却一下涌出,又挥了下手,随即扭转,身体不禁地阵阵耸动。
“波”“波”的,短信声声。“你不要这样,我都看见了。你这样,我会难过死的。”
失魂落魄逃离车站,挤上通往火车站的公交车。到站了,天黑了,再不愿看这里的一切。回家,回家,十万火急,再有15分钟,就要开车了。还要赶‘郊二’,茫茫家途。
“吧嗒”,穿过街路时,什么落到地上。“对不起”,井生回过身,拣起地上的钥匙,递给旁边瘦小凶巴巴的一人。
“说声对不起就中了”。“手别比划,我烦,咋办,撞我了。”东北口音挽起胳膊,两条龙。
“我出差,刚送完人,车马上到点了。真没注意碰了你。”“你行行好,放我走吧。”“不怕你笑话,就剩50块钱了,还得打票。”“我老家也东北那旮的”,挤出句。
语无伦次的,头脑空空。小子笑了,“看你小子还算老实。走吧。周围都我的人瞅见没。”
逃也似的跑,生怕又跟上来。当最后双脚刚踏上车门,铃声响震,收起来。井生一下瘫倒了。座位生冷,硬。
“波”的一声,短信来了。
“刚才的一幕,仿佛电影魂断蓝桥。我恨不能回去。”
井生无力地回复,“我也不知咋了。突然就忍不住了。”
凄凄特特,特特汽汽。窗外朦胧,似曾相识,茫茫隐去。
“路远着呢。我到一个站就发个短信。千万不要关机啊。”
“不会的。列车开动的一瞬间,你就把我带走了。”
“我到餐车吃饭了。”“外面好黑啊,不像北京。”“我去过道抽烟了,周围人都看我。”“过道好冷啊。你在就好了。”
“真的好想你”…。
怎么也闭不上眼。“过隧道了。好黑啊”.......。
“波“”波”,手机嘟嘟。
“哎,你不不玩短信吗”,郑明辉笑着说,过来抢。“有啥新段子了,叫我也欣赏欣赏,躲那么远干嘛。”
井生笑着,撞上嫰竹枝。转年早春二月时,小食堂吃过饭,正小花园里溜达消食,信息来,急忙回。
“啧啧,手机也换了呀,阿诺6230”,满怀深意乔老爷斜眼了,“到底年轻人啊。”
“嘛呀,这有啥新鲜的。我不一直用这牌子吗”,井生忙解释,笑笑揣好了,又跟上。
料峭有些阴,小花小叶鲜,不似阳光灿烂时,没得几人遛弯儿。
“哎李向明人间蒸发,还没逮住呢,哎这里面到底咋回事呀”,小郑捡起块石子,‘咚’一声投进去,水面动**着,赶出几条鱼,四散奔逃。
三人来到水池边。“哗哗的”,泉涌假山叮咚。
“早有迹象了。据内部人讲”,老爷笑了笑,四周看看无人,压低了声讲,“东窗事发,狐狸到底露出了马脚,去年底审计不来了个严的。好家伙,悄没声的,计划周密,神龙不见首尾人就消失了,找了几个月,一点消息也没有。”两个笑了一下。
“数额巨大,上下震惊,上面震怒。”他笑笑,又小声“其实早有人发现过苗头。有的,有时不好说,没法讲,吴法宪的弟弟无法弄。小子聪明极了,别看平时不哼不哈的就一小科长,可主管着呢。潜得深,跑得也快。也是兜不住了,畏罪潜逃,知道吗。暗度陈仓,挪用炒股。据说,外面有同学还是啥的勾着线呢...。”
有园工老头晃**来,拿工具,去修理。
“嘘,就到这了,可不许瞎说乱传啊”,明显老乔紧张起来,脸都白了。脚步飞快,脚步杂沓,花枝乱动。
“嗨倒霉‘天河’听你的我可陷了不少呢”,小郑后面嘟囔着,“转来转去的好像就没了,换主了,我可一直盯着呢。”
“你知道个屁,瞎叨叨嘛,快走”,乔哥拽他一下,紧走慢走的,噔噔噔跑上了台阶。
井生紧跟着,进了楼,不由笑了下。
‘波波’,‘波波’,关关雎鸠。
“外面黑。楼道里静。开水房远。我不敢过去打水,同屋的也走了。我害怕。壶里空了,渴死了。”
“我去救你吧。飞过去。”
屋里静,台灯光长。
“过去的一切,梦一样。我好想回到北京。”
“一刹那的牵手,看沿途风景。说起从前,仿佛没好远。”
“毕竟远隔千里,万水千山。”
“天涯咫尺,也咫尺天涯。”
“这个世界真是奇妙,就像夜空中那么多的星星,各有各道的。不用单看表面银河灿烂”,“其实实际看到或内里看不见的,不知多少都是碰撞过的呢,有的消失了。”
“你咋这么充满诗意,充满哲理。”
“我被你击中了,带沟里了。”
“我不也是吗。有时就想,我们并不了解,认识。才几天啊。”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或冥冥之中,就是有安排。想不到,逃不掉”,“就碰见,遇到了。不管不顾的,也许没结果。”
“就是,想不到,这些年了,这么大岁数了,还会这样。”
“你老了。”
“没有。”
“后悔吗。”
“没有。”
“那个她,真的过去了。”
“还能骗你。你不女特务吗,哈哈。”
“井生,咋还看书。”灯影闪,爸爸进来了。
井生连忙坐正,笑笑,“这就睡”,按着书,下面手机滚烫。
灯光灭了。他叹了一口气。
楼道里静。偶尔脚步声。
“当你想念某个人,而他不在你身边,你心里一定会有淡淡的惆怅和忧伤。这些淡淡的惆怅和忧伤,很轻很轻。”“可是它们总在你心里,积在你心底。于是你知道了,思念原来也有体积和重量。”
“可能,当你不知道一个人存在于你的周围世界,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也好,就是看不见”,“可当你知道了她的存在,就真的能遇见。即使之前擦肩并未留意,当你知道的那一刻起,开始留意了,况且用了心。”
“我很想家。”
“我也是。”
“干嘛呢”,小郑溜进来,“忙忙叨叨,又摇头,又点头的,干嘛呢。”
“兔崽子,也不敲门,吓我一跳”,井生放下手机,笑讨过去。
又到了晚间。
“以后怎么样,我不知道。”
“...”
“以后怎么办,我不知道。”
“...”
“忙乎啥呢,有情况了。”笑眯眯,爸爸又走进来。
“我呀”,井生站起来,台灯碰了,光影乱跳,“平安无事。”
“当当当”的,老北极星也笑了。
“哎,干嘛呢”,一天,井生抄起电话。
“弄头呢”,兴奋的声音,“还做了指甲,酒红的。”
“收到了。谢谢了。”井生笑了笑。
一周前,去了老一条街,寄出了邮包。
“MP3,随身听。”“啵”一声,春暖花开。“7月28,生日快乐。”
这年,已酉平年,2月8日除夕,没有“立春”,民间有说‘寡妇年’的。
那天中午,井生推开邮局门。一下愣了。
“快叫叔叔”,好一会儿,她推推身边的孩子。小姑娘瘦瘦高的,悠悠应了声,大眼珠骨碌上下打量。
“你好”,立在门前井生红了脸。包裹往后背背。
“老家寄点东西我们”,苏冰笑笑,挽着孩子,高奔儿头有些暗,脑后盘束高鬏,深眼睛两角细细的皱纹。
“我也是”,井生又挤出句。擦身而过。
随后寄出包裹,匆匆地他逃去......。
2、“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我不会发现我难受…”,叮叮咚咚,怎么说出口,候诊区域,换了台电脑,家里更新的。旁边瘪肚花瓶里,插着一大把芦花,蓬絮灰金。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另一边里,噼啪轻响,滋滋欢叫着,阳光水线跃跳。
“不行算了吧,要我讲不好可能的,太远了”,营部笑笑,手里继续忙活。
井生笑了笑,点点头又摇摇。
“吱吱咛咛”的,底下躺椅动了动。
一个下午,又来洗牙了。近来他可讲究了。中国人一般没这习惯,外国人挺讲究的,就像NBA里那些黑人球星,哪个牙都又好又白没少折腾的,打球时带牙套,保护他们的脸面。球不踢了,甲A甲B又中超了兴趣越淡,就是意甲德甲的也跟着兴趣不大,都是中国足球闹的,谁都粑刺,“没面皮没志气”扶不起的阿斗,假球黑哨的“花活儿”却不少。却对篮球巨人运动感兴趣,尤其姚明进了NBA,最喜欢A.I‘答案’艾弗森,不屈不挠,地垄头,小个儿冲锋陷阵翻江倒海的。‘缺啥补啥啊’,雪君有时莞尔。
不好说啥了老哥们了,营部摇摇头。完事喝茶聊天。
“呵呵这不姓胡的刚走,丫晃蛋的地瓜土豆,多大个处长了,总来,反正有人结账,说小时在家牙好好的,不像你们子弟,大黄板,一看就能分别”,他撇撇嘴,“阴阳怪气的话里话外你们子弟的就是不行,好吃懒做牛逼哄哄嘛了不起的。我听了就烦,他们见过嘛呀知道嘛,小人得志的样吧,好像咱这儿都他们家的了,我就折腾他,他还挺美。”
井生也笑了,摇摇头。
“还是你这好啊。自由小天地。”说时他站起来,活动活动,四处瞅瞅。感叹一声。
改造了。候诊区和诊疗区之间换了大玻璃门,原材料区打了隔墙,西北侧做了材料区,占2/3,有玻璃门通诊疗区。候诊区也缩了1/3,北侧安了玻璃门,与原材料区其它部分连通了,改成个活动室,海滨设计指挥弄的,又增添了,安了排风扇、空调等。充分利用,布局紧凑,面貌一新。“这下更好了,权当又有了个同学、子弟们活动聚会的场所了”,营部满意。
两年下来,从容许多。亦尝到了甜头,“早干就好了。省得大家都辛苦”,有些遗憾,不知足的样子。
“德行样”,雪君点点脑袋。又见一张一张数,笨拙可爱的样子,不由拥上前,抱住了脑袋,胡噜头发,一根白的没有,下巴抵着了,深情地讲,“唉,我的老营,也长大了。”
“我说要让你幸福呢。”呜噜呜噜的,营部挣出头。
室内有些乱。“也不收拾收拾,领导没在呀。”井生稳下来,帮着归拢归拢。
“出去了。”营部又续上一杯茶。“她妈不去年查出来了。这不,又带着化疗去了。”
“真是够辛苦的。”井生摇摇头,喝一口,“哪哪的现在差不多。区里边上不好几个化工吗。咱这也好不到哪,除了个炼制厂,区域周围也全被地方小厂嘛的包围了。这几年里同学家走几个了,就像上月‘小姑娘’还找我来呢,说是她姨,找了陵园的争取个好位置。”
“就是,是够腻味人的。”营部眉鼻嘴直皱,“像医院上班时,后半夜都能熏醒熏蒙了。原先肖大夫就讲过,90年代时他们站还做‘流调’呢,当时俩家就全市第一,一个区域吗争点啥不好。”
“是该收拾收拾了,为了利益什么也不管不顾,破坏环境、破坏自然,老百姓倒霉,跟着遭殃。”井生笑了笑,握着茶杯。
“哎,不说这个了。孩子现在还成吧。”
“还行,盯紧了就行。”营部摊摊手,苦笑笑,“哎井生,你说以前不这样,就家里待着,自己玩。这一二年起悄么声的,有时一眼看不住就想往外跑,也不知他想看嘛想干啥,为嘛呀。”
“看你是看不住的,怎么也不是法儿,外面的世界就在他周围,现实是你想躲也躲不开,躲不掉的。嗨,孩子的事可不好说,我们大人可能根本不懂。”他笑笑,摇摇头。
“就说我小侄女吧。2岁半前儿,02年吧,我姐疗养时带着,咱局不有疗养院吗,西安临潼、兵马俑的沿线四川峨眉乐山大佛还有青城山的这条线,一路上我姐抱着背着,边走边看她边睡,最后一站是成都,他们住在了军区招待所旁边的宾馆,那地方四通八达的马路倍儿宽敞,有个体育场还是嘛的,那里活动器材特别多。第二天要走了,同行的几个大人熟的就商量了一块坐飞机走,晚上吃饭,在一家大饭馆,那里繁华,周围全是。吃着吃着时,刚还在一边玩呢,一抬头,也就一分钟,多少秒了,孩子突然不见了。”
“那后来呢。”营部听着心里直跳。
“嗨”,井生笑了笑,松弛下。“几个大人慌忙就找呗。我姐吓傻了,说当时就堆乎了。急问服务员,说没看见有人出去呀。几个就奔出门,立刻分成两组撒开了,顺着大街一路的问,找。人海茫茫啊,到处是车,高楼大厦的,街巷,岔道。”
营部看着他,不由心到嗓子眼。
“老天保佑,还好”,井生笑笑,后怕的样子又讲,“还好终于最后追上了。你可不知道多玄了,到了条大路口,一组的阿姨追上了,正是红灯,小小的身影低着个头,过去就分岔几路了。可吓死人了,哪去找啊。”他往后坐坐,拍拍前额。“嗯总算谢天谢地大佛保佑,我姐直说,没白去大佛寺院拜了又拜的,天地可怜到底她还是个孩子,抱着那个哭啊,一直不撒开。你说吓人不,就是一转念的功夫。你说,要真晚了分分秒秒的,这家人可咋办啊。”
“那就全家动员呗,全厂全局,全市全国总动员,基地大喇叭广播满世界去找吧。那就都别回来了,你也不用上班了。”营部松口气,往后坐坐。
“哎你说,她到底想去干嘛呀,当时咋想的。”又问。
井生笑了笑,“事后我姐也问了,小家伙嘛事没有,笑兮兮的,意思是想去那边玩,就是体育场那,那不有活动器材吗人多好玩,话都不利落呢,这是大人寻思的。真要是丢了,家在哪、住哪里大人是谁的说的明白吗。想一想,我就后怕。”
营部紧张,便联想到儿子。“哎你说,我就一直寻思了,他们到底想干嘛,想去找啥呀。”
“单纯,美好。曾经的世界。”静了片刻,井生悠悠说,“也许我们不懂珍惜,失落了,毁坏了,美丽的图画,提着灯笼的小孩。就像大佑写的《之乎者也》《鹿港小镇》《七十二变》《未来的主人翁》,他们那时经历的我们也在经历,正在经历”。
一时,陷入了无语。“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歌声,断续传过来
“哎李大夫,我这儿咋还有点疼呢”,咣咣的,有病人进来了。
“没到时间呢。”有些气粗,营部没好气,“都有程序的一步步来,光着急有嘛用”,腾腾的,他低着头,带进了诊室。
“我先走了诶。”声音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