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爱因斯坦即将到来的消息,可算是为最近心力交瘁的玻尔打了一剂强心针。
他早早就在理论物理研究所的顶楼,给爱因斯坦预留了整个大楼内最顶级的客房,还提前让自己的太太玛格丽特把房间打扫得焕然一新。
见面之后,两人步行走到火车站旁的电车站,在电车上找了一个角落里的座位并排坐下。
“博士,恭喜你获得了诺贝尔奖,这下终于算是实至名归了。”
“同喜同喜。”
两个诺奖得主互相恭维了几句客套话,便再次陷入到了论战当中。
“听说你最近在光量子理论上,遇到了一个不小的挫折。”
爱因斯坦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但他的内心中已经在窃喜。
在今天从瑞典到丹麦的轮船上,他已经读到了《自然科学会报》上分别来自哥本哈根和卡文迪许的这两篇论文,陈慕武那个小伙子又给自己送来了一个大惊喜。
在这强有力的事实面前,应该就不会再有人来质疑光量子理论,或者现在应该叫它“光子理论”的正确性了。
只是很可惜,普朗克没有听从自己在电报里提出的意见,把陈慕武招入柏林大学,白白让英国人捡了个大便宜。
而在玻尔的耳中,爱因斯坦的一番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本来说话时就嘟嘟囔囔的,讲不是母语的德语时还有些不自信,这下子声音变得更是弱小:“是,博士,这次我确实放了一个哑炮,在小字辈面前颜面尽失。”
“诶,尼尔斯,打败你的那个年青人可不是什么小字辈,那篇论文的第三作者陈慕武,是我去年冬天到远东讲学时,在上海发现的一位物理学天才,之前那篇伽马射线散射的论文,也是他独自一人完成的。我觉得这篇论文中,应该也有他很大的功劳,只是因为中国人所独有的谦虚品格,所以才让他的名字在第三作者的位置上。”
在爱因斯坦心中,已经把陈慕武归为自己帐前的一员大将,他不仅在相对论上有着高深的研究,更是为自己的光量子理论的最终证实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爱因斯坦不知道的是,自己这位心腹大将其实是魏延转世,前不久还曾设想联合自己的另一位好朋友爱丁顿,推翻自己的宇宙常数。
只不过由于陈慕武最近太忙,让他忘记了还曾和爱丁顿有过请教天文学问题的这个约定。
看着陈慕武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中混得风生水起,爱丁顿也只能每天坐在天文望远镜前长吁短叹,终究自己还是错付了啊!
“我知道这个陈,最近这半年间,他在物理学界异常活跃,可在半年之前,我却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仿佛如同一下子突然冒出来的一般。
“博士,关于陈提出来的时间旅行,你又有什么看法?你说这位陈,会不会也是通过时间旅行来到我们这里的未来人?”
失意的玻尔不经意间的一番话,却杀了个一个回马枪,直戳进爱因斯坦的心坎儿里。
爱因斯坦总觉得时间旅行哪里有些不对,但却绝不是在数学推导上。
而此时,正在玛格达连学院看叶公超做饭的陈慕武,突然打了个喷嚏。
“老叶,你这个花椒面的劲儿可真大啊!”
“那可不!这可是我特意让人从国内邮过来的。”叶公超得意地说道。
“关于这个问题,我想以后会有答案的,”爱因斯坦也学会了顾左右而言它,“我们不如还是回到光子上面,尼尔斯,你现在认为光子存在了吗?”
玻尔和爱因斯坦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对问题的讨论逐渐白热化,谁都没意识到,他们已经在电车上坐过了站。
等玻尔发现之后,电车已经坐过了三站,无奈,他只能带着爱因斯坦下车走到车站的另一侧,等待返程的电车。
然后,他们在激烈的讨论里,再一次地坐过了站。
这样往复了数次,才最终到达了哥本哈根大学内的理论物理研究所大楼。
太阳早已经落下了西山。
……
收到普朗克从柏林寄来的信的时候,陈慕武正和布莱克特,还有卡文迪许实验室,以及三一学院的一众学生们,在本笃街的老鹰酒吧里,为即将回国探亲的卡皮察践行。
卡皮察后天就要从伦敦出发,穿越英吉利海峡,坐着铁路一路穿越欧洲大陆,直到自己的故乡,圣彼得堡的喀琅施塔得。
老鹰酒吧可谓是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一处圣地。
因为从实验室的正门出来,右拐走到小巷的尽头就是老鹰酒吧,所以此处是老汤姆孙下班后最喜欢来的地点之一。
老主任以身作则,带动了实验室上上下下的员工和学生们,都爱在空闲时间到这个酒吧里喝酒聊天,消遣时间。
老鹰酒吧在科学史上也曾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这里曾是一个著名的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的诞生地。
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詹姆斯·沃森和弗朗西斯·克里克,就是在吧台喝酒聊天的时候,无意间灵光一闪,发现了DNA的双螺旋结构。
这一场酒,让遗传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英国人,或者说整个欧洲人对啤酒的热爱都毋庸置疑,啤酒馆在男人们的心中可谓是一处圣地。
在今年年底之前,谁也不曾想过,有人会领着一帮小弟,在他们经常去啤酒馆中大闹一场。
上辈子,陈慕武也喜欢偶尔撸撸串儿,再喝两瓶凉啤酒。
但自从穿越之后,怕对自己这颗装满了好东西的大脑细胞有损害,他是滴酒不沾。
因为既不抽烟,又不喝酒,陈慕武已经在卡皮察口中被取笑为是清教徒。
他还嘲笑说陈慕武不应该待在英伦三岛,而是应该坐着五月花号帆船,远渡大西洋彼岸的北美大陆。
呸!那种鬼地方,鬼才去!
来到剑桥几个月,陈慕武是第一次进入到老鹰酒吧里。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身为一个不喝酒人士,为什么要进酒吧。
难不成要像周董一样,在酒吧只点牛奶?
……
酒过三巡,除了一直坐在吧台喝着苏打水的陈慕武,其他人渐渐已经被体内上升的酒精统治了大脑,卡皮察更是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了一架手风琴,开始在酒馆的中央自弹自唱起了俄文版的《三套车》。
虽然卡皮察的英语中掺着不少大舌音,而且每当说到兴奋之处,还时不时的往外蹦出几个俄语单词。
但因为他开朗又自来熟的性格,来到卡文迪许实验室还不足两年的时间,就让剑桥郡上上下下都知道了,三一学院有这么一位乐观又有些活宝的苏联人。
大家纷纷围到卡皮察周围,在音乐声中载歌载舞。
陈慕武借着吧台昏暗的灯光下,打开了这封稍早前,布莱克特从卡文迪许实验室给他捎过来的,来自德国柏林的信。
普朗克在信中,先是祝贺陈慕武进入到了剑桥大学,并恭喜他在几个月之内接连发表了几篇论文,并且每一篇都取得了不错的反响。
接着,普朗克话锋一转,进入到了正题。
他询问陈慕武,以后能不能不要一直盯着英国的《自然科学会报》,雨露均沾一些,也多给《物理学年鉴》投投稿。
最近几年,德国国内新出现了一本叫做《物理学杂志》的德语物理期刊,而且来势汹汹,现在基本上就能和《物理学年鉴》齐头并进,并隐隐有将老前辈超过去的势头。
作为《物理学年鉴》的主编,普朗克自然不忍心看到这本创刊于十八世纪的老牌物理学期刊在自己手中就此衰落,他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延续这份刊物的辉煌。
二十世纪的前二十年,尤其是1905年,爱因斯坦在奇迹年中撰写的五篇论文,全部都在《物理学年鉴》上发表,帮助这本期刊狠狠地加了一波气运。
这之后的十几年间,爱因斯坦就是整本期刊的顶梁柱,只要有他的论文在,《物理学年鉴》就有质量保证。
但进入二十年代之后,一战战败和战败带来的经济衰退,让德国国内的反犹情绪越演欲裂,许多日耳曼科学家站出来,批评爱因斯坦的犹太物理学祸国殃民,相对论成为了他们首要攻讦的对象。
这其中的带头人,是1905奇迹年那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时任海德堡大学物理实验室主管的菲利普·莱纳德。
他是一个极其狭隘的国家主义和民族主义者,因为一战中德国被法国打败,所以在莱纳德主管的海德堡大学物理实验室里,他不允许把电流的单位用法国人安培的名字来命名,而一律改用德国的物理学家韦伯的名字来代替。
爱因斯坦受不了这种莫名的指责与攻击,再加上德国犹太裔外交部长拉特瑙被极右翼势力所暗杀,并且这帮暴力分子声称,下一个暗杀目标就是爱因斯坦。
这让他最终决定离开是非之地频频出访,远走美洲、东亚和北欧讲学,而不愿意再回到德国的物理学圈子中。
爱因斯坦这一淡出学术圈,让《物理学年鉴》少了一位稳定的供稿人,而德国物理学界现在又没有年青一代的领军人物,所以普朗克不得不把目光,投向了最近在物理学界声名鹊起的中国天才,陈慕武。
事实上,在原时空这本期刊也确实从爱因斯坦远走国外之后就逐渐衰落,上面刊登的最后一篇还算重量级的文章,是1925年薛定谔发表的波动方程。
……
陈慕武不知道普朗克心中所想,他只是觉得,普朗克是不是在自己周围装了监控,或者安排了眼线。
否则为什么普朗克知道,自己手中刚刚写好了一篇论文,而且内容还是和他的黑体辐射有关?
陈慕武此前还一直纠结,是把这篇纯理论论文投稿给英国的《自然科学会报》,还是德国的《物理学年鉴》,现在既然收到了普朗克的来信,那他就立刻有了答案。
看来,不得不卖这位老前辈一个面子了。
就在陈慕武盘算着,去哪儿找一个德国人帮自己翻译论文的时候,老鹰酒吧里又进来了一批学生。
“陈,好久不见,没想到还能在这种地方碰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