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守墓人,但附近有个老太太,靠捡拾墓地上的供果为生。”
“那老太太就是凶手!”沈清将鼻烟壶递给冯饶:“这鼻烟壶也与老太太有关。”
“我一枪崩了她!”
“你没有资格杀她。”沈清道:“知道你们家三爷为何不能聚魂吗?因为他在还债,因为他在被杀的时候,心里是没有怨恨的,甚至觉得能死在对方手里,是一种解脱。”
“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把老太太请来一问便知。”
冯饶咬牙,对着沈清说了句:“等着,我这就把人带来,我倒要问问她,为何害我们家三爷。她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某来,我当着我们家三爷的面活剥了她。”
墓地里,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正在细心的擦拭着面前的墓碑。墓碑上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图案,但这个图案是什么,却没有人说得清楚。
女子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却依旧不慌不忙的与那墓碑说这话。
“你应该见到他了吧?”
“喜欢他吗?应该不喜欢吧。你说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男人,狠心到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能害死。没关系,娘帮你报仇了。”
“乖,你等着娘,再过一会儿,娘就去找你了。”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女人回头,看着举枪的冯饶,冷冷一笑,闭上了眼睛。
女人名叫蒋玉婷,是与冯三爷私定终身的女人,也是冯三爷活着时,唯一记挂在心里女人。他们初次相遇,是在大上海的歌舞厅里,她是红歌女身边备受欺凌的小丫头,而他则是某位掌柜身边备受责难的小伙计。
他看见她被红歌女当众打耳光,她则看见他被那位掌柜当人形马凳,相同的境遇,相似的经历,以及同样不服输的性格,让他们悄然走进了对方心里。
蒋玉婷在冯三爷的帮助下,取代了那个当红歌女,成为歌舞厅里新的台柱子。冯三爷则在蒋玉婷的运作下,成功跻身帮派,除掉了当初欺凌他的那位掌柜,还顺带着接手了他全部的生意,摇身一变,从小伙计变成了冯三爷。
站稳脚跟的两个人开始厌倦大上海的尔虞我诈,他们先是互许终身,最后结伴离开了上海。
蒋玉婷说:“起初,我们没想回临江,觉得临江这个地方太小,不适合他做生意。我们离开上海去了杭州,在西湖边上租了房子,过平淡安稳的日子。可我没想到,所谓的安稳平淡就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他压根儿舍不得他冯三爷的身份,也舍不得那些来钱快,却得罪人的生意。”
蒋玉婷看着被泡在浴桶里的冯三爷:“那时候,我们已经有了孩子,我求过他,可他说他做的事情不会伤害到我们。事实证明,男人说的话,都是不能信的。孩子也好,我也好,都死在了杭州那个盛夏里。”
蒋玉婷摸着自己的脸:“就我这个鬼样子,若不是为了报仇,又怎会苟延残喘到今日。”
“以虫卵侍夫的方法你是从哪里学的?”沈清问蒋玉婷。
“这个还用学吗?”蒋玉婷卷起自己的衣袖:“这是他当年丢下我跟孩子逃走后,那些人对我跟孩子做的事情。我命大,活了下来,我的儿子,却活生生地被那些虫子给吃掉了。他说过,一家人就该齐齐整整,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跟儿子都已经吃过了这虫子的苦,剩下的,不就只有他了。”
“冯三爷知道吗?”
“知道,我跟他说过。”蒋玉婷笑:“可他觉得我爱他,觉得我舍不得对他动手。笑话,我怎么会舍不得?他是害了我们的凶手啊。”
“为什么不在墓地动手?在墓地,你应该有更多的机会吧。”
“不知道。”蒋玉婷看着沈清:“大概是不想孩子看到,他年纪还小,我不想当着他的面跟他的父亲动手。亦或者,那个时候我还在犹豫。”
“凡事,总有个契机。”
“他的仇人寻来了,就是当初在杭州给我和儿子下虫子的那波人。我知道他们的手段,也知道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尤其让他被那些人给杀了,倒不如让他死在我的手里。”蒋玉婷说着走到浴桶边,将手指咬破后,伸进水里:“三爷,我们说过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你失言了,我也失言了,但好歹,黄泉路上,你还能等一等,我也还能撵一撵。”
蒋玉婷面露痛苦之色:“下辈子,我们不要……不要再见了。”
“蒋玉婷!”沈清拽住她的肩膀,将她从木桶边拉开:“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不是为她。”蒋玉婷虚弱地看着沈清笑:“这些虫子,只有寄居在活人体内才能被杀死。答应我,烧了我,烧得干干净净的。等我死后,将我的骨灰撒在我儿子的坟墓上,就像我永远抱着他,守护着他一样。”
“蒋玉婷?”
“沈姑娘,帮我找一样东西好吗?”
“那个鼻烟壶?”
蒋玉婷点头:“那是我送给他的第一样礼物。”
蒋玉婷告诉沈清,那年她还是歌女身边的小丫头,而他也只是个备受欺凌的小伙计。有天,她看见他冲着掌柜手里的鼻烟壶发呆,以为他很喜欢,就偷偷摸摸去外面儿买了一个。她买的鼻烟壶很便宜,上面几乎没有什么图案,为了让那个鼻烟壶看起来好看点儿,她用自己十分蹩脚的画工,在上面画了图案。
后来她才知道,他之所以冲着掌柜的那个鼻烟壶发呆,是想要用那个东西除掉总是欺压他的掌柜。
也正是因为这个鼻烟壶,才让冯三爷将她记在了心里,才有了他们今后的种种缘分。
她想着,若她当初没有送他这个,她的人生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至少,她的儿子不会被这些可恶的虫子给活活吃掉。
随着一堆木柴燃起,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酸腐的味道,沈寂难忍恶心地挥了挥手,拖着沈清来到院落外:“冯三爷的事情已了,剩下的交给他们冯家人处理就好,你赶紧回去吧。”
“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再等一个人。”
“等谁?”
“冯家大爷。”沈清示意沈寂放手:“这冯三爷的事情是了了,可冯家的事情还没结束。”
沈清这边话音才落,便见冯家大爷跌跌撞撞的从院子里冲了出来,见到沈清后,着急慌忙地说了句:“姑娘没走真是太好了,烦请姑娘去我府里坐坐,帮忙看看我女儿,我女儿她好像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