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二少爷,是忠叔有意为之的吧?”透过朱炳坤的眼神,沈清仿佛看见了些什么。
“算是吧。”朱炳坤道:“他刚过十三,忠叔就带他去了花楼,还特意依着他的喜好,选了他心仪的姑娘伺候他。自那之后,他便将心留在了花楼里。”
“朱掌柜不管吗?”
“管?他怎么管?”朱炳坤道:“他自己还是那般货色呢,有什么资格去管教自己的儿子。”
朱炳坤看着被倒吊起来的朱夫人:“这个女人,头胎生了个不健全的儿子,一直被人诟病。二胎好不容易生了个囫囵的,没毛病的,可不当自己的眼珠子一样疼嘛。”
“可惜啊,这惯子如杀子,一旦宠爱过度,只能把他变成个废物。”朱炳坤轻哼一声:“你们知道她娇惯自己的儿子到什么程度吗?只要是她儿子喜欢的,她统统给接回家来。在她看来,只要不是接进家来当二少奶奶的,甭管什么货色都可以。”
“你们刚刚问我,说姓朱的不管吗?他倒是想管,可那女人也得允许他管啊。”朱炳坤捏着鼻子:“你们知道外头那些关于我不行的传言是怎么来的吗?是这个女人故意放出来的。理由嘛,当然是为了给她亲生小儿子遮丑。她觉得我是残废,多残一点儿,跟少残一点儿没啥影响。小儿子不同,是她在朱家的希望,她一定要保护的好好的,要他以特别完美的形象接任朱家的管事。可这小子,早被那些女人给掏空了,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空架子。”
朱炳坤看着自己的手:“若非知道他没用,我也不会任由他活到朱家覆灭的这天。我要让他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摧毁整个朱家的,是怎么将姓朱的从我外祖父,从我母亲手中夺走的东西一一给要回来的。”
朱炳坤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屋子里走动着:“这么精彩的时刻,总要有个见证人不是嘛。如果这个见证者还是他们的儿子,简直比外头梨园里唱得戏还要好看。”
“冯西河是怎么死的?”
“被尿罐儿砸死的,这个沈队长最清楚了。”
“我当然知道他是被砸死的,但我要问的,是他怎么被砸死的。”
“很简单!”朱炳坤摆了个从上往下丢的动作:“就这么啪唧一声,他就死了,干脆地很。”
“他为什么没有躲闪?”
“因为我给他下了命令。”朱炳坤打了个响指:“一种西洋人的方法,他们管这个方法叫催眠。为了增加效果,我又加了点儿咱们老祖宗的方法,以确保冯西河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点,然后……”
朱炳坤做了个脑袋开花的姿势“然后他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据我所知,催眠必须要面对面的进行效果才好,且深度催眠要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你虽是朱家大少爷,但与冯西河的交往并不深,你是如何做到这些的?”
“利益。”朱炳坤掏出一枚簪子来晃了晃:“这些都是我高价收来的旧物,我拿这些旧物给冯西河看,然后故作神秘地告诉他,这些东西都来自于他所知晓的那个古墓。”
“冯西河信了?”
“他老奸巨猾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上当。我让忠叔做了一个局,让冯西河误以为姓朱地找到了进入古墓的秘门,而那些东西,就是他背着冯西河从地底下取出来的。”
“临江城内谁人不知忠叔是姓朱的心腹,由他做那个局中人,还怕冯西河这个贪财的不入局?只要他动了贪心,就能被我轻而易举的掌控。”朱炳坤做了个握拳的动作:“事实证明,开局相当顺利。我只用了几句话,外加一个尿罐儿就送他去见了阎王爷。”
说这话时,朱炳坤正好停在了沈寂面前,他先是挑衅地暼了沈寂一眼,随后得意道:“就因为那个尿罐儿是更夫老陈的,你们愣是没往别的地方去想。由此可见,我的计划是完美的,是天衣无缝的。”
“的确是天衣无缝。”沈寂道:“因为那个尿罐儿,我们把冯西河的死当成了意外。”
“让他那么死也是便宜他了。”朱炳坤道:“我这腿脚不利索,很多事情没法儿亲自去做。至于忠叔,年纪越大,心肠越软,不仅帮不了我,还处处坏我的事。”
“这就是你谋害忠叔的理由?”
“沈姑娘错了,害死忠叔的那个人可不是我。”朱炳坤往地上踢了一脚:“姑娘还记得那串白流苏吗?”
“当然记得,那是我放在你身上的。”沈清抬着眉道:“起初,我以为你是受害者,将流苏藏在你身上是为了救你。如今想来,倒是我多事儿了。冯西河应该是你招来的,你之所以让黄四拉你到芙蓉巷,是为了让黄四充当目击证人,好在事情结束后,将这一切推到早已经死去的冯西河身上。”
“沈姑娘说得不错,但我还得谢谢你。若是没有姑娘赠予的白流苏,这出戏也不会唱的那么完美。”
“芙蓉巷那晚,黄四见到的不是冯西河的鬼魂,而是冯西河的尸体。”
“没错,是冯西河的尸体。”朱炳坤点头:“我又不是沈姑娘,还懂得招魂引魄的法术。这退一步说,即使我懂得那个法术,我也不敢把冯西河的鬼魂从下面儿给招上来啊。万一,他是回来找我报仇的呢?我岂不是给自己招来了麻烦。”
“这驱尸的方法,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从哪里学来的重要吗?”朱炳坤反问:“反正我不会用它去害别的人。我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懂得是非曲直。”
“我想知道。”沈清看着朱炳坤:“我对你驱尸的这个法子很有兴趣。”
“告诉你们也无妨,我是从湘西来的一个赶尸人身上学的。”朱炳坤拖了一张凳子坐下:“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临江城来过赶尸人?”
“来过,只是寻常人没见过罢了。”朱炳坤道:“说来也是我的机缘,那天特别倒霉,早上的时候刚被那个女人训斥了一顿,下午又被姓朱的拎到书房单骂,就因为我算错了一笔账。到了晚上,又与忠叔争执了几句。待忠叔走后,我越想越觉得气不顺,便从后院的角门走了出去。”
朱家后院直通柳林巷,出了柳林巷再走不远,就到了朱炳坤生母从前居住的那个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