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也想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于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小厮身上。

“伤口是新的,不超过一个时辰。”

“缝合的技术很好,都赶上洋人的手段了。”沈寂用手压着小厮的肚子:“这肚子——”

“被人塞了东西。”沈清仔细查看着:“肋骨断了,应该是活着的时候被人踢断的。皮下有些硬物,摸着像是成团的稻草。”

“拆开看看?”沈寂问,盯着小厮身上的缝合线。

“这是在街上,沈队长想要引起全城恐慌吗?”

“拖回朱家再拆。”

“那门口还有一个呢。”

“沈姑娘如此凶悍,那个……无惧。”沈寂拖着小厮往朱家走,原本站在门口那个也慢慢地抬起头来。他的模样与刚刚这个似有不同,不仅表情多了些,动作更为古怪。

“沈队长小心!”

“这个发脾气了?”

“走尸,意如其字,就是行走的死人。但他们跟咱们在义庄见到的那些被老鼠操控的活尸不同,那些活尸没有自己的意识,全靠着老鼠的本能行动,而走尸则是一种较为常见的,比较低等的尸变者。他们通常目光呆滞,行走缓慢,且杀伤力不强。”

“所以这个是意外吗?”沈寂左手拖着一个,右手还要挡着一个:“他为什么不攻击你?”

“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吧。”

沈清推门,走了进去,门内一片血污之气,可奇怪的是,这么浓郁的血腥气竟没有蔓延到房子外头去。

“沈队长能快些吗?”她一边催促,一边凝眉在院内寻找,直到看见那个特殊的符号才松了口气:“这幕后之人到了朱家,这朱家满门怕是没什么活口了。”

“没有活口是好事吗?”

“不是好事,但也不是坏事。”沈清指着那个符号:“困尸符,那人将朱家满门都困在了院子里,连这满院子的血污之气都没有溢出去。”

“这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他是针对朱家的,并没有要引起满城恐慌的意思。对于沈队长来说,算是好事儿吧。”

“算是好事儿。”沈寂先是把那个凶一点的走尸踹了进来,跟着将那个听话也扔到了地上。“他们身上那线还要拆吗?”

“不用了,没什么意义。”沈清往地上瞄了眼:“沈队长若是感兴趣的话,等朱家的事情了了,再将他们带回去研究就是。”

“现在呢?放任不管?”

“他们是看门儿的,就还让他们看门儿好了。”沈清随意丢出两个小纸人,一红一白,分别爬到了两个走尸的头上,然后拽住他们的头发,像下梯子似的,退到他们的脑门上,稳稳地趴住。

说也奇怪,小纸人刚趴上去,两个看门儿的小厮就像是得到了指令,乖乖地站到了大门的两侧,仍是一左一右,仍是低着头。

越是往中院走,那股血腥气就越浓,待靠近主人居住的院落时,血气已经浓成一团,黑红黑红的,叫人看不清楚近前的景物。

“沈姑娘小心!”沈寂刻意用肩膀挡着沈清,同时又分出一些神去,留意着他们背后。

“无妨!”沈清道:“我看死人比看活人亲切。”

“沈姑娘,我是为你好。”

“我知道。”沈清又道:“可在这种情况下,沈队长还是多在意自己的安危比较好。”

“沈姑娘还真是固执。”

“不是固执,而是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说话间,沈清拽住了沈寂的胳膊:“小心!”

“好像是人!”

“是朱府的下人。”

“你能看见?”沈寂眯了眼睛,却依旧只能看出黑乎乎的一团。

“算是能看见吧。”沈清道:“你站着别动,我过去瞧瞧。”

“跟小厮一样的走尸?”

“不,还活着。”沈清连续查看了几人:“心跳正常,脉搏正常,也有呼吸,只是比正常人微弱了许多。”

“可有瞧见朱老爷?”

“没有!”此时的沈清,已经绕过那些仆人来到了卧房外的台阶上:“沈队长可还记得主人卧房的位置?”

“记得!”

“过来吧,注意脚下的台阶。”

“那些人?”

“暂时无碍,那幕后之人应该没想要他们的性命。”沈清说着查看了下门前,发现门前的台阶上有一些血污,而主卧的房门是虚掩着的。“朱老爷跟夫人怕是已经不在了。”

推开门,两具尸体映入眼帘,其中一具还是倒挂在房梁上的。

朱老爷挺着身子跪在地上,脖子抬得很高,脖颈间的伤口已经凝固。他的眼睛闭着,嘴巴微微张开,露出黄纸一角。再看他的双手,竟是被一根女人用的裤腰带绑着。

梁上挂着的是朱夫人,手指发黑,应该是中毒身亡。朱老爷的致命伤在脖子上,是被人一刀割段喉咙,失血过多而亡的。至于他的跪姿,应该是死后被人刻意摆出来的。只一件事让沈清想不明白,这捆绑朱老爷的为何是女人的裤腰带,且还是一根旧的裤腰带。

“我这里有桩旧闻,不知沈姑娘可有兴趣听一听?”

“与这裤腰带有关吗?”

“兴许有,兴许没有。”沈寂道:“在这位朱夫人之前,朱掌柜曾有位红颜知己。外间传闻,大少爷朱炳坤不是这位朱夫人生的,而是朱掌柜的那位红颜知己生的。”

沈寂蹲下身来,仔细查看着朱掌柜脖子上的伤口:“伤口是短刃形成的,凶手应该是朱掌柜特别熟悉,但又没有丝毫防备的人。依着我的经验,那个人,极有可能是朱炳坤。”

“你怀疑是他?”

“你再仔细看看这个伤口。”沈寂起身,让出位置来。

“伤口是从上往下划的,如果是近身短刃的话,凶手应该会从脖颈下方往上划,而伤口出现的位置因为凶手站立的方向不同,位置也会不同。朱老爷脖子上的这个伤,像是坐着的时候被割的。”

“朱炳坤因为去过芙蓉巷昏迷了。”沈寂提醒她:“而沈姑娘你在离开之前,曾托管家忠叔将一串白流苏放置在朱炳坤的身上。虽不知道沈姑娘的那串白流苏有什么用,但我们不妨大胆猜测一下。朱炳坤醒了,而朱掌柜在得知这一情况后立马前去查看。父亲看望儿子,十有八九是坐着的,而朱炳坤就是在那个时候动的手。”

“刀呢?”

“什么刀?”

“朱炳坤手中的刀。”沈清道:“就算朱炳坤对他父亲不瞒,也不可能随身带着刀,且在刚刚苏醒的时候就对父亲下死手。除非……”